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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乱将起、天下为重”,李琎一阵心痛,这个早被天下人忘记的借口却深深刻在他心中,他知道另一个当事人也不会忘记,这十几年来如果不是他痴迷诗文不问朝政,那位庙堂之上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两年前他受旨编撰两晋史,对此满朝文武无不盛赞皇上恩泽,只有他李琎知道其中玄妙,再过几年,就要立太子了,而那时的李琎必须要到南方的金陵去实地编撰东晋史,即使有人有心,对他也鞭长莫及了,好深的心计!好毒的手腕!李琎心中无奈的叫喊着。 这时,他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头上,王妃来了,心中不由一阵暖意,这些年来,自己沉溺于诗文酒色,与贺知章、褚庭诲、梁涉等友善,为诗酒之交被称‘饮中八仙,之一,一直为人非议,也只有王妃知道他深埋在心中的痛苦,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朝王妃苦笑了一下,王妃轻轻把参汤放在桌上, “王爷,歇会吧!”赵王妃姓杜,闺名明月,是当朝礼部尚书杜暹的次女,十六年前年方二八的杜明月由当今皇上指婚给比她大一岁的汝阳王李琎,封号明妃,育有两子一女,梦日入怀、生长子李豫,小名照,今年十五岁,稳重知礼,勤奋好学,深为父亲和太祖母所喜,五年前王妃又梦月入怀诞下孪生兄妹一对,分别取名李月和李影,最为太祖母和其兄李照所疼爱。 汝阳王李琎共有一妻二媵五妾,除王妃给他生了二子一女外,其他几位偏室十年内也陆续给他生下六子二女,于是朝中也有人揶揄他为多嗣王爷,暗讽他的风流无度,连他的岳父礼部尚书杜暹也曾对此也颇有微词,多次劝他爱惜羽毛,对此评价,李琎不置可否。 “有事禀王爷!”书房门口传来管家王强的声音, “何事?” “禀王爷,终南长虚道长求见”, “啊!”李琎一下子站了起来“快快有请!” 走到门口时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王妃说:“明月,不要紧吧!” 王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但她摇摇头,坚定的说:“为太后的病体和月儿的将来,我这个做孙媳妇的和做娘的又有什么舍不得呢?” 李琎歉意地看了看妻子,便出门迎接长虚道长去了。为什么李琎对这个长虚道长的到来那样惊喜呢?话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肃明皇太后突然昏迷,本来皇太后已沉疴多年,今年清明后愈发加重,皇上遣多名御医诊治也无济于事,望着祖母日渐枯瘦的脸庞,李琎心如刀绞,他自幼丧母,七岁丧父,又无兄弟姐妹,是祖母一手将其养大,情同母子,他何尝不知道祖母生的是心病。 二十五年了,当今皇上的宝座已坚如磐石,而且准备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当年所许百年之后让位李琎的口头承诺,愧对孙子的太后怎能不病?李琎当然不能责怪祖母,在当时带三千铁甲士逼宫的情况下,为保全孙子性命,皇后也只能同意百官的请求,也婉拒了李隆基百年后让位的许诺,只要求李隆基保证孙子富贵平安。 看着手中御医所开药方,李琎心头一阵火起: “哼!真的希望太后康复,那怎么不让王子仲来,就派这几个二流的御医。李三郎啊!李三郎啊!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吗?” 就当所有人几近绝望之时,一个来自终南山的道士自称可以治好太后之病,李琎听到下人禀报后就急急赶到了府门口。 “无量佛,贫道乃终南山长虚,闻太后病重,特来诊治”。 一名身着缀满补丁道袍的寒酸老道士出现在李琎面前,他见此老道士虽然穿着落魄,但鹤发童颜倒衬出几分仙风道骨,李琎不敢小视,连忙把道士让到书房。略略寒暄几句后,得知道士是云游路过京城,偶然听到有人在议论太后病情,便请缨前来。 李琎听完后站起身来对道士说道:“那就多谢道长了,请道长随我到太后病房。” “不用,贫道知太后何病”。 李琎大奇:“多名御医都无法诊断,道长连看都不看,就知太后何病?” “御医当然难治心病”长虚微微往心口一指笑了笑说道。 李琎大惊,一把抓住长虚的手臂,看看四下无人,才低声对长虚说道: “莫要胡说,太后何有心病!” 长虚也不答话,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瓷瓶,打开塞子,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碧绿色丹丸,递与李琎道: “可把此丹与太后服用”。 李琎迟疑一下,接过丹丸道:“请道长稍后,来人!” 管家王强应声而入, “请道长前厅安坐,好生伺候!”说完,李琎深深的看了一眼长虚,转身离去。 “道长这边请!”长虚淡淡地一笑,跟管家而去。 李琎来到太后房前,正碰到等候在此的王妃,看见丈夫匆匆的走来,王妃心中一动: “王爷,那道长如何?” 李琎扬扬手中的丹丸道:“道长说可先服下此丸”。 王妃大惊道:“王爷,且不说那道长来历不明,现在他对太后尚无诊治,怎能轻率服药,望王爷三思。” 李琎苦笑一下,对王妃身后的婢女们挥挥手: “你等退下”。 待下人退尽后,李琎拉近王妃悄悄说道:“我何尝不知,只是这道人一语道中太后病根,本来我也怀疑是他派来的,但太后的病已至此,我想他也没必要走这步险棋,如果他真要这样做,那就应该先让王子仲来确诊,所以与其束手无策,倒不如冒险一试”。 王妃点点头道:“那也应把那道长好生看住!” “放心,他跑不掉!”。 两个时辰后,肃明皇太后枯黄的脸上竟慢慢有了一丝红晕,头微微的动了动,一直在太后身旁服侍的侍女立刻发现了这个变化,她慢慢的后退,然后急步走到门口,惊喜地对焦急候在那里的王爷和王妃说道: “太后刚才已有好转,可能那丹药有效”。 李琎大喜,转头对王妃道:“明月,你先去看看太后,我去找那道士”。 已经在客厅里坐了两个时辰的长虚正悠闲的喝着茶,似乎一点也没有感到丝毫不耐,这时,长虚听到院子里隐隐传来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小月,我和大哥去买糖人了,这是给你的买的,是一只长雉哦!” “我不要!” “就知道你不要,我才叫大哥买雉的,嘻嘻!” “好了!好了!小月也跟我回房读书吧!别整天发呆” “是!大哥” “现在我们走路轻一点,太祖母身体不好,别吵她老人家的休息。” 听到这里长虚心中一动,他快步走出门来,只见院子里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天庭广阔,地阁方圆,俊秀异常,举手投足间无不从容大气,他左手牵一个粉雕玉凿般的小女孩,正在向身后的一个小男孩招手。 长虚不由向后面那个小男孩望去,只见这孩子眉宇间只有五、六岁光景,但长得身量颇高,已如八岁的少年,只见他生得骨骼清奇,虽然年幼,目光却精灵深邃,使人难以测度。 少年旁边的小女孩蓦地看见一个道士,眼珠骨碌碌一转,不禁嚷了起来: “大哥,有和尚!有和尚!” 少年眉头一皱: “小影,不得无礼!” 说完拱手一礼道:“小妹年幼,仙长莫怪!” 突然,旁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琎匆匆赶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深为长子知礼而欣慰。 “豫儿,你们回来啦!先带弟妹到自己房里去” “是!父亲。”少年转身欲走。 “且慢!” 长虚拦住少年道: “见面即是缘,贫道这里有三块玉,可避百毒,给贤兄妹做个见面礼吧!” “多谢仙长”,少年口中称谢,手却没接,眼睛看着父亲,李琎微笑着点点头,少年接过玉,牵着弟妹告辞而去。 “王爷好福气,小王爷雍容大气,见腌酸贫道依然不失礼数,看他面相,将来绝非池中之物。”长虚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说道。 “多谢仙长美言!” 李琎肃然深施一礼道: “求仙长救我母后!” 长虚微微一笑道:“不妨,只是此处非说话之地。” 书房内,长虚浅浅的喝了口茶,把茶杯放到桌上,看了看李琎,缓缓说道: “我先前给你的丹药叫碧心丹,乃我终南铁剑观的至宝,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可惜炼治太难,现只剩三粒,这两粒也一并给王爷吧!每月一粒,可解太后眼前之危。” 说罢,把怀中玉瓶递去。 李琎大喜接过道:“仙长大恩,无以为报,但凡李琎能做到,尽说无妨,只是仙长说只能解太后眼前之危,不知有何仙方?可去太后沉疴,李琎救祖母心切,望仙长垂怜。” 长虚笑了笑道: “治本之道,需从长计议,若太后能去心病,可享长寿也未为可知,现在太后应该转醒,王爷可按御医药方给太后滋补,王爷可先去探望太后,贫道暂不离去”。 李琎见长虚并未说死,太后本来已经绝望的病情突然看到了希望,李琎心中激动万分,情急之下竟跪在长虚面前道:“望仙长垂怜!”言语间已哽咽。 长虚急忙把李琎扶起道: “王爷千斤之躯,折杀贫道了,也罢!待太后身体略有好转,寻一密室,请王爷、王妃同来,贫道有话可解太后心病。” 夜,在赵王府一密室内,肃明皇太后静静地坐在中间,左边依次坐着汝阳王李琎和王妃明月, 右边则坐着来自终南山的长虚道人。肃明皇太后已经六十七岁,虽然岁月和病痛已经夺取去她的美丽容颜,但高贵雍容的气质依然让人相信她当年曾经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肃明皇太后看着长虚道人慢慢说道: “多谢仙长救哀家性命,听说仙长有话可解我心病,哀家愿闻其详。” 长虚理了理长须,这才缓缓说道:“实不相瞒太后、王爷、王妃,贫道略窥道径,今年已经一百六十岁了,” 一语既出,赵王和王妃面面相觑,内心都惊骇不已,他们也曾耳闻世间有无数奇人可享高寿,如高宗年间的孙思邈活到一百四十一岁,没想到眼前的老道人也是其中之一,连古井不波的太后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芒。 肃明皇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慢慢站起来,朝长虚轻施一礼道: “愿仙长教我”。 长虚微笑着摆摆手,然后沉思了一下,呆呆的仰头看着上方,良久方缓缓说道:“王爷,你熟知本朝历史,你可知贞观七年中秋夜,星空中有何异相吗?” 李琎思索了半天,摇摇头说:“本朝贞观史录,烂熟于胸,贞观七年中秋确无天象记录。” 长虚淡然一笑:“天道机密,谅那李淳风也不敢妄录。” 他看了看太后,咬咬牙说道:“贞观七年中秋夜紫薇座第八星突放异彩,划过长空,扑入月怀后消失不见。” 太后似有所感:“请问仙长此异相何解?” 长虚低头沉思了一下,毅然抬头直视太后,一字一顿地说道:“百年后,皇室将有异人出!” 第二章 收徒 兴庆宫内,一位身着黄袍的中年男子负手卓立,在察看挂在墙上的大唐江山图,只见这男子生得相貌堂堂,不愁而成,双目冷酷而有一种透礻见人心的魔力,给人以精明却又城府深沉的感觉,是那种雄才大略的典型。外貌看来年过四十,可是岁月不但没有给他带来衰老,反而增添了成熟的魅力和威严,他正是大唐皇帝李隆基。 李隆基看着墙上的万里山河,心里感慨万分,自己十八岁发动政变,诛杀韦后及其党羽,拥父王睿宗李旦复位,父皇即位两年尚未来得及立太子就突然中风昏迷,自己被百官推为监国,半年后父皇驾崩,那宰相崔湜在太平公主的教唆下居然呼吁百官立皇兄李宪之子李琎为帝,无非想持幼临朝罢了,哼!自己虽非长子,又岂是李琎那小儿所能及,自古强者为王,要不是自己率羽林军灭了崔湜满门,囚禁太平公主,恐怕朝中那帮家伙还站不定方向吧!算皇后识相,主动下旨让自己即位,否则.…,李隆基不由捏紧了拳头。这时,李隆基心中突然感到一阵疲意,自去年罢张九龄相后,这种疲意就常常袭上心头,难道朕真的老了吗?也罢!虽然这次太后康复未能如自己愿,谅那孤儿寡母又有何持能翻盘,朕的天下就是那么好动的吗? 想到这,李隆基转身说道:“传朕旨意,贺太后康复,免襄阳府三年赋税,汝阳王伺太后一年,即赴金陵主编东晋史。”(注:明肃皇太后正是襄阳人氏。) 停一下,他又对身旁的太监说道:“让惠妃朕去探望太后,从今天起太后俸养加倍”。 且说三个月后,长虚道长如约再来赵王府,汝阳王李琎喜出望外,亲自去大门迎接长虚道长,书房里只留下脸色苍白的王妃,她怔怔地看着丈夫空着的座椅,脑海里又浮现出三个月前的那一幕,在密室里,那个道长竟然说百年前星空的异相居然是应在自己幼子月儿身上,那道人见太后尚有疑虑,说三个月后再来,随即告辞而去。 当夜自己的丈夫竟然一夜未眠,在书房里疯狂的翻阅各种史书典籍,第二天还赶到太史馆,以编书为名,翻阅各部贞观史录,最后竟然在放置绝密文档的宗人阁里找到了太宗起居录副本,偷偷摘录下其中一段:“中秋夜,天有异象,帝召司天监问质,深为惊之” 想到这里,王妃心中一阵疼痛,那道士竟以日月相克的无稽之谈为由,竟然要收月儿为徒,带到终南山去授艺十五年,而看到太宗起居录后的太后居然立下决断,让月儿去终南山,根本就不考虑自己的感受,难道在太后眼中,那个位子就那么重要吗?可怜的月儿才五岁啊!虽然在丈夫的劝说下自己终于答应让月儿离家,虽然自己也明白儿子在外成长会比在家有出息,可是做母亲的心,谁又能理解呢?这三个月来自己夜夜都搂着月儿睡觉,多少次在梦中惊醒,摸着娇儿圆润小脸,止不住的潸然泪下,可是这一天,终于来了。 王妃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突然想起一事,得告诉王爷,学艺可以,绝不能出家。 李琎匆匆地朝大门走去,心绪大乱,三个月前的一次密谈,居然说长子李豫有帝王之命,又说幼子李月将挽救大唐于危难,但两人又有相克之相,需分离十五年方能融合,他愿收幼子为徒,去终南山授业。如果那道人虚言,那太宗起居录上的那段话做何解释?而那道人确实医好了祖母的病,并拒绝了自己三万贯钱的酬谢,最后分文不要、飘然而去,说明这道人决非骗子,且祖母自从见了太宗起居录那段话后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好转。 这三个月来,自己度日如年,真担心那道人从此不再来,难道真如那道人所说,自己的心愿要在豫儿和月儿身上应验吗?李琎突然想到刚才王妃悲哀的神情,心中也一阵歉然,但又转念一想,成大事者,怎能顾及那么多儿女私情,自己以后好好补偿王妃就是了,将来豫儿若能登大宝,这皇太后之位还能逃出她的手吗?又想到那道人已经一百六十岁,不禁心中一热,快步向大门走去。 汝阳王府大门外静静的立着两位道士,前面一位身着补丁道袍,鹤发童颜,正是道长长虚,身后站着另一位中年道士,穿着一袭黄色道袍,身形雄伟,脸膛紫红,不怒自威。 看着被家人簇拥而来的汝阳王李琎,长虚微微一笑道:“无量佛,王爷别来无恙!” 李琎快走两步,上前紧紧握住长虚双手,“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王爷不必多谢,也是太后福缘深厚”。 李琎看见长虚身后还有一人,不禁问道:“这位是?” “这是师侄青阳真人,现任终南铁剑观掌门” 青阳真人向李琎嵇首一礼:“师叔年迈,贫道故陪同前来”。 李琎见青阳真人气势非凡,又是名派掌门,不由更加敬佩几分,李忙将长虚二人让入正厅,此时太后和王妃均已在大厅等候,长虚坐下后就直接进入主题,问道:“不知上次之事考虑如何?” 不待李琎回答,太后断然说道:“月儿之事哀家答应,但有三事不明欲请教仙长” “太后但说无妨” “一是不知月儿何时学艺归来?二是上次道长夜里所言之事何时可以验证?三是我儿李琎寿有几何?恳请仙长明示!” 长虚微微一笑,说道:“前两个疑问可一并解之,十五年后新年前,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抱歉!天机不可露,不过太后谨记,多行善事,天道必公”。 太后点点头道:“哀家明白了”说完转头对李琎说:“王爷可有疑问请教仙长?” 李琎低头想了一下,抬头对长虚说道:“犬子颇多,仙长可否代为一观?” 长虚笑笑答应。 “来人!传各位公子到正厅” 不一会儿,喧杂声由远而近,八位大小不等的公子鱼贯进入大厅,大家发现太祖母、父王、王妃均在,便立刻安静下来,走在最前面的长子李豫瞥见有两位道士也坐在一旁,其中一位正是上次赠玉的老道,心中不禁一怔,长虚也冲他微微一笑。 王妃向走在最后的李月招招手,李月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靠在母亲身旁,王妃爱怜地抚摸着娇儿的头,眼睛一红,泪水险些落下,长虚看到王妃的神情,心中暗暗叹息。 长虚向各位公子略略打量后向王爷点点头,王爷吩咐道:“李豫和李月留下,其余孩儿退下” “是!父王”其余六人齐施一礼,转身离去。 这时坐在长虚后面的青阳真人突然发现次子李朗和四子李晴在转身的一瞬间,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嫉恨,青阳心下不由一惊。 待六人退下后,长虚对王爷说道:“恭喜王爷,公子将来皆才俊之士。” 听到长虚的夸奖,王爷不免有些得意道:“仙长过奖了,豫儿过来,你是长子,又是月儿亲兄,你太祖母的病多亏这位仙长所救,你替父王和母妃谢谢仙长。” 李豫闻言,立刻向长虚双膝跪下,“多谢仙长大恩!” “啊!使不得,小王爷快快请起。” 王爷这时转头对李月说道:“月儿,你不是曾给父王说过想学道吗?这位仙长愿意收你为徒,你可愿拜师!” 李月虽年少,但自幼有奇气,半岁能言,二岁时就常有惊人之语,四岁时已阅遍父亲书房藏书,且过目不忘,诸子百家中独喜老庄,只是不好与儿童群,沉默寡言,最敬其兄李豫。 只见他上前对长虚长施一礼道:“仙长可愿教我定国安邦之术?” 原来李月只知道长虚道长擅长医术,虽然治好了太祖母的病,可要拜他为师,心中确实有些踌躇,于是上前试探长虚。 长虚微微一楞,随即赞许的点点头说道:“贫道师尊广谷上人博大精深,贫道愚笨,只学到师尊一、二皮毛,师尊虽已百年前仙化,但贫道不才,愿替师尊收公子为徒” 王爷大惊,他知长虚道人的深浅,连忙说到:“小子无知,仙长莫怪” 然后沉下脸对李月说道:“月儿胆敢再胡闹,还不快拜师!” 这时长虚转身向听得目瞪口呆的青阳真人说道:“把铁剑拿来” 回过神来的青阳真人手忙脚乱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取出一枚制作极其精美的小铁剑递与长虚。 长虚把铁剑拿在手中对李月说道:“这是先师遗物,你愿拜师的话,可冲此剑三叩首。” 李月望着那柄小小的铁剑,突然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双膝不由一软,跪了下去,慢慢地朝那铁剑磕了三个头。 长虚长叹一声说道:“果然是天意啊!先师百年前那夜就曾对贫道说过,这将是他的最后一个弟子,本来贫道还不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天意!天意!”说罢,他轻轻地摸了摸李月的头,沙哑着嗓子道:“好了,起来吧!孩子,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先回你母亲那里去吧!” 王妃拉过李月,泪水再也止不住,象掉线珍珠一般落下,早已看明缘由的李豫也忍不住,他上前向长虚道人跪下说道:“求仙长留在府内修道” 长虚道人看了看王妃说道:“非我不愿,天意难为,不过王妃放心,李月虽学道但不出家,且八年后你们母子就有再见之期” 王妃忍住泪水,另一手拉起李豫:“豫儿,让弟弟去吧!”。 第三章 终南 终南山属于秦岭一段,古时的终南山比现在的范围要广很多,距长安百里,山势雄浑陡峻,常有奇峰兀起,而在山脉深处又有青峦叠翠、曲径通幽,山上林木葱茏,山道两旁古树参天,浓荫覆地,且山中处处小溪潺潺,青潭碧波随处可见,正是修道养身的宝地。 终南山四周武林门派颇多,最有名的就是铁剑门,铁剑门位于终南山最精华的南簏,最鼎盛的则天皇帝当朝时曾有弟子万人,现虽鼎盛期已过,但仍有弟子五千余人,铁剑门又分上下两院,下院又叫铁剑院,位于山脚处,院内各种建筑物依山而建,占地极广,下院主要招收一心向武的俗家弟子,约四千余人,唐风文武皆盛,习武之人大多为富家子第,广收俗家弟子也是各大门派的一个主要经济来源。而上院则建在五座山峰之上,由五座山峰各自零散的道观组成,统称铁剑观,观内有道士近千人,平时活动以习武修道为主。 铁剑观道士虽然也在江湖上行走,但由于数量远不如下院的俗家弟子多,且行事低调,故江湖上提起铁剑门大多指的是下院的弟子。铁剑观内的道士部分来自各地与道有缘的人,而大部分是由下院俗家弟子中的精华转来,当然前提是愿意出家修道,不过由于铁剑观允许合籍双修,也允许弟子中途还俗,另外饮食上也无忌讳,故下院弟子中有资格能到上院的,均不愿放弃机会,要到上院学习更高深的武学。 这年十月二十日正是上院铁剑观的一年一次的开观之日,所谓开观,即收取新道士,每次延续十日左右,由于铁剑观主张以武入道,故所收新人就主要以测试武学为主,男女均可报名,武学达到规定的金剑境界就可录取。当然铁剑观也会从各地孤儿中挑选一些资质上佳的孩童,以便从小培养,而这些从小培养的道童才是铁剑观真正的基础,是不能随便还俗的。 张子夜是一名从洛阳选来的孤儿,家里原来是开酒楼的,一年前酒楼失火,因父母拼死相护才侥幸得活,而父母却均遭不幸。族人霸占了他家的财产后把他赶出家门,年仅四岁便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上月病饿交加的他被云游的铁剑观道长风平所救,带到终南山,取道号明叶。穿上小道袍的明叶眼睛四处张望,大殿里除他之外还有三十几个和他一般大小的小道童,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明叶突然发现在大殿正中的三清像下,坐着一个小道童,神情淡然,正默默地看着墙上的一幅白布。 这小道童就是被长虚带到终南山的李月,离家远行,李月既无激动也无伤感,在王府大门外朝父母叩三个头后就随长虚、青阳飘然而去,李郁夫妇的伤感自不在话下,且说李月来到终南山后就再也没见到长虚,而由青阳真人把他带到忘忧峰,交给忘忧峰首座青松真人。 这期间李月始终神情淡然,一语未发,青阳真人心中暗暗称奇,他不明白自己的师伯,铁剑门的三仙道之首的长虚,不问世事二十年后居然出山收回来个皇室子弟,而最让他想不通的,这小儿的辈分竟是自己的师叔,路上几次问师伯,师伯只说是天意。好在长虚只是让他把这孩童交给忘忧峰,道号李月,别的也没交代什么,青阳真人除了长虚交代的,别的当然也不会告诉青松真人。 在铁剑派除了自己、其他4位山峰的首座、下院掌院及元老会外,根本无人知道铁剑门还有三仙道的存在,故铁剑门的弟子们均以为自己是铁剑门第一高手,他们哪里知道,自己的修为和师傅师母比起来,简直是萤火见皓月,更不用说铁剑门唯一的入道仙人长虚,其修为放眼天下,也无人出其二,就算几个传说中的人物如少林的无方、华山的陈传及洛阳白马寺的虚兰也只能和自己的师傅长乐、师母李瑶比肩,只是自己的师傅师母潜心修道,不为世人所知罢了。想到这里,青阳真人连连摇头苦笑不已。 青松真人身材肥胖矮小,平常总是乐呵呵的,5年前进入木剑的境界,武功虽然在青字辈中最弱,但其道心却在铁剑门中排第二,仅次于掌门青阳真人。他任忘忧峰首座已经十年,说是一峰之首,其实就是孩子王,忘忧峰主要教授5-10岁的道童,而10岁以后到15岁前会转到莲花峰修行,15岁后录过玉碟才算真正的出家为道。成为真正道士后,根据各自修为可到青云峰或主峰通天峰修行,而幻月峰是女弟子专门修行之地,各地所收女童也在那里修行。 青松真人第一次见到李月也大吃一惊,他竟看不懂李月。能从各地被挑进铁剑观的孩童本身就是难得的练武胚子,青松真人正是号称铁剑观基石忘忧峰的掌舵,见过无数资质上乘的孩童,就连根骨奇佳的孩童也见过不少,但李月这个孩童却是他任忘忧峰首座十年来的首见,不仅仅是因为李月骨骼清奇,更主要是他的目光竟深不可测,身上有种难以说清的独特气质。起初青松真人还以为李月是掌门师兄找来的,但掌门临别前含含糊糊透露出这孩子竟可能和长虚上人有关,青松真人这时才真正呆住了,铁剑门最神秘的三仙道之首,自己这一生中也只见过两次的师伯,这孩子竟和他有关,青松已平静多年的道心又开始波动起来。 站在大殿门口,青松真人心情复杂地看着独自坐在三清像下的李月,就是再调皮的孩子也知道三清祖师像不可随便触摸,但这李月却很自然地坐下,自然得就仿佛是坐在自己的床上。 而且这李月入门已经近十天,自己好象还从未看过他和别的孩童说过话,回答自己时也仅仅只说一个“是”,惜言如金。青松真人也知道这孩子并不是孤傲,因为他眼中根本看不到一丝骄傲的神色。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呢?” 这时青松真人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孩子慢慢朝李月走去,他认出那是风平师侄从洛阳带回来的明叶,青松真人突然有了兴趣,他想知道,李月是怎样对待他的道友,对!道友,他们还未拜师,所以还不能称为师兄弟。 明叶顺势坐在李月旁边,抬头看看耸立在头顶的巨大石像,心里不免有些害怕, “你不去看他,他就不会看你”坐在他身旁的李月突然说道。 “坐在这里,总归是有点害怕的,我叫明叶,你呢?” “李月”沉默了好一会,李月才回答道。 第二天,是新道童们第一次集体听课的时间。 “我们铁剑观按辈分可分为青、风、玄、明四代,青字辈的可称为真人,象我青松真人, 咱们铁剑门的掌门青阳真人,还有就是下院的掌院、各峰的首座,主峰上元老院里的各位长老,都是青字辈真人,而风字辈的称作道长、玄字辈的称作道士,至于你们和莲花峰这些明字辈的因年幼,所以都称为道童,当然,辈分是可以变的,只要你的武学修为到了那个境界”。 讲到这里青松真人停了一下,他看了看孩子们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说到武学,我就给大家讲讲我们铁剑门的修行,五百年来,我们铁剑门的修行分为武和道两种层次,武到极处而入道,先说武,武有四种境界,这四种境界我们铁剑门以剑命名,分为金剑、铁剑、木剑、无剑,然后以无剑入道,道分人道、地道、天道,能修到天道这一步,就离飞升仙化不远了。道的境界太遥远,还是先给你们说说武吧!武的境界和辈份有关,玄字辈的说明他修到了金剑境界,风字辈说明他修到了铁剑境界,青字辈说明他修到了木剑境界,所以我们铁剑门的辈分更多的是代表一种武学上的修为,其实其他门派都有武学上的境界,只是叫法不同。还要提醒大家的是,如果各位满十五岁达到了金剑的境界,那就可以更名为玄,正式成为道人,就要搬到青云峰去,当然如果你特别优秀,15岁就达到铁剑的境界,那就直接更名为风,搬到主峰通天峰去,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样的优秀第子是有的,我们的掌门青阳真人当年就是15岁达到铁剑的境界,直接由明阳改名为风阳,只要大家努力,都有这个可能。话又说回来,如果你十五岁还达不到金剑的境界,那就还得在莲花峰再住上三年,三年后仍然达不到金剑的境界,那就只能去下院去修行了,不过这种情况还没有发生过。好啦!今天就给大家介绍到这里,再过三天各位开始拜师,按铁剑门的规矩,由风字辈的道长们做你们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即使你的修为超过了他。而师叔师伯之类,只要你的辈分能和他平齐了,也就可以不用喊了,现在大家去吃饭去吧!” 其实青松真人还有一点没有讲,幻月峰上的女道士们是没有道名的,而且如果有道侣合籍双修的话,还可以不用考虑辈分,象现在青松真人妻子叶铃的修为也仅仅到了铁剑的境界。 也许青松觉得现在讲这些还为时尚早吧!。 第四章 剑技 拜师的日子终于到了,道童们早早起来在大殿前的广场上排成一行,今年一共有三十五名(其实是三十六名)5至6岁的新道童,而他们身后则站着二百多名往年的道童,按各自共同的师傅三三两两数目不等的站在一起,等待今年新师弟的到来,按照往年的惯例,将有三十五个风字辈的道长来抽签择徒。 明叶左看右看都没发现李月的身影,自从上次和李月说了一句话后,他又和李月说过两次话,那是他因为两次给李月送饭,李月说了两次多谢! 就在拜师的前一天夜里,青阳真人带着自己的弟子风平找到青松真人,他告诉青松,明天的拜师典礼李月不用参加,李月将来的武学暂时由风平指导,仅仅是指导而已,无其他任何关系,青松真人听后并不奇怪,他心里明白。 明叶幸运地被风平道长抽到,不仅因为风平道长是风字辈的第一高手,上届铁剑比武第一名,更重要的是明叶就是风平道长在洛阳所救,在随后风平给他治病的十多天里,他心里就已经视风平为父了。明叶还有四个师兄,分别是大师兄明心、二师兄明过、三师兄明经、四师兄明寒,当风平把五个徒弟聚在一起的时候,明叶意外发现师傅身后跟着的居然是李月。不过师傅告诉大家,李月不是他的徒弟,只是跟他一起学武的道友,而且叫大家直接称呼他为李月,风平的五个徒弟都很惊讶,毕竟这种事是他们第一次碰到,还是明心反应快,李月也许是个比较特殊的俗家弟子吧!后来这就成了忘忧峰上的一致看法。 学武的日子是单调而艰苦的,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忘忧峰所有的人都列在大殿前的广场上跟着青松真人舞动流水剑法,流水剑法是铁剑门的入门剑法,轻盈灵动,据说是铁剑门祖师初游终南山时所创,也是新人的首学剑法。 吃过早饭,由青松真人的妻子叶铃道姑教新人识字学习,这样的识字授课期一般为一年,而师兄们各自去修炼,练剑打坐悉听尊便。 下午是自由练习时间,大家以师门为单位,组成一个个学习小组,大师兄要负责指点小师弟的剑法,晚饭后又是集体学习时间,新人集中在饭厅里向叶铃道姑学习文化,而师兄们则在养身殿里由青松真人给大家讲解道学。 青松真人对李月的安排是特殊的,除每隔十日风平道长授艺时外,明叶他们就很少再见到李月,李月也不和他们睡在一起,青松把他安置在距他居处约半里远的忘忧峰最高处,那里有一间草屋,原本是青松修心的场所,青松真人还告诉李月,只要他的内功突破第二层心法,这忘忧峰各处随他去。 不过没有人羡慕李月的特殊待遇,他们知道,如果自己也得到这样的待遇,那十五岁时是绝对不可能达到金剑的境界的,甚至有人开始同情起了李月。 风平道长每隔十日给明叶和李月授课一次,约一天的时间,除了检查上次留下的功课外,再教授几路新的剑法,但最主要是讲解铁剑门的内功心法—太玄经。 太玄经是铁剑门最基本的内功心法,共分五层,突破第五层后即可达到金剑的境界,下院的俗家弟子也炼此功,由玄字辈的道人教授,突破第五层境界后就可以向上院提出入观申请。太玄经主要是改造和增强人体经脉及体质,为下一步更高的修行打下良好的基础。 达到金剑的境界并入观为道后,就可以学习更高的内功心法—太清道,太清道分六层,突破第四层即为铁剑境界,但想要突破第五层,则必须要道心也要达到相当的修为才行。所以说,铁剑门真正的武学是从太清道的第五层开始的,目前,风字辈的道长中突破太清道第五层的仅风平等数人而已,且从太清道第五层开始就属于铁剑观的绝密心法,要修练它首先必须发誓终生为铁剑观道士,其次必须通过长老会(铁剑门有重大决定时由青字辈真人集体讨论的一种制度,讨论实行少数服从多数原则)的会审通过后,方可由铁剑门掌门口述心法,再没有人讲解,全凭自身对心法的领悟修行。 而太清道的第六层只有寥寥数十字,比起第四层的几千字、第五层的数百字似乎更加精简,但要悟通却更为艰难,切不说修练的资格更苛刻,要掌门、长老会的同意后,才由无剑境界的前辈口述(近几十年来一直由长乐真人口述),就算得到心法,而道心不够也枉然,因为第六层心法已经不可练成,而是悟成,悟通后则正式踏入木剑境界,这木剑境界在武林中属于大宗师级别,一般只有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元老才能达到这一层。对铁剑门而言也只有九人,即铁剑门掌门兼通天峰首座青阳真人、下院掌院青天真人、青云峰首座青牛真人、莲花峰首座青怒真人、忘忧峰首座青松真人、幻月峰首座宋莲以及元老院的青欢、青河、青山三位真人,正是这九位真人组成了铁剑门的长老会。 李月初接触到太玄经就颇有一点兴趣,他隐隐感到这太玄经原理暗合道德经,很适他意,正因为如此,风平只口述第一遍时,他就记住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静静坐在旁边听风平口述第五遍直到明叶记住为止,然后再听风平讲授功法的具体含义。如果风平知道李月仅听一遍太玄经就联想到了道德经,他一定会吓得晕过去,这是突破第五层后才会有的体悟,这正是太玄经的玄妙之处,学通后就会自然产生向道之心。 风平今年三十五岁,也是五岁时来到望忧峰,前年已突破太清道第五层心法,是继掌门青阳真人后铁剑门的第二位天赋禀异的人,是目前公认的风字辈第一高手,为幻月峰不少青年女弟子所青睐,希望能和他合籍双修,只是风平现在尚未多想,从他内心而言,似乎只对青松真人的大女儿叶芳略略有点感觉。风平奉师尊青阳真人之命教授李月,起初也不理解,自己如何做不了一个五岁小童的师傅,青阳真人也没有给他解释,不过不解归不解,风平还是非常尽心地传授李月各种武艺,很快他也发现李月的奇特之处,这孩子沉默寡言,眼光恬静如水,自己在讲解心法时,徒弟明叶总是提出各种问题,而这李月却静坐一旁,一语不发,但风平知道他学懂了,而且是真的学懂。只有每次授完课后,李月才会非常诚恳地向他长施一礼说道:“多谢道长教诲”,每当此时,风平就会感到其实李月也并不孤僻,他只是一个奇特的孩子,仅仅奇特而已。也正因为这样,风平在向李月口述太玄经心法时没有按惯例先授第一层,练成后再授第二层,而是把全部太玄经都单独口述给了李月,让他震惊的是,李月只听一遍就记住了,整整八千字,一字不差。 虽然李月表现出不凡的天赋,但相比之下,风平却更喜欢自己的弟子明叶,这个自己从洛阳带回的孤儿也表现出非常高的练武天赋,他的问题特别多,但每个问题都问到关键之处,而且他练武也非常刻苦,风平从他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儿时的影子,不过让风平喜欢明叶的真正原因是他感到明叶对自己有一种非常深的依恋、而自己也对他产生了一种父亲般的感觉。 第五章 遇宝 来到终南山已经三个月了,李月再也没见过长虚,不过他对长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所以也随遇而安.在很多人眼里,李月是个很奇怪的孩子,不过李月自己倒没感觉到别人异样的眼光,他自小心境平和,很难有什么事能让他激动,但拜师时他从那柄小铁剑上体会到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后,他觉得心里好象又多了点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李月对太玄经的兴趣在于道而不是武,自从他发现这太玄经暗合道德经后,不禁对它兴趣大增,正是李月以道心修习,将太玄经上诸般练息引气的法门一一和道德经印证,故而修行神速,一般弟子1-2年才能突破的第一层功法,他一个月就轻易突破,继而三个月后就突破第二层功法,突破第二层后的他但觉身轻体健,全身真气流动,平时练剑时一些难以体会到的精妙之处,现在也手眼俱到,捏拿得恰到妙处。 当李月突破第一层时,风平并未注意到,直到李月突破第二层时风平才发现了李月的异常,此时风平道长的内心已经远远不是惊骇所能形容,风平自负习武天才,当年也要2年后才能突破第二层,就连其师青阳真人,号称铁剑门百年来第一人,突破第二层也花了一年时间。不过风平生性谨慎,没有声张,而是悄悄地禀告了师傅青阳真人,青阳真人虽然知道李月的奇异,但也对他进展如此神速也感到了不可思议,略沉思片刻后,告诉风平此子以后要单独教授,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当然青松真人还是要告诉的,以后李月有任何进展都要及时来禀报。风平离去后,青阳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句,然后把纸叠成条状,拿着它匆匆向后山走去。 青松真人的表情虽然平淡,但两颊肥肉的不住抖动还是透露出他内心的震惊,他不禁深深担忧起来,此子将来究竟会给铁剑门带来什么,他不由得朝北方望去。 青松真人从书房里翻出一柄短剑,这是他15年前达到铁剑境界时所用的两把剑之一,他把剑交给妻子叶铃,嘱咐她晚上送饭时给李月送去。 对于丈夫的这一举动,叶铃并没有奇怪,她早就吵着让丈夫拿柄剑给李月防身了,至于丈夫这柄心爱的金鳞剑她也早想偷出给李月用,只是找了很久也不知道丈夫把它藏在哪里。叶铃是一个非常热心的女人,今年40岁,比青松小15岁,十年前随丈夫一起来到忘忧峰。她和青松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叶芳20岁,现在幻月峰修行,已是金剑境界,小女儿叶欢,今年5岁,也于三个月前送去了幻月峰,好在自己随时可以去幻月峰,再加上有大女儿和自己师尊幻月峰首座宋莲的照顾,所以她对自己的小女儿并没有多少担心,她在忘忧峰的工作主要是教授新道童们一些文化知识,这些孩子基本上都是孤儿,再加上年幼,所以大多未读过书,而叶铃就成这些孤儿的启蒙老师,正因为这样,许多孩子都视她为母,以至于很多孩子长大后,炼出什么丹药都要送一些给她。 今年忘忧峰来了个奇怪的孩子李月,叶铃第一次看见李月,是有一天夜里她起来照看孩子们时,发现初来的李月竟长时间的坐在一块山石上,望着满天的星星出神,那专注的神情让叶铃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李月,后来她也发现李月身上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气质。 当青松把李月独自一人安排在山顶的茅屋时,叶铃坚决反对,那毕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离群独居,会给孩子心里造成很大的伤害,但青松说这是掌门的命令,他也没办法。为此叶铃也找过青阳真人,对叶铃的固执青阳真人也颇感头疼,比如本来忘忧峰和青莲峰上的挑水、做饭等杂活是由年岁最大的道童负责,几十年来一直如此,但叶铃10年前初上忘忧峰就几次三番地要求改掉这个规定,青阳无奈,只好召开长老会废除了忘忧峰由道童干杂活的规定,另在镇上请了几个老婆子才算了结此事,这样一来那些道童们无不感激叶铃,青松真人也因此落下了“惧内”的贤名。不过这一次青阳坚决拒绝了叶铃的要求,李月独居虽然不是青阳所定,但他非常赞成青松的做法,尽管叶铃几次找他,他始终没有让步,不过最后让叶铃放弃的还是她自己,叶铃并不愚笨,否则她也不会练到铁剑的境界,一段时间和李月接触后,她慢慢开始感觉到李月与其他孩子的不同之处,她也隐隐体悟到这样安排李月有着很深的良苦用心。 叶铃送晚饭时把剑带给了李月,看着李月在院子地舞剑,她很开心地忍不住指点了几下,只有在叶铃面前,李月才偶然表现出他其实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自从突破太玄经第二层心法后,李月遇到了一点困难,他觉得第三层的心法似乎和道德经有一点出入,刚开始李月以为是自己年幼,体力不够,他服用了一些叶铃送的丹药后,精神倒是长了,但练功却毫无进展。 这天夜里,李月躺在一块大石上,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月亮,这时已是初春,寒意浓浓,不过自从李月突破第二层后,天气的变化对李月的身体已经影响不大了。李月非常喜欢月亮,每当他看见月亮的时候,李月都会感到心里非常恬然宁静,而且最近月亮又给了他一些新的感受。李月凝视着月华,淡淡的晕光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感到自己快要睡着了,这时他的意识开始无限制地向上延伸、延伸,最终触上月华并和它融为一体,他的头脑的突然变的空灵,他仿佛听见松林和风的交谈,听见虫鸣、听见小草的呼吸,一切都那么自然。这时李月笑了,他突然悟到自己最近练功的问题所在,那就是自然,他太急于突破了,这样的心态怎能去体会道德经的自然呢?李月的出神是很短暂的,片刻之后他又回到了自己。多少年后,当他终于悟到天道后,他才惊讶的发现,他其实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体验了:清风、明月、忘忧峰。 李月决定放下太玄经的修炼、去山下小镇去找些书看,他不好意思问叶铃要钱,想了想,决定先到忘忧峰四周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值钱的药材,反正青松也说过只要他突破太玄经第二层心法,这忘忧峰随他去,不过青松做梦也想不到李月的神速,否则打死他也不会做那样的许诺。 第二天,带着他新得的金鳞剑,李月悠闲地沿着山路走下了忘忧峰。 在山路上,李月不觉走岔了路,走着走着,一面山崖挡住了去路,路还有,只是要攀着山藤荡到另一边去,李月苦笑一下,转身准备回去,他的眼睛似乎有所感,仔细一看,发现崖壁一朵小红花在风中摇曳,突然一阵怪响从身旁的灌木丛中传来,李月悚然转身,拔剑在手急忙后退几步,眼睛紧紧的盯着怪响处,这时响声再起,一条青色的大蛇从灌木丛慢慢爬出,这是一条长约一丈的巨蟒,碗口般粗细,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正冷冷的盯着李月,李月不敢妄动,手心微微出汗,心砰砰地跳着。一人一蛇相持良久,谁也没有动,突然那蛇吐了吐红信,正欲扑上,这时上方传来一声断喝:“孽障!拿命来!” 只见一道寒光从天而降,从巨蛇头顶刺入,径直把它钉死在地上,那蛇尾巴一阵乱扫后就再无动静,这时李月见从悬崖上方跳下一中年道士,他把剑从蛇头上拔出,顺势踢了巨蛇一脚,然后转身对李月说道:“贫道风云,小友好胆量,不知师从何人?” “我跟风平学艺,刚才多谢了!” 风云道长“哦!”了一声道: “风平?难怪小友如此了得,这蛇我找了它几天了,今天侥幸得手。听说这蛇出没之处,七步内必有宝物,我们不妨找找看”。 李月淡淡一笑,指了指崖壁上的小红花道:“可是那物!” “小友如何得知?” “这蛇尚未通灵,自然不懂金石之物,此时万物待醒,而这朵红花已有凋谢之意,如此逆天而行,不是宝物是甚?” 风云道长深深看了李月一眼道:“小友高见,待我看来”说完,轻轻跃上悬崖,用剑在那壁上连同小花一起剜出一物,风云道长跳到李月身旁,把手中之物递与李月, “给你!” 见李月不接,风云笑了笑说道:“这是百年黄精,对练武之人极为有用,就凭你刚才的高见,这黄精就与你有缘,再说我寻此蛇已有几日,得它内丹,我已满足,咱们各得其所”。 说完,把黄精塞给李月,转身扛了大蛇就走,李月拿着黄精,听见远远传来风云的声音:“你若想卖,这黄精在京城可值银千两”。 第六章 商人 李月并没有象其他人那样把黄精献与师傅以示孝心,在他看来,这黄精是因他无钱买书而得,那自然是与书有缘,何必要改掉本意,所以他也没有把此事告诉叶铃。第二天,他就再次下山去了。 在五峰之下,有一片道观,那是铁剑观的山门,主要用来接待各方道友,李月因有本派标识,守山门的道士也就没有去管他,再往下走,就是铁剑门的下院了,要去镇上可以从下院穿过,也可以从下院旁边绕过,但路程略远。李月不愿多事,绕过了下院来到黄桥镇,这黄桥镇本来是个小村,因铁剑派在此建山门,也就慢慢演变成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大镇,镇上商业繁华,最多的就是旅馆和酒楼,每年来铁剑门下院拜师访友的人不计其数。李月来到镇上信步而行,他自幼深居王府,出门不多,故对这种热闹的景象初见颇为好奇,但不久也就烦了,他想找到药铺,可是看了几处,皆不得要领。这时,他看见一名老石匠在街头雕刻石狮,便上前施一礼问道:“老丈可知药铺何处?” 那老石匠抬头,见是一八、九岁左右的道童问路(注:因为李月身量较高,不熟悉的人往往把他当成八、九岁),就往东面一指说道:“一直走,在本镇中心,就可以看见一座很大的红色酒楼,叫不归居,紧挨酒楼就是药铺。” 李月依那老石匠的指点来到十字路口,果然见一红色酒楼,酒楼高三层,布置得富丽堂皇,大门上方处挂一旗幡,上书“不归居”三个大字,紧挨酒楼的左面就是一药铺,门口的匾上也有三个字“百草堂”。 李月进得屋来,见屋里倒也宽敞,大门左首坐着一老郎中,正替几名乡人诊脉。正对大门的是一排长长的柜台,里面几个伙计在忙碌着,墙上挂着一大匾“施药济世”为知府某某题。 李月走上前来,把黄精放到柜台上说道:“卖药!” 一伙计闻声走来,瞥了李月一眼,不情愿的拿起黄精,透过亮光看了看,又扳下一小块放到嘴里尝尝,眼里闪过一丝讶色,他对李月说道:“小仙长稍侯,我请掌柜来”,说完把黄精交还李月,便朝里屋跑去。 不一会儿,一精瘦老者随伙计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着一位身着蓝色长袍的白胖员外,那伙计指指李月说道:“就是这位小仙长”,老者来到柜台前对李月说道:“老朽是本店掌柜,小仙长可有药要卖?”李月把黄精递与老者,老者托在手中,眯着眼看了半晌,然后说道:“小仙长打算卖多少钱?” “掌柜可看着给”李月淡淡说道。 那老者看李月年少,心里一动,正要说话。 “这黄精小仙长卖给我如何?”说话的是老者后面的蓝袍员外,蓝袍员外又朝掌柜拱拱手道:“严翁让给我如何?”那掌柜大急,这方员外是本镇第一富户,不归居就是他的家产,又是药铺的最大主顾,药店里的名贵药材几乎都被他买走,今天就是来药铺寻名贵补药,适才自己正陪他在内室喝茶,都怪那伙计禀告自己时声音太大,被这胖子听见,才要跟出来看看,想到这里不禁狠狠瞪了那伙计一眼,那伙计顿时心中惶惶不安。 这块黄精起码有五百年了,掌柜在这药铺做了已经三十年,怎么会不知道它的价值,卖到京城最少也要千两纹银以上,本来他欺李月年少,想用十两银子打发李月的,可却被这方员外横插了一脚,想到这里他赔笑着说道:“老朽做不了主,方员外可否等东家回来再说” “不用了,我就卖给他”李月指了指蓝袍员外说道。 那员外大喜道:“隔壁酒楼就是我开的,小仙长可否赏脸去喝杯薄酒?”说完从掌柜手里抢过黄精拉着李月便走,掌柜大急道:“方员外,那我怎么给东家交代?” “你让那蔡胖子来找我!” 掌柜无奈,眼巴巴的看着李月跟着方员外离去,忽然想到什么,铁青着脸转过头来朝那伙计望去。 不归居一雅室内,方员外小心的把黄精放到桌上的一托盘内,然后对李月和蔼地笑了笑说道:“小仙长可是在铁剑观的忘忧峰修行” “正是!” “小仙长好道相啊!实不相瞒,犬子方剑也在铁剑门下院学武,近来有突破太玄经第三层的征兆,所以昨天他来书托我寻找补气之药,正巧遇见小仙长”。 说完他接过管事手中的一盘银子,道:“这是纹银五百两,略表寸心”。 “既然员外有用,拿去就是,只是五百两太多,二百两足矣”李月说道。 “不行!不行!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五百年的黄精,卖到京城可值千两,我只给你五百两已是惭愧,哪能再占你便宜” “员外不必多言,这银两对我无用,若不是现在需要些物什,我也不会拿来卖”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不知小仙长需要何物,看我能否帮上忙?” “修行无聊,想买些书” “不知小仙长想买哪方面的书” “诸子百家之类” 方员外摇摇头说道:“惭愧!惭愧!本镇重武轻文,竟无一家书屋,虽然小儿倒留下一些,不过均为习武练气、才子佳人之类,恐不入道长法眼”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我倒知道有人有,小仙长可愿随我回府,那人现在我府上。” 方员外的府第在黄桥镇的最西面,一条小河绕府而过,河边种满垂柳,方府就在这垂柳之中,颇为清雅。 马车停在大门口,一小厮上前放下踏凳,扶着方员外肥胖的身躯缓缓走下马车,方员外喘口气,回头说道:“小仙长,到了!” 李月从路上得知,这镇上有一老学究,5年前和老伴从外地迁来,租了几间屋办个私塾授课,挣几文钱糊口,年前这老学究得急病死了,只留下相依为命的老伴,家里一贫如洗,无钱安葬,方员外见其可怜,替她办了后事,又见这老妇孤苦无依,便让她到方府厨房帮佣, 这老妇颇有几分骨气,要把老学究留下的藏书全部送给方员外,以谢大恩,只是方员外对这些藏书不感兴趣,也就没有要,到现在这些书还堆在那老妇的房中。 那老妇见方员外带一道童来看书,心里虽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赶紧把李月让进她所住的下人房内,李月进屋,只见房内除摆了一小床外,其余全被各种书籍占满, 李月信手翻翻,发现这些书和父王书房内的藏书大同小异,随即掏出二百两银子对那老妇说:“这些书我全要了,不知这些银两可够?” 那老妇不接,垂泪说道:“这些书再放些时日就会霉烂,可怜它们都是先夫命根,如果不是道长收走,我都不知该如何去见我先夫,怎敢再要道长银两”。 李月见那老妇不接,转身把银两交给方员外道:“得人藏书,怎能不报,这些银两交给员外,就算作她养老之用吧!” 方员外接过银两递与老妇说道:“我知道你还有用钱之处,这些银两你就收了吧!你把藏书给了小仙长,就算报了我的恩了,今后你若愿意,可随时离去,若不愿离去,就在我府里养老吧!” 老妇不再推辞,接过银两,从怀里取出一石戒跪下来向李月说道:“道长大恩,吴家后人必将回报,这只石戒为小儿遗物,给公子为凭”。就因这一诺,李月后来竟得一员大将,这是后话不提。 方员外见圆满解决,高兴的对李月说:“我明日派人将这些书送到忘忧峰去,以后小仙长若见犬子还望多多指教”,方员外见李月虽年少,但举止不凡,心知他将来必成大器,为儿子的将来,方员外不动声色的做了一个长远投资,果然是一位有眼光的商贾。不过他没想到,正是他今天的一个小小投资,二十年后将彻底改变他方家的命运。 李月的书是方员外之子方剑和他几个师弟带了二十几个挑夫送上峰来的,足足有十大箱,全放在黑漆楠木箱内,可见那方员外的细心。得到百年黄精,方剑自然大喜过望,这方剑虽是当地首富独子,为人却不骄狂,好交友,出手也大方,在铁剑门下院颇有人缘,守铁剑观山门的道士也认识他,也就没为难他,让他上峰。 整整十大箱书上山,比李月还忙的是忘忧峰首座青松真人,青松真人原本是举人出身,二十岁时弃文学武投到铁剑门下院,也是与道有缘,五年即悟通太玄经,从此跨上铁剑观。 青松真人见有十大箱书上峰,喜不自胜,用几粒少清丹打发走方剑等人后,回到书房对等候在那里的李月说道:“你住的茅屋狭小,放不下这么多书,你可先取一些书走,剩下的就先放到隔壁的静室里,这是钥匙,你随时可以来取书”,说完把一把铜钥匙塞给李月,李月无奈只好接下,转身去寻书去了。 夜里,李月翻阅着一本《论语》,书用牛皮纸小心包裹,看来是老学究心爱之物,里面写满了注解,笔法苍劲,估计也是那老学究的心得,突然从书中飘落一页便签,李月拾起一看便怔住了,上面写的竟是老学究的生平自述,原来这老学究姓吴名清,字子渊,是大学士吴磊之父。 那吴磊字守愚,自小家贫好学,开元十年中进士,后任翰林院学士,为人正直刚正,开元二十年,指当今皇上迁太后出宫为不孝,触怒龙颜,被当廷杖毙,家被抄没,家人除其夫人闻夫死自尽外,全部被发配西域军中为奴,那差官怜其父母老迈,收一百两银后,诈称二老病死,于发配途中放回,二老便隐居终南山下,至今已五年。 吴磊有一子一女,发配西域时其女十二岁,其子十岁。吴清死后,其妻在方员外的帮助下,万里迢迢来到西域,用李月所给二百两银从教坊中赎出孙女,带回终南山方府,后孙女嫁给方员外为妾,又替其生一子,而孙子吴昊在五年前就已失散,生死不明,后虽方员外多方查找也未果。 当然,后来发生的,李月并不知道。 李月读后心里也不平静起来,虽然李月生性平淡,但决非无情之人,只是觉得人生一瞬,在茫茫宇宙中何其渺小,再加李月年幼,对世间人情感受不多,所以告别父母时也并未太多伤心,但这一纸自述,却勾起了李月的思乡之情,他怔怔的望着窗外,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 第七章 方寸 在忘忧峰北约二十里外的终南山深处,有一奇峰,名曰“方寸山”,该山酷似一巨型方石,高千丈,南北仅宽百丈,东西长约八百丈,山势东高西低,四壁均似刀削,无路可攀,山腰处有一清泉涌出,象一条银链直坠入峰下深潭,山顶为浓郁树林所覆盖,山腰以上终年被云雾所笼罩。 曾有诗云:“岸口悬飞瀑,半空白皑皑。喷壁四时雨,傍村终日雷。” 在峰顶最东面,一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树冠如一巨盖亭亭罩着周围几十丈,树下有几间茅屋,这里就是长虚修道之处。 此时,从通天峰的后山翩翩飞起一只仙鹤,伸展开白色而轻柔的翅膀,嘴里衔着一束纸条,向方寸山方向飞去,这只仙鹤就是铁剑门掌门青阳真人与铁剑三仙道之间联系的信使,这样的仙鹤共有三只,幼时为李瑶所救,养于方寸山中,长大后颇有灵性,遂担任了三位仙道的通风信使。 仙鹤翅膀划开方寸山的薄雾,清鸣声惊醒了宁静的早晨,迎着仙鹤,茅屋前立着三位仙风道骨般的老道人,前面的一位,身着一袭淡紫色道袍,须发皆白,正是长虚,长虚身后是青阳真人的师尊长乐和师母李瑶。 长乐和李瑶是合籍双修的道侣,两人均已150余岁,那长乐是广谷上人的二第子,生性诙谐幽默,虽说是长虚师弟,但因其师广谷上人升仙早,故长乐木剑境界以后的修为都是靠长虚指点,故长虚对长乐虽为师兄,实为半师,长乐虽道心略逊,但武技之博却是铁剑门开派以来第一人,其徒众多,除掌门青阳外,忘忧峰的青松、元老院的青欢、青河、青山及下院掌院青天都是他的弟子。李瑶早年是四川大毒门“血煞门”门主李笑阴的独女,其父亡故后,16岁的她即被血煞门下众堂主推为新门主,手段较其父更狠辣,行事随心所欲,毫无正邪之分,江湖上人送外号“毒心菩萨”,25岁时偶遇铁剑观道长风乐(即后来的长乐),几番交手之后,顿生情孽,追至终南山,后被广谷上人点化,收为弟子,遂成为铁剑观第一名女道士,经长虚撮合与长乐结为夫妇,40岁进入木剑境界后,辟幻月峰为女道士专修之地,任幻月峰第一任首座,50年前进入无剑境界后,传位弟子宋莲,自己跟随师兄长虚和丈夫长乐来方寸山修行,她出身毒门,近五十年来更是醉心于医术和毒术的研究,使得她的道心方面建树不大,尤其近十年来更是毫无进展。 长虚从仙鹤嘴里接过纸束,展开一看,上面只有草草几个字“已破第五层”,长虚随手将纸条递与长乐和李瑶,谈谈说道:“是时候了,长乐你去把他接来吧!”,这时李瑶皱了皱头说道:“我这几日心不很宁静,现在接来是否尚早?”。长虚刚要说话,长乐就接口说道:“师妹,咱们不是早就定好了吗?李月达到金剑境界就把他接过来”。 原来李瑶近十年来修道毫无进展,脾气也变得怪异起来,她不喜欢小孩子,自己也没有小孩子,李月的事情她虽然也知道是师尊的遗命,但心里总是感到别扭,一个五岁的小毛孩竟然成了自己的师弟,所以当长虚找到李月后,她则坚持要李月在铁剑观学到金剑境界后再上方寸山,只是她没料到这李月仅仅一年就突破了太玄经第五层,想到这她不禁有些茫然。 长虚看了看李瑶,慢慢地说道:“长乐的境界再过不久就要入道了,而你近十年来修道毫无进展,你可知为何?其实医、武本无区别,皆可入道,一草一木皆为道因,也为道果,只是你心存执念,再修行百年又如何?本不想告诉你,让你自己领悟,师尊仙化前曾对我说过,你的道果正种在这李月的心中”,说完转身进屋去了。李瑶为师尊的遗言所震,心神荡漾,良久,她平静下来后,看见长乐站在她的身旁,关切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感动又不禁大急道:“你怎的还不去接他来!” 李月已经在忘忧峰上呆了整整一年了,自从那夜在忘忧峰顶他领悟到自然的心境后,便不再专注于太玄经的修炼,或闲游于山林或夜眠于山岗,或于坐于清泉旁读书、或冲进瀑布里练剑,总之是随心所欲,率性而为,和忘忧峰其他弟子的刻苦形成鲜明对比。但正是他的自然,使他不知不觉间在一年内竟突破了太玄经的第五层心法,又让风平道长目瞪口呆一回。 对李月的放任,青松道长也听之任之,从不去干涉,青松道长自从得到李月的那些书后,人也懈怠了很多,不再早起领众道童练流水剑法了,而是让风平道长的首徒明心代自己领练。倒是妻子叶铃苦心劝了李月几回,见无效果只得罢了,这一年间,叶铃的小女儿叶欢随姐姐叶芳回来过几次,那叶芳每次回来总是风平授课的日子,其用心自然不言而喻,那风平心里也知,他也很喜欢叶芳,只是一方面脸皮薄,另一方面又想尽早突破太清道第六层,故心中矛盾。叶铃自然明白女儿的心思,逼丈夫去找掌门青阳道长,青阳真人知道风平心中有了情障对修行不利,也就答应了叶铃夫妇的要求,不过需再等4年铁剑比武大会后再说。叶铃把青阳真人的意思转告给叶芳后,叶芳就很少再来,倒是其妹叶欢很喜欢明叶,常常缠着姐姐带她回家和明叶比武玩耍,叶芳无奈只好答应。叶欢并不喜欢李月,因为李月占据了她的小屋,而且李月学武极不刻苦,和明叶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她根本不相信李月能够在十五岁时达到金剑境界,李月也见过叶欢,对叶欢表现出来的憎恶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一笑了之。 这几日,青阳真人的心绪很不宁静,自从早上他让仙鹤送信到方寸山后,就一直坐在卧房里发呆,近百年来自己一直就是铁剑门公认的奇才,三年破太玄经,十年破太清道第四层,五十年前进入木剑境界后就一直为这铁剑观第一人,可一年前来了个李月,居然轻轻松松就破了自己的记录,虽然目前只有自己、风平、青松知道,但青阳还是感到沮丧,他知道李月的突破原因是修行自然而为,但绝不是任何人自然而为都可以成功的,否则大家都去随心所欲了,对决大多数人来说,刻苦才是正道,看来这李月确实不简单。他不禁又想到了长虚代师祖收李月为徒的情形,心里不由一阵羡慕,自己何时才能去方寸山修行呢?再过十天又到开山门的时间了,自己又要手忙脚乱一阵子,看来这些俗事对自己的影响太大,干扰了自己的修行,可是掌门责任又不得不让自己担起这个重担,算了,忙完这一阵子后一定要说服长老会同意再选一名铁剑观执事,那元老会里的青河倒是很适合,打定主意后青阳真人走出了卧房。 刚进三清殿青阳真人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一拍,青阳大惊随即又平静下来,除了铁剑三仙道,放眼天下谁还能这样不知不觉拍自己一下,而师母和师伯是从不来通天峰的,剩下的只能是师尊了。想到这,青阳转身跪下道:“青阳拜见师尊”。 “又被你这臭小子猜到了”,来人正是长乐上人,被李瑶催着离开方寸山后,长乐心情大好,自己妻子十年来的心结似乎有点被解开了,其实自己也知道妻子的问题何在?只是妻子百年来的思维惯性要改变谈何容易,只有师尊才能做到吧!长乐并不埋怨师兄现在才说,他知道,时机不到,说也枉然。想到这,长乐突然顽心大动,也象一只仙鹤般朝通天峰飘去。 第八章 师徒 来到忘忧峰已是午后,青阳真人正好在练功房门口碰见送走女儿返回的叶铃,自从大女儿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后,叶铃对青阳真人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转变,虽说还要再等四年,不过对修道人来说,四年转瞬即过。 “参见掌门师兄!”叶铃上前施礼道。 “师妹不必多礼!” 这时,青阳真人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道童清朗的声音:“师兄,我觉得这招[三松送客]应该还有第四剑才对,否则怎么补上收势时脚下露出的破绽呢?”青阳真人心中诧异,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在练功房内一角,有一个皮肤黝黑的道童在与另一名略年长的道童练剑过招,方才说话的正是那名肤黑的道童,青阳点点头忖道:“儒子可教!”便问叶铃:“此子何人?” “他是风平小徒明叶,旁边的是他的师兄明心”。 “哦?风平之徒”。 青阳真人本想上前细问,但身有急事,只得按下念头,待他日再问风平吧! “不知青松师弟何在?” “那胖子在道房还是在书房,师兄不妨猜猜看?” “师妹此言何意?”青阳不禁诧异问道。 “师兄去书房看看吧!”说完,叶铃赌气转身离去。 青阳推开门,吃了一惊,只见书房内满屋狼籍,四处摊开的书起码有几十本,地上趴着一身着道袍的胖子,正在练字,青阳细看,正是青松。 “师弟在做什么?”青阳皱了皱眉头问道,随即明白了适才叶铃的意思,看来这胖子是沉溺其中了。 青松抬头见是掌门师兄,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让师兄见笑了”。青阳突然想起青河真人前段时间对自己说过,最近这青松连晨练都让弟子代劳了。确实是该说说他了,修道之人,沉溺于俗物,不是好事啊! 不过青阳想到还在通天锋等候的师尊,刚才自己在山门训斥睡觉的守门道人就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青阳只得压压心中的不满,对青松说道:“师尊要把李月接走,你速去叫他来吧!”青松大吃了一惊:“啊!师尊来了,师兄稍等,我这就去叫李月。” 这是李月一年来第一次见到青阳真人,他上前施礼道:“参见掌门!”青阳心情复杂地看了看李月,淡淡地说道:“跟我来吧!”转头对青松道:“你负着他,也跟我来吧!“ 青阳真人的道房内,长乐正眯着眼睛品尝着青阳临走时找来的松子酒。 “好多年没喝了,真让人怀念啊!” 长乐对青阳还是比较满意的,60年前他把掌门之位让给首徒青阳时,铁剑观也仅仅数十人而已,更没有什么下院,铁剑门就是铁剑观,道观也只有通天峰一处年来,铁剑门发展成武林五大门派之一,拥有数千弟子,不得不说青阳徒儿的治理才能远胜自己,不过也正是青阳过于用心经营,耽误了修行,否则凭青阳的资质,早该进入无剑境界了。想到这里,长乐心中不禁对青阳有了一丝愧意。这时,脚步声由远而近,“师尊,弟子回来了”,门口传来青阳的声音。 “进来吧!” “参见仙长!”李月对长乐长施一礼道。在路上,青松已经告诉他,长乐上人来了,还再三叮嘱他莫要失礼。 长乐这是第一次见到李月,李月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正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长虚让我来带你去方寸山修行”。 长乐开门见山说道,李月微微一怔,随即问道:“我可否带些物什前去?” “过两天让青阳给你送来吧!李瑶急着见你。” 这时,长乐突然听到“扑通!”一声,转头一看,才发现青松跪在自己面前。 “弟子叩见师尊!”青松颤抖着声音声音说道。 长乐心里一酸,扶起青松:“松儿,为师十年没见到你了吧!” “十年零二个月”,青松抬起头来看着师尊,已经是满脸泪水。 青阳在一旁看着师弟,鼻子也一酸,刚才对他的不满也就丢到了脑后。 “看看你们,为师百年的道心都被你们破坏了”,长乐笑了笑说道。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只玉瓶,倒出四粒绿色的丹丸。 “这是十年前你师母给我炼制的碧心丹,一共四丸,我用不着,一丸给阳儿,一丸给松儿”,青松接过丹丸,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 长乐又拿着另外两粒递给李月说道: “这两丸给你,权当是见面礼”。 “多谢仙长赐药”李月接过,深深地朝长乐鞠了一躬,随即取出一粒,递给青阳:“请转交风平道长”,另一粒递给青松:“请转交叶婶”。 长乐点点头,对青松说道:“你下去吧!”青松含泪跪下,磕了三个头,转身要离去,这时青阳说道:“师弟,你明日还是开始晨练吧!” 青阳有感于青松的赤诚,虽不打算再责罚他,但自己订下的规矩却不容青松破坏。这时长乐对李月说道:“你想带什么物什,去给青松说说吧!” 支开李月,长乐看了看青阳,慢慢说道:“阳儿,论才干,你胜师傅百倍,但论修道,你还差为师很多。你看这数十年来,你们的弟子能突破太清道第六层的有几人,恐怕一个也没有吧!修道,要随心自然,你师弟青松,你就随他去吧!至于你,也要早点卸下担子,专心修道了” 感受到师尊的关怀,青阳心下感动,他跪下来回答道:“师尊教诲,徒儿铭记于心,徒儿打算明天就召集长老会,任命青河为铁剑观执事,替徒儿分担些杂务,至于掌门之位,徒儿准备待弟子风平突破太清道第六层后,便传位给他,师尊看这样可好?” 长乐点点头道:“这些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师母还在等我,我得赶紧回去了,你把李月带到后山来吧!” 第九章 惊闻 通天峰后山,长乐清啸一声,不一会儿,云端处一只仙鹤翩翩降下,长乐轻轻拍拍仙鹤的脊背,对李月说道:“它叫寒塘,你可负在它背上,它会带你到到方寸山”。 望着一人一鹤远去,渐成一黑点,长乐转身对青阳说道:“从明天起你每三天让寒塘送一些饭食来”,青阳点头答应,又问长乐道:“徒儿可否顺带稍些酒来?” 长乐笑笑,摇摇头道:“酒会误事,就不必了!” 说完,飘然而去。 当天夜里,通天峰,青阳真人的道房内,风平正低头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师尊的教诲。 青阳真人背着手走了几步,又坐下来,看了看风平,缓缓说道:“今天我有些话对你说,你只管听着,不许插嘴。上个月,你师叔青松真人来找过我,他们想把女儿叶芳许给你,为师答应了,不过要四年后铁剑比武之后才能完婚。”说到这,青阳停了停,他看看风平,见风平神色平静,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为师也知道你的心思,不过心有情障去悟太清道第六层不亚于登天, 所以,为师就把先你的婚事定下,你就可专心练武了,四年后的铁剑比武你不要让我失望。为师做这铁剑门掌门已经六十年了,看着它由小变大,由弱变强,就象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的成长,心里着实欣慰,但最近为师却隐隐感到,我把铁剑门发展壮大,对修道而言,未必是件好事,而且终南山离京城太近,朝廷不安啊!这就是这几十年来,为师逐渐削减下院人数的原因。 为师六十年前悟太清道第六层至今,一直为俗务所缠,故道心上的修为一直进展不大,所以为师打算等你踏入木剑境界后,就把着掌门之位传给你,不过没有十年、二十年的苦修做基础,就想悟通那太清道第六层谈何容易啊!,你应该学学李月,放下包袱、随心而练,慢慢地来。”说到这里,青阳真人取出一粒丹药递给风平,笑了笑说:“这是李月给你的,他看似性情平淡,实为赤诚之人啊!”见风平有点诧异地接过丹药,青阳真人突然非常严肃的说道:“风平,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本门天大的秘密,你要谨记,不得外传!” 离开师尊的房间,风平心中惊涛起伏,躺在床上很久也难以平静下来,他索性跑到后山,寻一大石躺下,怔怔地望着天空,脑海里想着师尊的话,虽然刚开始听到师尊答应了自己和叶芳的婚事,自己还一阵惊喜,但后来的话就如晴天霹雳一般把他当场惊呆了。原来真有人修到了无剑的境界,那是怎样的境界啊!几十年来自己一直以为师尊就是铁剑观的第一高手,没想到,师祖居然还在,就在本门禁地方寸山修道,已经修到无剑境界,还有更高深的师祖伯,铁剑门的三仙道啊!良久,风平的思绪从天际收回,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草屑,一颗绿色的丹药从身上掉了出来,风平弯腰拾起丹药,心中一阵暖意,这个李月,自己教他一年来,神情总是冷冷淡淡的,没想到他心里居然这样记恩,把师祖给的碧心丹都转给了自己,师尊说这个碧心丹不仅仅能增加十年的修为,而且无论多重的内伤都可以治好,甚至可以把已经咽气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师祖母耗了十年的时间才炼出四粒。现在这李月也去方寸山了,不知将来再见到他会是什么样子?想到李月他又想到明叶,师尊说要见见明叶,这臭小子果然不错,连师尊都说他必成大器。风平苦笑一下,自己的晚辈们都如此了得,自己怎甘落后,看着无尽的星空,风平突然感到豪情万丈,大踏步地朝前山走去。百年之后,风平终继李月之后,成为铁剑观唯一的一名也是最后一名由武入道的人。 忘忧峰,叶铃死死的盯着青松,愤怒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下午她见青阳、青松把李月带走后,只有青松一人回来,她心中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追问之下,青松居然说把李月送回家了,叶铃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他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只是贪玩一点罢了,你们怎么能把他送走,亏你们还是修道之人,难到连这点心胸都没有吗?不行!我要去找青阳,就算你们不肯,我也要把他接回来。”说完,披上衣服,拉开门就要走。 青松心里实在是为难,他知道叶铃对李月的感情很深,可他不敢透露师尊的秘密,虽然没有规定不能说,但大家都自觉的缄口,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妻子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人,眼看着妻子就要摔门而去,要把事情闹大。罢了!青松心一横, “李月还在!”他一把拉住妻子道。 叶铃诧异的看着丈夫,突然冷静下来,她轻轻挣脱丈夫的手,把门关上,转过身来坐下,眼光直视青松道:“说吧!我听着!” 青松深深地吸口气,然后严肃地对叶铃说道:“虽然你是我妻子,但你也是铁剑门弟子,须向我保证师门之秘绝不外传。” 叶铃点点头答应。 “李月被我师尊带走了!” 叶铃大吃一惊,急急问道:“你师尊不是坐化了吗?” 转念间,叶铃猛的想到幻月峰,“那我师祖李瑶也还在世上吗?你急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点告诉我!” “你师祖李瑶也还在世上,你听说过无剑境界吗?”于是青松就把方寸山、铁剑三仙道以及下午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叶铃,和风平一样,叶铃也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不过毕竟是女人,叶铃知道李月无事,就放下心来,突然她想到一事,眼光热切而严峻地逼视着丈夫,青松无奈地苦笑一下,从怀里摸出两粒绿色丹药放到桌上。 “就是这两粒碧心丹” 叶铃仔细地看了看,又轻轻把两粒碧心丹托在手心,对着灯光望去,只见碧心丹上罩着一层淡淡的绿色光晕,然后断然说到:“这两粒碧心丹一粒给芳儿,一粒给欢儿,将来李月若遇到危险,我们夫妻把这条命给他就是了”。 第十章 学医 夜晚的方寸山比起忘忧峰更多了一份空灵,风从树林上方掠过,发出簌簌的响声,高耸的树冠上有不知名的夜鸟惊起,突然又归于寂静,远处偶然传来“咕—咕”叫声,仿佛是山鬼的梦吟,在提醒着人们,这里的夜是属于精灵的世界。 这时,靠树林边一座茅屋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少年,他正是李月。初到新的环境,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李月在夜里难以入睡,他走出树冠的阴影,满天的繁星顿时出现在头顶,银河如一条玉带般穿过夜空中,分外的清晰,李月在月光中漫步,走到悬崖边时,他发现前面也站着一人,背着手,仰视着星空, “怎么不去睡觉,睡不着吗?”正是长虚的声音。 “是!”李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你也喜欢星星吧!你是怎么看星空的?”长需转过身,饶有兴趣的问道。 李月想想回答说:“每次我仰望星空,我的感觉就是无尽,生命的无穷无尽,几千万年前就是这样,几千万年后还是这样,而普通人的生命却短短百年,不过就是沧海一粟。”说到这里,李月迟疑了一下,他问道:“道长曾说过,我师尊百年前羽化飞升,那世间果真有仙人吗?” 长虚缓缓说道:“师尊的羽化飞升我没有亲眼看见,但师尊告诉过我,师祖广成子坐化于一木龛中,坐化后身轻如羽毛,神若顿悟,片刻后,身体化做一阵轻雾飘去,木龛内异香扑鼻,仅剩一件道袍和一颗舍利。后来那舍利在五行同心那夜,飞入夜空,消失在茫茫星辰之中,这却是我亲眼所见,或许在这无尽浩宇之中,真有另一个世界存在吧!其实在很多地方也有神迹可寻,等你长大一些,就带你去行万里路吧!” 说到这里长虚话题一转,问李月道:“你下午见过李瑶了吧!她对你说了什么?” 良久,李月才回过神回答道。“她想教我学医” 长虚笑了笑:“我们三个人中,长乐擅武,李瑶擅医,老道读书略有些心得,从明天开始,咱们先开始读书吧!” 原来长虚和长乐见李月仅仅一年就悟通太玄经,虽然惊讶,但却有一点担心,正如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看同一本书,体悟却大不相同一样,所以他俩商量后决定,在头两年内不教授李月学习太清道,而是更多的培固李月的基础。长虚主要教授李月一些初步的文学知识,如书法、诗歌、音乐还有就是兵法。 而长乐主要教授李月一些武学技能如剑法、暗器、轻功以至于疆场搏击之术枪法、戟法、箭法,这却是长虚特地叮嘱长乐要用心教授的。 但李瑶却不管这么多,师尊说过李月是她悟道的关键,她认为没有同样的境界,李月是不可能点悟她的,所以李月来后,李瑶就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教授李月中去了,从她的出身毒门开始,给李月讲述如何识毒、炼毒以及品毒,在李月初步掌握了毒理后,李瑶又从破而立,悉心教授起李月医术来。 就这样寒来暑往,一晃两年过去了。 这日,李月依约来到李瑶房中,李瑶房中布置得异常简洁,也就是一床一几一凳,另外在墙上挂着一张《明堂人形图》标明了人体各经络**位。 “虽然只学了两年的医术,但你现在的医术可以和一般的国手比肩了”李瑶笑着说道。自从李月来后她的心境开朗了许多,本来只存利用李月之心,但两年下来,她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孙子一样,也正是这样,三仙道中,李月和李瑶的感情最为深厚。两年来,李月不仅长高了很多,性格也开始平和起来,脸上更多地出现了笑容,话也逐渐多了起来。这却是长乐的功劳,自从那日他见李月把碧心丹给了风平和叶铃,就知道李月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性情中人,他不喜欢李月整天冷冷的样子, 所以在教李月武技时,就有意识的慢慢改变李月的态度,李月毕竟是孩子,当他完全信任了三人后,他的本性也逐渐的显示出来,这也是长虚所希望的,修道之人,当率性而为。 李瑶看了看李月,缓缓说道:“这两年来我教你的是医术,而从今天起,我要教你医道,你我均为修道之人,修道讲究天道自然,何为天道,即天为地道、地为人道,天、地、人其实本无区别,一切皆自然而行。 这医道同理,人体也必须以天地运行的规律做为参照的根本。如天有春夏秋冬四季和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变化,日月前推,则寒暑交替,循环不息。天地之气,调和则降为雨、怒则鼓荡为风、飘落则为露、凝结则成霜、而弥漫散布则成彩虹,此为天地之规。 同样,人有四肢五脏,睡眠觉醒,呼吸吐纳,精气循环往来,流通为气血,表现为气色,发出为声音,此为人体之规。 阳则用其精气,阴则用其形质,天与人皆同质。一旦阴阳失调,阳气蒸腾发则为热症,阴气凝滞则生寒症,精气固结则生赘瘤,气虚下陷则为痈疽,气逆妄行则心虚气喘;症状表现于面貌,变化表现于形体。 而天地也如此。如五行盈缩变化,星辰偏离轨道,日月发生蚀变,彗星现于天空,这便是天地的危险征兆。寒暑不按季节来,此为天地寒热之症病;土地异隆,此为天地之赘瘤;山崩地陷,此为天地之痈疽;狂风暴雨,此为天地之喘乏;天旱不雨,川泽涸竭,此为天地之焦枯。 故人疴则良医现,天怒则圣人出” 说到这里,李瑶看李月若有所悟,她淡淡说道:“师尊广谷上人虽博大精深,这医道却是向师尊挚友孙思邈所学,这孙思邈以医入道,也终得正果,他坐化后一个多月容颜不改,举尸入棺却无重量,后来他弟子开棺却只剩衣物。羽化飞升仅用一百多年,可见万般皆道。” “李瑶所言不错,虽万般皆可入道,但仍需厚积薄发,量积而质变,那孙思邈医泽千万人而不入朝堂,虽身不具武,但却以仁心换道心,终成正果。” 李月回头,正是长虚站在自己身后。 第十一章 论道 长虚把李月叫道自己房内,坐下来对他说道:“李瑶所言不错,万般皆可入道,你意如何?” 李月想想说道:“我曾在黄桥镇上看一老石匠刻狮,举手间决不拘泥于形式,随心所至,线条流畅而自然,一毫一丝皆依石性而定,我以为这也是道也。” 长虚大笑:“孺子可教!” “我们铁剑门以武入道,初称人道,人道后期可称地道,但此道非彼道,依旧只是武学的延伸,只有历遍人间百态、经大忧患,道心积累足够后方可入天道,悟天道才算真正入道,若遇机缘,便是羽化飞升的那一天。”说到这里,长虚走到窗前,负手而立,眼光凝视着远方,脸上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光泽。 良久,李月问道:“师兄现在是何境界?” 长虚依旧望着窗外,象是自语,又象是在回答李月: “贫道60年前入道,后游历人间40载,于3年前入天道,方悟师尊百年前之言。” 说完笑了笑对李月道:“你已初具道心,可以学太清道了。”长虚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册子,递与李月道:“这是本门的[太清道],每个人的练法不同,理解也不同,你自己去修练吧!明天你去找长乐,他会有东西给你。” 看李月随手翻阅,不以为然,长虚突然严肃的对李月说道:“李月,你要谨记,道本为虚无飘渺之物,无论皇帝、贩卒都有机缘偶然悟到,但要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能唾手可得,甚至成为日常生活的大部分,则需要旷日持久的修炼,[不积小流,无以至江海]这绝对是至理名言。所以我们铁剑门以武入道,经金剑、铁剑、木剑、无剑后方可入剑道,继而才能有机会入天道。李月,你虽天纵奇才,但也需如此,或许你机缘巧合,不用那样长的时间吧!机缘只是一把钥匙,但要想得到这把钥匙,还需你的苦心修炼。但也不用刻意为之,随心所至、率意而为。” 李月站起来,低说道:“李月谨记!” 就在长虚给李月讲道的同时,铁剑观通天峰上,掌门青阳正在给一少年示范剑法,这少年正是风平小徒明叶,自从上次青阳偶然发现明叶的资质后,第二天就让风平把他带到通天峰,青阳告诉明叶那招三松送客自己可以使出八十一剑,青阳慢慢的把这八十一剑练完后,问明叶:“你看懂了什么?”明叶道:“这招三松送客原来是三松三送客,每松各送三次啊!”青阳满意的点点头:“这招三松送客,每招出一次,次次不一样,一共九式八十一般变化,我们铁剑门以剑命名,自然剑法博大精深,但决不是每个弟子都能学到剑之精髓,剑法只有十几套,但每套剑法都能衍生出千千万万般变化,试问谁能记住,关键就是要靠悟,悟通了剑理,以不变对万变,你管它该有几剑,一招剑法使在不同的场合就会有千万种变化,但就算有千万种变化,总归只有一把剑,一把朝你刺来的剑。”一席话,把风平和明叶都听得如醉如痴。 原来青阳见师尊把李月带走,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自己也教一个和李月同般的道童,倒要看看将来是谁更加出色,他想到了在忘忧峰碰到的明叶,此子不拘泥于师傅所教,有自己的想法,是个练武的良才美玉,于是这两年间,青阳就把明叶留在自己身边,悉心传授,那明叶天资确实很高,没有让青阳失望,三年间就悟通了太玄经,平了青阳当年的记录,青阳大喜,紧接着就把太清道传授给了明叶,甚至把自己习太清道的心得也一并教给了明叶。 方寸山,天刚亮,长乐就冲进李月房内把李月从床上拉起,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练习本门的太清道了” “不是今天,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了”,只有在长乐面前,李月才偶然会这样轻松调侃。 “臭小子,一见面就抓师傅,啊不!师兄的语病啊!” 长乐随手就给了李月头上一颗毛栗。 “现在是授课时间,你小子好好坐起来给我听着,你知道铁剑观五峰中,为什么由青松任忘忧峰首座吗?铁剑观五峰是按金木水火土五行配置,通天峰为金,青云峰为木,幻月峰为水、莲花峰为火、忘忧峰为土,与此对应,掌门青阳的修为是金性属性,其代表武功为剑法和指法;青云峰的青牛修为是木性属性,其代表武功为腿法和轻功;莲花峰的青怒修为就是火性属性,其代表武功为掌法;忘忧峰的青松修为是土性属性,其代表武功为拳法;幻月峰为自然就是水属性,宋莲的代表武功主要以剑法和暗器。” 讲到这里,长乐叹了一口起说道:“其实这些都是青阳搞出来的,他太流于形式了,五行只是一种规律,是一种物质的属性,是一种生生相克的原理。那青松本人哪里又和土有关系了?要不是我阻止,青阳恐怕要把众多第子也按属性分类了。” 长乐自从两年前李月上山后,把唯一和铁剑观有联系的事情—口述太清道第六层也丢给了掌门青阳,他已经感到自己离入道不远了,所以也就不再问铁剑观俗事。但他不知道,就在两年前,铁剑观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给你讲五行,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李月,跟我来!” 李月来方寸山已经两年,方寸山上的一草一木无不了然于胸,但他却没有发现山顶上的异常,他跟长乐来到南面的悬崖边上,笔直的悬崖为云雾所挡,崖壁上长满了各种青蔓植物,由于常人难以攀爬,故崖壁上也不乏许多百年甚至千年以上的珍稀药材,当年长虚送给李月太祖母的百草丹就是在这崖壁上收集了八十一种珍稀草药炼制而成。 李月身材较两年前又长高了许多,那仙鹤寒塘再也载不动他了,李月只好负在长乐背上。长乐哈哈一笑,纵身跳下了万丈悬崖,李月只觉耳边呼呼风响,四周都是云雾,看不见任何东西,坠下约六十丈处,长乐用脚尖在石壁上一点,急速坠落的身形顿时一缓,再下坠二十几丈后脚尖再一点,身形便稳稳落在一块突出的大石上。 第十二章 兵器 这是一块一丈方圆的平台,看得出有人工凿过的痕迹,这时,李月感到这平台周围云雾淡了许多,他才发现,在崖壁的青蔓下,隐隐是一个洞口,正是从这个洞口过来的风吹散了四周的雾气。长乐放下李月,掀开藤蔓就往里走,他似乎想到什么,回头示意李月跟上,洞口不大,须躬身才能钻入,钻入后,石洞一下子就变得开阔,洞内很潮湿,手触处均是青苔,上面一些缝隙处透进一点光线,使得洞内路径依稀可辩,大约走了五十丈,洞内的潮气慢慢减少,光线也变得更加幽暗,正当李月有点看不清前方路径的时候,前面突然亮起一团火光,原来长乐想起了李月的功力尚不能夜视。这时李月发现前面是一个岔口,另一条路朝东延伸去,长乐就站在岔口等着他。 “往东面这条路走,尽头是一间石室,那是师尊闭关之处,师尊就是在那里飞升,师尊让我们在他闭关百年后开启,距现在还有十二年。” 说到这里,长乐恭恭敬敬跪下,朝着洞口深处叩了三个头,李月也跪下,随长乐叩首,突然李月心中那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又从心底涌出,他感到一阵冲动,想朝那路的尽头奔去,就在李月难以克制那种冲动的时候,突然他感到一股清气从头顶百汇**处贯入,直入脑海,又仿佛变成那条山腰处的清泉瀑布直落心底深潭,沉寂片刻,又从深潭中涌起,逆势而上,破出百汇**向无穷无尽的上空冲去。刹那间李月抛开一切凡念,将精神贯注灵台之间,不存一念,不作一想,浑浑沌沌,无外无内,无人无我,没有空间,没有时间,灵神不断提升,众念化作一念,一念化作无念。不知过了多久,元神从无穷无尽中收回,刹时,李月体会到了一种明悟,他慢慢的站起来,大汗已经湿透了道袍,火摺早已经熄灭了,但李月还是看到了长乐,已经是满脸泪水。 “你感受到他了吗?” 长乐嘶哑着声音问道。 李月点点头。 两人在无语中又朝北走了十几丈,这时,一扇石门出现在他们面前。长乐慢慢地推开了石门,一束光从那石门上方投出,随即这一束光变成了一片光,走进石门,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石室的墙壁上镶嵌了一块巨大的圆形水晶,使得光线能透过水晶照亮了整个石室,石室里空空荡荡,只有靠里面的墙壁处有一石桌,石桌上放置着三个石匣,均有三尺见方。 长乐打开最左首石匣,从里面取出两样东西,用随身带来的布包好,转身对李月说道:“咱们回去吧!” 一连三天,李月没有再见到长乐,这三天他都在李瑶处学医,李月并没有对李瑶讲洞内的事,只有再见到长虚时,长虚朝他笑笑,眼睛里流露出慈爱的神情,这种神情却是李月第一次看到。 那日从洞里回来后,李月站在山峰处,那时夕阳西下,天空一抹橙红,大地壮丽无匹。李月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变的无比生动,他心内充满勃勃生机,从未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美好灿烂。李月知道这就是他给他带来的明悟。 推开长乐的门,看见长乐还在默默无语地坐在那里,李月笑了笑,上前拍了拍长乐的肩说道:“师兄从洞里带回来的东西,我还没见到呢!”见长乐不语,李月又说道:“我初次见师尊,师尊也总该给我点见面礼吧!”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头被长乐敲了一下,“你以为师兄是嫉妒你吗?师尊当年给我的,你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长乐突然又象变了个人似的。 原来长乐长期在一个境界里停滞,对他的自信其实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这百年来,不知道去过那石洞里多少回,却从未有过象李月那样的情形,而李月初次去就得到了师尊的神示,这对长乐的打击非常大,虽然在李月快乐的感染下暂时恢复了常态,但这层阴影一直笼罩在长乐心里,直至几年后,他和李月在神迹真正体会到了那种天人合一的感受时,才大彻大悟,终于入道。 长乐把从山洞里带来的包裹放到地上,打开后,李月看见一大一小两样东西,大的是一块红色的铁石,而小的则是一根如蓝水晶般的棍子。这时,长乐对李月说道:“李月,你把这块红色的东西拿起来看看,只是要当心别伤了脚。” 李月听说,便伸手去拿那块铁石,不料竟纹丝不动,李月一惊,双臂用力,才勉强把那块铁石拿离地面。看着李月不解的样子,长乐得意的说道:“这块铁石叫火锻石,其实是一种金属,是从天外飞来,别小看这么一块,足有四百斤重,是师尊从极北苦寒之地才找到的。告诉你,这块火锻石是将来准备给你打造一件兵器的。”李月又仔细看看这块火锻石,不禁问到:“这么坚固的金属,怎样才能炼制呢?” “这你就别管了,当然需要一些东西配上才能把它熔化,再和上好的精钢熔合,就可以打造兵器了,不过现在不急,等你再长大一些想好用什么兵器后,再动手也不迟。你倒是再看看这个。” 长乐一指那蓝色的水晶棍,李月拿起这根蓝色的水晶棍,倒不觉得重,只是感觉到冰冷刺骨,拿着它靠近面庞,李月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个东西师尊给它起名叫玄冰石,是和这块火锻石一起发现的,看象晶石,其实也是一种金属, 记得我前几天我给你讲过五行相克的原理吗?这火锻石是火属性,而玄冰石是水属性,这两种东西是夺天地造化相伴相生的宝物,是不能单独存在的,也是不能分开的,所以大师兄就想把这根玄冰石给你炼成一把剑,只是用它炼剑太难,因它太寒,遇到火就会立即消融无踪,所以才需要找一些材料,炼剑时配上它们,才能去其寒性,保留水属性,这样方可炼成一把宝剑。只是那些东西很难找,李瑶找了十几年也一无所获,或许真如长虚所说,机缘未到吧!” 李月大奇问道:“什么物什这样难找?” “你去问长虚吧!这剑是为你而生,我想这些东西应该和你有缘”。 第二天,李月读书时,便问了长虚,长虚想想说道:“我也是听师尊所说,需要四样东西,晶源水、血首乌、无忧草和金舍利,这样那玄冰石才能炼成一宝剑,师尊还说如果炼剑时再滴上主人鲜血,这柄剑就会具有灵性,成为一把灵剑,不过,这些东西都是随缘而得,不必刻意去找。” 第十三章 山村 转眼又是两年,李月已经十岁了,就在一年前,李月突破了太请道第四层,踏入了铁剑境界。长乐也在一年前闭关,他要为入道做好最后的准备。这两年来,李月依然跟着李瑶学医,李瑶在教授医理的同时,也给李月讲了不少武林秘闻及典故,另外李瑶告诉李月,这世间不止人类,天地精华也孕育出很多异种生灵。不过长虚告戒李月,万物皆有灵,不得以自己的好恶妄杀,但若荼毒他人,却要立斩不赦。 在方寸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子,约百十户人家,村里人大多以打猎、采药为生。在村子最东头,住着一个以采药为生的张老头,儿子二十一岁,三年前经村长推荐,免费进了铁剑院习武。这几日,张老头的妻子生病,药吃了不少,总是不见好,再这样下去,可能就挺不过这个夏天了,张老头心下郁闷,便托人去铁剑院把儿子叫了回来。 这天上午,正在院里晒药的张老头远远看见路口走来了一个道士,再近些时,张老头认出这是在忘忧峰修行的明月,他心中顿时看到了希望,丢下手中的药干朝门口走去。来人正是李月,原来,自从一年前李月轻功有成后,就常常下山用药换些米盐(长乐闭关前就没有再让青阳送粮食过来),渐渐和村子里的人熟悉起来,李月自称是在忘忧峰修道的明月,因为在村人心中,这方寸山是神仙住的地方,百年前曾有人见过有仙人。 李月的到来是村里每个人所期盼的,他每次带来的一、二支珍贵药材都足以让任何一家人舒舒服服过上三个月。李月早瞥见张老头家门口泼了不少药渣,看着候在门口张老头焦急的样子,笑了笑问到:“可是家里有人生病?” “正是!正是!孩子他妈已经病了一个星期了,吃了不少药,不但不见好,反而更重了。” “可否让我看看?” 张老头大喜,这明月道长,年纪不大,医术却神奇,村里人无论谁生个什么病,只要他出手,几味药、休息一两天即可痊愈。 张老头把李月让到里屋,李月跨进门槛,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李月心下一惊,忙朝屋里望去,只见屋里的床上躺着一名中年妇人,面如枯槁、骨瘦如材。旁边着坐着一青年男子,看打扮正是铁剑门的俗家弟子,只是头上扎一黄色头巾,不知何故。那年青人见李月进来,赶紧站了起来。不用诊治,李月一望便知这妇人得的是常见的妇科病—血痨,即经血不止。病虽不大,却是个富贵病,需用上好药材慢慢调养,一般贫苦人家用不起药,所以往往小病就会拖成大病。 李月退出里屋,转身对张老头说道:“我这里有一支百年首乌,你把它切成五份,放在她平时吃的药里。”说完把手中的药递给张老头,张老头接过药感激的说道:“多亏道长了!” 李月笑着摆摆手说道:“张婶是好人,这对我是举手之劳,只是这一只首乌不够,我明日再拿一只来,你若要谢我,给我准备些米盐即可。”说完转身离去。 张老头的儿子名叫张杰,他见李月走了,忙问父亲:“这道童是谁?” “他是铁剑观忘忧峰的明月道长,你可曾听说?” “明月?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张老头不禁生气的敲了儿子一下,“不管是谁,救了你母亲就是我张家的恩人!你快去准备些米盐,我去给你母亲煎药” 张杰点点头,转身去了。 第二天,再次来到张老头家,李月意外的发现张老头家里来了个道士,头上扎一条蓝色的道巾,李月一眼就认出正是当年给他送书的方剑,时隔五年,这方剑成熟了很多。方剑于二年前突破太玄经,现在在青云峰出家修行,取道名玄方,其师是青牛真人次徒风华,他曾教过张杰武艺,前几日来找张杰,听说张杰母亲病重,便急忙赶来给张杰送钱,正巧碰到李月。虽然仅隔五年,但李月的变化很大,只有脸廓还有点当年的模样,玄方见李月有点眼熟,便迟疑地问道:“我可曾见过师弟?” 李月笑笑说道:“五年前,你送我许多书。” “啊!你是李月,玄方跳了起来,我说怎么面熟呢!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问青松真人,他却不肯说。” “我随师傅四处云游去了,你现在习武如何?” 那玄方见李月不肯说实话,也就没有追问,这两年,他也成熟稳重了很多。 “我于二年前突破太玄经,现在叫玄方” “那就恭喜你了!不知令尊如何?”想到那胖胖的方员外,李月心里就感到一阵亲切。 “他当然好,三年前又得了个儿子,这也好,有个弟弟在家,我就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对了,我这个弟弟和你还有点关系呢!” “说说看!”一旁的张杰被勾起了好奇心。 “先等等!”李月从怀里取出另一只百年首乌,递给站在一旁的张老头,“和前面那根一般处理”。张老头千恩万谢地拿着首乌去了。 “师弟果然不凡,百年首乌就这样随便送人”玄方看着李月敬佩地说道。 “在我看来,它只是一味药而已,你若想要,我改天再送你一个好东西,好了,先讲讲你弟弟。” “你还记得那个老妇人吗?对!就是卖书给你的那个老妇人,自从你走后一周,她就去西域去了,当然我父亲让管家也和她同去,她家以前好象也是个官宦人家,家被抄,孙子、孙女被发配西域,那老妇找到了孙女,就用你给她的银子把孙女赎出,带回黄桥镇,没想到后来她孙女感恩嫁给我父亲为妾,三年前生下我弟弟,两年前我母亲去世后,父亲就把她扶正。” “那老妇人的孙子找到了吗?” “后来父亲派人多方查找,也没有下落”玄方有点遗憾的说道。 李月想到了被冤杀的吴磊和含恨而死的吴清,不禁叹了一口气。 两人沉默一会儿,李月突然想到一事,指指张杰和玄方头上的头巾问道:“这黄色头巾和蓝色头巾是什么含义?” 玄方和张杰诧异的对望一下,玄方突然问道:“师弟什么时候出去云游的。” “大约四年前吧!发生了什么事?” “难怪你不知道”,玄方叹口气说道。 “四年前,铁剑观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十四章 惊变 四年前,就是李月走后的第二天,青阳真人召集长老会,宣布任命青河为铁剑观执事,铁剑观执事权力非常大,所有的观内日常事务都由他负责,实际上就是铁剑门上院掌院。尤其掌握了铁剑观的财权和开观选道的人事权,让青阳真人没想到的是,他这一任命遭到了除幻月峰首座宋莲以外的其他人一致强烈反对,这铁剑观除幻月峰外,其他的首座实际均为傀儡,各峰弟子的师傅风字辈道长,几乎都是来自被青阳真人掌握的通天峰,而各峰首座虽然自己也有风字辈弟子,但都没有机会到莲花峰和忘忧峰及青云峰挑徒。所以正是这样,青阳真人才能牢牢控制铁剑观六十年,就连那下院掌院青天真人也是青阳真人代师教授的半徒,不过各峰首座也并没有把下院放在心上,那不过是铁剑观敛财的一个工具。但当青阳任命青河为铁剑观执事时,大家都敏锐发现了这样做的后果,必将打破了铁剑观的权利平衡,于是,各种隐藏的矛盾同时爆发,一连几天,铁剑观都处于各种激烈的争吵之中,而且有蔓延扩大趋势。 青阳真人非常为难,他虽然想到会有一定的阻力,但这样的结果还是他远远没有料到的,这青河不过是铁剑门掌门交接过程中一个过渡,仅仅是一个权宜手段,而真正的掌门是想传给自己的首徒风平,要不是风平还没有突破太清道第六层,自己又何苦用这个权宜手段呢? 交权的原因表面上是自己被俗事所扰,无法用心修行,是师傅苦口婆心的劝告,但真正的原因只有自己知道,这几年自己练功时已经有几次出现走火入魔的征兆,这就意味着自己的大限快来了,如果再不突破木剑境界,自己的下场就和以前的那些师弟一样,死亡。 青阳害怕死亡,他怕死亡后失去所有的权力,自从他突入木剑境界接过掌门之位后,他慢慢对修道失去了兴趣,对权力的迷恋胜过了一切,他之所以选择风平作为接班人,是因为他发现风平是真正的修道之人,对权力毫无兴趣,是最好的过渡之人,所以计划先让风平做一段时间的掌门,待自己专心突破木剑境界后,再从风平手中把掌门之位拿回来,打发风平去专心修道,他青阳要做武林第一大门派的掌门,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一定要突破木剑境界!只是青阳不知道,这次权力风波远远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 夜,长安城,寿王府密室内,寿王李瑁坐在椅上,脸上找不到任何表情,正静静听着一名道人的禀报,多年来的宫廷斗争养成了他极深的城府,虽然父皇于年前终于定下了李亨为太子,但本朝历史上太子更迭的事情多着呢!现在自己母亲武惠妃圣眷正隆,连皇上身边红人高力士也向武惠妃表达了“愿护卫王为万岁计”。对于李瑁来说,父皇的恩宠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意味着他有希望重新洗牌,尤其是现在他还有李林甫的支持。 但李瑁明白,不管是谁的支持,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最关键的,这包括方方面面的力量,甚至包括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道士。说起来,这些还都是母后安排的,十几年前母亲让娘家收罗了一批武林年青高手并安排他们潜伏进了各武林大派中,伺机而动,后来母亲把这批人全部转给了自己,现在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道士风强,就是其中之一,这个人潜伏进了终南铁剑门,还替自己收买了一名核心成员,这终南铁剑门是被自己所看重的,距京城近,有五千多弟子,在关键时候绝对是一支重要的力量。李瑁深知历史是由强者书写这个道理,所以对任何可利用的力量都非常重视。 “你师傅做得非常好,铁板一块的铁剑门终于有了裂痕,而且是从内部裂开的,告诉你师傅,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分裂铁剑门,然后再让他想办法慢慢把铁剑门的下院给我捏在手中。还有你,风强!没有让母亲的苦心白费,将来前途无量啊!赏你白银千两,另外再赏你师傅白银五千两、明珠2颗,并替我转告你师傅,将来有一天我不仅会让他做铁剑门掌门,还会让他做天下的武林盟主,让他好好做,而且必要时候我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两天后,铁剑门争吵了近一周的权力之争终于有了结果,由于铁剑门六真人联合起来坚决反对,青阳真人不得不做出重大让步,在任命青河真人为铁剑观执事后,同时接受了青云峰首座青牛真人提出的铁剑观改革方案:铁剑观实行“五行自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五行自治”方案正是青阳真人自己当年提出而未能实施的。 “五行自治”即按照通天峰为金,青云峰为木,幻月峰为水、莲花峰为火、忘忧峰为土的原则,将所有铁剑观道士再分配,除风字辈道长和幻月峰女道士外,其余玄字辈、明字辈弟子全部打散,由各峰首座抽签决定他们的归属,再重新拜师。而下院的各俗家弟子为表明自己的态度,在各首座的授意之下,纷纷戴上了属于各峰标志的颜色头巾。 自此,铁剑门开始了新的历史,四年后,六年一次的铁剑比武大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十五章 前夕 铁剑门的铁剑比武大会虽然冠名铁剑,但实际是一系列比武大会的总称,五十年前创立,每六年一次,最终获胜者可获丰盛的奖励,是铁剑门最盛大的日子,也为天下武林所关注,一时间,黄桥镇里各大大小小旅馆均住满了各地赶来的武林人士。 这天清晨,天下着小雨,在终南山深处,三个人匆匆地在泥泞的小道上赶路,正是李月、玄方、张杰三人,那日李月得知铁剑门的巨变后,即刻赶回方寸山,这时长乐还在闭关,李月只能告诉长虚,不料长虚却毫无反应,只是淡淡告诉他,这事他早已知道,长乐也知道,然后递给他一个小包,说是李瑶四年前就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的,李月打开一看,见包里是一张面罩,不知用何物制成,薄如蝉翼、精巧绝伦,李月顿悟,回房略为收拾后随即下山而去。赶到村中,见玄方、张杰正准备出发,便和他们结伴而行。距铁剑门不远处,李月取出面罩覆在面上,刹时变成一俊美少年,眉目间颇象其兄李照,然后对目瞪口呆的玄方、张杰微微一笑说道:“我有苦衷,二位兄长莫怪,现在我道号玄月,在忘忧峰修行”。 说完递二粒丹药给二人,“这是两粒少阳丹,可增加二位五年修为”,玄方、张杰接过丹药,异口同声说道:“果真是信人也!”,尤其是玄方更为激动,他知道这少阳丹的珍贵,为铁剑门三大仙丹之一,仅次于碧心丹和冰莲子,虽然有很多灵药都能提高修为,但要同时提高修习太清道的道心,却只有铁剑门三仙丹才能办到,这少阳丹是金剑比武第一名的奖品,那冰莲子是铁剑比武第一名的奖品,至于碧心丹,更是传说中的东西,无人见过。由于少阳丹和冰莲子是百年前的先辈炼制,已存量不多,故本届的铁剑大会是最后一次用它们做奖品了。 正在玄方感慨之际,突然听见旁边“扑通”一声,两人转头一看,却发现张杰倒在地上,满脸煞白,全身缩成一团,原来张杰参加下院比武心切,尚不知这少阳丹的作用,就急急吞服下去,结果修为不够,身体业已承受不起。玄方大惊,赶紧给张杰度气,一面埋怨张杰不止。李月上前,向张杰灵台**上一拍,张杰顿时浑身软了下来,随即昏昏睡去,李月又摸出一粒少阳丹给玄方,“这粒就先放在你那里,等张杰达到了金剑境界后再给他服用”,玄方默默接过,心中感动不已。 李月看了看张杰说道:“张杰这次就不能参加比武了,我们先送他到下院去吧!” 前面说过,铁剑大会其实是一系列比武大会的总称,共有三场公开比武,分别是下院比武、上院的金剑比武和铁剑比武,明字辈的弟子无资格参加比武,只能给自己的师兄或师傅们呐喊助威。四年前长老会改变比武规则,由各峰各出十名弟子参加金剑和铁剑的比赛,至于这十个名额的分配,则由各峰自定,而下院比武也是按各俗家弟子各自的属性,每种属性分配五个名额,但各名额却是要靠各自打拼获得,参加条件不限,获得名额后就可以正式参加下院的公开比武。 这铁剑大会实际是铁剑门武学的一次大检阅,尤其这是在四年前铁剑门巨变后的第一次铁剑大会,其结果直接影响到各峰的排行及发展,故各峰首座都非常重视,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准备。对于众弟子而言,铁剑大会不仅可以表现自我,赢得师傅的重视和幻月峰女弟子的青睐,更重要是那丰厚的奖品让人神往。按规定比赛的前三名都有奖品,下院比武的第一名可获一粒龙涎丹(可增加十年功力,但不能提升道心),另外前三名可直接进入铁剑观,任选师门;金剑比武第一名可获一粒少阳丹,而前三名则可以获得青字辈真人修炼太清道前四层的心得;铁剑比武的第一名则可获一粒冰莲子,而前三名不仅可以得到佩带并使用铁剑门三大宝剑龙隐剑、忘情剑、秋水剑六年的权利同时可以获得修炼太清道第六层的资格。另外本次新增的一条规则是各比赛的前三名均可参加更高层次的比赛,比如金剑比武的前三名,可以直接参加铁剑比赛且不占各峰名额。对于铁剑比赛而言,第一名也新得一项奖励,即可以向青字辈真人任学一种绝技,这是应青牛真人的要求增加的。 铁剑门下院此时已是混乱不堪,由于参加公开比赛的名额有限,为获得一个宝贵的名额,各俗家弟子种种手段无不用其极,但由于名额太宝贵,故每个人都不愿轻易放弃机会,所以各种背后交易的举动虽多,但决大多数名额还是靠拼打出来,至于比武中的手脚只有当事人自知了。由于不限任何条件,所以参加人太多,而且各派都派人潜入,一时间,比赛空前激烈,正因为这样,铁剑大会的名声才广传武林。随着受伤的人也日益增多,下院比武的名额之争也渐渐到了尾声,前天,最后二十五个名额终于水落石出。 这时,在下院最北边的一间寝室内躺着一名受伤的俗家弟子,他就是误服少阳丹的张杰,昏睡了几天后慢慢醒来,功力没增加一分,身体反而变的异常虚弱,苏醒后的张杰无比懊恼,本来他早就打算参加这次比赛,但由于自己的卤莽,不但没参加成,反而功力削减,尤其让张杰痛恨自己的是居然浪费了一颗珍贵丹药,当他得知那少阳丹竟然是金剑比武第一名的奖品时,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只是自己已无力跃起。不过,玄方在吊足了他胃口后,终于告诉他,玄月(即李月)又给了他一颗少阳丹,目前就在自己身上,张杰一时间感动万分,先是母亲的病,再是自己的伤,张杰不禁泪水涟涟。 李月此时正静静的坐在张杰旁边,玄方昨天已赶回青云峰,去参加金剑比武的名额分配。在李月精湛的医术的治疗下,张杰已能慢慢走动,这时门被推开了,玄方兴冲冲的走进来,他得到了一个宝贵的参赛名额,不过这名额得的并不光彩。青云峰参加金剑比武的五个名额中,青牛真人把其中两个给了玄方的师傅风华道长,一个给了首徒风强道长,另两个由众弟子比武分配。而风华道长在勒索了玄方五百两银子后,便把一个名额卖给了玄方,另一个名额则以四百两银子拍卖而出。风强的一个名额也是由手下众徒比武竞争。不过玄方虽得名额却羞于向李月、张杰说出口。参加铁剑比武的五个名额则全由青牛真人指定。 正当三人商量后天上山观看金剑比赛时,门外突然传出来锣鼓声,玄方冲出去看了片刻后,便急急跑回来喊道:“下院比赛结果出来了,前三名全是蓝巾弟子。” “那就恭喜师兄了,青云峰前途看好啊!”李月淡淡的笑着说道,虽然按规定前三名虽然可以自行择师,但由于众俗家弟子早就表明心志,所以这一点悬念不大。 “他们上青云峰,和我何干!”玄方愤愤地说道。 第十六章 旧地 李月他们是在金剑比赛的前一天上山的,张杰在玄方的担保之下,顺利上了山,而李月并没有走山门进去,他怕多事,此时山门防范的很紧。 “玄方师兄就先带张杰去青云峰吧!我想去忘忧峰看看” “好!明天比赛时见!” “离开忘忧峰已经四年了,可能大家都已经忘记我了吧!”其实即使李月不改名字,不戴面具,在这铁剑门能想起他的人已经没几人了,而能认出他的,那就更少了。李月施展轻功从忘忧峰后山上了峰,路过当年斩蛇之地时,李月不禁想起了那个洒脱的风云道长,不知这次铁剑比武能否见到他,李月一直不知道,那风云道长是上届铁剑赛的第三名,斩蛇那柄剑正是铁剑门排行第三的秋水剑。 走进当年住过的小屋,小屋里清雅而简朴,基本和四年前没有变化,床上、桌上不染一丝灰尘,看来有人常常打扫。李月看见窗前的桌上放着一只花瓶,里面插满了各种怒放的鲜花。“看来叶欢还是常来啊!” 这时,李月看见床下摆放着一只小木箱,他认出这是当时放在那十大箱书里的一只小箱子,记得里面放的是吴清父子的读书笔记,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读。李月拖出箱子,拍拍上面的浮尘,发现锁被人用剑撬开,打开一看,只是表面上有两本被翻开了,下面的依旧整整齐齐的摆着,没有被人动过。李月苦笑了一下,“这丫头一定很失望吧!” 突然,李月听到身后有一点破空之声,随手往后一抓,一只燕子镖被李月轻轻的夹在指间。不等李月回头,李月又感到身后有一丝劲风刺来,速度极快,即将刺中目标时又生出八种变化,把自己的上下左右所有退路全部封死,剑虽快,却不狠,看来并不想伤害李月。“好剑法!”李月心里赞叹,心念微动间,身形便向前轻轻跃出,在空中一折,从窗斜穿过,同时把燕子镖从指间弹出,人则轻巧地落在窗外一丈之处。 这时,一阵鼓掌声从门口传来,“好轻功!好指功!”李月细看,只见那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女道士,头上都扎着一条粉白丝巾,青年女道士正把剑夹在腋下,大力鼓掌,而小女孩则惊异地看着李月,正是叶家姐妹。正当叶芳鼓掌的时候,房间里却站着一名心神大乱的少年道士,正是当年的明叶,现在已经改名为玄叶,在青阳真人不遗余力的教授之下,这玄叶武艺突飞猛进,两年前突破太玄经,现在已经练到太清道第三层,被青阳誉为金剑第一人,为金剑夺魁呼声最高的人之一,明叶本人也隐隐有自傲之心,今天他随叶家姐妹来小屋看花,远远看见门是开着的,里面蹲着个少年道士,正在翻看什么?玄叶心细,发现这少年道士虽穿道袍,却没有任何一峰的所属标志,玄叶和早已怒火中烧的叶欢对看一眼,叶欢随即一镖发出,玄叶也同时跃起,挺剑向那少年道士刺去,因为这一切都变化得太快,叶芳根本不及阻止他俩。那玄叶用的是淬金指中的一剑“刹那芳华”,淬金指是青阳真人的压箱剑法,由指法变幻而来,而这招“刹那芳华”意思就是指一朵花花开刹那的情形,能变出多少剑就看使剑者的修为了,明叶在刺中目标的一刹那变出了八剑,本来镖剑齐至,一般人根本无法躲闪,不料这少年道士随手抓住燕子镖后却向前跃出,让自己剑剑落空,大出人意外,而更让玄叶震骇的是,这人在穿出窗子的瞬间,手中的镖弹出,竟把自己的剑震飞,直钉入墙,现在剑柄处还在微微颤动,这是玄叶从来没有碰见过的。这少年道士不仅轻功高绝,这份指功也是自己望尘莫及的。一时间玄叶万念皆灰,竟呆住了。 叶欢见自己暗器落空,好朋友的剑也被震飞,不禁大怒,拔剑就向李月砍去,这时,一声怒吼在身后响起:“丫头,住手!” 叶欢听出是母亲的声音,手中的剑无力的垂下,忿忿看了李月一眼,转身去看玄叶去了,来人正是叶铃,眼看明天就是金剑比赛了,叶芳和玄叶都要参加,所以青松就想把他俩找来开个会。本来叶芳在幻月峰修行,玄叶在通天峰修行,两人都参加了金剑比武,而且根据分组情况,两人很可能要碰到,叶芳是自己女儿,进入金剑境界已多年,而玄叶是自己未来女婿的爱徒,又和自己小女交好,这小子后来居上,才十岁,就已经练到太清道的第三层,创铁剑门百年记录,而且少年老成,颇有大将风度,得到所有人喜爱,而青松夫妻俩早就视他为自己的半个儿子,当年的李月已经悄悄在他俩心中淡忘。 叶芳和玄叶刚到忘忧峰就被叶欢叫走,使得等了他们半天的青松真人又气又急,赶紧让妻子把他们找回,所以她们前脚刚到小屋,叶铃后脚就跟来了,她也看到了发生的一切,她惊异于这个少年道士的武功,而且看出他手下已经很大的留情,否则十个玄叶和叶欢都躲不过李月那一镖之击,可自己女儿不知好歹,还要拔剑去砍人家。这时李月已经回到屋内,把剑从墙上拔下,递到玄叶手中,并在他手上拍拍,表示歉意,他已经认出了玄叶。玄叶接过宝剑,默默地退到刚跟进屋叶玲身后,就这样,一屋子五人都沉默了,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叶玲打破了沉默,客气地问道:”请问小道友在哪座峰修行,好象从来没有见过你?” “叶婶,我是李月”李月笑了笑说道。 青松真人的外貌没有丝毫改变,四年前,他就已经脱身于书海,恢复了正常状态,但却不是青阳的告戒起了作用,而是被自己的老婆打怕了。青松真人此时正站在大殿门口焦急地张望着,妻子已经去叫叶芳和玄叶了,按昨天的抽签,女儿叶芳和玄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在第四轮碰上,也就是说他们的胜者将去争夺金剑第一名,为了不让二人因战成仇,青松觉得很有必要和他俩谈谈。远远的,青松看见妻子他们走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又象喜又象惊,而那玄叶却象霜打过的茄子,低着头,没精打彩的过来。这样子能参加明天的比武吗!青松心头一阵火气,正要斥责闯祸的小女叶欢,突然发现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一名少年道士,打扮古怪,他身上穿的道袍竟是几年前废弃的老款式,于是刚要出口的责骂,硬生生地咽了回来。 “叶铃!他是谁?”青松问到。 “还记得四年前的那个孩子李月吗?就是他!” 李月的武功对青松的冲击是一方面,他更担心师尊,这四年来的变化,自己为了私心推波助澜,师尊会怎样看待自己。当听李月说师尊已经闭关后,青松感到有点遗憾,但更多的却松了口气。放下包裹的青松,心中的另一个念头开始迅速地燃烧起来,他的风字辈弟子仅四人,武功都很平庸,本来他已经对铁剑赛已经不抱任何想法,但李月的到来,却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反正还多出一个名额,就让李月改名风月,冒充自己的弟子吧!想到这里,打定主意的青松笑眯眯地朝李月望去。 玄叶依然沉默着,李月的到来既让他感到意外,却更让他感到失落,是啊!几年来被众人高高捧起的他,今天重重的摔到了地上。他不禁想起刚才青松真人对自己说的话: “小屋的事,叶铃已经告诉我了,你是不是为自己不及李月而不服?” “是的,掌门师祖也说过我是铁剑门百年来天赋第一人,李月和我同时入观,现在我却不如他!” “掌门师祖说得没错,你是公认的铁剑门百年来天赋第一人” “那为什么?” “因为李月不在这个范围之内,知道吗?他练太玄经只用了一年‘,青松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道. “只用一年!‘玄叶一声低呼,同时心也沉下了万丈深渊. 或许,自负和自卑真的只有一线之隔吧! 李月看着玄叶沮丧的样子,知道是今天自己打击了他的信心,他看了看玄叶,淡淡一笑说道: “我们认识昨天的李月和明叶,也知道今天的李月和玄叶,但我们却不知道明天的李月和风叶或者青叶。” 此时房间里安静下来了,所有的人都看着李月,思索着李月的话,李月负着手,走到窗前,望着远方缓缓说道: “在我们面前,通天峰或许是最高的,但我们眼光再稍远些,就会发现华山更高,如果我们眼光再放远些,那比华山更高的山却多如天上繁星,而在这无尽的星空中,我们所住的星球又算什么呢?我辈习武修道之人,正如看山,如果你玄叶只看见金剑,那铁剑如何!木剑如何!无剑又如何!殊不知你今天重新站回地面,正是你更高、更远行走的起点。” 一席话,让所有人为之动容。玄叶霍地站起,向李月深深施礼说道:“他日我若有成,全是师兄今日所赐!” 第十七章 金剑 夜,忘忧峰顶的小屋里,李月慢慢翻阅着吴氏父子留下的读书笔记,明天就是金剑比武了,可那又和他李月何干,李月苦笑了一下,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铁剑观,或许是这些书还没看完吧!白天,那青松居然想让他去替忘忧峰参加铁剑比武,可是任凭青松说破嘴皮,他李月最后只是说一句,“你不怕泄露师门之秘吗?”就让青松放弃了念头。李月慢慢翻阅着,手中的这本笔记是吴清的《山海经》心得,这时,夹在书中的一张发黄的羊皮引起了李月的兴趣,确切说,这是一张只有半张残页的草图,图上画的是一座有三个山峰的山,在中间那个山峰的腰处,有一瀑布,就在瀑布下方,用红笔重重画了个“。”,图的顶上有两个字“藏图”,前面应该还有字,是在另一半羊皮上。李月把这张羊皮纸翻来翻去看,除了看出这张羊皮是百年前之物外,再无所获,想了一想,李月把这张羊皮小心包好,放入怀中,然后继续看他的书。 金剑比武和铁剑比武的主赛场均设在通天峰三清殿前的广场上,今天开始的是金剑比武,共有二十五名参赛者,每峰各五人,共举行三天,分五轮,每轮轮空一人,由各峰首座抽签决定顺序,比赛在四个大木台上同时举行,由除五个各峰首座外的其他四名青字辈真人任裁判。 李月身穿忘忧峰的道袍在各个木台间闲逛,离比赛还有半个时辰,各木台前都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均是各峰的道士和有担保上来的俗家弟子们。另外在广场上端还搭了一个高台,上面坐着五峰首座和一些受邀来观礼的别派掌门,在各首座的后面则站着一些重量级的风字辈道长。 李月找到了玄方,他的对手就是当年的明心,现在叫玄心,在莲花峰修行,现在是风云的小徒,虽然武功并不高,但由于学习异常刻苦而被风云所喜,今天也得到一个名额。而玄叶、叶芳的比武都要在下午进行。 一声锣响,比武开始,先是双方互相行礼,随即开始,双方使用各种武功均可,只是不能重伤对方,玄方用的是枪,而玄心使剑,两人已经斗了五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这时玄方长啸一声,一抖手,漫天花雨向玄心攻去,正是他苦练的绝技—漫天飞雨,玄心双眼紧盯对方手势,并未被他的花招所迷,就在枪马上要刺中玄心的时候,玄心看准枪势,剑往外一磕,准确荡开枪头,顺势一侧身,左手一掌向玄方后背拍去,玄方一枪刺空,脚下出现乱相,玄心大喜,尽全力向玄方攻去,突然玄方微微一笑,双臂猛然向后一振,那枪尾闪电般向玄心的腿上刺去,玄心收势不及,腿上一阵巨痛,“扑通”跪了下来。 “第一场,青云峰玄方胜”裁判青河大声宣布,台上玄方赶紧扶起玄心,“师弟不要紧吧!”“好一招漂亮的回马枪,我输得心服口服”,玄心苦笑着说道。 李月见张杰激动的向玄方跑去,笑着摇摇头,转身向另一个赛台看去。这个赛台马上要举行新一场比武,刚刚结束的比赛中,却是风云的首徒玄音赢了。这时,李月看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年青人已经站在台上,剑尚在鞘中,势如山岳,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手,听裁判唱名,是青云峰玄剑,他的对手是忘忧峰玄难,在执礼后,玄难的长剑便如一道彩虹,急速地刺向对方,此时,玄剑依旧纹丝不动,玄难见对方不理自己的出招,心里略略一慌,剑势稍缓,就在这时玄剑出剑,就听“当啷”一声,玄难的剑掉在地上,同时也滴下几滴鲜血,玄难捂着手腕,恨恨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下台,“第五场,青云峰玄剑胜!”随着裁判宣布结果,玄剑依旧面无表情的走下台去。 “玄叶有对手了!”李月看出这个玄剑将是玄叶最大的对手。 下午比赛玄叶和叶芳都顺利的战胜对手,进入下一轮。 比赛进行到第二下午,第三轮开始了,玄叶的对手是通天峰的师兄玄泰、玄方的对手是叶芳、玄剑的对手是幻月峰王小梅、玄音轮空,而忘忧峰全军覆没,但青松依旧紧张,这七人中有他的女儿和女婿爱徒。 由于比赛同时进行,李月看的是玄方和叶芳的比武. 李月并不看好玄方,他知道玄方才刚刚开始练太清道,而叶芳已经突破第二层,其实所有人都不看好玄方,叶芳是忘忧峰首座青松长女,幻月峰首座宋莲爱徒,上届铁剑赛第一名风平的未婚妻,而这个玄方是刚从下院俗家弟子上来的新道士,能打进前七名已经是异数。果然,比赛一开始玄方就处于下风,叶芳高超的轻功让他的枪法根本无法施展,玄方在苦苦支持十个回合后,终于败下阵来,“幻月峰叶芳胜!”青山宣布了结果。 就在玄方准备离开赛台的时候,突然异事发生了,一道身影从主看台上飘下,正是玄方的师傅风华,原来就在玄方落败的时候,主看台上的青牛冷冷的对风华说道:“看你做的好事!”本来青牛安排给风华两个名额的本意是风华有一徒玄苦,其武艺高强,在青云峰玄字辈中仅次于玄剑,青牛是想把他安排来对付许芳或玄叶,这样青云峰金剑夺魁的把握就要大很多,没料到风华居然把两个名额都卖掉了,见师尊发火,风华脸色铁青,他并未自责,而是迁怒于玄方,越想越下不了台,于是他跳上赛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玄方骂道:“不自量力的东西,你给我滚下青云峰!”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呆住了,玄方气极,几年来积压的不满终于爆发,这时他反而冷静下来,扯下头上蓝头巾,脱下道袍,一字一句的大声说道:“本门规定,可自由还俗,我现在宣布,我!方剑,被师傅赶下青云峰,从现在起和铁剑门再无半点瓜葛,”说完,大步走下台,朝山下走去,没有人阻拦,所有的人都让开一条道,任方剑离去,“方大哥,等我!”张杰挤出人群朝方剑追去。这时,主看台上青牛缓缓站起,运内力说道:“从今以后,青云峰再无玄方此人!”而场内,早无李月身影。 方剑见张杰跟来,急道:“你来做什么!你不想学武了?”张杰脸激动得通红,大声说道:“铁剑观有这种人,这武不学也罢!”方剑拍拍张杰肩膀,“好兄弟!好兄弟!”这时,他俩突然发现前面站着一少年道士,不是李月是谁?李月上前没说什么,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并把身上金鳞剑解下一并递给方剑说道:“这是太清道前四层,上面有我的一些心得,还有这把剑,我们有缘,将来一定会再见。”方剑强忍住泪水,点点头,对张杰大吼一声:“咱们走吧!”从此,铁剑门少了一名道士,而大唐帝国又多了一员名将。 第三天,是金剑比武的最后一天,今天将要连着进行四场比赛,先是争夺决赛权的比赛,再是三、四名决赛和争夺第一名的决赛,虽然昨天发生了方剑事件,但那不过是比赛过程中的一个花絮,除了一些人有点惋惜外,再无人关心,毕竟等了六年的金剑赛终于要结束了,到底会花落谁峰,所有人都在猜测。先进行的两场比赛是通天峰玄叶对幻月峰的叶芳;青云峰的玄剑对莲花峰的玄音。在昨天夜里,在青阳掌门暗示之下,青松就给玄叶和叶芳做好了安排,由于玄剑进决赛不会有悬念,此子作风稳健老辣,经验丰富,风平曾直言,叶芳决不是他的对手,玄叶力量和经验略虽逊于他,但凭高超的剑法,胜负在伯仲之间,所以为保存实力和体力,玄叶和叶芳不再力拼,由玄叶进决赛,叶芳去争第三名,至于奖品,少阳丹归叶芳。但他们也没想到,青云峰的青牛和莲花峰的青怒也做了一个同样的交易。于是在几分钟之内,争夺决赛权的比武同时结束。通天峰玄叶和青云峰的玄剑胜出,按照所有人预测的轨迹进入了决赛。而三、四名的比赛是残酷的,最终叶芳凭借幻月峰的奇门暗器—落叶斩,侥幸战胜了玄音,获得第三名。 金剑比赛的决赛开始了,两人都用剑,这次玄剑不再托大,他上来就用师傅传授的绝技“暴风骤雨”施以抢攻,以求占据先机,但玄叶毫不示弱,以一招“三松送客”的铁剑观入门剑法变幻出18剑便封住了玄剑所有的进攻路线,看得台下所有人一阵惊呼,原来这最让人瞧不起的入门剑法还能这样使出。双方你来我往,拳脚交夹,已经斗了近一个时辰,玄剑的狠辣和韧劲慢慢显示出优势,而玄叶的剑技也发挥得淋漓尽致,时而变化繁杂,时而简洁化一,台下的人看得如醉如痴,所有的人都忘了喝彩。这时玄叶的力气已慢慢落入下风,毕竟只有十岁。这时,他突然看见李月朝他微微一笑,心中一动,在对方一剑刺来时,大喝一声,随即原地跳起,越过玄剑头顶,脚后跟闪电般地向玄剑后脑踢去,玄剑听见后脑劲风,不及转身,身体顺势向前扑出,而玄叶不待落地,身体一扭,一招“刹那芳华”向玄剑刺去,现在的玄剑已经到了木台边缘,背对玄叶,前面是挡板,正如那天李月的处境,玄剑知道不妙,回剑搁挡已经来不及,唯一办法只有向上跃起,就在跃起的刹那,小腿肚一痛,已被玄叶刺中,原来李月曾经告诉过玄叶,如果他这一剑不要变出八剑,只变出四剑,那剑速就会略快一点,就快这么一点,也许就能决定胜负,今天玄叶使出,果然刺中了玄剑的小腿肚。玄剑长叹一声,不甘心的问到:“我知这一招你可以变出八剑,为何今天只变出四剑?”,玄叶也严肃地回答道:“只变四剑,就会快那么一点,我也曾败在这招上才明白的。”玄剑点点头道:“这才是真正的剑法,多谢师弟教我!”说罢,扔掉长剑说道:“我败了!”“金剑比武最后一场,通天峰玄叶胜!”青天大声的宣布。 第十八章 铁剑一 一年前,权相李林甫游终南山,盛赞青云峰风水为铁剑门五峰最佳,顿时青云峰行情大涨,各俗家弟子纷纷扎上蓝头巾以明心志,一时间,青云峰隐隐有压过通天峰之势,但本次金剑比武通天峰的胜出,无疑让许多人清醒了不少,虽然铁剑比武才是铁剑门最高水平的较量,但毕竟和众人目前的境界相差太远,所以远没有金剑比武那样影响大,过去的铁剑比武大会只代表参赛者各人的武学修为,而本次铁剑比武大会却承载着太多的集体荣誉。 金剑赛结束的当晚,铁剑门掌门兼通天峰首座青阳真人在送走最后一批贺客后,匆匆地赶回房中,这时,他再也忍不住,一口血从口中涌出,染红了整块手帕,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五次咯血了,近几年来,青阳的状态每旷愈下,尤其是今年以来,神色间已明显出现了老态,他知道再不闭关疗伤,今年可能就是他的大限之年了。可是铁剑门实在难让他放心啊!自从四年前的“五行自治”后,各峰的离心力越来越大,已经渐渐不把他这个掌门放在眼里了,那天青云峰驱逐玄方,就根本没向他作任何请示,要不是金剑比武通天峰获胜,那青牛的尾巴恐怕就会翘上天了。 “不行!铁剑门决不能分裂!”青阳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闭关前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想到这里,青阳终于下定决心,他朝门外喊道:“来人!” “弟子在!” “请青松真人到通天峰来!” 不一会儿,青松匆匆赶到通天峰,各峰间自有联系的方法。 “师兄有事找我?” “来!师弟,坐下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青阳把手帕放到青松面前,青松见是一方被血染红的手帕,心中吃了一惊:“师兄,这是何意?” “这一年来我的身体越来越差,这是这个月第五次咯血了” “啊!师兄为什么不早说?”毕竟是几十年的师兄弟,青松大急说道。 “我能说吗?我如果今天说出此事,那青云峰明天就会造反,要不是这样,我会任那青牛嚣张吗?” 青松听了,叹了口气,眼睛里露出一丝愧意,想一想,他坚定的说道:“说吧!师兄想怎样做,我一定支持你!” 青阳欣慰地点点头,站起来,负手在房内慢慢踱着,他缓缓说道: “我唯一愧对的就是师尊,好好的铁剑门乱成这样,我内心不安啊!我知道,你们都认为我从前的做法是独裁,这不假,但那时才是铁剑门最风光的日子,如果大家都有私心,都有权力,那铁剑门离分裂也就不远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已经是力不从心,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平衡,大家势力相仿,互相制衡,等将来我的功力能有突破,或许还有办法,但如果那青牛还在青云峰,这平衡就永远办不到!” “师兄,你的意思是”青松不禁捏紧了拳头。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我只在想,怎样才能让青牛离开青云峰,我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才能接受呢?师弟,我打算在这次铁剑大会后就闭关疗伤,我准备让风平任通天峰执事,这孩子就拜托你照顾了,他的婚事,也在这次铁剑大会后一起办了吧!” “放心吧!师兄,风平的事就是就是忘忧峰的事” “那我就放心了,你把玄叶也带走吧!从今天起,他就是忘忧峰的弟子了” “多谢师兄!”青松大喜道。 “还有,那李月也来了吧!千万不要让他参与比武,让他尽快回方寸山吧!无论如何,绝不能让青牛知道李月这个人!”青阳压低声音,反复地叮嘱着青阳。 青松走后,青阳又把风平叫到房中, “平儿你今年也快40岁了吧!你五岁时,为师把你带回铁剑观,一晃就35年了,平儿,你听师傅的话吗?” “风平自小就是孤儿,是师尊把我救活并抚养长大,风平早就视师尊为父了,师尊有话,只管吩咐,风平遵命就是!” “那好,为师想让你把这次铁剑比武的第一名让给风强” “什么!” 从青阳的房内出来,风平恍恍惚惚走出大殿,脑海里还响着刚才师尊的话:“你不要问原因,总之比武结束以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你就照师傅的话去做吧!” “为什么!为什么!”风平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乱成一团,这时,他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在向他招手,近前一看,原来是青松真人。 “师叔怎么在这里?” “我也刚从你师傅的房里出来,专门在这里等你” “师叔怎么知道我会来?” “你应该会来吧!师兄对你说了什么?是让你把铁剑比赛第一名让给风强,对吧!” “啊!师叔怎么知道?”风平大惊。 “就不知道这小小的铁剑第一名是否能满足那牛鼻子的胃口”,青松叹了一口气说道。 “师叔能否给我讲讲,我现在心很乱” “到忘忧峰去吧!顺便叫上玄叶,现在忘忧峰那里大家都在” 忘忧峰的青松家里,大厅里灯火通明,青松、叶铃、风平、叶芳、李月、玄叶、叶欢七人齐聚一堂吃着晚饭,青松喜欢这样的情形,这让他有天伦之乐的感觉, 他不停地给玄叶夹菜,这玄叶已经属于他忘忧峰了,他已经把青阳的决定给风平说过了,而且准备收玄叶为徒,风平想到叶芳和叶欢的关系,有点明白了青松的意思,也就答应了。让风平高兴的是,坐在他旁边的少年道士竟然是他曾经教过的李月,十分惊喜,拉着李月的手直问他的情况。 饭后,青松让妻子带叶欢去睡觉,其余众人跟他来到书房之内,青松就把青阳的决定告诉了大家,第一个跳起来的是叶芳,她和风平已经订婚四年,也知道这次铁剑大会后,他们就将正式成亲,但练武之人并没有一般女子那样的羞涩,而且她听到了一个让她大吃一惊的消息:“风平竟然要把第一名让给风强”,她激动地说道:“这怎么行!铁剑比武一直以公平为原则,什么时候铁剑门也有这样的幕后交易了,风平!你说,你会让吗?”她倒忘了在金剑比武中她也有过交易,玄叶和后来进屋的叶铃也表示反对,毕竟这铁剑大会六年才有一回,风平很沮丧,他不甘,但师尊的话又不能不听。 这时,青松见李月沉默不语,便问:“李月,你怎么看?” 李月淡淡一笑,然后对风平说道:“我知道了铁剑门大变后,便匆匆的告诉长虚上人,他老人家竟毫不动心,只是问我,李月,何为道?道者,心也!修道即是修心,只要心存自然,又何必去在乎铁剑门的得失,那铁剑门兴也好,败也好,和你我何干?世间一切兴衰,岂不知均为天道自然吗?” 风平大悟,点头对李月说道:“我教了你一年,也比不上今天你教我这几句话” 第十九章 铁剑二 第二天,青牛一早就来到通天峰,远远的就看见青阳掌门站在大殿前迎接自己。 “恭喜掌门师兄,通天峰金剑夺魁!” “哪里,那玄叶不过侥幸得胜,若再比半个时辰,他必败无疑” “高手比武,哪有[侥幸]二字,胜就是胜了,不过这次铁剑比武师兄可要让让小弟哦!” 青阳心里一动,口中寒暄:“一定,一定,今天请师弟来,就是商量铁剑比武的事,师弟,里面请!” 双方落座后,青牛问道:“听说昨天青松师弟也来过?” “别提那青松,自己不好好授徒,倒好意思来向我哭诉人丁单薄,参加铁剑比赛人员不够”. “那后来呢!” “那我怎么办?只好让他从通天峰挑了一个徒弟” “他没把风平挑走吧!” “他挑的是玄叶”. “呵呵!青松师弟倒蛮有眼光,把金剑第一名挑走了,师兄也真有器量,不过他风字辈徒儿不够,挑玄叶何用” “你忘了?金剑前三名可以参加铁剑赛的” “这倒也是!师兄一早找我有事吗?” “不急!不急!师弟先喝口茶!”青阳亲手给青牛的茶杯斟满。 然后,青阳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师弟,你觉得铁剑门和官府关系如何?” 青牛心里一跳,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们修道之人,和官府又有什么关系?” “不然,率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铁剑门离京师这样近,朝廷安能不问?几十年前,我们铁剑门俗家弟子愈万人,就被人告上了朝廷,好在此事不了了之,但从此俗家弟子人数逐年下降,到现在还不及鼎盛时的一半,你说怎么和官府没关系呢?” 见青牛不答,青阳又笑笑说道:“一年前,李相在师弟的陪同之下游览铁剑门五峰,盛赞师弟管理有方,可有此事?” “那是宰相大人抬爱,我青牛有几斤几两,师兄还不知道吗?” “师弟谦虚了,宰相大人的眼光焉能有错,再说,宰相大人能来视察我们铁剑门,也就是默许了我们铁剑门的将来发展,只是以师弟的才能仅管理一峰区区数百人,确实屈才了” “师兄的意思是?” “我想免去青天下院掌院之位,那青天愚钝,实在不胜此位,铁剑九老中,只有师弟才有能力管理万人,就让师弟去任下院掌院,如何?至于青天,就让他暂代师弟管青云峰吧!” 青云没有说话,此时房间里气氛异常微妙。 良久,青云开口道:“既然掌门有令,青牛敢不遵从?那青天也不用暂代,直接任青云峰首座吧!只是我尚有三个小小的要求。” “师弟请说!” “一是我的直系风字辈弟子,我想带走,师兄看可行?” “可以,师弟尽管把他们带走。然后呢?” “其次就是我想再和师兄商量一下这次铁剑比武的事情,师兄也知道,我任青云峰这么多年首座,手下弟子愚笨,竟无一人夺魁,我想能不能让我走之前满足一下呢?” “好吧!只是不知师弟准备把这次殊荣让给谁?” “风华或者风强吧!” “师弟,你要知道,这次铁剑结果只是风平的半剑之差而惜败,那风华可能吗?” “师兄高见,另外,师兄觉得我们的山门是不是该整顿一下呢?你看这次金剑比赛,很多俗家弟子都混上峰来,所以我想山门处是否应该有个执事呢?” “这也可以,不知师弟推荐何人?” “风华!” 这次青牛不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青阳看了看青牛,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要求,想了想,终于答应。 青牛又接着说道:”有一事本来我一来就该说的,但现在才说,师兄千万莫要多心” 青阳眉头一皱,知道这个师弟其实心机极深。 “师弟尽管说!” “本来我想和师兄商量一下这次比武的奖品设置,那项学艺的奖励就取消了吧!还有学习第六层的资格其实也无必要,师兄你看呢?” “这样也好,只是铁剑的奖励似乎薄了一些,师弟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听说师兄有一粒碧心丹,不如把冰莲子换成碧心丹,掌门师兄可否舍得?” “师弟算得好精啊!你想要我给你就是,何必借小辈之手呢?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吧!”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咱门就一言为定!”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时辰后,在青云峰青牛真人房内,青牛把刚才和青阳所做的交易告诉了风强、风华二人。 风华大笑着对青牛说道:“师傅好手腕,居然让那青阳自己把下院送到了师傅手中” 青牛勉强笑笑对风强说道:“风强,你现在就去飞鸽传信,告诉王爷不辱使命,铁剑门下院已经到手。” 风强答应,却迟疑了一下说道:“师傅,弟子还是想凭真本事赢那风平。” “蠢材!上兵伐谋,莽夫才去拼斗,连那青松胖子都懂,你怎么不明白!” “弟子知错!我这就去发信。”说罢,风强匆匆而去,看着风强的背影,青牛对风华说道:“华儿,你是我们陈家小辈中的佼佼者,这次我把山门的控制权争过来,你莫要让我失望,要不是你武功不如风强,这铁剑第一名我会不给你吗?你智谋、武功各方面都好,就是遇事不够冷静,这一点你还差风强很远,只要你好好努力,将来爷爷一定会让你做铁剑门掌门,你先下去吧!”原来青牛是洛阳望族陈家现任族长的长兄,七十年前拜入铁剑观为道,那风华俗名陈华,正是青牛的侄孙,这风华为人骄横贪婪、平时最恨风强,只因为风强处处压制着他。 见风华走后,青牛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今天的这次权力斗争,其实是青阳和寿王李瑁赢了,他青牛输了。自从一年前当朝权相李林甫来游终南山,专门盛赞青云峰,他就知道是寿王出手相助自己了,近来又在频频催促自己赶快行动,但那寿王看中的却是下院为数众多的俗家弟子,只是他寿王不知道,其实铁剑门对那些俗家弟子根本就没有约束力,双方只是交钱学艺的买卖关系,根本就不能和自己控制的青云峰相提并论,这寿王如此短视,自己是不是押错了宝?自己已经知道了青阳的身体境况,而且借铁剑比武的奖品设置把那青阳的最后一道保险碧心丹也弄到了手,如果那青阳出点什么事,这铁剑门掌门还能逃出青云峰的手吗?青牛突然有点后悔,有一种功亏于溃的感觉,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他若不听令,那寿王能放过他?能放过陈家吗? 风强看着手中的信鸽远去,心里有种非常失落的感觉,自从上届铁剑比武自己一剑之差输给了风平,仅获第二名,这六年来自己就心无旁骛拼命练剑,武功已比六年前有了长足进步,他也听说了风平和叶芳的事情,就更有信心自己这次一定能够战胜风平,可自己是师傅却做了这么样一个幕后交易,实在让他郁闷,师傅就这样不信任自己吗? 风强早年是华山派的年青高手,自小和姐姐相依为命,二十岁那年,姐姐被家乡的恶霸之子凌辱至死,风强一怒之下,杀了那恶霸全家,为逃避官府的通缉,他不得不投到当朝皇上的宠妃武惠妃的娘家当护院,后来被派到铁剑门卧底,一年后就获得下院比武第一名,进了铁剑观,一晃已经二十年了,时间早已让自己慢慢的忘记了原来的角色,自己也早已经把铁剑观当成了自己的家。直到五年前,寿王李瑁突然派人找到自己,他才想起自己真正的身份,于是他试探自己师傅青牛真人,不料竟一拍即和,青牛真人立刻就投靠了寿王,风强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对铁剑门有着很深的感情,另一方面又不能违背上面的命令,在这种情况下,风强惟有用拼命练武来麻痹自己。 李月是在比武的前一天离去的,他不喜欢这样的比武活动,在看完吴氏父子的读书笔记后,他就再也找不到留下的理由,于是不留下任何书据,便悄然而去。 铁剑比武大会在隆重的开幕式后正式开始,开幕式上掌门青阳真人宣布了铁剑第一名可获得碧心丹,这引起了铁剑门所有人的沸腾,当青阳真人把盛丹的盒子高高举起打开时,一座比赛用的木台竟然被挤压坍塌。 第一轮,所有的种子顺利通过,而金剑第一名玄叶则败在了风云手下,随着比赛的顺利进行,最后对决第一名的依然是上届前两名风平与风强,风云依旧获得第三名,但这时意外却发生了,风平在决赛的前夜练功受伤,不得不放弃比赛,铁剑比武的第一名桂冠毫无悬念地落到了风强头上,但出人意料的是风强并不高兴,摔剑而去,也没参加随后的颁奖仪式,而由其师青牛代领。就这样,六年一届的铁剑比武大会以一个并非完美的结局落幕,多年以后,留在人们记忆里的只有那粒惊鸿一现的碧心丹。 半个月后青阳闭关疗伤,在他收拾闭关所需物品时,意外的在衣服内发现了一粒碧心丹,他抬头向大殿方向望去,那里,风平正领着通天峰全体道士舞动着流水剑法,若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青阳真人的眼角上竟然出现了一点泪光。 第一部 少年李月 卷二 男儿出山试吴钩 第二十章 入川 春去冬来,一晃三年又匆匆过去,李月已经十三岁,身材已长成了一个青年的模样,三年随心而为的修行,李月自然而然突破了太清道第五层。长乐也已于一年前出关,出关后的他变的更加乐观、风趣,用长虚的话来说,他离悟道不远了。 这日,长虚把众人叫到房中,告诉大家二件事,一是那玄冰石近日异彩连连,看来那些炼制的物品已经出现,长虚推算出在西南方应有异宝出现。另一件事青城山真妙观观主史崇玄率弟子经三十年编撰出《一切道经音义》,为道家第一部正式经典,但长虚推算出此事并不是那样简单,居然和长乐的修道有关。经大家商量决定,李瑶去南诏一趟,去寻找炼剑的异宝,而长乐和李月去青城山,看看那部道家经典的玄妙之处。 从陕西汉中、宁强入川,至广元、剑阁、梓潼,在横亘千里的秦岭、巴山、岷山之间有一条绵延150公里有余的古栈道,这便是曾被世人称为“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蜀道沿线地势险要,自古为兵家入川必经之地。 刚过霪雨季节,明晃晃的太阳炽烤着四川北部的崇山峻岭,雾气蒸腾开来,正是那种熟悉的、闷热而潮湿的天气,在金牛古蜀道第一座名关—七盘关的城楼上正有一老一少两个道人指点着周围的山川,他们正是入川赴青城山的长乐和李月二人,初次出游的李月对一切都非常感兴趣,不停的将所经之地与书上的描述进行对比,就这样走走停停,进程极慢,而李瑶心急,已在数日前先他们而去了。 “师兄你看,那就是摩天岭,就是邓艾灭蜀时披毡毯滚下的地方”,李月兴致昂然地对身边的长乐介绍着。 “所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长乐说道。 “好一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道长果然见识不凡!” 李月他们转身一看,见一青年公子正站在他们一旁,显然对刚才长乐所说极为赞同,只见那公子身高七尺,头戴诸葛巾,身穿青白色长袍,腰间斜挂一把长剑,长得面若冠玉,神采飞扬,他见二人转头看来,忙躬身一礼道:“学生李白,欲往长安而路过此地,适才听道长所言正中下怀,故有此感慨,打扰二位道长,还望见谅。”李月二人见李白如此人物,不禁心生好感,李月对李白说道:“贫道李月,这是师兄长乐,欲往青城,路过此地”。”二位可是为青城道藏而去?” “正是!先生可有消息?” “那边有一茶摊,我们可否坐下一叙?” 三人坐下,李白对李月二人说道:“青城真妙观编出《一切道经音义》,天下震动,当今皇上已经下旨,将此书献入京城,二位来时没碰到献书的道士?””没有!”李月长乐异口同声的答道。 “你们碰不到的,他们走的是荔枝道”,说话的是摆茶摊的老人。 “什么叫荔枝道?贫道二十年前常从此往来,怎么没听说过?”长乐好奇的问道。 “前几年那皇上娶了一贵妃,姓杨,只好吃荔枝,所以皇上专门派人修了一条运送荔枝的官道,俗称荔枝道” “怎能因为妃子想吃荔枝就如此扰民!”李白不由愤愤地说道。 “小哥此话只说对一半,修新道固然动用了大量民力,但修通后,百姓的交通却便利许多,这蜀道已愈千年,早已破败不堪,要不是贵妃想吃荔枝,那皇帝怎肯修新路,所以我们百姓还是很感激那贵妃的,听说她也是蜀人,就算为家乡尽了一点力吧!” 李月想想说道:“所以这就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吧!” 这时长乐问李白道:“不知那真妙观观主史崇玄是否也一起去了长安?” “没有,那史崇玄要准备天下道士道贺的庆典,二个月后才会赴京为皇上讲道,所以现在还在青城”。 临别时,李白不胜感慨的说道:“二位道长见识不凡,李白结识三生有幸,要不是进京赶考,真想和二位同游这壮丽河山!” “我们还会有缘的,先生将来必不是池中之物,要找容易”,李月笑笑说道。 李白突然想起一事对李月说道:“我想写一首关于这蜀道的诗,可是久思却不知从何入手,小道长可教我!” 李月指指茶摊的老人说道:“问他,写蜀道不问蜀道人,岂不是缘木求鱼?” 那老丈想想说道:“我们蜀道人有句俗话,[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句这么样?” “妙哉!妙哉!好一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李白受教了!”说完哈哈大笑飘然而去,远远传来他清朗的声音:“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始与秦塞通人烟”。 十日后,成都。李月和长乐走在大街上,那长乐正东张西望找着什么? “师兄!这么多年没见你喝过酒,怎么现在突然想喝了”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这次出关后,我变得跟一平常人似的,很多年前进入无剑状态后鄙弃的旧习惯,现在又回来了,这好酒也是其中一样”。 “可是我们银钱不多,喝不了好酒啊!” “不妨!不妨!是酒就行,对了!就是这家,二十年前我曾来此吃饭” 李月二人走进了一家巨大的酒楼,酒楼里熙熙攘攘,生意兴隆,一小二笑脸迎来:“二位道长,可要用斋,本店的素斋非常有名”。 “你们老板果然经营有方啊!这二十年来,酒楼扩大了一倍不止” “道长以前来过?” “二十年前来过,那时你们老板要把这个酒店卖掉,当时我劝他别卖” “正巧!我们东家这两天老在怀旧,您稍等,我请东家来见见你这旧人”说完那小二把二人引到一空座后,朝后堂跑去。 “师兄,你是不是想套套旧,弄点酒喝?” “你这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二十年前这酒店老板要卖这个酒楼,我给他算一命,让他别卖,现在看来果然不错,当时算命他未付我一文,现在他谢我一杯酒也是应该”,长乐翻翻眼睛说道。 “那如果老板已经换人怎么办?”李月继续追问道。 “应该不会,这醉风堂就是这老板的名字,刘醉风,如果卖掉这酒楼就应该改名,至于老板换掉,你没听那伙计说老板怀旧吗?” 这时,那伙计引着一个五十余岁的胖子走到长乐面前,那胖子施礼道:“听说道长是旧客,可否还认识我?” 长乐笑笑说道:“你忘了,你原来叫刘醉封,名字还是我给你改成了刘醉风呢!”。 “啊!原来是长乐仙长,二十年前蒙你铁口神算,救了酒楼,至今还没有谢仙长呢!楼上请!楼上请!” 进了二楼雅座,刘掌柜关上门后,突然“扑通”一下就跪在长乐面前,泣道:“求仙长再救我一命”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李月突然说道:“你还可以活三天”。 那刘掌柜一听连连向李月磕头,“求小仙长救命!” 那长乐知道李月医术,不禁问李月:“你如何知道?” 李月淡淡说道:“这掌柜中了一种毒,毒离印堂还有一寸,所以说他只能活三天了”。 “可有救?”长乐关切的问道,那刘掌柜也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李月。 “解毒是容易,只是这刘掌柜只是一普通人,怎么会中此阴狠之毒?让人费解”。 “你先解了毒,然后喝杯酒,再慢慢问他不迟” “是!是!是!求小仙长先救我,我再慢慢告诉仙长缘由”,刘掌柜匆匆的说道。 李月从包里翻出一方磁石,走到那刘掌柜后面,用手慢慢摸索刘掌柜的后脑, “在这里啦!”李月把磁石靠近,只听“叮”的一声,一枚极为细小的钢针被吸到磁铁上。 然后,李月摸出三粒药丸,递给刘掌柜,“每天一粒,三日内此毒可解” 那刘掌柜感激得连连叩头,李月微微一笑:“你请我师兄喝杯酒,就算谢我了”。 酒席间长乐问道:“李月,说说你是怎么看出刘掌柜中毒的?” 李月笑笑说到:“这刘掌柜眉间有一条细细蓝线,直通后脑,这种毒就叫蓝线,是一种慢性毒药,毒在脑部,线至印堂而亡,毒在身体,线至心部而亡,所以我知道,这毒针必在后脑处,李瑶用紫海棠曾炼制不少丹药,可解百毒,所以这蓝线之毒也能解”。 然后,李月沉吟一下,说道:“这种蓝线之毒极为罕见,却出现在刘掌柜这样的普通商贾身上,确实令人费解,刘掌柜可否说说中毒经过”。 刘掌柜叹了口气说道:“这事还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 第二十一章 青城 一个多月前,从京城来了一批宦官和侍卫,据说是去青城真妙观颁旨的,路过成都时曾在醉风堂用餐,那为首宦官对醉风堂的酒赞不绝口,并让刘掌柜送三十坛好酒到青城真妙观去,当夜,刘掌柜就和一个伙计出发了,送到青城山后,刘掌柜结完帐本应回成都,但那刘掌柜突然游兴大发,要去探青城之幽,走到那真妙观的后山处,刘掌柜看见一石屋,正想上前,突然从两旁跳出几个道士和镖师打扮的人,说这里是青城禁地,让刘掌柜速速离去,当他刚下山没几步,突然感到脑后一麻,就晕了过去,快要失去知觉的一刹那,听见有人说,这胖子只有三十天的活头,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山脚,刘掌柜害怕,就赶紧寻到伙计,连夜赶回成都,这几日刘掌柜总有短暂失明的现象发生,找了不少郎中,也不见效果,他不禁想起那只能活三十天的话来,心中极为害怕,幸亏长乐和李月相救,否则他就必死无疑。长乐和李月听了刘掌柜的叙说,心中对那石屋都起了疑心,这时李月突然问到:“刘掌柜可有子女?”刘掌柜忙答到:“有!有!有三子,长子刘迎正现在锦官书院读书,次子和幼子均还小,小仙长的意思是?” “我估计那帮人见刘掌柜三十日后未死,必会再来加害,所以想让刘掌柜把酒楼交给儿子,三日后诈死,以瞒过欲害你的人”李月说道。 “好!好!我马上去安排”,正在这时,有伙计进来,说少爷来了,还有赵公子也来了。很快一个颇为精明的年青人上走上楼来,后面跟着个另一个满面愁容的年青人,刘掌柜赶紧起来介绍,前面那个精明的的年青人正是他的长子刘迎正,后面的却是成都知府的儿子赵春,是他儿子的好友。刘掌柜赶紧替二人介绍长乐和李月,当听说长乐是当年给刘掌柜算命的神算时,那赵春眼睛突然一亮,忙躬身行礼道:“请仙长给我算一命如何?”,长乐和李月见赵春虽为知府的公子,却知书达礼,不禁好感大增,李月冲那刘掌柜施了个眼色,刘掌柜马上明白过来,急忙拉着儿子到后堂去了。这时长乐对赵春说道:“公子想怎么算?”赵春想想说道:“就算我这个名字中的[春]字吧!测姻缘”。长乐笑笑说道:“公子鼻直口方,命里应该是良缘,只是山根处略破损,最近可是为此事烦恼?” “正是!请仙长测字”,赵春兴奋地看着长乐。 “公子名字中的[春]字秦头太重,看来公子要当心秦姓女子”,听到长乐的话,那赵春顿时呆了,他有一表妹,从小父母双亡,一直寄养在他家,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几年他表妹出落得亭亭玉立,深得赵春父母喜爱,就想把她许配给赵春,赵春也很喜欢表妹,这事本无波折,可最近,赵春一个同窗想把他妹妹说给赵春,赵春也看过,长得妖治艳丽无比,冲赵春一笑,顿时把他的魂给勾走大半,所以赵春开始犹豫起来,一边是清深的表妹,另一边是勾魂夺魄的美人,实在让他难以取舍,今天听长乐一说,他仿佛挨了当头一棒,因为他同窗的妹妹正是姓秦,只见赵春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终于下定决心,他对长乐深施一礼道:“多谢道长提醒,赵春险些走错路!”其实赵春只是一时被同窗妹妹的美色所迷,这两天已经开始反悔,而长乐只是在他反悔的天平上略略施了把力,加速了他的醒悟。 这时,刘家父子也已回来,两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见赵春诧异,就把他父亲的事略略讲了一下,赵春想想说道:“听父亲说,这次来宣旨的人和李林甫有关系,所以还是慎重点,按小仙长的建议做吧!这件事情我会帮忙”。 青城山位于都江堰西南20公里处。连峰起伏,蔚然深秀。全山以幽洁取胜,与剑门之险,峨眉之秀,夔门之雄齐名。其周围青山四合,俨然如城,故名青城。自古就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誉,意为天下名山中,青城山是最幽深恬静的一个。 在收了刘掌柜200两银子的谢礼后(刘掌柜是要谢5000两的,被二人推辞),两人路上的食宿明显改善了很多。这一日,渐渐地路上的道士多了起来,大多是十几人一伙,领头的基本都是上了点年纪的道长,明显是去青妙观道贺的。这时,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青城山了 真妙观位于青城山南麓,扼在上青云山的必经之路上,共有道观上百间,道士四百余人。这几日各地道士云集,让真妙观疲于应付。好在观主史崇玄颇有能力,所来道士虽多,还是被他安排得井井有条,首先在山脚下搭露天大蓬数个,安排流水席,只要是道士均有缘入席,重要一点的道长,则被请到真妙观内单独招待,大部分住宿都安排在了镇上,现在镇上所有旅馆都被真妙观包下,若还是不够则在青城山其他庙、观内借宿,所以人虽多,却也不乱。长乐和李月刚来到山脚就被迎宾的道士请进了大蓬,他俩也着实不客气,大吃一顿后就悄悄上山了,他们并未走大路,而是利用绝顶的轻功从侧面上山,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刘掌柜所说的石屋,这是一间全用青色条石垒砌成的石屋,没有窗,只是左右各一个气孔,门用铁皮包裹。石屋周围站着六个持剑的道人,并没有看见侍卫或镖师打扮的人。这时候,李月向长乐望去,长乐微微一笑,手一摊开,六片叶子就被吸到掌中,长乐手一挥,六片叶子飞出,只见六个道人软软倒在地上,李月走上前去,手在门上一拍,一声巨响,门被击得粉碎,李月迎面看到的是一双愤怒的眼睛。 在同一时候,真妙观三清殿内,数十位来自各地有名望的道士依次而座,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道士,戴着描金道冠,紫色道袍,狮鼻阔口,一双凤眼不怒自威,正是观主史崇玄,只听他高声地对大家说道:“各位道友远到而来,令敝观蓬壁生辉,《一切道经音义》虽为敝观所编,实托皇上圣明和李相关照下才得以完成,至于我史崇玄,只是在我大唐的大治天下图里小小的描上了一笔,却得到朝廷和各位道友的如此抬爱,实在惭愧!惭愧!” “你若真知道惭愧就不会把我囚在石屋里半年了!”这时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闻此言,所有的宾客都站了起来,朝殿外望去,只见从大殿外走进一花白胡子的老道,身后跟着一老一少两名道士。 花白胡子的老道走上殿来,团身向众宾客一躬道:“贫道无方,原为真妙观观主,那《一切道经音义》是我率众弟子三十年呕心沥血所编,而不是你们面前的此人”说道这里,无方用手一指史崇玄,逼视着他一字一句说道“而不是此人所说的那样,为他所编!”一席话石破天惊,众人不禁纷纷议论起来。这时候就听史崇玄哈哈大笑,指着无方说道:“我来问你,要是我派人把你心爱弟子杀了,那这仇人是我还是那动手之人,同样,这《一切道经音义》在真妙观问世,那首功该不该是观主我史崇玄?”各宾客闻言也均点头称是。这是无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史崇玄骂道:“你一派胡言,我率弟子编书二十载后你才来,这《一切道经音义》有哪一个字是你所写,你说!” 那史崇玄手一背,转过身去说道:“确实我未写一个字,当年太宗皇帝率军打下我大唐江山,可曾听说他杀过一人?在上位者谋心不谋力,你们二百余人的吃穿用,这些银两何来?你们所用的上等纸墨何来?你们所引用数千官藏典籍何来?再说,我也把你无方的姓名题在其中,你还有何不知足?” 无方冷笑着说道:“好个把我的名字列在其中,我来问你,所列一百二十名编书者中,前六十名均为你带来的弟子,他们可曾写过一个字?” 史崇玄大喝道:“无方!那你想怎样?”。这时,大家基本都明白两人所争其实就是《一切道经音义》的冠名权。眼见二人僵持不下,一名老道站出来说道:“无量佛!贫道崆峒山玄清,各位可愿听我一言?”众人听见崆峒山玄清的名字皆为之动容,这玄清已经九十余岁,曾为多位先皇讲道,也常为当今皇上讲述养身之道,被当今皇上誉为“帝师”,在道界内得高望重,是一言九鼎之人。 见玄清出面,无方、史崇玄均躬身答道:“愿听仙长调停”。见大家均无意见,玄清微微一笑说道:“无方大师主编三十余载,居功至伟;史观主前后奔忙,主持大局,也功不可没,所以我建议在书封页正中设主编二人,只是史观主为皇上所钦点,故名字放在前面,无方大师就委屈放在后面,然后在主编下面设编者二百五十名,前二百名为实际编书之人,可由无方大师确定,后五十人为协助编书之人,则有史观主定夺。”二位看这样可好。二人均大喜,齐口答应。那史崇玄得到首名,李相那里可以交代,皇上那里也由他去风光,自然满意,虽那无方名在其后,也确实是他真正主编,至于弟子,史崇玄明白,真正出力的并不超过十人。而无方的名字由第六十一人变成主编,心头之火也就消了不少,更主要是与自己辛苦编书的众弟子基本都能上榜,这才是他所想要的。玄清见二人满意,又说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真妙观太小,二位将来实难相处,待此间事了,无方大师可愿跟我回崆峒山否?以便贫道朝夕闻道”,无方低头施礼道:“愿跟仙长回山”。 史崇玄心中暗骂:“这只老狐狸,把无方弄回去,将来这《一切道经音义》的注释权就归崆峒山了”,但他史崇玄无法,已经和无方闹翻,只能眼睁睁看无方和他的弟子们离去。史崇玄心头大恨,他突然想到,是何人把这无方老道放出来的?刚才看见无方的身后跟着两人。史崇玄向大殿外望去,两人踪影皆无。 第二十二章 路遇 唐时西洱河地区,共分6大部落,号称“六诏”,即蒙禹诏、越析诏、浪穹诏、邓赕诏、施浪诏,及蒙舍诏。当中蒙舍诏因地处南方,称为南诏,亦为各部落中最强。(诏的意思是指酋长) 长乐和李月在终南山搜索很久,也没发现刘掌柜所说的镖师打扮的人,两人也就下了山,离开青城山后他们并未回终南山,原因是李月想去南诏去看看,顺便找找李瑶,长乐犹豫一下就答应了,因为按照长虚的说法,他的青城之行应该和自己的修行有关,但目前什么也没发生,就这么回去,长乐也有点不甘心,所以两人折道去了南诏。两人从终南出发一直就骑马,到了云南后又买了两匹滇马换乘,这一天错过了宿头,直到天黑也没有看见市镇,这时,李月看见左面山上有一土地庙,高兴地对长乐说道:“师兄,前面有座土地庙,我们上去歇一晚吧!”长乐本想走夜路的,可想到李月尚年少,体力可能不支,便点头答应了。不一会儿,就来到土地庙前,见庙前的木桩上已栓了十几匹马,看来有人已捷足先登了,长乐把马栓好,两人便走进庙去,庙不大,正中供奉的泥像因光线暗淡看不清楚,左厢已经生起一堆火,十几个人正围火而坐,均不是汉人打扮,他们一面烧烤着打来的野味,一面大声说笑,中间坐一个少年,显然是这群人的中心。见有人进来,坐在外围的几个人马上站起来,挡住身后少年,手按在刀把上,警惕地看着长乐和李月两人,长乐微微一笑说道:“贫道和师弟错过宿头,想来小庙暂歇一晚,各位自便,我们坐右厢,不打扰各位。众人见进了的是两个道士,也就慢慢放松警惕,重新坐了下来,只留一人继续监视着他们。这时那少年低头对旁边的大汉说了几句,大汉先是摇头,可见少年坚持,也就只好点头答应,他站起来,冲长乐和李月说道:“两位道人,见面便是缘,不妨来同坐片刻”,长乐和和李月见邀,也不矜持,走上来就坐到火边,那大汉见两人坐下,先自我介绍道:“我们从中原回来,欲回家乡南诏,这是我家公子,我叫蒙哥,不知二位道号?”长乐见问,不紧不慢回答道: “贫道长乐,这是师弟李月,从青城真妙观过来,正欲往南诏一游”。那少年听说,看看长乐又看看李月,忍不住问李月道:“你们年岁相差如此之大,真的是师兄弟?”,李月看少年问得有趣,也就答道:“是大师兄代师收我,他是二师兄,虽名为师兄,实是师徒”。少年听了点点头问长乐道:“道长以前可曾去过南诏?” “去过,只是我这师弟是初次去,想看看哪里独特的风俗”长乐答道。 那少年又问道:“道长见多识广,可猜猜我们是做什么的?” “诸位都有武艺在身,却无货物随行,所以不是做生意也不是保镖,倒象大户人家护幼主出去游玩的,我说得可对?” “道长说得极是”少年身旁的蒙哥答道。 这时,李月对那少年说道:“你叫蒙阁逻凤吧!”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那少年旁边的人全部跳了起来,几个性急的甚至把刀也拔了出了,紧张的瞪着李月。倒是那少年并不慌张,笑着问李月:“你何以知道我是蒙阁逻凤?”李月用一枝木棍拨拨火堆,淡淡地说到:“你们是南诏人,你右边的人配有南诏一级侍卫的标志,南诏的规定,一级侍卫只能护卫国王,南诏国王蒙皮罗阁长子正当少年,不是你是谁?”,众人听李月分析,纷纷放下心来,那蒙哥直埋怨露底的大汉,早就叫他把身份标志拿掉的。 这时少年鼓掌大笑,“大家坐下吧!别紧张,看来汉人里面真藏龙卧虎啊!随便一个小道士,眼光就如此厉害,不错我正是蒙阁逻凤”。长乐见少年自承身份,就站起来施礼道:“师弟口快,小王爷莫怪?” “哪里!哪里!李月道兄见识不凡,我钦佩还来不及,怎会责怪,二位既然也去南诏,不如结伴同行,你看如何?”那蒙阁逻凤对李月说道。 “我们不一定真去南诏,不过结伴同行倒也无妨,走一程算一程吧!”李月看长乐点头后,对蒙阁逻凤说道。 “那就一言为定!来,先吃点东西”。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众人骑上马往南而去,蒙阁逻凤和李月年纪相仿,所以很谈得来,一路上给李月讲解南诏的各种风俗,而蒙哥却缠着长乐讨教武学,昨晚在李月说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后,长乐也大吃一惊,自然而然的使出护身罡气护住李月,结果被那蒙哥看出长乐其实身具绝顶武功,这蒙哥虽然是百夷人,但对中原武功却非常痴迷,年少时就曾在少林寺当过俗家弟子,现任南诏国王蒙皮罗阁的首席侍卫,他今天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长乐见蒙哥豪爽好学,便随意的指点了一下他的内功,他不知道,就是他这几天的指导,造就了南诏的一名武学奇才,不仅蒙哥,其他侍卫的武功均有了极大的提高,从此南诏的武学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几天后,众人到了姚州,姚州是大唐对南诏的最后一个重镇,城内为各族人民杂居,大家相处和睦。因为天色将晚,于是众人决定进城休息,明天一早再赶路。不料就在次日天快亮的时候,姚州城突然一阵大乱,无数唐朝士兵涌上街头,封住了所有城门,已经有士兵开始挨家挨户搜查,一时间鸡飞狗跳。刚刚收拾好准备出发的众人突见有变,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为疑惑,还是蒙哥反应快,先让众人把各自的身份标志收好。这时店老板跑来对众人说,官兵要检查,请大家配合,话刚说完,门就被推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随即走进一军官,他看了看众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带刀来姚州做什么?”,蒙哥上前施一礼说道:“我们是南诏人,公子是大户人家子弟,我们一行人正是护送公子回南诏,昨晚刚到,路过姚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说完,悄悄塞了一锭银子给那军官,那军官接过,感到手一沉,估计这锭银子起码有二百两之多,随即揣进口袋,马上和颜悦色说道:“原来是南诏贵客,失礼了,只是昨晚云南张太守遇刺中毒,我们也是奉命盘查,各位莫怪,听说那刺客是个女子,估计和大家没关系,不过这几日封城,还得委屈大家多住几日”。说完,叫过掌柜,那掌柜悄悄递上一个小包,“这是给众位军爷的一点酒钱,不要嫌少”,那军官掂掂,手一挥“走!下一家”,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朝下一家药铺冲去。 见官兵走远,那掌柜赶紧关上大门,对小二说道:“小张,你去探探情况”,那小二应声出去。掌柜转过身来,恨恨的“呸!”了一声对众人说道:“各位客人受惊了,这群官兵搜查是假,勒索是真,大家不要担心”。这时蒙哥问到:“这张虔陀是几时来姚州的?怎么会遇刺?”那掌柜答道:“这张虔陀是三天前来的,他平日里残暴好色,结下仇家无数,遇刺也不奇怪,只是如果他真死了,朝廷追查下来,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了!”说完连连摇头叹息。 蒙阁逻凤叹了气对大家说道:“大家先各自回房吧!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就耐心等几天吧!”就在众人将要散去的时候,那伙计小张突然跑进来,气喘吁吁说道:“张虔陀遇刺中毒极深,现在各处贴出榜文,重金求医”。 李月想想问那老板道“这张虔陀若身死,真会连累人无数吗?” “那当然!前年张虔陀生病,就怀疑是人下毒,结果杀了百余人还不止,所以这次遭殃的人肯定会更多”。 李月转头对长乐说道:“我们去给他看看吧!省得连累无辜!” 长乐点头对蒙阁逻凤和蒙哥说道:“我们二人略通医术,现在出去看看,大家可安心等候”。说完和李月上街去了。 第二十三章 太守 这时,张虔陀已经昏迷,其副将和手下已经乱成一团,大厅里跪着一连串的郎中,副将恨恨地对他们说,如果太守出什么事,就先拿他们开刀。众郎中哆哆索索,显是害怕之极。这时候,一名军士来报:“门口有两个道人,自称可以医好太守。” 那副将大喜,赶紧叫把二道士请入,来人正是李月和长乐。副将见长乐仙风道骨,不敢怠慢,忙把他们让入内室。李月见床上躺着一人,体态魁梧,正是云南太守张虔陀。此刻他脸色已经变黑,并开始向全身蔓延,李月上前翻翻他的眼皮,对长乐说道:“是蛇毒,剂量大,已中毒极深,一般郎中确实难以解救,师兄可先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然后用掌力震动他的内脏,待他吐出黑血后,方可下药解救”。长乐闻言看了那副官一眼,那副官急急说道:“道长尽管放手施为,再晚就来不及了!”长乐将张虔陀翻身侧卧,左手按住其背心,右手运劲在他腰下一拍,只听“哇!”的一声,张虔陀吐出一口黑血,就在他吐出黑血后的瞬间,一颗丹药已被李月弹入其口中。片刻之后,那张虔陀又连着吐出几口黑血,突然坐起大叫道:“闷死我也!”,随即又躺下再次昏迷过去,呼吸渐渐沉重起来,脸上的黑色也慢慢消褪。这时李月对那副将说道:“好了,再过半日太守会醒来,然后慢慢滋补,几日后当复原如初”。副将大喜,挥挥手,一军士托一盘白银上前,“这是白银三千两,权作二位道长的诊金”,长乐摆摆手说道:“这诊金就不必了,只是贫道有两个小小的要求可否答应?” “道长尽管说!” “一是请把那些郎中放了,二是可否命令众军解除戒严,不再连累他人?” 那副将想想,有点为难地说道:“第一个要求问题不大,我现在就可以把那些郎中放走,道长的第二个要求我做不了主,不如这样,道长稍坐半天,待太守醒后,直接给他说好了。”长乐无奈也只好答应。 半日后,张虔陀果然转醒,听了副将的禀报后,忙吩咐请二位道长前来。张虔陀坐在床上欠身对长乐、李月说道:“多亏二位道长,恕张某不能下床,失礼了!”然后,张虔陀又对李月说道:“不知本太守所中何毒,请小道长指点一、二?”李月见问,略略欠身答道:“太守中的是从响尾蛇中提取的毒液,此蛇大多生活在西北大漠荒滩之处。”张虔陀闻言点点头道:“那就是了,我曾在西北呆过十几年,结下仇家无数,遭此劫也正常。刚才听副将说,二位道长希望此事就此揭过,不再追究,可是?”见长乐点点头,张虔陀继续说道:“我也知道我名声不好,杀人太多,若不是念我可能会大动干戈,两位道长也不会来救我,也罢!想那刺客应早有准备,此时也该逃去无踪,就给两位道长面子,此事就此揭过!”长乐见张虔陀答应,口中称谢道:“我观此处各民族相处融洽,太守何不对南诏宽容一些,大家也可相安无事”,张虔陀接过副官递来的参汤,喝了一口徐徐说道:“朝廷也有人说我对南诏过于苛刻,不显天朝大度,殊不知这其实是腐儒之见,我云南在大唐虽为边荒之地,但也比那六诏富庶百倍,现在民族和睦,那只是表象,握权力者必有野心,那六诏首领个个是野心勃勃之辈,倘若让一家强大起来,统一六诏,难保他不会对大唐土地起野心,而且旁边还有个吐蕃,倘若两家勾结,同时出兵大唐西南、西北,大唐能否对付得了?那我云南百姓又如何面对兵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任何一家强大,谁冒头就打谁,所以也别怪我独对南诏不公了”。李月听了暗暗点头忖道:“看来这太守虽然小节上欠佳,但大事却不糊涂,云南太守这个职位确实非一般读书人所能坐镇”,想到这里,他和长乐双双欲告辞离去,那张虔陀说道:“多谢二位道长救命之恩,将来若有事,尽管来云南,在这里我张虔陀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两人回到客栈,刚进门就见蒙哥迎上来说道:“二位好本事,刚出去半天,这全城的戒严就解除了,不知两位是否有空,我家公子有请!”两人随蒙哥来到蒙阁逻凤房内,只见蒙阁逻凤正在房里走来走去,象在考虑什么事情,见李月、长乐进来,赶紧让座,旁边侍卫随手关门出去,屋里就只剩蒙哥等四人,双方分宾主落座后,蒙阁逻凤严肃地对长乐说道:“我南诏想聘长乐道长为南诏国师,不知道长愿意否?”长乐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小王爷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修道多年,近来有突破之意,我必须回山静修,不能再问俗事。” 那蒙阁逻凤见答,脸上显得有点失望说道:“我知道仙长必不肯去,只是不甘心,总要亲口问问,我南诏偏僻,人才匮乏,这次我来中原,也是想招揽一些有本事汉人,不料碰到的大多是些夸夸其谈之辈,我也不禁产生轻视大唐的念头,只有见到仙长二人之后,方知自己是井底之蛙”。这时李月不禁想到张虔陀之言,向蒙阁逻凤看去,只见他虽年少,眉宇间却充满了刚毅的神情,忖道:“将来此子必成大器”,于是对蒙阁逻凤说道:“我有一言,不知小王爷是否愿听?”蒙阁逻凤忙站起施礼道:“愿听道兄教诲!”。 李月慢慢说道:“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一个国家的强大不在朝夕,也不在一代君主,若小王爷能去浮躁之心,从小广泛培养南诏本土人才,不以出身而论,不以地域而限,不以民族而分,数十年后,南诏何患无才?” 听到此言,蒙阁逻凤和蒙哥同时拍桌站起道:“李月兄金玉之言,南诏受教了,数十年后南诏若有所为,全在今日之言”。 李月笑笑说道:“将来我们或再有相见之日,希望那时我们是友,不是敌!” 蒙阁逻凤握着李月之手,感动地说道:“我蒙阁逻凤在此发誓,李月永远是我南诏之友!” 当长乐、李月二人欲告辞离去时,客栈掌柜匆匆赶来,对长乐说道:“门口有一老道姑来找你们!”长乐和李月对望一眼,齐声说道:“一定是李瑶来了!”李月赶紧跑到门口,正张望时,突然感觉后脑被轻敲一下,回头一看,不是李瑶是谁,这时长乐和蒙哥也赶了过来,李瑶问道:“师兄、李月你们怎么来了?”长乐一指李月道:“问这臭小子,非想去南诏看看,所以才来,你的药找到了吗?”“找到了,只是此处非说话之地,我们里面去说!”说完也不理蒙哥,扯着长乐径直去了。李月抱歉地对蒙哥说道:“她是我师姐,也是我师兄的妻子,失礼之处,请见谅!”说完拱拱转身赶去。 房间里,李瑶小心翼翼拿出一布包,解开后,见里面是一条型玉盒,李瑶慢慢打开,李月二人定睛一看,只见玉盒放着一根血红色的首乌,“啊!血首乌!”李月轻呼,李瑶点点头,又把玉盒收起。“师妹在哪里找到的?”长乐问道。 “在我父亲坟头发现的!”李瑶叹一口气,慢慢说道。 第二十四章 往事 李瑶的父亲李笑阴出生在苗疆,她的祖父是一汉人郎中,常年在苗疆采药,祖母是苗疆一酋长的女儿,因误服药物,被正在采药的祖父所救,便嫁给了他,后来生下李笑阴。李笑阴五岁那年,母亲去逝,父亲把他带到四川,拜入四川唐门,20岁时因偷学唐门家族秘籍,被废掉武功后逐出唐门。李笑阴一气之下自创“血煞门”,由于其收徒无门第偏见,又常为贫苦人治病,故“血煞门”发展极快,李笑阴30岁时血煞门就已经发展成川南第一大黑道门派,门下人才济济,李笑阴四十岁那年因早年武功被废时留下的暗疾发作,不久就去世,李笑阴死后,按他的要求葬在苗疆其母亲的墓旁。他16岁的独女李瑶被推任新的血煞门门主后,行事随心所欲,出手狠辣干脆,被江湖上称为“毒心菩萨”,后来李瑶被长谷上人收为徒,从此血煞门逐渐衰落,最后被江湖中的黑白两道联手剿灭,终成历史尘埃。 李瑶此次南来,也不知道能找到晶源水、血首乌、无忧草和金舍利中的哪一个,所以先去了南诏,在南诏收集了一些珍稀药材后,返后蜀中。这时她突然产生一念头,去看望血煞门故地,不料早已物是人非,问及一些上年纪的老人,均表示未听说过血煞门这个帮派,这时李瑶方知血煞门湮灭最少也已近百年了。李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李笑阴,自己出家为道后,竟然从未想过给父亲扫墓,怀着一种歉疚之情,李瑶来到苗疆,好在苗人重阴魂,父亲和祖母的墓均还在,只是多年无人打扫,早已杂草丛生,依稀还可辨出是两个土堆。李瑶在父亲的墓旁发现一棵奇树,树干树叶均为红色,树下土地也为红色,李瑶清除杂草,发现那红色土地一直蔓延到自己父亲的坟头,不知父亲的坟头是那红色的源头还是尾,面对这种奇景,李瑶也无法理解,后来此处苗人的长老告诉她,这是死者生前所杀的无数冤魂的怨气积聚所至。李瑶重新给父亲和祖母修整了坟墓,在清除杂草时李瑶意外的在父亲的坟头正中发现一棵百年首乌,这棵首乌浑身血红,李瑶非常惊喜,她知道这一定就是血首乌了,随即把它收入随身的玉盒。在拜祭了父亲和祖母后,李瑶悄然离开了苗疆。她却不知道,就在她把血首乌带走的一年后,那棵红色的奇树便慢慢枯死,树下红色的土地也恢复成了普通的颜色。 李月三人没有和蒙阁逻凤一行同去南诏,而是即刻返程赶回方寸山,李瑶担心那血首乌不能长置,故先行赶回方寸山,留下长乐和李月从原路返回,在姚州城门,蒙阁逻凤和李月依依惜别,多年后,正是这一段友情终使蒙阁逻凤放弃了图谋大唐的念头。 见蒙阁逻凤他们远去后,长乐突然问李月,“你认为那张虔陀评南诏之言如何?” “务实之言”李月回答道。 “那你昨日对南诏王子之言,不怕将来真应了那张虔陀的话吗?” 李月淡淡一笑道:“与其几个嬴弱的人在一起互耗体力,不如让其中一人强壮起来,统一六诏,这样百姓也少遭点罪,至于大唐,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南诏,真能撼得动吗?大唐要亡,也必亡于自己的手上,纵观历史,无不如此!” 长乐无言,半晌突然说道:“李月以你的身份,若不学道,将来必成大器之人!” 李月反问长乐:“何为道?治理天下就不是道吗?” 长乐一怔,口里念着李月的话,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两日后,两人来到渝州,渝州即是今天的重庆。西周武王伐纣,以强悍的巴族兵丁为前峰“歌舞以凌殷人”,灭纣之后,武王“封宗姬于巴”,建立巴国,建都江州。后秦灭巴,设置巴郡,仍以江州为郡群治所,秦将张仪筑江州城。而此时的渝州已是大唐西南名城,水陆要冲,可以东下荆楚,西进成都,南走滇黔,北上汉中,是扼控山南道(唐分全国为十道)的军事、文化、经济重镇。渝州为两江交汇之地,嘉陵江纳细流汇小川,纵流两千余里,于此注入长江。每当初夏仲秋,碧绿的嘉陵江水与褐黄色的长江水激流撞击,漩涡滚滚,清浊分明,形成“夹马水”风景,其势如野马分鬃,十分壮观,长江容嘉陵江水后,声势益发浩荡,穿三峡,通江汉,一泻千里,成为长江上的“黄金水段”。 长乐站在两江交汇之处,这几日,他心情不能平静,思潮如眼前的长江般汹涌澎湃,百年来的各种际遇逐渐涌入心怀,虽已年代久远,但依然历历在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带李月来此处,但内心深处却感到此处和他有着重大的关系,他站在江边苦苦思索,突然江边船上一个孩子的哭声顿时把他带回了历史的年轮。一百五十年前,就在此处,一个行走江上的年青船夫,正努力的摇着橹,要将小船靠岸,头上火辣辣的骄阳炙烤着船夫黝黑的皮肤,虽然江水湍急,但舱内娇妻爱子的鼓励却让船夫终于把船慢慢靠岸。岸上人潮涌动,无数的小贩挑着担在岸边焦急的等着靠岸的船,若能抢到那船上的几条鲜鱼,就可以在明日的早集上卖个好价,满足家人几天的生活所需, 码头上有几座高台,台上几个士兵正懒懒的打着瞌睡,他们不关心下面忙碌的苦民,实在没什么油水。这时江面上漂来几艘大船,船上挂着行镖的旗号,这在这一段江面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突然,一个高台上的士兵惨叫着跌下江去,接着2个、3个,高台上的士兵们纷纷跌落,身上均插满了箭镞,码头上顿时一片寂静,人们都被这一情况惊呆了,有人突然大叫一声“是**来了”,这时那几艘大船放下了行镖的旗帜,挂上的**的黑旗,数百黑衣人从船舱里涌出,向人群放箭。码头上一阵大乱,大家纷纷掉头逃命,夹在人群中那个年青船夫拼命挤出,朝小船狂奔而去,那里有他挚爱的妻儿,就在将要跑到船边的一刹那,一支箭洞穿了他的胸膛,他慢慢跌入江中,那眼神分明是对妻儿的留恋、是对妻儿未来的担忧、是对生命即将结束的不甘! 妻子嘶叫着从船舱里扑出,伸出手去拼命要抓丈夫的手,虽然徒劳,但她依旧拼命的捞着,看着丈夫的尸体渐飘渐远,她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冲回舱抱起儿子跳入江中,孩子的哇哇大哭让她猛然惊醒,她奋力抓住一个木盆,(木盆的一头栓在岸边的石头上,那是小贩们留下的)尽全力把孩子推进盆里,一个浪头打来,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她毅然转身,扑入滚滚的长江中寻找自己挚爱的丈夫去了。 长乐突然跪下,这里就是他和父母生离死别的地方,他捂着脸,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指缝里滚落,百年前藏在生命最深处的伤痛突然被揭开,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任凭命运之神把自己推入百年前的无尽哀伤中。 良久,长乐慢慢醒来,天已黑尽,李月跪在长乐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叹道:“人之感情,自生即有,若不能去,何能超脱?”长乐闻言身体猛然一震,他抬起头来,只见浩浩长江向的远方奔去,没有时间尽头,正如空中无数的星图,千万年来如此、千万年后如此。 此时长乐站起身来,向苍穹张开臂膀,他的神识仿佛和大地天空融为一体,他喃喃的说道:“道在何处,道在天下、道在人间、道就在心中!” 他终于悟了。 第二十五章 家信 数日后,李月二人再次来到成都,自渝州悟道后,李月并没有觉得长乐有多大变化,除了精神好一点外。长乐后来告诉李月,他的悟道和长虚不同,长虚悟的是天道,那是勘破生死,可以飞升的真正的“道”,而自己的道其实只是精神上的一次突破,他的武学和身体其实早在十年前就达到了这个境界,但心结却一直无法解开。 长乐告诉李月:“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心结,藏在他内心最深处,本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我的心结就是与父母的生死离别,那时我虽年幼,但父母的逝去却象一颗种子,深深的种在我心中,我如果不能解开这个结,那我永远也不能获得精神上的突破。” 李月又问长乐:“那李瑶的心结是什么?”长乐摇摇头说道:“谁也不知道?或许连她本人也不知道!”长乐对李月说道:“但长虚却知道你的心结,他对你所安排的每一步,都是朝着这个方向去,等有一天你明白了,或许能达到我和李瑶都无法理解的更高境界,李月,你是一个天生奇异的人,你对道的理解有时甚至超过我,但虽如此,你却不能盲目,上天对每个人的安排都是有序的,正如你对我所说,人之感情,自生即有,若不能去,何能超脱?你若不能去体悟人生感情,那拿什么去悟道,你初来时,对什么都淡漠,这对你并无好处,所以我们努力改变你的心境,让你以平常心态去面对生活,这些年来你改变了很多,这对你的将来是很有好处的,其实我们并未改变你的心智,只是改变了你的态度。长虚也对你说过,仅仅对道的理解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体质的同步提高和人生阅历的积累,三者都很重要,李月你有时间好好想想吧!”李月沉默不语,随后的两天时间里,两人再没有说话。 进了成都城,他俩又来到醉风堂,听到小二的报告,刘迎正急忙跑出来迎接二位仙长,迎到雅室后,刘迎正说道:“家父一切尚好,现在住在别府中静养,两位仙长的大恩大德,刘家真的无以为报!”说完他一下子跪在李月和长乐的面前,长乐忙把他扶起来安慰道:“其实也无大碍,过一、二年后你父亲又可正常生活,他只是小人物,没人会留意他的。”双方坐下后,刘迎正突然想到一事,说道:“我那好友赵春的母亲,也就是知府夫人生了一种怪病,多方寻郎中医治均无效果,赵春一日三次跑来打听二位仙长的消息,那知府夫人是菩萨心肠,成都众多的流浪儿童都受过她的恩惠,请二位仙长能否有空去看看她吧!”这时,大家突然听见快速的上楼声,刘迎正苦笑着说道:“一定是他来了。”果然老远就听见赵春的喊声:“老刘!是道长他们来了吗?他们在哪?”门一下被推开,一个满脸通红的年青人闯了进来,正是上次算命的赵春,看见长乐二人坐在房内,赵春赶紧平静下来,向二人深深施了一个礼道:“求二位仙长救我母亲”。 成都的春天是温暖而湿润的,中央大街上一群群孩童正嬉戏玩耍,而通往城门口的方向是一辆辆马车上载满了举家出游的人们,知府衙门就在中央大街的中部,黑瓦重檐,威然严肃。赵春领着李月二人从侧门进了内宅,穿过几个月门后,来到内宅正堂,赵春先把二人安排在会客厅,随后赶到父亲书房去禀报,不多时李月二人看见赵春陪着一中年男子进来,那男子气质儒雅,澄静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焦虑,见李月二人站起来,那中年男子忙施礼道:“下官赵陶,听犬子说二位道长医术盖世,这下内人有救了!”李月说道:“盖世不敢当,只是略知一、二罢了!不知夫人身体有何不妥?” 赵知府叹口气,请二人坐下道:“大约两周前,内人突然头痛难忍,过几日愈发加重,这几日虽然安静了很多,但每天总有三、四次发作时间,疼起来连老夫也认不清了,请了众多名医,有的说中风,有的说邪气冲顶,吃了很多药也不见效。”李月想了想问到:“夫人可有宿疾?” “没有,内人一向身体康健,从未有过头疼之病,”赵陶回答道,“恳请二位仙长到内室看看。” 长乐、李月随赵陶父子来到内室,内室里站着四、五个丫鬟、在床边坐着一位盛装少女,眉目清秀,见众人进来,赶忙站起身,那赵春说道:“表妹,这就是上次给我算命的仙长,现在特来给母亲治病,”少女闻言向长乐施礼道:“就有劳仙长了”,说完挽起床帘,退在一边。 李月上前,只见床上躺着一名中年妇人,脸色煞白,嘴唇上也毫无血色,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李月看罢问赵知府道:“夫人的头疼可有规律?” “有!几乎每隔四个时辰发作一次,”赵知府答道。李月又对长乐说道:“师兄可用内力探视一下她的头颅内可有异物,我的功力不够。”长乐点点头,上前用手掌虚抚那妇人的头部,一会儿后对李月说道:“有!有两个活物,均约寸长。”这时李月回头问知府道:“府内可有水塘,或者夫人最近可去水边踏青?”赵知府想想说道:“府内东面确有一水塘,种满荷花,夫人月前也曾到郊外踏青,在河边驻足过。”李月听说,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了,先前知府大人说夫人并无宿疾,且疼痛有规律,一般人的头疼往往是先轻后重,决非夫人这般突然剧痛的,那就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异物侵入,适才我师兄用内力感受到了夫人头内有寸许长的活物,夫人最近又在水边呆过,所以我推断可能是水蛭,也只有这样,夫人的脸色才会呈失血之状。”听了李月的分析,那赵知府紧张的问道:“可有解救之法?”,李月笑笑说道:“如果真是水蛭,倒也容易,大人可取一点新鲜的鸡血,一块纱布,再拿一根针灸用的针来。”不一会儿,下人把三样东西备全,李月左手用纱布沾点血,放到妇人鼻前,右手捏着金针,凝视着妇人的鼻孔,赵陶父子站在旁边观望,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几个丫鬟和赵春表妹早已退下,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随着血腥气越来越重,突然一物闪电般从妇人的鼻孔里窜出,沾一点血后又迅速缩回,就在该物快要缩回时,妇人的另一鼻孔也窜出一物,当两物一出一进正好平齐时,李月出手了,众人只觉眼一花,李月笑吟吟的站起来,举起手中金针,那金针上串着两物,正拼命的扭曲挣扎,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是两条肥大的水蛭。李月将水蛭交给下人,然后对赵知府说道:“应该无事了,夫人过不久就会醒来,再补补身体就无妨了。”赵知府大喜,忙把二人让到客室,命下人上茶后说道:“看了这么多名医,虽然也有人怀疑是头内有异物,但手到病除的,还是二位仙长啊!真是国手!真是国手!”李月笑笑说道:“大人太抬举我们了,这不过是小症,甚至连病都不是,怎敢当国手二字。” “不然,这虽非病,但川中名医我均已请遍,却无人可治,如果说我川中狭小,那京城赵王妃也生有怪病,多名御医诊治,均说不是病,但也无计可施,你说国手又有什么用?” “啊!”李月大吃一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的赵王妃可是赵王李郁的王妃,明妃?” “正是!”赵知府回答道。 李月的心开始乱了起来,多年未见的母亲竟然生病,这该怎么办才好?这该如何是好?他恨不得马上就飞到母亲身边。长乐看李月坐在那里发楞,赶忙拉起李月向赵知府告别,说山中本有急事返回,但因要治夫人的病才耽误了半日,现在夫人已经安好,所以要急着赶回终南山。那赵知府见苦留不住,诊金又不肯收,只得放他们离去。离开知府衙门,长乐对李月说道:“你别急,当年师兄说你和母亲八年后还有相见之期,现在正好八年,你母亲就生了病,其中必有缘由,我们先回山问问师兄再说。” 李月想想,便点头答应,当夜二人就离开成都,直奔终南山而去。 第二十六章 问药 终南方寸山上,长虚静静地听着李月讲述母亲病重的消息,在长乐和李月尚未归来前,长虚已经看到了李瑶带回来的血首乌,他心里着实忧虑,因为师尊给他说过,这血首乌其实是大凶之物,它本是无数煞气和恨意聚合的结果,是用来平衡金舍利的慈悲之心的,否则铸出的兵器就无法用在战场之上,但长虚没有料到李瑶竟是在自己父亲的坟头上找到此凶物的,长虚不知道这个血首乌将会给李瑶带来什么?在忧虑李瑶的同时长乐的悟道又给长虚带来了安慰,虽然在意料中,但师弟几十年来的彷徨终于有了了结,长虚随即让长乐再次闭关,长乐需在二年内至少有五次体悟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才算是真正踏进了道的门槛。 长虚在李月的脸上看到了一个少年对母亲病重的担心,这在八年前李月离开家时是无法看到的,在感慨李月长大的同时,长虚发现李月的眼睛里时不时流露出一种晶莹的质感,这可是达到木剑境界后才有的表现,这孩子什么时候突破太清道第六层的。其实李月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在渝州长乐悟道时同时突破了第六层,如果说太清道突破第四层象夏天里的豪雨,让人所有的经脉都明显感到了质的变化,那么突破第六层则更象润物无声的春雨,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长虚轻轻拍了拍李月的手,示意他静下心来,然后长虚说道:“你母亲的病其实因你而生,普通人的体质是阴阳平衡的,但你母亲自从生下你和你妹妹这对孪生子后,体质一直是偏于阴性,这样的体质最容易被外界的阴邪之气所侵害,而我观你们家府邸,发现里面的气机藏有太多的怨恨和邪气,所以当年你太祖母的病虽然说是心病,其实一部分也是被这些阴邪之气所乘,同样你母亲的病也就是日久天长被那些阴煞之气侵入所致。”李月点点头说道:“我们赵王府在百年之前就是齐王李元吉的齐王府,玄武门之变后,那长孙无忌率军杀入齐王府,全府无论男女老幼三百余口全部屠尽,过了一个月后方才有人去收尸,所以可见唐明皇把这个府第赐给我父亲也并未安什么好心。但是师兄是怎么知道我母亲会在我离家八年后生病?” 长虚叹口气说道:“是师尊告诉我的,他老人家百年前就已经安排好了,虽然我现在也是天道,但比起师尊实在是差得太远。”说完长虚从身旁的木匣里取出一函,递给李月,李月拆开一看,只有三个字“火龙洞”,他不解地把手上的信函交给长虚,“师兄,这是何意?”长虚看了看对李月说道:“在终南山往北三百余里有一座高山叫太白峰,北面的悬崖上有一个隐藏的洞窟,洞口处长有一株植物,这株植物每十年一开花,然后结出数十枚红果,这种红果就叫火龙果,师尊就是根据这种火龙果给洞取名为火龙洞,洞很深,据师尊说洞里可能藏有异种,这种火龙果是阴邪之物的天敌,也只有它才能救你母亲。上次是你李瑶师姐取回的火龙果,最后炼成四粒碧心丹,你可以去问问李瑶。” 李月找到李瑶,问起火龙果的事,李瑶很惊讶的看着李月说道:“该不会是你想去取那火龙果吧!那是非常危险的。”李月就把母亲生病的事以及长虚的话还有师尊留下的信函一一告诉了李瑶,李瑶紧紧捏住师尊留下的信函对李月说道:“看来冥冥中一切皆由天定,正是20年前长乐去了成都,你们今天才能救那掌柜,也才能认识知府的公子,才能医他母亲的病,最后才会知道你母亲病重的消息,而那火龙果再过十日就要出果了,你师兄既然要你单身前往,我就要告诉你,那洞中有只巨蝎,住在山洞深处,当火龙果要熟的时候就会醒来伤人,十年前被我斩掉一只螯钳,只可惜让它跑了,否则我就可以取到火龙浆了。” “什么是火龙浆?”李月问道。 “其实火龙浆才是火龙果的精华,火龙果成熟后在这簇果子的顶部会结出一个水泡,水泡里面的浆体就是火龙浆,如果火龙果被摘下,这个水泡就会马上迸裂挥发,而用任何一样东西去触摸它,也会迸裂挥发,只有一种非玉非骨的东西才能盛它,那巨蝎的头上有一珠和一角,都是这种东西,可惜上次被它跑了,你这次如果能杀那巨蝎,可以用那角去盛火龙浆,把那珠子也带回来,我会给你做一样东西,另外那巨蝎的内丹也是宝物。”说到这,李瑶从床下拖出一箱子,取出一把短剑说道:“这是师尊最心爱的一把剑,后来送给我,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就做你的护身之剑,它没有名字,你可以给他起个名字,虽然你已经到木剑境界了,但还是用得着。”李月默默的接过短剑,轻轻抽出,剑的外观虽然极为普通,但抽出后却感到一阵森森地寒意,李月把剑送入鞘中,对李瑶说道:“谢谢师姐赐剑,这把剑既然没有名字,那就取名[无名]吧!另外师姐怎么说我是木剑境界了?”李瑶笑笑说道:“木剑境界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看你的眼中有一种晶莹的质感,所以知道你已经突破了太清道第六层,我当年也是在不知不觉中突破的,所以也难怪你自己不知道,记住了!那巨蝎有灵性,伤了它它就会跑掉,所以必须一击致命,那巨蝎的胸部有一月牙形的白斑,那就是它的罩门,一剑必死,这畜生百年来不知伤了多少人,希望你这次把它除掉。”说完,又递给李月一个瓷瓶,“用它装火龙果,回来后我会教你制丹。” 李月出了李瑶的小屋,轻轻运功一跃,竟跳起十余丈高,他自己也吃了一惊,未突破第六层之前自己最高只能跃起五丈余高,现在竟翻了一倍还不止。李月连续借力翻跃,第四次就跃到了那五十余丈高大树的顶端,踩着软软的枝条,一阵风吹来,那枝条随风摆动,李月举目四望,只觉天地空旷,自己仿佛到了云端,李月顿时感觉自己胸中豪情万丈,他一个筋斗从树梢跃下,不待落地,拔剑向二十余丈外的一棵小树挥去,只听“咔嚓”一声,那小树竟被被剑气齐腰斩段,和李月同时落到地上。李月长啸一声,纵身跳下千丈悬崖,一只仙鹤从山顶掠过,和李月一起向北方飘去。 第二十七章 火龙 只一天功夫,李月便来到太白山脚下,山脚有四、五个村子,其中山北面是一个较小一点的村庄,叫尚家村,由于天色已晚,李月就找了一户猎人家借住一晚。就在夜里,突然一阵阵犬吠声把李月惊醒,他推开门,见无数火把象一条长龙朝村里走来,这时主人家的门也开了,房东尚老爹和老伴均站在门口张望,李月忍不住问道:“尚老爹,出什么事了?”“那怪物又出来伤人啦!两天前村里有两个少年失踪,几个村的青壮都出去寻找了,看这样子,估计是找到什么啦,唉!肯定不是好事,作孽啊!” 渐渐的,火把都进了村,李月走到村口,只见地上放着几只麻袋,几名妇人正伏在袋上痛哭,这时李月听边上有人叹息道:“太惨了!只找到部分肢体,其他的估计都被那怪吃掉了。”李月看了片刻,默默地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月告别房东尚老爹,大踏步地朝太白山走去,那尚老爹苦留不住,只好硬塞给李月一把锋利的猎刀,方放他离去。这太白山方圆有十余里,山势陡峭,植被稀少,尤其是北面,冬天朔风尤其剧烈,故山壁被打磨的异常光滑。走了一个时辰,便走到山脚,李月抬头向上望去,现在他的视力异于常人,按照李瑶的提示,果然在距山顶五百余丈处,看见一突兀出的大石,李瑶说那山洞就隐藏在石下,李月决定先到山顶,再往下寻那洞**,山壁虽然陡滑,但对于常年上下方寸山的李月来说,只能算作儿戏,很快李月便爬上了山顶,他稍作歇息,便慢慢地朝那突兀的大石滑去,从山脚下看那大石宛若鸡卵,但近前看时,那突兀的大石竟有七、八十余丈高,仿佛是太白山上隆起的一个巨瘤,从那大石往下寻那洞**,十分费劲,壁滑坡陡不说,而且此处的风特别大,一般人根本无法立足,早就会被风吹走,所以近百年来,除了李瑶他们外,再无人来过。李月围着大石的底部从左至右荡了两圈才发现那洞**的所在,洞**的入口被一石梁正好挡住,须从石梁的上方顺一裂缝沿石梁内侧滑下,滑到石梁中部时才会看到那个洞**,李月站在洞口,只觉洞里昏暗潮湿,再往前就是一片黑暗,阴森恐怖,就算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轻易入内,难怪十年前李瑶伤了那恶蝎后就没有再追下去。李月觉得脚下似乎有东西,低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他竟看到了一只人脚,还鲜血淋漓,李月知道一定是那两个少年的,他捡些碎石把它盖住,就开始寻找那株火龙树,李瑶说得果然不错,就在洞口唯一被光照着的地方,长着一株很矮的小树,就在树顶端长着一串葡萄似的小果子,半青半红,李月近前一看,只见那簇红果的顶端有了一点隆起,估计就是还未长出的火龙浆了。眼见红果将熟,李月不敢大意,他决定就守在树旁等红果成熟。太阳满慢的落山,月亮升起,这是已经是七月底了,山脚下虽然热暑未褪,但山顶的夜里却寒冷异常,李月已经进了木剑的境界,外界的寒暑对他已经再无影响,他坐在火龙树旁,把心沉入丹田,顿时周围的一切都感觉得异常清晰,任何的轻微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觉。天快亮的时候,李月隐隐听到洞深处有一点轻微的响声,随即又寂静下来,过了不一会儿,李月就感到有东西在离他约三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李月知道那怪物来了,而且已经发现了自己,正在监视着自己,洞外的天已经大亮,那东西监视李月已近二个时辰,这时李月看到,经过一夜的火龙果已经全红,李瑶说过这火龙果在红透后一天之内必须把它摘下来,否则就会一夜之间干瘪掉。可是那东西好象非常狡猾,好象已经吸取了十年前断钳的教训,它耐心的等待着机会,在它看来,这火龙果是它的私物,是不许任何人染指的,眼看着已近中午,那火龙浆也开始一点点结出,那怪物依然一动不动,李月突然心里一动,有了个主意,他站起来,拔出无名剑,走近火龙树后手起剑落,那火龙树的一根枝条就被李月切掉,由于力道捏拿得非常巧妙,长红果的那一枝没有丝毫震动,果然那怪物见李月不是取果而是毁树时,它开始暴怒地向李月扑来,速度极快,李月早有准备,他轻轻一跃就跳出了洞口,攀在洞外的石梁上,这时李月已经看清了那怪物,果然是一只独臂巨蝎,身体赤红,大小宛如一只牛犊,那怪物一下扑空,竖起倒螯,闪电般向李月刺去,李月再次一跃,跃上石梁,似乎没站稳,险些掉下万丈深渊,那巨蝎虽然两击落空,但它看李月似乎要远逊于十年前的那个人类,加之李月毁树是它无法容忍的,于是它也迅速地爬出洞**,架空在缝隙里,一钳一尾同时向李月刺去,李月一闪身让过巨蝎的攻击,但脚下似乎一滑,李月惨叫一声,一物落下了万丈悬崖,那怪物见李月跌落,但仍然不放心,用倒尾在石梁上端摩挲,突然巨蝎感觉到心一凉,低头看时,一把短剑从下方飞来,没入自己胸前的半月白斑里,那怪物嘶叫一声,爬回到洞**里,举臂要将那火龙树毁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一把猎刀飞过,再把巨蝎唯一的长钳再次被削断,巨蝎终于无法支持,朝洞里爬两步后就轰然倒下,一股一股绿色的浆体从它身下渗出,腥臭无比。原来李月见那洞口的结构,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他在悬崖上砍下一棵树的树干放在石梁顶上,后来他毁树激怒巨蝎后,把它引出石洞,故意装作失足跌到,然后把树干踢下石梁,他知道那巨蝎的谨慎,就在巨蝎搜索石梁顶部的时候,他迅速荡到石梁底部,此时那巨蝎正架空站在洞口和石梁之间,把胸腹部暴露在空中,李月就在它的胸腹部下方,用飞剑之术把无名短剑射入了李瑶所说的半月形白斑中,这就是人和兽的区别。李月巧妙的利用了洞口的石梁结构,一剑结果了巨蝎,那巨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被刺杀。 过了半晌,李月见那巨蝎再无动静,上前拣起猎刀,先把那倒尾剁下,这时即使巨蝎不死,李月也再不怕它,他一脚把巨蝎踢翻过来,拔出短剑,见巨蝎已经死透,李月便用剑尖把它头上的骨珠和骨角挑下,再劈开她的头颅,取出一颗枇杷大的白珠子,这就是巨蝎的内丹。 李月拿着骨角,用随身携带的清水把它洗净,拭干以后,走近火龙树,这时火龙果已经完全红透,那火龙果的顶端也冒出了一颗葡萄大的水泡,李月小心翼翼的把火龙果先弯曲,再用针把那水炮刺穿,用那骨角接住一滴一滴落下的浆体,一共有五滴浆体。李月再用那颗骨珠堵住骨角的敞口处,周围的缝隙用石蜡密封好,见那些浆体确实不会溢漏出,再把骨角固定在腰间,然后取出瓷瓶,把所有的火龙果全部收入瓶中,把火龙果的事情弄好后,李月捡起巨蝎的断钳和断尾,跃出洞口,向山下荡去。 在把巨蝎的断钳和断尾交给尚老爹后,李月便飘然而去。从此太白山周围的很多村子里都供奉着一位斩妖除怪的少年道士,那些画像都是根据尚老爹的描述所画,到最后竟绘成了一个少年二郎神的模样。 第二十八章 探母 李瑶小心翼翼的接过骨角,脸上还是掩饰不住她的惊讶,当她听李月述说刺杀巨蝎的过程时,不禁为李月的精巧设计所叹服。李瑶把那骨珠镂空,做成一精致的珠形小瓶,然后把火龙浆浆液慢慢倒入瓶中,封死瓶盖后,交给李月道:“这就是一颗火龙珠了,随身带在身上可避任何妖风邪气,而且,在邪气密集处,这颗火龙珠就会变蓝,以示警惕,你那颗巨蝎内丹也有同样的警示作用。”然后又用骨角做成了一只可化百毒的酒杯,也给了李月。最后开始教李月制丹,李瑶取出一瓶白色粉末说道:“制丹首先要有上好的丹基,用丹基做成丹体,有人用上好的金创药作丹基其实也不错,但真正好的丹基是要区分用丹的目的,去火毒则用阴性丹基,去水毒则用阳性丹基,去腐生肌的还要用考虑各种制衡因素,象我制的碧心丹就用了上好的金创药和解毒粉混合后做成丹基,然后用这火龙果和数十种珍稀药材相配才制成,故有核桃大小。象给你母亲制的丹药,只要这火龙果的就够了,再配些滋补之药,用解毒粉作丹基,很快就能做好。” 第二天,李瑶把制好的五颗红色丹丸给了李月,李月收好后,便找长虚告辞去了,长虚没有说话,给了他一些碎银并写了一张纸条递给李月,让他下山后再看,李月下山后,打开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遇疑则探”。李月收起纸条,大踏步地向阔别了八年的长安城走去。 在离长安还有十里的地方,天色已将晚,李月就住进了一间客栈,准备明天再进城,这时已经是夏末秋初,但夏日的炎热似乎还不愿离去,李月和别的客人一样,坐到客栈外搭的大棚下吃饭喝茶,周围的客人大都是从外地进京的,李月的旁边明显是一群商人,正聚在一起谈论各种商品税钱的变化,在他们旁边则坐着几个胡人,竖着耳朵半懂不懂的听着他们的谈话,大棚的左首则坐着几个镖师打扮的汉子,心情畅快的大碗喝酒大声谈论,看样子是已经顺利完镖正要返回镖局,和他们相反的是一个书生,一个人坐在那里闷闷不乐地喝酒,旁边站着一书童,正苦着脸看着他的主人。另外还有一些零星的本地人,各得其所。 突然,远方的官道上扬起一阵尘土,似乎有数十匹马朝这个方向狂奔而来,小二见机不妙,赶紧招呼众人避让,当群马靠近时,大家看见当先的是一名身着皇族服饰的少年,15、6岁左右,生得英气勃勃,长相不凡,几十匹马从客栈旁边飞驰而过,激起无数灰尘,呛得众人纷纷躲避不迭,见马奔远,一镖师怒骂道:“是哪家的王爷,如此嚣张。”这时客栈掌柜出来,招呼小二重新安置众人,闻言苦笑道:“这是太子李亨的次子李系,估计是想在关城门前赶回去,他还算好的,没把我的棚子拆了已经不错,上月郯王李琮的儿子来游玩,就因小二手脚慢了半拍,把小二毒打一顿不说,还拆了大棚,要不是他的几个玩伴嫌脏,估计我的小店也会被拆掉一半。”掌柜见大家把同情目光投向忙碌的小二,忙说:“不是他,是另一个,现在还在家躺着呢!”这时,一个商人打扮的胖子对掌柜施一礼说道:“我们是从南边来的,不了解京城诸王情况,请掌柜介绍一下,可好?让我们心里也有个数。”他说完,旁边的众人纷纷称是,那掌柜见众人心切,便说道:“好在我们大唐不禁民间评论,只要不涉及皇上,其他皆无大碍,既然各位想听,我就给各位客人讲讲,小二,给大家上茶,”见各位客人渐渐围拢过来,那掌柜也是健谈之人,一时兴致起来,清清喉咙便对大家说道:“在我们市井百姓中把这些皇室王爷分成了三等,第一等是皇上的几个权重的儿子,主要是郯王李琮、郢王李瑛、太子李亨、甄王李琬、寿王李瑁、棣王李琰、仪王李璲,这几个王爷被皇上所喜爱,除了太子李亨和寿王李瑁外,个个飞扬跋扈,其子女均为京城霸王,在外胡作非为,无人敢管。 第二等是皇上的另几个儿子,如光王李琚、夏悼王李一、颖王李璬、怀哀王李敏、永王李璘、延王李玢、盛王李琦、济王李环等等他们虽然也是皇上亲生,但由于其母亲地位不高,或者本身尚年少所以在京城影响就没有前面几个大,话虽如此,横行霸道却少不了他们的分。 第三等王爷就是先帝的一些儿子或他们的子孙另外还有一些隔了几代的王爷,比较有影响的是申王李成义,岐王李范、薛王李业及赵王李郁,这几个王爷年纪已大,治家也严,所以他们的儿孙倒也不是很扰民,其中赵王李郁因太后的关系,只能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三等王爷,至于其他一些不入流的小王和非王的皇室子弟那就更多如牛毛,数不胜数了,这里就不多讲了。”这时那商人插口问道:“为什么赵王李郁涉及太后的关系了?”,听此言,那掌柜吓了一跳,忙说:“晚了!晚了!各位客人回房歇息去吧!明天还要赶路呢!”见那商人不解,旁边有人轻轻拉拉他的衣服,在他耳边说道:“这个涉及到当今皇上,在公开场合评论是要下牢的!”,那商人闻言,脖子一缩,赶紧和其他同伴回房去了。 李月也在一旁听了那掌柜的介绍,他虽然只有十三岁,但身量颇高,一般人都拿他当十七、八岁的青年,所以也无人管他。这是他第一次从普通百姓口中知道了自己父亲的分量,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三等王爷。第二天一早,李月便离开客栈,朝长安城走去,赵王府位于宫城内,大街上戒备森严,一般的流民、乞丐难以入内。所以街上往来之人大多衣裳鲜明、气质高贵,李月思家心切,没有多看,径直朝赵王府走去,赵王府大门前冷清落寂,只有四个兵士,看起来年纪均过四十,两个人正倚在门前聊天,另两个人在扫着一地的落叶,看李月走近,那两名聊天的军士忙立起身来问道:“小道长有何事?”李月微微一笑对军士说道:“烦请通报王爷,说李月来了。” “王爷不在京城!”李月犹豫了一下,对那军士说道:“那就请转告管家王贵一声,说李月来了。” “你稍等!我马上给你去通报。”听见来人姓李,那军士不敢怠慢忙进府找管家去了。那管家王贵正在训斥一名犯事的下人,听见军士的通告,他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猛然从凳子上跳起来,朝那军士嚷到,快!快!快去让他进来,带到大厅里,然后又对旁边另一人说道:“你到书房去告诉大公子,说李月少爷回来了,在大厅呢!然后也顾不上跪在地上的下人,转身向内宅跑去。在内宅门口,王贵找到夫人的贴身侍女思月(王妃因思念李月,顾将侍女更名为思月),把李月的消息告诉她,侍女大喜,忙进屋去禀报去了。 李月随军士进了王府,发现一切都不变,只是更显陈旧了,远远地就看见一青年站在大厅前,李月一眼就认出是他的长兄李照,李照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文才极好,在京城文人中很有名气,几年前就随父编撰[两晋史],去年和父亲去了金陵,听说母亲染病,两个月前从南方赶回,一直在为母亲的病体张罗,听说阔别八年弟弟来了,一向稳重的他也禁不住一下子站起来,他从小就极爱自己的亲弟,当年是坚决反对李月离家的,现在由于赵王李郁几个大一点的儿子均已**,兄弟间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李照过于偏文,所以性格稍显懦弱,内心常常盼望着自己的亲弟能早日归来。他来到大厅前,远远见一少年道士进来,虽然离别八年,但李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亲弟,看着弟弟的道袍颇旧,李照鼻子一酸,几步走上前去,两兄弟无声地紧紧抱在一起。良久,李月听见前面有动静,抬头一看,在兄长身后,几个丫鬟扶着一中年贵妇走来,那贵妇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正是李月的母亲赵王妃。李照见母亲居然下床来了,赶紧上前扶住。王妃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两眼死死的盯着李月,李月上前两步,慢慢地跪在母亲面前,王妃突然丢开所有搀扶着她的手,一把死死地抱住李月,半天才放声大哭,“我的儿啦!” 第二十九章 兄弟 李月把母亲扶回房内,向母亲简单讲述了八年来的情况,李照则把管家王贵叫来,命令他决不能把兄弟归家的事再告诉任何人,包括另外几个弟弟。 王妃上下打量李月,见李月皮肤黝黑,但身体健壮,又高兴又伤心,她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儿啊!你出家了吗?怎么真穿了道袍?”李月微微一笑说道:“孩儿还没有道籍,算不上是真正的道士,只是穿了件道袍而已。”“原来是这样,当年那长虚老道也答应过我的,不让你出家,对了!那老道如何了?你这次回来能呆多久,为娘知道八年后还能见到你,所以天天盼天天望,终于把你盼来了!”说道这,王妃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孩儿这次回来主要是给母亲治病,母亲身体安好后就好回山,母亲放心,再过几年,孩儿就一定回来,再也不走了!” “你们父子几个都是离家命,这次你来也见不到你父亲,他到金陵去了,明年才能回来。” 这时李照插口问到:“小月,你能治母亲的病?”这几个月,他日日替母亲操心,母亲的病一直不好,他心里异常沉重,李月来时,他正在书房里看医书。 李月说道:“我一直跟师姐学医,所以懂一点医术,这次来就是专为母亲治病的。” “哼!有了师姐就把亲妹忘了?”这时,房间里进来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身火红劲装打扮,正是李月的孪生妹妹李影。 “你这丫头,消息倒很快,不去练武跑到这里来了。”王妃把她拉过来,疼爱地抚摩着她的头, “娘!小影不知道小月回来了,进门前听思月说才知道的”她撒娇地对王妃说道。 李月看了看自己的孪生妹妹,脑海里呈现出那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他会心一笑说道:“我师姐已经一百五十余岁了,年纪比小妹要大一些。” “你吹牛!哪有一百五十岁的老太婆,那不是成老妖婆了,小月说老实话,你师姐到底多大,还有你的武功学得如何?咱们比比去,”说完一拳就向李月的肩头打去,李月也不躲闪,“砰!”一声,打在李月的肩头,李月笑笑,并不在意。 “小影,不许胡闹,你吵着母亲了!”李照沉下脸来对李影说道。李影惟独怕她大哥,见大哥训斥,便低下头,不再做声。 王妃摸着李影的头笑着说道:“看着你们三兄妹在一起,为娘心里好高兴。” 李月这时对李照说道:“娘的病我心里大概有了点数,我还要再看看,下午再和你详谈。” 李照点点头说道:“我们下午在书房再谈吧!”然后对王妃说道:“母亲,小月这次前来,我觉得还应该保密才对,母亲看如何?”王妃想想说道:“好吧!小月就住在我的院内,告诉管家不得给任何人提起此事!” “娘!为什么?”李影不解地问道。 “这是你父王的意思,以后再解释给你听吧!你嘴快,千万别出去乱说啊!” 书房内,李月和李照面对着坐下,两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时间的距离让兄弟疏远了许多。 “太祖母怎么样了?”李月首先问道。 李照沉默了一会儿,他从李月的眼里看到了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和智慧,便对李月说道:“这几个月母亲生病,父亲又不在,太祖母就暂时搬回宫里住去了。”停一停,李照又说道:“我已于5年前成婚,是国子学博士左渊的长女,三年前你嫂子生下一子,父亲给他取名李文,上周娘俩正好回娘家小住一阵子去了。一晃就八年了,你不知道我们这个赵王府变化很大,你的另几个哥哥都不学好,整天在外花天酒地,你二哥和三哥与寿王李瑁的儿子走得很近,皇位继承人的斗争远没有结束,我真担心他们会惹出什么祸来,尤其是你二哥,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趁我不在京城,串通别的几个兄弟闹事。” “他们是为什么?” “为了这个王位还有家产,我们赵王府虽然没有什么权,但在京城诸王中却是最有钱的。” “王位不是由嫡长子继承吗?二哥还闹什么?” “你有所不知,三年前朝廷下旨,今后各王的继承不超过三代,且继承者不再非嫡子不可,而由现在的王爷或皇上在诸王子孙中选贤者继承,哼!今上自己开了先河,还要别人也效仿。你那二哥前年娶了户部尚书最疼爱的孙女为妻,从此更加飞扬跋扈,不把母亲和我放在眼里,但我最担心的却不是他。” “那是谁?” “你的四哥,他一向沉默寡言,从小就有很深的心机,这一两年他也常常不在府中,却不是和你别的兄弟去胡闹,我听说他常出入于太子府内,我怀疑他和太子李亨有关系。” 李月听了兄长的话,想了想说道:“我师兄告诉过我,在我正式回家之前,赵王府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虽会有一些波折,但只要大哥不要让人抓住什么把柄,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浪,再说父亲正当壮年,谈此事尚早,大哥尽管放心。” 李照听了点点头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是我的亲弟,我需要你的帮助。好吧!我就再等你七年吧!来,说说母亲的病,你是怎么考虑的?” 李月坐直身体,严肃地说道:“母亲得的不是一般的病症,严格说来,根本就不能算病。” “那是什么?” “府内的怨邪之气长期侵入母亲的身体所致。” “邪气?难道世间真有鬼神?是啦!以前常有巡夜的家人声称在后院碰到过鬼,父亲也曾多次请人查看,均无结果,难道真有其事?” “世间的鬼神是否存在,只有经过的人自己清楚,但我们这个世界却有很多异种生灵存在,我在上月就斩杀过一只磨盘大的巨蝎,不过大哥也不必太担心母亲的身体,我有灵药在手,医治不难,我担心是府中怨邪之气的源头,不除掉它,早晚会出大事。” “那小月可有把握?”李照忧心的问道,他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妻儿。 李月笑笑,轻轻拍拍大哥的手“放心!不铲除它我是不会走的。” 第二天,李月来到母亲房中,吩咐下人准备一个盛有生石灰的净桶,除李月、李照及使女思月外,其余人均不准入内,李月请母亲端正坐好,他运气在母亲身体上主要的三十六个大**上轮番虚点,经过五轮半个时辰后,李月见母亲身体已经出汗,便取出一颗火龙丹让母亲吞下,然后对思月说,等一下王妃会有黑色血块泻出,就用那个装有石灰的净桶,又递给她一粒去邪除秽的寻常丹药让她服下以防不测,交代完后,李月、李照均退到房外等候。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房门打开,使女思月拿出一只净桶递给李月,李月打开看看,便吩咐下人先用石灰把它填满,放置三日后架火焚毁。 兄弟二人走进房内,见母亲躺在床上,身体极其虚弱,但气色已经好转,李月摸了摸母亲的脉搏,对李照说道:“好了,母亲的病根已除!”然后回头吩咐思月让厨房用上等梗米小火熬制一碗稠粥。思月回来后,李月又取出两颗火龙丹给她,吩咐她每三个月给王妃服用一颗,半年后王妃将完全康复。然后李月把剩下的两颗丹药塞给李照说道:“这火龙丹不是寻常之物,无论多重的伤病都可以救回,大哥可自己留下。”李照迟疑一下说道:“此药如此珍贵,不如留给父亲、母亲!”李月笑着说道:“给父亲、母亲还有太祖母的礼物我已经备好,大哥尽管收下。” “那我就替你大嫂和侄儿多谢你了!”李照有点感动地说道,他知道弟弟的心意。 第三十章 诛妖 喝完一碗粥后,王妃便沉沉睡去,没有了恶梦的侵扰,她这一觉睡得异常香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身子虽然还虚弱,但精神却已经大好,王妃有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感觉。 李月却没有闲着,按照和大哥商量的办法,他已戴上面具,变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道士,在府内四处查看,确实在夜里,当李月走近因闹鬼而被废弃的后花园时,李月的火龙珠和巨蝎内丹同时泛起蓝光,但是时间很短,很快就灭了。 又过了两天,王妃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能独自下地走几步路了,李月就将火龙珠给了母亲,并让她随身携带,这样就再不怕各种戾邪之气的侵扰了。骨角做的酒杯也给了母亲,待父亲回来时转给他,这酒杯可避百毒。至于巨蝎内丹,那是准备给太祖母的礼物,因为李月还有大用,所以暂没有拿出来。 这天夜里,乌云密布,黑云低压,四周一片漆黑,李月在房内收拾停当后,领着两名胆大的家人出发了,为防万一,李照命令所有的人都不许出门,只说是请了终南山道士来除妖。李月靠近后花园时,内丹开始微微泛起蓝光,和上次不同,这次蓝光一直没有消失,李月让两名家人留在园外,自己轻轻跃过了围墙。也不知多久没打扫了,园子里野草丛生、满地落叶、一片荒芜,李月开始感觉到了不对劲,一般的花园水塘总有蛙叫虫鸣,可这里却死寂无声,一点生机都没有。李月停下脚步,他已经感觉到前方有情况发生了,果然,一个轻飘飘的白影从湖底飘起,白影象一股烟,随风扭动着,接着又上来两个、三个,李月并不惧怕,径直向池塘走去,随着李月走近,越来越多的白影或灰影被李月的气机从水里逼出,它们似乎都很惧怕李月,纷纷站在池塘对面的空地上,李月一直走到池塘边,再无白影飘出。李月向前看去,竟足足站满了三百多条白影或灰影,且依稀可以辨出男女。李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了齐王府内被屠的家人仆众其实尸体并未运走,而是全部填入到这个池塘中,冤魂难散,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百年来的孤魂野鬼生活各位还未过够吗?为何还要痴缠俗世不去超脱呢?” 众影开始有了动静,李月感觉到它们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苦衷,李月又说道:“去吧!我会把禁锢你们灵魂的妖孽除掉,再不超脱,你们就将永无出头之日了。”这时,池塘里的水开始波动起来,动静越来越剧烈,蓦地,一条巨大的青白怪蛇从水中抬出头来,这条怪蛇面目狰狞,从水面立起,足有十丈余高,它比起八年前在忘忧峰遇到的那条蛇要巨大和恐怖得多,在漆黑的夜里,蛇身上的磷片泛起幽幽的青光,那大蛇张开口,一股浓烈的妖气向李月扑面而去,池边魂魄纷纷缩成一团,对这条禁锢他们近百年的妖蛇显得十分害怕。李月并不畏惧,他迎上前去,默默运起太清道第六层中的锁心诀,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向那妖气迎面撞去,这锁心诀是一种类似现代催眠术的精神力量,对付各种非人类的生灵尤其有效,李月也是斩杀巨蝎后方才悟出的,这是他的首次使用。 这时,李月突然感觉到那蛇的妖气并不是很纯很强,甚至有一点虚张声势的感觉,其实那蛇虽然巨大可怖,但也只仅仅修炼了三百余年,离灵物的境界还相差很远,就连那巨蝎它也远远比不上。 果然,那怪蛇被李月的锁心诀所引,已经无法摆脱李月的控制,李月凝视着那蛇,一步一步把它引出池塘,就在李月手持无名剑马上要靠近那巨蛇时,突然,一条红影从旁边的大树上扑下,举剑向那巨蛇的头颅砍去,和大家猜测的一样,这红衣人正是李月的孪生妹妹李影,李影从小好动,八岁时和一帮王室少女一起拜名动京城的剑师公孙大娘为师,李影的天赋很高,五年来已经成了公孙大娘在京城的第一高徒,因她爱穿红衣,性情泼辣,京城武林人均称她为“红辣仙女”,她自己也非常喜欢这个绰号,没事就和一帮王室少女去京城的各个武馆比剑,从未败过,当然有很多人是因为她皇室的身份而让她几分,母亲的娇惯、师傅的宠爱、同行的谦让,逐渐养成了她高傲的性格。这次李月回家,她在高兴的同时,也有点瞧不起自己的哥哥,一身旧旧的道袍、身上没有一件兵器(李月把无名短剑插在腿上)、目光也不锐利,根本就不象练武的样子,还跑到终南山呆了八年。在母亲房内打过他一拳,虽然他没有象自己想象的那样痛弯腰,但也说明不了什么,练了八年,皮肉总该要变厚一些吧! 今天夜里,李照特别要求她晚上老老实实呆在屋内,可她哪里呆得住,不就捉妖吗?自己在王府呆了十三年,从来没见过什么妖。好奇心战胜一切,在李月尚未靠近后花园时,她已经从另一头跳进了花园,躲藏在一棵大树上。李影的功力和灵力不够,根本看不到那些从水里飘出的白影和灰影,她只看见李月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几乎要笑爆肚皮。直到那条巨蛇出现,她才开始有一点害怕,女孩子都天性怕蛇,何况是这样长相可怕的怪蛇。她见李月毫不畏惧的迎着蛇,此时她才有点佩服自己的孪生哥哥,有一点胆量。后来她见那怪蛇并未伤人,反而有点呆呆的样子,于是胆子开始壮了起来,直到那蛇已经到了她的身下且背对着她,望着怪蛇巨大的头颅,李影突然产生一个念头,觉得自己可以一剑把它斩段,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性子,于是从树上扑下,想一剑把那蛇头砍下。 李月在进园子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树上有人潜伏,可是他无法分神,只盼望那人老实地呆在树上别动。李影的突然扑下硬生生地冲断了李月的锁心诀,和所有的精神功法一样,锁心诀也最忌旁人干扰,尤其是今天晚上,李月第一次用这种功法,对手是恐怖的妖蛇,一个不慎就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此时李月感到眼前一黑,一口血吐出,真气断成了千万截,在他的体内乱窜,那怪蛇一下子摆脱了李月的控制,顿时清醒过来,它感觉到头上有物扑来,巨尾一摆,就把李影扫出三丈之外,李影撞在一棵树干上,立刻晕了过去。那怪蛇不管李影,转头就向李月扑去,李月这时已经清醒,他拼命的调节体内的真气,他只要再用一点点时间就可以把内力稍微调匀,那时就会有一点反击之力了,眼看那怪蛇已经扑到,他此刻大急,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一物,抬手就把它当作暗器向怪蛇射去,那东西正是巨蝎内丹,那蛇似乎非常忌惮这颗内丹的光华,即将扑到李月面前时突然停住,急急向后退去,躲过了内丹。就这么一停顿,李月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他乘机调匀了内息,持剑盯着怪蛇,那蛇躲过内丹,等它滴溜溜落地后,发现那竟是一颗妖兽的内丹,好象已经修炼的数百年,功力要比自己的内丹高出很多,怪蛇眼内流露出贪婪的神色,只要吞下它,自己就可以凭添数百年的修为,它顾不上李月,游上前去,一口就吞下了内丹,它仰起头,斜视着李月,口中发出愉悦的鸣叫。它突然发现李月也露出一种怪异的笑容,那是一种嘲弄和讥讽的笑容,那妖蛇微微一怔,突然一阵剧痛从腹中传来,瞬间变得更加猛烈,它无法忍受,拼命在地上挣扎,慢慢地身体变得僵直,很快身体从中间断成两断,不断有黄水渗出,巨蝎内丹便从断处滚落出来,怪蛇哀鸣一声,就此死去。原来李月考虑到园内可能有妖兽出现,便在那内丹上涂上一层薄薄的化尸粉,准备以内丹为诱饵,骗妖兽吞下,从而溶化妖兽的内脏,以奇制胜。可怜那蛇修炼三百余年,尚未伤过一人,就被贪婪蒙蔽了头脑,中了李月的毒计,尚未争斗就不明不白的死去。 不一会儿,那蛇便化成了一滩黄水,地上只剩一颗透明的珠子,李月俯身拾起(李月在内丹上涂了化尸粉,自己早戴上手套),见珠子里面似乎还有液体,李月在池塘内把珠子和内丹洗净,揣进袋里。他站起身来,向池塘对岸望去,三百多条白影呆呆的站在那里,他们没有想到禁锢自己百年的妖蛇就这么简单地被消灭了,李月向他们说道:“尔等去吧!早日去你们该去的地方,不要在停留在人间了,我会超度你们的。”那群冤魂齐齐向李月一拜,各自散去,渐渐地全部消失了。 李月清洗了地面后,向李影走去,此时李影尚未苏醒,李月便把她负在背上,跃出花园,招呼还候在外面的两名一无所知的家人,一起离去,他需要时间调整自己的内息,好在他已经到了木剑境界,太清道已经能够自我保护,李影的卤莽终没酿成大祸。 第三十一章 上香 李月在房内一连调息了三天,方才恢复。其间只有大哥李照来探视过他,李月只把怪蛇的事简单告诉了李照,另外也提了一下当年齐王府的灭门事件是导致府内怨邪之气过盛的原因,现在已经被解决。李月让李照把后园的池塘用泥土填平,并在上面种满合欢树,同时请高僧来后园颂经七七四十九天,以超度亡灵。李照虽然心中还有一些疑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也没有深问,就按李月的吩咐一一照办。 三天后,李月恢复了功力,他意外地发现,经过这次疗伤,自己的功力精进很多,现在已达到了木剑中期的境界。而王妃的身体也逐渐好转,已经能到院子里去散步了。 这天,王妃把李月叫来,有点伤感地说道:“月儿,娘的病多亏你了,你是不是要走了?”见李月默默地点点头,王妃又说道:“娘明天想到慈恩寺去上香还愿,月儿,你走之前就陪娘去一趟吧!”李月答应,随后又把巨蝎内丹给了母亲,让她转给太祖母,说常用此物泡茶,可延年益寿。 第二天,管家准备好车銮,李月换了平常服饰混在随从中,李照则骑马护在母亲的车旁,赵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向慈恩寺进发。慈恩寺是唐贞观二十二年,太子李治为了追念他的母亲文德皇后而建,为大唐皇家寺院,平时也向普通百姓开放,终年香火旺盛,人潮如织。来到寺前,大门口已停满车驾,有几辆车似乎也是皇室专有,看来今天寺内也有皇室人员。那知客僧主持老远就看见了王妃一行,赵王府是仅次于当今天子的第二大香客,为慈恩寺重要的财源,知客僧主持那敢怠慢,不等车驾停稳,早就领着一帮僧人迎了上去。 “阿弥陀佛!王妃身体康复,真是佛祖显灵,今天王妃可是来还愿?” 赵王妃点点头,那知客僧主持忙把王妃让入寺内,“请王妃先到贵客室稍息片刻。” “为何?红叶方丈怎么不见。” “不敢瞒王妃,郯王妃此刻正在大殿上香,方丈正在相陪。” 李照听了心中不快,重重地“哼!”了一声,王妃忙止住道“照儿不必动怒,那郯王妃确实比我们早来,等等也是应该的。” “阿弥陀佛!王妃大量,我代方丈先谢过了!”那知客僧主持一直为此事不安,生怕得罪了财神,见王妃如此体谅,方才如释重负。 这时,李月上前说道:“我想去四周看看?”王妃点头答应。 李月先来到无人处,将面具撕下,反正这里也无人识他。 他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就来到慈恩寺后院,走进一道侧门,李月看见一老僧正在井边扫落叶,他发现那老僧扫地颇为奇怪,一般人是一扫帚一扫帚地扫,而这个老僧却是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扫,扫了西边,那东面的叶子又被风吹回,扫了半天,其实什么都没动,那老僧也不抬头,只管扫他的地,李月则站在一旁有趣地看着,两人就这样呆了半天。这时,侧门处又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两个劲装打扮的年青人,他们看见李月和那老僧,纷纷讥笑起来。 “师兄,你看那两个呆子,一个扫得呆,一个看得呆!” “人家在练乌龟功,师弟别打搅了人家。” 老僧并不理会,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继续扫地,李月笑笑,也继续看他扫地。 那群人见李月他们不睬,脸上有点挂不住,其中一个年青人大声斥责道:“你是哪来的小子,怎么!聋了吗?” 李月回头,淡淡一笑说道:“请问几位台兄名号?”见李月相问,那年青人有点得意地指着身旁的高个青年说道:“我师兄是京城武林四大公子中排行第二的云龙公子张子悦,你知道了吧!” 李月拱拱手说道:“久仰!公子果然是好人材。” “算你小子识趣,如果想学武,不妨到秦风武馆来,我师兄说不定会指点你几招,就够你受用一生了。” 李月笑笑道:“几位台兄走好!” 一群人走后,那老僧停下来,眯着眼睛打量李月,点点头说道:“施主武功高他们何止百倍,却如此谦和,公子不是凡人啊!” 李月朝老僧施一礼道:“大师悯秋的慈悲心怀,让李月受教!” 说完,拱拱手转身离去,那老僧看着李月的背影自言自语说道:“李月?是何时大唐又出如此英才,我老了,天下是他们的了。” 李月回到贵客室,李照见了埋怨道:“怎么才来,母亲寻你半天。” 李月笑笑说道:“适才在后院碰到个云龙公子。” 李照呆了一下,笑着说道:“你理那些沽名钓誉的俗人。”这时王妃也笑着接口道:“好象你们妹子也是什么京城五女侠之一。” 见李月诧异,李照解释道:“天宝以来,京城虚浮之事盛行,什么武林排行榜、什么新秀排行榜、什么京城四公子、京城五女侠,那小影几下三脚猫的功夫,也居然在京城五女侠中排名第三,不光武林,文坛也是如此,杏林也是一样,什么文坛三圣,杏林五国手等等等等,搞得乌烟瘴气,京城里的茶铺酒楼里整天就在谈这些,听说还传进了宫里,连皇上都大感兴趣。” 见大哥一脸不屑的样子,李月笑着说道:“求名乃人之本性,百姓喜欢,其奈何?” 李照不由忿忿说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若人人都去追逐虚名,那谁来踏实做事,我朝开元以来,君臣勤奋、百姓努力,才创百年来盛世,你再看看现在,才短短几年,就成什么样子了?” 王妃见李照的言语中有点犯上了,忙岔开话题,“好了!好了!照儿你去看看红叶方丈来了没有。”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一老僧进来,合掌向王妃施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来晚,让王妃久等了,罪过!罪过!”来人正是慈恩寺的方丈红叶禅师。 王妃一行随方丈来到大殿前,迎面正好有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位皇室贵妇离去,赵王妃知道她必是郯王妃,便远远地向她招招手。那贵妇见侧廊过来的似乎也是皇室人员时,便停了下来,待看清原来是赵王妃时,那贵妇轻轻的“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转身离去,根本就不予理睬。李照见母亲受辱,大怒,欲上前去理论,赵王妃一把抓住儿子的袍袖,低声说道:“算了,别给你父亲惹事!”李照无奈,只得忍气跟着母亲去了大殿,后面的李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面上冷冷地,毫无半点表情。 王妃上完香,在功德簿上轻轻写上:“为儿捐银三千两。”那方长大喜,口中念佛不止,他如果知道那李月吃的是太上老君的饭,想必也不敢轻易替佛祖收这三千两的饭钱吧! 又过一天,李月叩别母亲,又和大哥道别,悄悄地离去,妹妹小影因几天前就去了武馆,所以没有赶上和李月告别。 第三十二章 窘境 李月把斩蛇妖所得的珠子给李瑶鉴别,李瑶拿在手中端详半天,突然笑着对李月说道:“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面的液体就是晶源水!”李月愕然。 “所以说你是和那玄冰石有缘的,否则这种极阴之物怎能被你偶然碰到,有了这个东西,就可以着手开始炼剑的前期准备了。” 从长安回来后,李月似乎变了个人,以前他随长虚读书总是按长虚的安排的进行,而这次回来以后,他开始有系统地学习治国及军事兵法方面的知识,甚至和长虚摆下擂台,把历史上的一些著名战役重新演练一番。 一晃又是四年过去,李月已经十七岁了,这在当时已经算成年,由于长年的修行锻炼,李月的身高已经达到了九尺(相当于现在的一米八左右),宽肩细腰非常健壮灵活,尤其是李月的面容已接近成年,这是一张极赋男人魅力的脸庞,略黑的皮肤宛若婴儿般细嫩,呈现出一层淡淡的光泽,鼻梁高挺而线条优美、修长的眉毛下是一双深如潭水眼眸,平静而深邃,棱角分明的嘴唇让人感觉到他有着坚强的意志,淡然一笑时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和从容。 长乐已于两年前出关,闭关两年并未给长乐带来多大的变化,只是精和神更加内敛,长虚却知道,自己的师弟是真正悟道了,正式跨过了道的门槛。这也更让长虚担心李瑶,这几年里,她除了每天教授李月医理外,其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对玄冰石的研究上,过于执着一事决不利于她的悟道,况且还有那只与她有着紧密关系的血首乌。长虚也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师尊能够佑护他的弟子了。 这四年来,大唐的朝局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本来是李林甫一手把持的朝政,由于杨贵妃堂兄杨国忠的得宠,朝野中变成了李、杨对峙,官场斗争开始变的复杂,尤其是“韦坚冤狱”事件后,太子地位开始不稳,皇位的争夺战,终于慢慢拉开了序幕,大唐的疆域也开始不平静,各地的节度使已渐渐有了割据的趋向,吐蕃和南诏也先后和大唐有了一些零星冲突,由于几年的大规模屯兵,朝廷的财政开始吃紧,但最后倒霉的却是百姓,一旦出现较大的天灾,就会出现千里赤野的惨景。 和李月所说的一样,赵王府这几年相对安静,三年前赵王李郁编撰《两晋史》正式结束,回到了长安,王位继承之争也暂告段落。为表彰李郁十年来的辛苦,皇上封赵王长子李照为弘文馆详正学士,正五品,校理大唐图籍,而次子李朗因走了李林甫后门,得任实缺正五品工部主事,三子李严和四子李晴则从军,被任命为正六品的折冲都尉和从六品的果毅都尉。 这日,长乐找到李月,他手里拿着一封信,对李月说道:“是青阳写来的,他有急事求我,你和我再出门一趟吧!” 李月此时的武功已经到了木剑后期,在铁剑门中也只有掌门青阳可以勉强与之匹敌,那青阳真人自从七年前闭关,依仗碧心丹和自身深厚的功力,一年之后便破关而出,虽未能突破木剑境界,但身体已经无大碍,慢慢地又重新控制了铁剑观五峰。而青牛真人掌握下院后,开始大规模扩院,几年后下院的俗家弟子已经达到万人,并开始在下院的一些佼佼者中传授太清道,这样愿进铁剑观为道的俗家弟子开始逐年减少,整个铁剑门形成了上下两院对抗的格局,这却是青阳当初始料不及的。 一年前,又举行了一次铁剑大会,风平战胜风强夺走第一名,而第四名竟是上界金剑赛的第一名风叶(已由玄叶改名为风叶),其进步之快,让所有人膛目,风平虽然夺冠,但他依旧没有能突破太清道第六层,妻子叶芳已于前年产下一子,取名叶平,这让叶铃感激不已,她决定这个孩子就由她和青松替女儿抚养,让风平潜心习武,而自己另一个女儿叶欢和风叶的关系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但叶铃却放出话来,风叶不进入铁剑赛前三名,休想做她的女婿。 这段时间青阳非常烦恼,自从青牛控制下院后,铁剑观的资金来源锐减,日常的开支也慢慢吃紧,从去年开始已经无力再到各地收养孤儿了,而下院的优秀弟子也不愿再上铁剑观,去年整个铁剑观竟只有一名新人,再这样下去,不出几年要么他向青牛让出掌门位子,要么铁剑观就被青牛慢慢勒死。 最近他得到一个消息,终南山下有一大片农田正准备转让,足有几百顷之多,这是改变铁剑观财政状况最好的机会,一旦得到作为观产,铁剑观就将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可目前铁剑观根本无钱购买,后来青阳又打听到这片农田的主人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高力士,那高力士两个月前得了一种怪病,找遍天下名医皆无效果,已经向皇上告假,现正在别府太原养病,让青阳着急的是听说那青牛也对这片地感兴趣,已经派人去了长安。正当青阳焦急万分的时候,师弟青松暗示他可以找师尊长乐帮忙,其实青阳不是没有想到师娘李瑶的医术,只是他已经五、六年没有和方寸山联系了,甚至还断过李月的粮食供应,他不敢也没脸去找师尊。但目前的形势已经让他没有选择,他只好写了一封长信给师尊,先是请罪,后又讲述了这些年来自己的无奈以及现在铁剑门的窘境,长乐悟道后已经不把这些俗事放在心上,但铁剑门的现状却让他不安,一旦铁剑门解散,他将无脸去见师尊。考虑再三,他最终决定再帮铁剑门一把,他先是找到李瑶,可是李瑶指指李月就不再理他,经过多年的悉心传授,现在李月的医术已经可以和李瑶并肩,只是尚缺经验罢了。长乐和李月商量决定乘这次机会再出去游历一番,他们不再去铁剑门而是直接去了太原。 由于唐朝的李渊父子便是从太原开基立业的,所以唐朝建立后,太原被定为“北都”,使它拥有仅次于长安的地位,正是这样的地位,太原也人口众多,商业繁华,很多达官贵人在太原都建有别府,赵王也不例外,在号称“小朱雀大街”的中央大道黄金地段拥有一座府第,现由一管事常年打整,另外在府第旁边还投资建起了一座酒楼,叫鱼香楼,顾名思义就是以烩鱼出名,生意相当兴隆。 高力士的别府离赵王别府不远,却不在大街上,而在一巷子里,为闹中取静之地。那高力士两月前莫名得了一怪病,腰间长了一条鱼鳞状的腰带,而且在慢慢加长,每三日增加一片鱼鳞,近日已经快要合扣,那高力士不敢告诉皇上真相,而是告诉皇上身上长了藓疾,他怕皇上多心他长的是龙鳞。在求医无效后,他向皇帝告假一月,来到太原别府养病,这高力士喜欢吃鱼,所以每天都要去鱼香楼品尝,他心里也存有一点以毒攻毒的想法。 今天和往常一样,他独自一人在鱼香楼吃鱼,这高力士经过几十年的宫廷生活,已经腻烦了各种排场,再加上酒楼就在他家的旁边,所以他每天总是一个人来酒楼。那小二见是常客上门,赶紧把他领到固定的位子去,高力士出手阔绰,掌柜、小二甚至门口的小叫花子都很期盼他的光顾。高力士正坐在二楼窗前正慢慢品着一条清蒸松江鲈鱼,这时他看见从楼下走上来一老一少两个道士,最后选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老道士叫了一条红烧醋鱼和一条清蒸桂鱼,又叫了一壶酒,先喝了一口酒后对小道士说道:“这个酒楼做的鱼,味道天下无双,我二十年前来吃过,至今不忘,其实这个酒楼最拿手的是清蒸松江鲈鱼,可惜咱们吃不起。”说完冲高力士的桌上努努嘴,那少年顺着看去,正好高力士也在看他,两人的眼睛对视了一下,高力士见少年道士长相不凡,对他很有好感,便冲他笑了笑,然后继续低头吃鱼。但那少年却盯着高力士良久,最后连同行的老道士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正想开口提醒他别失礼。 “先生身上的鳞片还有多少就合扣了?” 少年道士的一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把那高力士手中的筷子都惊落了地,他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小道士的手,颤抖地问道:“你怎知?” 小道士淡淡一笑说道:“我们来太原就是给你治病的。” 来人正是长乐和李月。 第三十三章 拔毒 高力士把二人领回家,摒退左右后脱下上衣给他们看,长乐一看便脱口而出:“蓝线!” 李月点点头说道:“正是此毒!不过有了些变异,毒性更狠十倍。” “二位仙长可否先告诉咱家,咱家中的是什么毒。” 李月想了想慢慢说道:“你中的是一种奇毒叫金蛇扣,这种毒是一种慢性毒,每三天在腰间长一片蛇鳞,最后沿腰围成一环状,待它完全合扣后,就是中毒者的死期,那时无药可救,你现在还有三片未长出,也就是说你还有九天的命。” 高力士紧紧抓住李月的手,说道:“咱家还不想死,求仙长救救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们。” 李月笑着说道:“这毒在初期或许还有别人能救,但到了现在,就是这毒的解药也没有用了,放眼天下,不是我自夸,能救高公公的,惟我们二人而已。” 高力士见二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毅然说道:“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只要能救我性命,我先前的承诺不变!” 长乐说道:“公公放心,我二人是终南山道士,虽有所求,但和朝廷绝无关系。” 高力士见说,也就放下了心,对二人说道:“二位仙长远来,在酒楼上打搅了用餐,实在惭愧!就请两位先在府中用餐吧!” 当天夜里,在高力士府内的密室,高力士半裸着上身,俯躺在塌上,李月对长乐说道:“高公公的毒只能靠内力拔出,待我找到源头,师兄便可动手。” 长乐气笑道:“你自己不行吗?非我动手?” 李月笑笑:“那青阳和我何干,你不出力,心安吗?” 这时,高力士忍不住说道:“二位仙长别争了,动手吧!” 李月看着长乐,长乐无奈只得点点头。 李月取出一粒丹丸递给高力士:“可先服下!”见高力士有些迟疑,李月解释道:“若公公的毒只是初期,仅此药丸就足够了,可现在它的作用只是激活毒源罢了。” 高力士依言服下丹药,不一会儿,那腰间的银色鳞片开始一片片陆续变得殷红,李月盯着鳞片,指着最后一片变红的鳞片对长乐说道:“就是它,快动手!” 长乐用拇指按住鳞片,逆运太清道,先只用五成内力猛然一拔,那鳞片由殷红刹时变成淡红色,随着长乐一点点加力,鳞片的颜色逐渐变白,然后又开始加深,最后呈乌黑色,这时长乐的力道已经用到八分,他不再加力,最后那鳞片的颜色又由乌黑色慢慢变淡,一刻钟以后,终于变成了正常肤色。 李月看看已经差不多,就对长乐说道“停!”长乐慢慢收功,这时李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方盒,打开后,见里面盛有满满一盒黑色的药膏,气味芬芳。长乐奇道:“李瑶居然会把这七叶黑玉膏给你?”李月轻轻挑一点,抹在那片已经变成正常肤色的鳞片上,一边抹一边回答道:“这些药对她也没用,不如我拿来救人,也好物尽其用。” 长乐有点酸溜溜地又问道:“三盒都给你了?” 李月不理他,对高力士说道:“拔此毒必须从源头开始,否则就不可能真正拔掉它,待我师兄稍歇片刻再拔第二片。”李月听见长乐没有动静,回头看他,只见长乐竟赌气似的看着天花板,李月叹了一口气,从袋中取出一个六角形的瓶子递给长乐说道:“这个给你,送给你那些徒子徒孙吧!”长乐闻言用眼角一瞟,几乎是跳了起来,“碧心丹!她把碧心丹全部给你了?” 说完一把夺过瓶子,全部倒出来数数说道:“果然是把三十六颗碧心丹全部给你了,李瑶积六十年心血收集的火龙果一共炼成四十二颗碧心丹,除了两颗留给铁剑门,四颗给了我,剩下的三十六颗居然全部给了你这臭小子。”突然长乐象想到什么,断然说道:“不用问,李瑶一定是把药箱给你了!”长乐摇摇头叹道:“你这臭小子知道李瑶的意思吗?”李月看着长乐,郑重地点点头。 长乐从瓶中倒出十八颗碧心丹,把瓶子还给李月道:“咱们一人一半。”又想到了什么,拿出两颗递给正听得目瞪口呆的高力士,“见面即是缘,这两颗碧心可救你两次性命,不过”长乐指指他腰间的鳞片说道:“象这种被人暗算的可不包括在内。” 高力士感激地接过丹丸,忍不住问道:“仙长说我这毒是被人暗算?” 长乐一指李月道:“问他!” 李月苦笑着摇摇头,他本不想告诉高力士中毒缘由的,现被长乐揭穿,只得对高力士说道:“等先把毒全部拔除后,我再告诉公公吧!” 高力士小心的把碧心丹收好,感激地说道:“两位的大恩大德,让咱家何以为报?”听到此话,长乐偷偷地向李月眨了下眼睛。 拔毒一共进行了五天,当最后一片鳞的毒被拔除后,高力士腰上的鳞片已经脱落大半,皮肤光洁如初,正是七叶黑玉膏的效果,那七叶黑玉膏是治伤接骨的圣药,是李瑶穷数十年心血才收集全的七种珍惜灵药炼制而成,一共只炼成三盒,用在高力士身上,简直是杀鸡用了屠龙刀,看得长乐心疼不已,不过他明白李月的心思,不早点见效果,那高力士如何相信。 七日后,高力士身上的鳞片完全消失无踪,由于这几天和长乐二人朝夕相处,高力士知道了长乐他们不是凡人,也就打消了刚开始收他们为己用的念头,同时也相信,朝中没有谁能用得起二人,就是那李林甫也不能。 在答谢宴上,高力士问长乐他们有什么要求,长乐就把青阳所托的事告诉了高力士,高力士当即表示愿把他在终南山附近的全部上千顷田地都送给铁剑观作为观产,另再送两万两白银给铁剑观作周转之用,并表示绝无利用铁剑观之意。 另外又给李月一只玉戒,说无论是谁,都可以凭此玉戒向他提三个要求,果然有一人之下的气魄,让李月对他心生好感,正是这一次缘分,在后来的朝廷斗争中,高力士始终帮着李月。 席间,高力士问李月道:“李月小弟(长乐告诉了高力士李月的真名,并说李月其实并不是道士,这时长乐已经知道了长虚的苦心)曾说我这毒是被人暗算,这可从何说起?”李月就把青城山和刘掌柜的事含含糊糊告诉了高力士,高力士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一切。他咬牙恨恨说道:“那厮炮制了[韦坚冤狱]事件,当皇上真的不知道吗?”见长乐一脸雾水,而李月却若无其事在一旁饮酒,心里不禁暗暗赞了李月一下。他看了看李月,笑一笑对长乐说道:“李林甫想另立寿王为太子,就借太子韦妃之兄做文章,一手炮制了韦坚案,皇上震怒,多亏咱家替太子美言,太子才躲过这一劫,不过这厮确实好手腕,成功动摇了皇上对太子的信任,从此大唐就多事了,这太子也是糊涂。” 这时,李月亦淡淡说道:“问题还是出在皇上身上吧!” 第三十四章 劝武 在高力士别府呆了整整一周后,长乐二人便向他告辞,高力士把他们送出大门,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离去。走到大街上时,长乐笑着对李月说道:“上次的鱼还没吃到嘴,就被那高力士拉走,我们再去品尝一下吧!” 两人走进鱼香楼竟意外地发现里面客人爆满,热闹异常,而且大部分是持刀佩剑的武林中人,两人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二个位子,这时小二上前问道:“两位道长想吃点什么?” “一条糖醋黄河鲤鱼、一条清蒸桂鱼、一条清蒸松江鲈鱼再加一壶好酒”那长乐收了高力士五百两银子的旅费,出手也大方起来。 “小二,这太原城发生了什么事?”李月指指那些武林人士问道。 “哦!听说林家要搞什么比武大会,具体我不清楚。”小二很忙,故草草的敷衍他。“别急,听听就知道了”长乐说道。 一楼大厅里很宽敞,足足摆了二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边上都坐满了人,几乎所有的武林中人都在谈论这次比武大会。两人慢慢听着,最后注意力不约而同的都集中在了一个靠窗的小桌上,小桌旁坐着两个中年人,左边那人面庞白净,穿着青缎长袍,腰间系一条白色腰带,佩一把式样古朴的长剑;右边那人则留着三缕长须,白袍紫带,手足细长,也佩一把青色鲨鱼皮长剑。看样子两人不是同来,而是在太原不期而遇的。 “吴兄,姑苏一别,已经五年不见了,嫂子侄儿安好?”那白袍人说道。 “他们还好。是啊!这么快就五年了,唐兄也留了胡子,听说唐兄做了唐门的执事,恭喜!恭喜!”青袍人拱手贺道。 “吴兄这次来太原可是代表太湖帮参加这次劝武会的?” “是!蒙耿老帮主抬爱,特派我来太原,参加谈不上,只是旁观而已。唐兄也是代表四川唐门吧!咦!以四川唐门的名望怎么不去长安参加武林排行榜大会,那可是有皇上御封的啊!却来太原参加这林家的劝武会,难道唐门真的认可那林家的号召吗?” “那倒不是,我上周才从长安过来,武林大会的那帮评判居然说我们唐门的毒药暗器上不了大雅之堂,不给我们报名,门主一气之下率众回了四川,只派我来太原看看,但却不让我报名,怕坠了唐门的名头。” “我说唐门怎么会和我们这些江湖小角色同锅吃饭呢!原来是长安报不了名,不过上届比赛唐门不是也参加了吗?” “这次因为有皇上御封,所以赶来参加的门派太多,听说连终南山的铁剑派也来了,所以才会挑我们骨头,什么毒药暗器上不了大雅之堂,不过是借口罢了!” “唐兄有一点说错了,终南山的铁剑派来的是下院,上院铁剑观还是没来,不过听说他们派了青松真人来任这次武林排行榜大会的副总评判。” “那总评判是谁?” “和上次一样,除了少林寺的方丈苦航大师,放眼天下谁还有资格来担任,另外听说副总评判除了那终南山的青松真人外还有洛阳白马寺的主持无心禅师、长安慈恩寺的方丈红叶禅师、金陵周家的家主周世晨、洛阳望族陈家的族长陈严、还有燕北铁骑堡堡主万云天,据说本来也请太原林家的家主林雁南做副总评判的,可他却不愿去,而在太原搞了这么一个劝武会,居然和长安的排行榜大会同一天举行,口口声声说要恢复武道精神,我看他想另立山头才是真。” “我看也是,这林雁南十分精明,他看中了江湖上众多不甘寂寞的中小门派,所以也搞这样的劝武会,如果他真希望那些大门派参加,晚几天举行又有何不可呢?” “是啊!这样一来,他林家借东道主的优势自然就成了江湖上中小门派的代言人,这一招果然高明!” “而且我听说,那林雁南已经得到太子的支持,劝武会的前三名有资格参加下届的武林排行榜大会。” “吴兄此消息可当真?” “应该是真的,我们太湖帮有一堂主的女儿就嫁在林家,消息就是从她那儿得来的” “可是[青云燕]凌小菡小姐? “正是!” “吴兄,我得赶回四川一趟,以我们唐门的实力拿到前三名应该没问题,多谢吴兄消息,若唐门有所收获,必将重谢!” “可是离比赛只剩十日,现在赶回四川,可来得及?” “实不相瞒,我们门主其实还在长安,不甘心啊!” “那好!比赛时见” “比赛时见!” 两人拱手告别。虽然二人是压低声音说话,但对长乐、李月来说,要听到却毫不费劲,结合另外一些人的谈话,他俩大致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再过十日就是每两年一届的长安武林排行榜大会,今年是第五届,届时将评出天下武林十大门派,同时也要评出十大武林高手和十大武林新秀。但从今年开始,武林中一个很有地位的世家太原林家发起了一个反对虚名的劝武运动,号召大家务实求真,不为虚名所累。但由于武林排行已经被整个社会所认同,即使一些有识之士也意识到了这种浮夸风盛行的危害,但也很难同整个社会意识所抗衡,况且还有朝廷的参与,所以最多是置身事外,如人才济济的铁剑观。让林雁南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劝武苦心,最后竟被误解成了中小门派的比武盛会,林雁南本想取消这次太原劝武会,但整个林家却一致反对,他们看到了无意插柳所收到的效果,林雁南一气之下闭关练功去了,太原劝武会的筹办就落到了林雁南堂兄林雁飞和另外两个堂弟的身上,他们也申请到了朝廷的支持,皇上指派太子去安排此事。就这样太原劝武会悄然演变成了一个中小门派的排行榜比武大会,太原林家也正式成了江湖中小门派的代言人。 长乐和李月最后听到的却是一个令他们啼笑皆非的消息,这个曾让他们吃不起松江鲈鱼的酒楼竟是李月的家产,现在酒楼的主持就是李月的五哥李汉,听到这个消息的长乐差点没把酒桌敲穿,李月则一脸苦笑,保证将来他回家后一定让长乐免费吃鱼。 十日后的长安武林排行榜大会和太原劝武会同时举行,两个城市无论皇室还是普通百姓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这个话题,各种公开的赌博及地下的赌博不下数十个,其关注程度已经仅次于每年的进士科举了。 李月和长乐却没有关心这些,按李月的要求,他们来到了太原以南的高平县,这里就是长平之战的古战场,站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百年的安宁生活使这里变得农田纵横、人烟稠密,很难想象这里的地下长眠着六十多万战死的士兵。 “李月在想什么?” “我曾和长虚三次演练长平之战,赵军均败给了秦军,即使廉颇不换,结果也是秦军惨胜,何也?” “李月认为呢?” “我想首先不要考虑那场战争的正义性,正义与否只是给后人去评判的,我认为赵军其实是输在了国势上。” “此话怎讲?” “从表面上看来,秦军将士勇猛,粮马充足,但这背后却是一个国家的强盛和一个先进的制度所支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说来,在战争后期,秦军的武器损坏极低,不到一成,而赵军的武器损坏却超过七成,这并不是秦国的冶炼先进,相反,赵军的武器已经大多是铁制,而秦军的兵器却依旧为青铜制造。但秦国严密的军械问责溯源制度,保证了武器的优良性,就是类似这样的无数细节保证了秦军千里之外的胜利,而长平之战最后失败的原因,历史却简单归罪给了主帅赵括,这是何其不公!” “可那白起也太过残暴,竟然坑杀了四十万降军。” “你以为真是白起下的命令吗?”李月淡淡的说道。 “难道还有他人?副将王齿?” “坑杀四十万降军绝对不是一时性起,在国家与国家的战争中,它应该是一个国家的战略决策,如果不坑杀这四十万士兵,秦国的统一天下起码还要推迟五十年,所以这个命令应该是秦国的决策集团所下,那白起和四十万士兵一样都做了历史车轮的铺路石。” “你是说后来白起被杀,也只是秦王的灭口栽赃吗?” “是的!” 就在李月评论长平之战后的第十天,沸沸扬扬地长安武林排行榜大会和太原劝武会落下的帷幕。 武林排行榜门派第一名终南铁剑院 武林排行榜十大高手第一名终南铁剑门青牛真人(规定各派掌门不能参赛) 武林新秀排行榜个人第一名终南铁剑院风华 太原劝武会第一名四川唐门 第三十五章 救难 离开高平后,两人转道回了终南山,在山门处,李月见到了山门执事风云,自从青牛断了铁剑观的财源后,青阳也革掉了原来的山门执事风华,那青牛就把铁剑下院分成了五个别院,由他的五个弟子担任,风华掌握了人数最多的一个别院,他早就不想做那个毫无油水的山门执事了。 风云并不认识长乐,而对李月也早已经忘记,但风云却不敢怠慢,敢直呼掌门名字的人这是他第一次碰到,他迅速把信息发到通天峰,这时几个青字辈的长老正在开财务开支会议,接到山门的传信后,青阳立刻明白是师尊来了,马上领着几个师弟跌跌撞撞的冲下山来,一齐跪在长乐面前,那风云和一群接待的道人都惊呆了,这可能是铁剑观开观以来的第一次,他们虽不明原因,但也跟在众长老后面跪下。长乐看着满脸泪水的众弟子,长叹一声,简单给他们讲述了高力士的许诺,又把十六颗碧心丹给了青阳,最后不管青阳他们怎样哀求他留下,领着李月便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群悲喜交加的徒子徒孙。 二年后,有了稳定财源收入的铁剑观毅然和下院决裂,决裂后的铁剑门上院改名铁剑观,下院改名为终南派,青牛真人恢复了俗家名字陈放,任终南派第一任掌门,终南派在当年举行的第六届长安武林排行榜大会再次夺魁,人数及名望均成为武林第一大门派,弟子风强(他是终南派唯一没改名的弟子)则夺武林排行榜十大高手第一名。而铁剑观依旧没有参加这次比赛,只是把山门改建在了离终南派五里远的地方。 离开终南山后,长乐和李月决定去西域游历一番,因为李月非常想感受一下霍去病、李广当年叱诧风云的沙场,长乐则打算训练李月的骑术。 这天,在离长安还有三十里的地方,李月和长乐跳下马来,让马休息吃草,二人则坐在道旁的一块大石上歇息,这时已是深秋,不时有朔风刮起官道上沙尘、往来路人不多。这时,李月远远看见几个人抬着一顶小轿飞奔而来,他对长乐说道:“你看那小轿必有古怪。” “为何?” “那小轿鲜艳洁净,分明是大户人家里女子专门乘坐的,非一般外面所雇用的那种,那轿内狭小,只能容下一人,既然是女子,外面却无丫鬟婆子之类跟随,还有那几个抬轿之人,个个满脸强横,根本不是轿夫,抬着小轿飞奔,也不顾轿内人的感受,所以轿内之人必是被他们所绑架。”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就看看你说得可对。”说完,检起一粒小石子,向前面那抬轿的大汉弹去, 几个大汉正抬轿飞奔,走在最前面那个黑脸大汉突然腿一软,跌倒在地,轿子失去平衡,顿时倾翻在地,从轿中摔出一人,手脚被绑住,口里塞着棉布,看样子象一名年老的妇人。 李月见果然是绑架,也学长乐检起五粒小石,“嗤!嗤!”五声,那抬轿的五人纷纷跌倒,被击中**道,动弹不得。李月跳上前去,把五人连同轿子一起拎道大石后面,在被绑的老妇人也重新塞回轿子,李月在等待后面的动静。大约过了一刻钟,远远的官道烟尘四起,一前一后,两群人骑马飞奔而来,后面的人似乎在追赶前面的人,待前面那群人走近时,李月又射出一粒小石,击在跑在最前面的马腿上,那马负痛,长嘶一声前蹄扬起,把背上的骑手掀翻在地,见头领落地,其余众人纷纷勒马停下,就这么一耽误,后面的三人已经赶上,他们围住众人,领头的大汉拔出长刀,指着落马的那人骂道:“王铎!我娘被你们弄哪里去了?快说!不然我一刀砍了你。” 那王铎不慌不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冷冷的说道:“李光弼,别看你在西北风光,可在长安,你一个异族偏将算个屁,要不是王爷想要你的藏宝图,你老娘早就被我一刀砍了,识相的,快把藏宝图另一半交出来,说不定你还能见到你老娘,否则等着给你老娘收尸吧!” 这时,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年青人眼睛一红,拔刀就上前砍去,那个叫李光弼的大汉手一伸,把他拦住,“三弟别冲动!”然后他沉声对王铎说道:“藏宝图我已经交给你了,下半部分确实不在我手中,否则我们早就把它掘出来了,王将军与我都曾同在安帅麾下为将,看在安帅的面上,可否给我指条明路,若能放回我娘,就是要我李光弼这颗项上人头,我也给你。” 那王铎见提到朔方节度使安思顺,他慢慢说道:“李光弼!我们虽曾同在安帅麾下为将,但你傲慢自大,军中除了安帅赏识你,谁还会和你有交情,连郭子仪都和你有节。好吧!正如你说,看在安帅的面上我去给王爷求个情,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此时,若你还拿不出藏宝图,你就给你老娘准备棺材吧!走!”说完领着众人绝尘而去。 这时三人中的另一个年青人,对李光弼说道:“大哥,为何不捉住这王铎,让他们用娘来交换?”李光弼叹一口气说道:“这王铎在李琬的眼中和那宝藏比起来算什么?抓住他,娘只会死得更快,我们先回去吧!再想想法子。”说完三人掉转马头,准备回去。 “三位慢走,请过来说话。”这时,李光弼看见不远处有一青年道人在叫他,他楞了一下,还是下马向李月走去。 “道长叫我何事?” 李月笑着指指身后小轿,“你们可是找她” 李光弼看着小轿,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兄弟三人冲上前去,果然在轿中找到了他们被绑架多日的母亲,他们七手八脚把绑在母亲身上的绳子割断,取出母亲口中的棉布,母子四人抱头痛哭。过了好一会儿,李光弼走到李月面前,双膝跪倒,一连磕了三个头,“恩公的大恩大德,叫李光弼怎么报答!” 李月忙把他扶起,笑着说道:“正好碰到,只是举手之劳,李将军不用多礼!” “对恩公也许是举手之劳,但对我兄弟却是再生之德,恩公但凡有话,李光弼万死不辞!” “不必了,李将军是如何得罪那帮人?” “事情是这样,我本是胡人,在朔方节度使安思顺麾下为将,祖上留下一张藏宝图的一半,都怪我酒后说出,被同僚王铎知道,过了一年后,那王铎调入长安,为向上爬,就把藏宝图之事告诉了甄王李琬,那李琬便派人把我娘抓走,两个弟弟连夜到军中找我,我答应一手交图一手放人,就在长安北城门处,不料那那李琬得图后不依,我再三解释祖上只留半张藏宝图,他只是不信,命人把我母亲带走,我兄弟三人随后追赶,后来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一幕了。” 李月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是什么样子的藏宝图?” “是半张羊皮,年代久远,已经发黄了” “你那半张藏宝图可有副本?” “有!给李琬之前,我又临摹过两份” 李光弼从怀里取出一幅书帛,递给李月。 “李将军把它送给我如何?” “恩公尽管拿去,只是这半张图为无用之物,恩公要它做甚?” “或许我将来能碰到另外半张,不知李将军将来有何打算?” “我想带着娘还有弟弟即刻返回西北。” 李月点点头说道:“那李琬见丢了你母亲,必不肯罢休,你们马上就走吧!到西北后把你娘藏起来,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好的!那我们就走了,恩公大恩大德,容光弼日后来报!” 李光弼走后,李月和长乐解了那五人的**道,不等他们醒来,便扬长而去。 那李琬见丢了人质,又不见了李氏兄弟,暴跳如雷,狠狠惩罚了众人后,也只能算了。 第三十六章 宝藏一 长乐和李月又往西走了一百里,天色已晚,二人寻一个小客栈住下,收拾好后,长乐突然问李月:“你要那半张藏宝图干嘛?” 李月神秘的笑了笑,把白天得到的半张藏宝图铺在桌上,长乐凑上来,只见上面密密地写满了字,仔细一看,竟是乱了南朝百年的西魏大将侯景的自述, 在自述下面有四个大字“侯景宝藏”藏字只有一半,另外边上还有一幅图的一角,除此之外,其他的都在另一半上了,长乐哑笑道:“难怪那李琬急着想看另一半呢!吊了他的胃口,却没有下文,还不如不看,幸亏我是道人,否则也会睡不着觉的,李月,你不会也动心了吧!” 李月笑着说道:“我确实是动心了!”长乐诧异,见李月从袋中摸出一小木盒,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一张发黄的羊皮,轻轻抖开后,把它平摊在桌上,长乐瞪大眼睛,见李月拿出的羊皮顶上也有两个字“藏图”,其中藏字也只有一半,和先前那半张藏宝图拼起来,正好是“侯景宝藏图”,两幅图完全吻合,字下是一幅画,画中有一座三个山峰的山,在中间那个山峰的腰处,有一瀑布,在瀑布源头下方,有红笔标识。 饶是长乐已经悟道,但对这幅藏宝图还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天哪!是侯景藏宝图,那侯景攻破建康,不知掠走了多少财富,这张羊皮,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月就把十几年卖药的事告诉了长乐,长乐大笑,“你五岁就学会卖药,我们方寸山岩壁上那些首乌什么的,是不是都被你这臭小子卖掉了。” 李月也笑道:“你徒弟青阳断了我的口粮,不卖它们,我吃什么?”笑过后,长乐感慨的说道:“你这臭小子真的是福缘深厚,先是晶源水,现又是藏宝图,分开了几百年的图竟然在你小子手上聚拢了,好了!下一步我们干嘛?”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说道:“找宝藏去!”说完两人一齐哈哈大笑。 “师兄见多识广,不妨猜猜这座山是哪里?” “三个山峰的,中间有一瀑布,好象在哪里见过,倒象我们铁剑观,不过我们铁剑观是五个山峰。” “那侯景是平凉人”李月忍不住提醒道。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崆峒山!对!就是崆峒三指峰,咦!你这臭小子什么都知道,还问我干嘛?” “我也是推测,史书上说那侯景兵败后只剩八百人,他完全可以去南阳,那里还有他的亲信带有三万人马,可他却率八百人渡过黄河,直往西北,我就觉得奇怪,他虽然是平凉人,但那时还不是回家养老的时候,所以去西北必有所图,书上也说他攻破建康,缴获财富无数,虽然大部分犒军,但也有一部分不知去向,所以我推断,侯景兵败后一定是想先取回宝藏,再回南阳东山再起,只可惜中途全军覆没,那藏宝必在西北他的家乡平凉,平谅不正好有座崆峒山吗?” “你这次推断不让我信服,有点牵强,如果真在崆峒山,那只能说明你运气好!”长乐摇摇头说道。 第二天,两人便骑马向平凉府进发。 崆峒山是六盘山的一段,自古以来,崆峒山就有“西镇奇观”、“西来第一山”、“天下道教第一山”的美誉,山内峰林耸峙,危崖突兀,沟壑纵横,东、西、南、北、中五台形似莲花,四面展开。中台是崆峒山的中心,海拔近二千丈,地势平坦宽广,视野开阔。主峰马鬓山叠居于五台之上,气势磅礴,直插云天。东面棋盘岭,相传为广成子、赤松子对弈的地方;西面苍松岭,斜下直插泾河,因而又称“龙吸水”;北面舍身崖,又名“鹞子翻身”,极为险峻;西北面笄头山,酷似古人头上的发髻,崆峒山古称“笄头山”就是因此而得名,崆峒山奇洞石室遍布全山,数不胜数。 李月和长乐三日前就来到了平凉府,由于一年前大唐和吐蕃交战,平凉也受到冲击,故现在的平凉显得非常萧条,治安混乱,境内盗匪横行,甚至有几个县的县令也挂印逃逸了。 崆峒山有点象终南山,三指峰只是其中一小段。两人没有从正道上山,而是从各种悬崖陡壁处攀爬,这样就有效防止了盗匪的旁窥。天快黑时,终于来到了三指峰下,李月见中间的山峰果然有一道飞瀑落下,下面是一面深潭,潭水清冽碧绿,走到潭边,只觉寒意阵阵,漫天的水雾顿时湿透了两人的道巾。 “此处真是人间仙境,好象人迹罕至,师兄何时来过此处?” “那是九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任铁剑观观主,曾想过在别处也建一个铁剑观,专门给木剑境界的弟子静修,找过很多地方,故来过此处,后来长虚和李瑶反对另建,也就不了了之,后来五十年前又陪李瑶来这里采过药,之后便再也没来过。”长乐有点怀旧地说道。 “长虚说你已经悟道,我却怎么感到你比悟道前更加多愁善感?” “我的悟道其实就是入世,重新品尝世间情感百态,等我再出世,才到长虚现在的境界,你以后也会懂的!” “我明白了!谢谢师兄” 两人分别从瀑布两边上峰,到瀑布源头时,天已经黑了,李月二人潜到瀑布下方探索,为防万一,李月拔出无名剑,斩掉了所有的灌木青藤,这时两人摸到了一个圆溜溜的巨石,足有万斤重,巨石的边缘有缝隙,说明这园石是镶在石壁上,不言而喻,那巨石下面就是一个洞**的入口。 长乐撼了憾巨石,无奈地对李月说道:“这巨石非人力所能移开,现在天已黑尽,我们明日再来看看吧!”当晚两人就在峰顶打坐过夜。 第二天一早,两人又来到那巨石旁,李月斩除所有的植物后,这时他们才看清楚,一块圆形巨石堵住了一个洞**,缝隙最宽处也不超过一指,即使想把那巨石用杠杆撬出,也根本无借力之处。 李月想想说道:“除了火药,再无其他办法。”长乐有点泄气地说道:“难道眼睁睁地就这样算了?” “我们顺着瀑布的源头进去,看看可有路径。”说完李月一纵身,跳到瀑布出口处,这是一个扁平形状的洞口,约半人高,一丈余宽,李月左手握剑,摒住气,慢慢的顶着水压爬了进去,好在现在已经到了十月份,正值枯水期,水量不大。李月爬进十余丈后,头就可以从水中抬起换气,此时洞内已不象洞口那样狭窄,有一人多高,李月站起身来,又往前走十余丈,洞便到了头,水则从一个脸盆大泉眼里咕嘟咕嘟冒出,不一会儿,长乐也钻了进来。 “这边也没路吧!”长乐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 李月不理他,依旧在石壁上摸索,果然李月发现一处石壁的颜色较其他处略浅,李月运劲一拳向略平滑处击去,只听一声轻响,那石壁被打出一个洞,长乐一呆,有点不相信地对李月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若是那侯景,必要留一条后路,否则倘若只剩他一人或他的子孙来取时怎么能移开那巨石?” “那修这条秘道的人也会知道,那怎么办?”李月叹一口气反问道:“你说呢?” “我发现和你在一起,我有时就是傻瓜!亏我还比你多活了一百多岁。” “快来帮忙!”李月笑笑说道。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清理出一个一人高的洞口,长乐刚要进去,李月一把拉住,“师兄,我们明日再来吧!”长乐醒悟,封了近二百年,里面不知有多少戾气,老脸微微一红,李月却没注意。 第三十七章 宝藏二 第二天一早,两人又从瀑布口钻入,这次两人没有犹豫,一起钻进了侯景留下的宝藏世界。从洞口进入后,面前依然是一道石壁,但两侧各有一条通道,这时李月回头问长乐:“师兄,那侯景在这两条通道里安了四处机关,你可看出?”长乐哈哈一笑道:“长虚教你的机关之术现在派上用场了,不过你看我的,把剑给我!”李月依言把短剑递给长乐,长乐毫不理会什么机关,大踏步地向里走去,刚走三步,就听“咔!”一声,一连三阵箭雨迎面射来,长乐挥动短剑,所有的箭都被长乐剑气削断,落满一地。这时,突然从石壁两边又各冒出三排长矛,上中下一齐刺来,李月一惊,“师兄小心!”但似乎已经晚了,数十支长矛已经刺中了长乐,不料长乐却回头微微一笑,李月见长矛竟无法刺入长乐身体,纷纷弯曲,最后全部折断。李月叹道:“大拙胜巧的道理,在师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咱们走吧!这侧再无机关。” 又转一个弯,两人终于来到藏宝的石厅,石厅很大,东西各长二十余丈,石壁上有些小缝隙,微微有光透入,虽然还很黑,但以二人的目力,已经不需要火把照亮了。虽然外面就是瀑布,但洞内却非常干燥,也没有任何鼠虫。 李月和长乐看见靠里面的石壁旁左右各垒放着数十个大铁箱,长乐先走到右边,用剑划开一个箱子的铁壳,几个银元宝从里面滚出落到地上,每个银元宝足有百两之多,“好家伙!这一箱至少有一百个元宝,那就是十万两,二十箱就是二百万两银子,可以养活多少人啊!”长乐叹道。 “师兄,你再来看看左边这二十个铁箱。”长乐闻言走了过去,也用短剑在其中一个箱子上划开一个口子,这次没有东西滚下,但那口子处却金光闪闪,长乐细看,里面竟是一锭一锭的黄金,每锭金子也有百两之多。长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二十箱都是黄金的话,要值多少银子?” “可值二千万两白银”李月淡淡地说道。 “师兄,这箱子背后好象还有一个小门,来!我们把这箱子搬开。” 二人搬开箱子,箱子后面又露出一个洞口,里面空气却很新鲜,两人一躬身钻了进去,这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石室,光线却比外面要亮一些,石室上方没有顶,空间慢慢收拢,最后象一个烟囱般直通峰顶,虽然光线比前厅略好,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对一般普通人来说,还是漆黑一片。石室里摆着五只箱子,和前面的大箱子不同,全是小箱子。 “师兄你猜这些小箱子里都是些什么?” “无非是些珠宝古玩之类,那侯景是个武人,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但梁武帝却是个雅人,我们打开看看吧!” 他俩一连打开两个箱子,里面果然全是各种珠宝翠玉,整个石室里充满了珠光宝气,到处是耀眼的光芒。当长乐打开第三个箱子时,两人发现里面居然全是各种戒指,祖母绿、红玛瑙、蓝水晶、猫眼、金、银,几乎所有的宝石在这里都能找到。 “梁武帝手指细长白皙,所以他酷爱戒指,他一生收集的戒指大概都在这里了。” “收集得再多,也是便宜了侯景,我估计天下所有的戒指这里都有。” “哪倒未必,我这里有一个戒指,他就没有。”李月说完在袋里摸索半天,拿出一个石戒。长乐接过笑道:“这种戒指他确实没有,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就是我卖药时,那个卖给我书的老妇人给的,我给你说过的,你忘了?咱们再看看下面的箱子吧!一人打开一个。”李月接过石戒,顺手放进怀里。 长乐打开的是一个暗红色的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又是一个很小的木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小箱子是用贵重的沉香木制成,再打开小箱子,里面却摆着十只用各种玉做成的小瓶,长乐呆了一下,捡起一只圆形小瓶,拧开盖子,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对李月说道:“要是李瑶在,她一定会喜欢,这里面全是各种药液。”听李月没有回答,长乐回头一看,李月正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发呆,长乐好奇地凑上前去,只见李月打开的箱子里铺着厚厚一层黄色的绫缎,上面摆着一长一方两个玉盒,旁边还有一封信函。 长乐奇怪的问李月,“你还没打开看是什么,怎么就开始发呆?” “野史上说,梁武帝酷爱音乐,其中尤其善品箫,他有一极品洞箫,为万年温玉所制,连梁武帝自己也舍不得一用,他常年把它保存在一个青玉盒里,平时就摆在自己床头,谁敢碰它一下,就会有性命之忧,连最宠爱的妃子也不行,后来梁武帝死后,那玉箫就不见了踪影。” 长乐一指那长形玉盒问道:“就是这个吗?”“应该是的!这个玉盒也是用极品蓝田青玉制成,没有一丝瑕疵,上面还刻有梁武帝的名讳[萧衍]和玉箫的名字[暖月]。”李月伸手把玉盒拿起,端详半天后慢慢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只玉箫,颜色略略偏青,晶莹暖润,做工精巧之极。李月轻轻拿起玉箫,抚摩半天,爱不释手。 “这个玉箫我要了!”李月自言自语地说道。 长乐拿起另外一个方形玉盒道:“这里面是什么?难道又是什么宝贝不成?”打开一看,只见是一白色内衣,长乐大奇。 “那就是冰蚕衣了,是用昆仑山冰蚕所吐的丝做成,穿在身上刀枪不入,天下也只有这一件,奇怪那侯景也是武人,怎么不穿上?”李月在旁边说道。 “或许他想留给他的后人吧!我用不着,给你吧!你虽也用不着,但可以给你父兄,另外你再拿走一些罕见的珠玉,你将来回家后可作为见面礼,我就把这十瓶药带给李瑶,对了,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些财富?”长乐非常严肃地问李月。 “我也不知道,回去问问长虚再说吧!”李月一边说一边把箱内的信函拾起,拆开一看,不禁笑道:“这是侯景写给他子孙的。” “信上说什么?”长乐问道。 “没什么,那侯景要求他的子孙用这些财富建立一个摩羯人的国家。咦?” “怎么?” “信上说那瀑布下的碧波潭里还有一个石洞,他在那里也藏了一些东西,是什么这信上没说” “那我们再去看看!”长乐有点兴奋地说道。 二人离开石洞,又找一块大石把入口堵好,除非具有无剑境界武功的人,否则决不可能把大石移开,而洞里狭小,只能容三、四人,如果到了丰水期,不是宗师级别的人甚至连进瀑布源头都不大可能,布置完后,见没有留什么痕迹,两人就下了峰。李月除那玉箫和冰蚕衣外,又取了一些罕见的珠宝,那盛玉箫的玉盒却没拿,他把藏宝图也放到了玉盒里。 两人潜到碧波潭中,果然又找到一个洞口,这次没有任何阻挡,两人顺利的游进了洞,洞是向上走的,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水面,顺着弯弯曲曲的地道向前走,尽头是一个更大的大厅,两人发现这其实已经是山腹,而且是旁边一座山峰的腹内了。只见大厅里堆放着数百个木箱子,木箱做工粗糙,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全是各种兵器,一共有数万件之多。 “侯景替他的子孙们想得还真周到。”长乐有点嘲讽地笑道。 这时李月发现其中二个箱子不大一样,竟和上面的银箱一样,也是用铁皮做成,长乐也看见了,他上前用剑从上到下划开一个口子,看见里面竟全是成锭的金银,金银各一半。 “那侯景搞错了不成,竟把金银混放到兵器里来了?”长乐不解的问道。 “不是!这侯景果然想得周全,一方面若有人无意中发现这个洞**,看见有金银,就会以为这就是宝藏了;另一方面他的子孙若一时搬运不走上面的财富,凭这百万两的金银和兵器就可以先期起事,等有了实力后再来搬那些财富就会容易得多,不看了,咱们先走吧!” 两人在洞内又发现了一扇石门,用力推开后,直接就到了洞外,那石门确实隐蔽得非常好,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 第三十八章 隐士 两人离开三指峰后,很快就来到了崆峒山的前山,这一带寺庙道观众多,平凉虽有吐蕃军过境,但吐蕃人尊重信仰,也就没有为难这些庙观。 这时长乐对李月说道:“还记得青城山那个无方吗?他后来随玄清来了崆峒山,我们当初救他一次,也不知道近况如何?我们去看看他吧!”李月点头答应。二人来到一座宏大的道观前,“无量佛!两位道友从何处来?”站在道观大门处迎客的道士施礼问道。 “我二人是从终南山来,想找玄清仙长,不知他是在何处修行?” “玄清仙长就在本观修行,不过他上月已经进京给皇上讲道去了。” “那道长可知道一位从青城山来的无方道长?” “啊!二位原来是找主持,他在,请稍等片刻,我去通报。” 不一会儿,一名老道带着几个道士出来,他一眼认出了长乐,赶忙迎上去,一把握住长乐的手, “长乐仙长,多年不见,你可好?青城山的大恩,无方至今不忘。” “哪里,我们出家之人不必牵挂过多的事,不利修行。” “道长说的是,无方受教了,这位是?”他看了看李月问道。 “无方道长不认识我了,在青城山石室,你还想用木棒打我呢!” “啊!是李月小友,我都认不出来了,好人材啊!来,二位快快请进!” 在贵客室里,无方给二人上了茶,向他们讲述离开青城山后的情形。青城真妙观庆典结束后的第二天,无方就带着一百多名弟子随玄清来到了崆峒山法兰观。过了两年,这崆峒法兰观和青城真妙观几乎同时推出了《一切道经音义》的注释卷本,在这场《一切道经音义》注释权的争夺战中,玄清凭借他在道界的崇高威望和在皇室的巨大影响力以及无方他们对道经原本的深刻理解,一举战胜了真妙观,完全夺走了《一切道经音义》的注释权,由于无方对法兰观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前任法兰观主持病逝后,无方就被观内道士一致推选为新主持。 这时,一名中年文士走了进来,见屋内有人,便冲长乐二人笑笑,然后对主持说道:“玄忘主持,我明日就要离去,现特来告别。” “和李先生相处两月,玄忘受益非浅,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长乐仙长、这是李月道友,曾在青城山对我有恩。” 说完又对长乐二人介绍道:“这是我玄清师兄好友李泌先生,明日将返回长安。” 见李泌行礼,长乐二人忙站起来向他回礼,这时,长乐问道:“无方大师怎么改名了?” “我想忘掉青城,所以师兄替我改名玄忘”玄忘回答道。 “只是这样一来,主持真的就忘不了青城了”李月淡淡地说道。 “李月道友果然说得妙。”那李泌鼓掌说道,“我早就给玄清师兄说过,名字只是一个记号,和过去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不在意过去,自然就会慢慢淡忘。” 李泌说得性起,索性坐了下来。 “就如李月道友道号李月一样,名字只是称呼,并不代表什么。” “那倒不是,其实我并非真正的道人。” “哦!不知两位仙长在何处修行?” “我们在终南山修道,先生可曾来过?”长乐笑了笑回答道。 “未曾!听说那终南山有个铁剑观,以武闻名,仅一个下院就轰动长安,二位可是在铁剑观修道?” “不是!李先生也知道长安的武林排行榜大会?” “整个大唐人人皆晓,我如何不知!” “那李先生是怎么看待长安的武林排行榜大会的?”长乐试探地问道。 “本来朝廷倡导习武,在四邻不靖的今天未必不是件好事,但现在搞的这些排行、名次则过于花哨,倒象个娱乐形式,夺世人之宠哗,于国于民不是好事,我闻那吐蕃也有比武盛会,形式也差不多,但效果却大相径庭,何也?这就是两者的出发点不同,大唐的比武只是为博世人一娱、取皇室欢悦,然后自己得一个排行的虚名;而吐蕃的比武却是在挑选沙场的勇士,以武立国,但我们大唐却相反,以文取士,以文立国。” “那李先生是否觉得以文立国并不妥当?”这次是李月问道。 “非也,国以民为本,治民需制度,而制度却要文人来订,由文人去执行,这是历朝历代的共同准则,以武制国者,其位决不会超过三代。只是武乃文之辅,没有武防就好比家有恶邻,却建个没有院墙的花园一般,安能不坏?所以文武相济方才是正道。” “我们大唐屯兵百万,十倍于吐蕃,不可谓不重武,为何却屡败于吐蕃?这一点,李先生可有高见?”坐在一旁的玄忘也忍不住插口问道。 李泌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李月说道:“这个问题我们大唐每一个读书人都有自己的见解,李月小友见识精妙,不妨也来说说。” 见李泌用一种非常热切和期望的目光看着自己,李月笑笑说道:“正如李先生所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我就把我的一点想法略述一、二。古人说治国如烹小鲜,此话不假,制着一道美食,其火候、程序应掌握在主厨手里,若任烧火的去掌勺、洗菜的去配料,那如何能烧得了一道好菜? 自古以来,分封诸侯而失其国、文人掌兵而失其土,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但我却以为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我大唐至贞观以来,历代君主励精图治、逐渐积累才得以成就我朝的开元盛世,但天宝以来仅十数年,国势就迅速衰退,何也?我估计大多数人都会以为是今上贪图享受、李林甫弄权误国所至,其实这只是表象,国家的财富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几个水灾地震是伤不了大唐的元气,那财富都到哪里去了呢?假若大家随便看看一个朝臣的家业就会明白,少数人家米黍霉烂、酒肉发臭,而广大的百姓却家无存粮、流离失所,这样百姓无地无力继续创造财富,国家空耗前朝的积累,这才是我大唐衰败的根源,也是历朝历代灭亡的真正原因。” 一席话说得众人膛目结舌,过了半天,李泌方幽幽问道:“那有什么办法改变它呢?” 李月闻言叹息道:“方法其实很简单,把权力给了百姓,自然就人人富足,可这又怎么做得到呢?有哪个利益集团甘愿把手中的权力拱手相让,就是圣人也做不到!所以我辈只求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去帮助百姓,如此而已。” 李泌起身躬身谢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李泌受教了,明日启程去长安,就为天下百姓尽我一点微薄之力吧!李月小友心怀天下,也为苍生尽一点力吧!” “他会的!只是还不到时候。”长乐微笑着说道。 “好!我李泌就在庙堂等着李月小友的到来吧!” 第三十九章 马匪 长乐和李月下了崆峒山,长乐告诉李月他收到了长虚的讯息,要马上赶回方寸山,而李月表示要再往西走一段路,两人就在崆峒山下分了手。 长乐离去后,李月继续往西走,慢慢靠近了大唐和吐蕃的边境,这一天来到一个镇上,镇上冷冷清清,大部分人家都关着门,有几户人家的大门都没有,碎木板扔了一地都是,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李月好容易在镇中间找到一家小酒店,酒店门口的旗幡也被火烧掉一般,在空中飘荡,这时已经是深秋,朔风刮起,小镇四处扬沙,显得异常凄凉。 李月进了酒店,见里面也很冷清,大约只有五、六个人,几个本地中年人聚在一起聊天,掌柜和小二也坐在里面,另外在靠窗的位子坐着一位老者,须发皆白,正独自坐在那里默默的喝着闷酒。 见李月进来,那掌柜叫了几声,小二才懒洋洋的站起来,走到李月面前问道:“客官想要点什么?” “有什么吃的没有?” “只有麦饼,还有一点酒。” “有肉吗?” “肉?镇上有肉的只剩人了,客官可想要?” 这时,掌柜走过来,在小二后脑上猛拍一掌骂道:“要死啊你,哪有这样给客人说话的!去,先去拿几个饼来。” 说完朝李月拱拱手,“客官莫怪,小店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了。” “和吐蕃的战争不是一年前就结束了吗?怎么还未恢复?” “吐蕃人倒没什么可怕,只要不抵抗,损失也不大。” “哪怎么会成现在这般景象?”李月有点不解的问道。 “是马匪!”掌柜苦笑着回答道。 “对!就是该死的马匪,所到之处,片瓦不留,年青一点的女人都被抢走,我的女儿也被…….我可怜的女儿啊!”旁边一男子先是愤怒的说道,后来讲到伤心处竟伤心的哭了起来. 这时,坐在窗前的老者向李月招招手说道:“小道友可到这边来坐。” 李月走上前去,先向老者施一礼“那就打搅老先生了。”然后坐在老者对面,这时小二端上一盘麦饼和一碗清汤,放到了李月面前,“客官慢用吧!” “谢小二了,可否帮我把这个水壶装满清水?”李月把身上的水葫芦递给小二,又悄悄的塞给他十几个铜钱,小二接过水葫芦欢天喜地离去。 “小友给他十几个铜钱,很可能就会在马匪手上救他一命!”那老人笑着说道。 李月有点感慨,在长安,十几个铜钱可能连要饭的都看不上,可在这里竟然可以救人一命,这里人命的卑贱竟至于斯。 “老丈可否给我讲讲马匪的事?”李月向那老人问道。 “这一带的马匪主要有两股半,都是按首领名字区分,一股叫马龙王,一股叫杨天魔,还有半股叫蒙面客,之所以叫半股,因为他们还谈不上什么匪,并未骚扰过百姓,只打劫沿途客商,但也只是要钱不要命。但那马龙王和杨天魔却不同,杀人如麻,什么人都不放过,抢去的女子玩腻后都卖到中原为娼,尤其是马龙王,手下人马最多,也最为凶狠残暴,手上粘满了百姓的鲜血,老百姓对二人是恨之如骨,又怕得要命。” “那这一带的官府不管吗?” “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去年有个新任知县,募了一些壮丁,仅仅只想自保,结果就被那马龙王夜袭,砍掉了脑袋,挂在衙门口前示威三天,就是没人敢动。现在本县也没有什么知县,几十名乡绅曾上书朝廷,你知道朝廷怎么说?竟然说本县现在是属于交战区,大唐不便管理,让百姓自保,现在大唐不管、吐蕃不问,只好任那马匪猖獗了,整个县城已经十室七空,都逃难去了,剩下的人要么和马匪有点关系,要么就是听天由命。”说到这里老人长长叹一口气,“我当年也做过几年里长,要是现在再年青十岁,我就会组织起百姓,和他们拼了!” 就在这时,镇东头走来一行人,牵着一匹马,所有人都是步行,垂头丧气地向这边走来,其中一人看到了小酒馆,便对身旁的领头人说道:“郑镖头,前面有一家酒馆,我们先歇歇脚吧!” 一群人走进小酒馆,小酒馆里顿时热闹起来,但那头领依旧坐在那里闷闷不乐,旁边人劝他,“郑镖头也别太难过,我们虽然丢了镖,但所幸大家人没事,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话虽这样说,但你知道那批镖是军需物资,丢了是要连累东家下狱的,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有什么法子把那批东西给要回来。” 这时掌柜过来招呼,见此情形明白了大半,“客官可是遭遇了马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马匪头子是否蒙着面?” “是!掌柜如何知道?” “那是因为你们还活着坐在这里,要是你们遇见了马龙王或者杨天魔,要么参加他们的马匪,要么就被砍掉脑袋,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说话,所以说你们遇到的是不伤人命的蒙面客,赶紧回去烧香拜祖宗吧!” 那镖头见说,心却不甘,蓦的看见李月,便站起来走到李月身边问道:“道长可是终南山铁剑门的?”“你如何判定我是铁剑门的?”李月奇怪地问道。 “我是看道长穿的是铁剑门的道袍,实不相瞒,我姓郑,以前也是在铁剑门下院学武,学艺期满后就在黄桥镇的震威镖局当了镖师,干了十几年,局主就让我当了镖头,没想到这次护镖到西北,竟丢了镖。” 李月见是同门,有一点他乡遇旧的感觉,便请镖头同坐,这时旁边的老者说道:“镖丢了就算了,保住手下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做镖师这一行的,哪有从不失手的,我想你们局主也不会怪你的。”那郑镖头见说,苦笑着说道:“我并不是担心自己,我做镖头也有近十年了,也丢过不少镖,大不了赔给东家就是了,可这次丢的是军用棉衣,是军需物资,丢了是要连累东家的。” 李月奇怪地问道:“军用物资怎么会让镖局护送,应该是让军队护送才对?” “道长有所不知,这几年朝廷财政吃紧,那杨国忠就想了一个歪主意,让全国富户捐送军用物资,逾期不送到军中的,按藐视朝廷治罪,我们黄桥镇有三户人家被点中,他们就按照朝廷的摊派制了一批过冬棉衣,委托我们送到西北军中,不料却在这里被人劫走。” “那三户人家中可有[不归居]的方家?” “他是本镇首富,怎会没有,这批棉衣中大半就是他家的,如果逾期送不到,方掌柜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到最后起码还要赔上一半家产,都是乡人,现在叫我如何去见他?” 李月点点头,对郑镖头说道:“我想去找那帮马匪要回物资,郑镖头可愿同去?” 郑镖头大喜说道:“本来我想自己去的,现在小道长愿同去,真是求之不得!” “镖头可让手下留在酒馆等候,人去多了反而拖累,若没问题,我们即刻动身。” 郑镖头忙去交代手下,这时旁边的老者说道:“小友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如果想去找那帮蒙面客,可以在驼山一带试试看,那边是他们的地盘。” 李月谢过,与郑镖头二人骑马向驼山方向奔去。 第四十章 重逢 驼山在小镇东四十里外,因外形酷似驼峰故得其名,这一带水草丰美,水源充足,汉唐以来一直为朝廷养马的要地。李月二人纵马飞奔,只一个时辰,就远远的看见了驼山,在蒙面客的领地里奔跑,早惊动了马匪的暗哨。不一会儿,驼山上飞起一只响箭,一群骑手约一百多人,分成两队迎面跑来。 靠近二人,那群马匪又分成扇形把二人围住,李月暗暗点头,虽然是马匪,却训练有素,不亚于一般军队。待把二人围定,一名蒙面匪首从队伍中走出,他一眼就认出了郑镖头,大喝一声:“你这汉子,我们放你一命,怎么又跑来,真的是活够了想找死吗?” 这时李月从后面上来,对那匪首说道:“你们昨日劫的是军用棉衣,有人会因此家破人亡的,再说也不值多少钱,你若还给我们,我另外补偿给你们,说完从袋中取出两粒鸽卵大的明珠,扔到那匪首马下,一名马匪跳下马,拾起明珠交给匪首,匪首细细看了半天,对李月说道:“棉衣已经分掉一半,还剩一半可以还给你们,怎么样!” 郑镖头在后面拉拉李月的衣服,意思叫他答应,能要回一半就不错了,如果那马匪性起,砍了他们又能怎样。 李月笑笑说道:“如果肯把棉衣全部还回,我再给你一颗蓝水晶戒指,在京城可值银千两以上,买这些棉衣绰绰有余,你看如何?” 那匪首呵呵大笑:“我说小道士可真糊涂,有跟强盗讲价的吗?我杀了你,那你所有的宝贝不全归我了吗?” 李月冷冷一笑,众人只觉眼一花,再看那匪首,披头散发,头盔已经到了李月的手上,那匪首大怒,虽然以纱蒙面,但众人看他连脖子都气红了,只见他拔剑在手,纵马向李月砍来,李月闪开,大喝一声:“住手!”匪首一楞,刚才他一剑砍空,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大力一拉,险些掉下马来,他忙运功才稳住了身体。 李月逼视着匪首问道:“你这太玄经是如何学来的?”匪首大惊,“你怎么知道?”李月也不答话,众人又觉眼前一花,那匪首的面纱已经被李月扯落。李月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匪首,他大声喊道:“张杰!是你吗?”那匪首浑身猛的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月,李月微微一笑,“七年前我送给你一颗少阳丹,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忘了?”张杰猛然记起,“你是李月?”说完跳下马来,跑到李月面前单膝跪倒,抱拳向李月说道:“恩公在上,受张杰一拜!”李月忙把它扶起,“我只是送你一颗少阳丹,不算什么恩惠。”“恩公救我娘一命,怎么不算恩惠。” 李月方才想起自己曾经救过他母亲的事,他扶起张杰问道:“方剑呢?还有你们怎么做了马匪。” 张杰瞟了郑镖头一眼,脸有点红,低低地说道:“说来话长,方剑就在山上,我领你去。” 李月叫郑镖头上来,笑着对张杰说道:“说起来也不是外人,郑镖头也是出身铁剑门下院,和你是同门,还有方剑更要打,哪有儿子抢老子东西的道理,幸亏我过来,否则看他方剑将来怎么回家!”见郑镖头一脸迷惑的样子,李月笑着对他说道:“都是自己人,你先回小镇把弟兄们都叫到驼山来。” 郑镖头走远后,李月和张杰一起上了驼山,路上张杰向李月讲述了七年来他和方剑的遭遇。离开终南山后,两人就商量决定去西北从军,由于二人武艺出众,家世清白,很快就被升为伍长,五年后积功逐步升为校尉和从校尉,在一年前和吐蕃的战争中,他们的队伍被打散,和上司一名都尉将军一起率八百骑兵流落到此,为生存,不得已干起了马匪的勾当,方剑是二当家,他张杰是三当家。李月这时才明白:“原来你们是官兵啊!”张杰脸一红道:“其实那马龙王和杨天魔也是被打散的残兵,所以大家才能相安无事。” 方剑见张杰领了一道士回来,很是诧异,当他知道这道士竟是李月时,大喜过望。李月告诉他,昨天他们所劫的镖是他父亲的军用物资,而且如果不能按时送到军中,他父亲要遭受什么后果时,方剑额头上冷汗淋淋,大呼侥幸,忙吩咐手下把昨天分发的棉衣全部收回来,一件也不准少。 方剑后来告诉李月,他现在太清道已经突破了第二层,而张杰也突破了太玄经,开始修习太清道了,全部是亏了李月当时送的太清道和少阳丹,方剑还拍拍腰间的金鳞剑,这也是当年李月送的。 这时,一名手下进来禀报,说大当家回来了。 方剑二人忙站了起来,毕竟是军人,上下级的等级观念异常森严,李月只见走进来一名年青人,比方剑还要年青一些,但身材魁梧,目光如电,举手间隐隐露出一种霸气。他进来看见李月,楞了一下,方剑二人忙向他介绍,那大当家豪爽地笑道:“既然是二位兄弟的故人,那也就是我吴日天的朋友,来!来!来!,先吃饭。” 李月见三人席中饭菜十分清淡粗陋,不由笑道:“山大王吃成这样,确实少见啊” 方剑叹道:“这还是因为你来,否则还要更差。” 张杰愤愤说道:“那马龙王和杨天魔整天大鱼大肉,为什么我们却要挨饿?” 吴日天冷冷地说道:“那马龙王和杨天魔还有年青女人,你是不是羡慕?”说完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骂道“你可是想要我效仿那两个恶魔?” 方剑忙劝道:“小杰不懂事,大哥别生气。” 吴日天长叹一声对李月说道:“让李兄弟见笑了,山中日子确实过得清苦,我又不想去劫掠百姓,所以让各位弟兄跟我受苦了。” “那怎么不想回到军中去?” “李兄弟有所不知,我们的大将军指挥失误,就把责任全部推给我们,现在我们已经都被削去军籍,若被抓住则以逃兵论斩,我们无处可去啊!现在往来客商日趋减少,今天冬天的粮食就让人发愁啊!” 李月从怀中取出全部珠宝,堆成一小堆推给吴日天,“大当家把这些珠宝换成银两买些粮食衣物过冬吧!” 三人不收,李月淡淡笑道:“此珠宝非偷非盗,三位宁挨饿也不扰民,让人佩服,我拿它无用,就给大家换点粮食,也发挥了它的作用。” 吴日天感激地说道:“多亏李月兄弟了,我明天就派人把它拿到长安去换银子。”突然,他瞥见中间有一物,脸色大变,他拿起来问李月:“这、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李月一看,原来是那石戒,他才想起,自己在山洞里给长乐看后,顺手揣进怀里,和这些珠宝混在一起了。他接过石戒问道:“这石戒和吴大哥可有关系?”“怎么没关系!这是我祖传之物,我小时读书不用心,父亲就把它拿出来,让我在它面前罚跪,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它。” 李月想想,恍然问道:“你可是吴磊之子吴昊?” “正是,我现在叫日天,就是把昊字分开而成。” 李月拍拍额头,喃喃地说道:“苍天!苍天!人世间的多少离合都在你的安排之中啊!”突然想到一事,指着满脸苦笑的方剑问道:“你不认识他吗?” 吴昊一脸雾水地问李月:“我认识方兄已经七年,他到底是谁,这个戒指是怎么回事?” 于是,方剑就把所有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告诉了吴昊。 吴昊听完,大叫一声向李月跪倒:“李月恩公救命之恩,我愿以死相报。” 李月忙把他扶起,“没有这么夸张,只是二百两银子。” 吴昊不起,泣着说道:“在恩公眼里也许没那么严重,但我怎能不知,姐姐被卖到军中教坊,在那里没有哪个女子能活过十年的,我被卖作军奴,五年后成为自由军士,十年后攒够钱去赎姐姐,可他们告诉我,和姐姐一同被卖来的三十名女子在三年前全部病死,我知道,哪里是什么病死,全部都是被糟蹋死的。我以为姐姐已死,祖父、祖母也已死,所以也萌生死意,这十几年来不要命的打仗,才累功到了都尉。可直到今天才知道,正是恩公的相助,才救了我祖母和姐姐,让她们能平安的生活,你说对我们吴家,这样的恩德还算小吗?” 这时,方剑也跪下道:“要不是李月兄弟,我就劫了父亲的物资,父亲的身体哪能熬过大狱,险些让我坠入万复不劫的境况。” 张杰也跪了下来说道:“救命之恩,张杰也铭记于心。” 李月看着他们三个,心中无限感慨,一个人无意间的行善,就挽救了多少家庭,尤其在乱世,一个有实力的人,又不知可以决定多少百姓的生离死别。罢了!长虚师兄的用意就是这个吧!与其空谈国事,不如做点实事惠民吧!我明白了,长乐师兄说的悟道即是入世,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李月突然觉得心中一阵轻松,他终于明白了道的真正含义,“道”者,“民”也! 第四十一章 灭匪一 李月一拍桌子:“你们三人口口声声说我救你们家人的性命,但你们可曾救过别人的性命?马龙王和杨天魔杀人如麻,就因为他们曾和你们是同僚,就容忍他们残害百姓,亏你们还是军人。”几句话把三人骂得无地自容,他们齐声说道:“我等知错了!” “好!既然知错,你们三人就听我的指挥,灭掉马、杨二匪。” “愿听调遣!” 李月看时机已到,就对他们三人说道:“我们四人可同心协力,共闯一番事业如何?” 三人大喜,对李月说道:“我们三人兵败以来、彷徨至今,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愿奉李月为主,万死不辞!”李月拍拍几人的肩膀说道:“不急!不急!等先灭了马、杨二匪后你们再决定,我心里有一个计划,以后再给你们细说。” 这时,有一军士来报:“山下来了一行人,说是张将军让他们来的。”李月知道是郑镖头来了,就让他们上来,李月发现除了镖师一行人,还有酒馆里遇到的那老者和酒馆掌柜也来了。那老者和掌柜上前向吴昊三人跪下,“求三位首领救我们一县的百姓!”原来郑镖头回来后把好消息告诉大家,饱受匪患的镇上人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便选出老者和掌柜作为代表去见蒙面客,也是因为李月和他俩说过话。 李月低声地在吴昊耳边说了一计,吴昊点点头,对那老者和掌柜说道:“实在不巧,我们马遇到了马瘟,这个冬天要修养,明天春天再说吧!既然你们来了一趟,也不让你们白跑,就送你们粮食三百石,给大家过冬吧!” 老者和掌柜走后,张杰跳了起来,“三百石粮食是我们的全部的存粮,给了他们,我们吃什么?” 吴昊就把李月的计策告诉他俩,方剑疑惑地说道:“索性告诉他们,让他们配合,岂不是可以少伤人命!”李月摇摇头问道:“你们军中可有本地人?”方剑醒悟。 第二天,吴昊命人给镇上送去粮食三百余石,都是大袋包装,共有上千袋,顿时轰动了全镇。但就在下午,镇西头烟尘滚滚,得到线报的马龙王派出大队人马来镇里抢粮了,和往常一样,留下十几个人看马,其余人全部冲进镇去,一时间,镇里鸡飞狗跳。就在这时,镇旁的红柳林里闪出两条人影,只听一阵轻响,那十几个看马的马匪咽喉同时中了飞刀,软软倒地。“李月兄弟好刀法!”一人轻轻的赞道。“方大哥过讲,这是我第一次杀人,不过杀了他们,就救了别人。”说话的正是李月和方剑。 方剑手一挥,伏在地上的几百条黑影迅速爬起,把马匹牵进了红柳林,地上的尸首也被拖走。过了一个时辰后,众匪开始从镇里出来,由于来过多次,镇民们也习已为常,不等土匪进屋,就把刚刚分到的粮食往门口一扔,便从后门逃走。当众匪兴高采烈从镇里扛着粮食走出时,却发现镇口的几百匹马不见了踪影,正在疑惑间,突然两旁一阵箭雨射来,马匪们纷纷中箭倒地,让他们恐惧的是在箭雨中夹杂着二百多把飞刀,无一虚发,中刀者当场毙命,全部都插中咽喉要害。片刻工夫,五百多名匪徒仅剩数十人还站着,他们发一声喊,丢下粮食纷纷向旁边的红柳林跑去,因为只有那边没有箭射出,刚到林边,只见几百名骑士从林中冲出,见人便砍,手下决不留情,不一会儿把几十人全部斩杀,又到镇口,把所有中箭受伤未死的匪徒补上一刀,至此马龙王派来抢粮的马匪全部被杀死,不留一个活口,而李月他们却没伤到一人,方剑命人把所有粮食集中在一间屋内,并留十人看守,以防镇民哄抢,然后他和李月带着人马去支援吴昊去了。 马龙王一直等到晚上,也不见抢粮人回来,他开始有点着急,最近没有听到朝廷派兵的消息,怎么回事?整整五百人啊!就算被杨天魔他们伏击也应该有残兵逃回。马龙王考虑再三,最后心一横,命令所有人上马,一起去接应抢粮的队伍,能阻击五百人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带少了无济于事。这时夜已经很黑了,马龙王命令手下分成三队前进,走到一个峡谷附近时,征战多年马龙王本能地产生了疑心,但他见先头部队已经过去,就命令中队和后队并在一起,加速通过峡谷,就在这时,突然悬崖两边喊声大起,无数的箭矢、滚木、石块砸下,马龙王大吃一惊,这时前军有人来报,前军中了埋伏,全军覆没,马龙王听了又惊又怒,见周围的手下纷纷跌下马来,尤其是弓箭手,无一例外地咽喉中了飞刀,一刀毙命,马龙王见势不妙,一转马头,领着残兵向后逃去,刚到峡谷口,马龙王就看见一年青道士站在路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刚要说话,只觉脖子一凉,眼前一黑,跌下马来,那道士正是李月,他见马龙王落马,就飞了过来,一剑剁下马龙王的头,飞身纵上悬崖,大声地喊道:“马龙王死了!马龙王死了!”众军见马龙王已死,再无战心,纷纷丢下武器下马投降,这一仗,李月他们仅伤亡十人,就全歼了马龙王的一千五百人。这时,吴昊见马龙王的老巢马鞍山上,隐隐有亮光闪了三下,他就对身旁的方剑说道:“张杰已经得手,按计划发出信号。” 随着一根信号箭升起,二十里外的驼山突然燃起熊熊大火,方圆百里都清晰可见,这时在离马鞍山以北十里外的明山上,杨天魔也看到了驼山的熊熊大火,他一怔,命令手下去打探消息,半个时辰后,手下带着十几个负伤的骑兵回来,他们跪下对杨天魔说他们是吴昊手下,因为昨天他们的三当家张杰抢了马龙王好容易得来的一批粮食,马龙王暴怒之下,起兵报复,现在正在围攻驼山,大当家他们寡不敌众,故派他们拼死冲出,请杨天魔看在当年同属一军的份上出面调停他和马天龙的矛盾,如果成功,愿意退出所有地盘,到别处去发展。 “寡不敌众”杨天魔自言自语的念道,他在屋内走了两圈,突然问求援的士兵,“那马龙王派了多少人去围攻驼山?” “夜里看不清楚,估计有二千人。” “如果真是两千人的话,那马鞍山岂不是空了?”杨天魔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时,一个亲信上前,悄悄地说道:“将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机会难得啊!我们的粮食也不多了。” “是啊!机会难得”杨天魔脸上浮现出一个恶毒的笑容。 他对求援的士兵说道:“我马上派兵去支援你们的将军,你们回去告诉吴将军,一定到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说完便让求援的士兵离去。 第四十二章 灭匪二 片刻之后,杨天魔留下四百人守寨,他亲自带着六百人悄悄的出发了,很快,杨天魔就来到了马龙王的老巢马鞍山下,抓住守山门的几个士兵盘问后,得知马龙王已经全军尽出,目前山上是一座空寨,杨天魔大喜,命令所有士兵下马,尽可能的轻身上山去搬东西,只留下十余人看马。 杨天魔率领六百人冲到寨门口时,突然听到一声梆子响,箭如雨一般向他们射来,六百人措不及防,一时间死伤无数,这时杨天魔暗暗叫苦,为了轻身多搬点东西,他们均未穿盔甲,连弓箭也全部留在了马上,偏偏马龙王的营寨修得十分坚固,易守难攻,让他们寸步难行。 守在马龙王营寨里放箭的却是张杰,当马天龙率军离开后,他就率领二百人从后山袭取了马龙王的营寨,那张杰是猎户出身,本身武功也高,所以他也没伤一人就全歼了马龙王留下守寨的五十人。杨天魔见片刻之间就死伤了近二百人,无奈之下,手一挥向山下冲去,准备装备好后再攻山,不料山下空空如也,所有的马匹和人皆不见踪,那杨天魔也是行伍出身,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就在这时,数百名骑兵冲了上来,领头的正是吴昊和方剑。杨天魔知道此时如果和骑兵斗,无异于一边倒的屠杀,只好又退回山上,盼天明时自己留下的那四百人来救援。 杨天魔坐在一块大石上正发狠的怒骂,突然一个年青道士出现在他头顶上,轻轻跃下,不等他反应过来,就一剑砍下了他的头,飘然而去,杨天魔手下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当他亲信反应过来时,那青年道士已经去远,又是李月,他把头掷给了吴昊,自己拿着数百把飞镖又上山了,他坐在一块大石上,笑吟吟地看着正乱成一团的匪军。此时众匪军中有人要投降,有人要报仇,正争得不可开交,突然有个人看见刚杀了他们将军的道人又出现了,就在他们身旁十余丈远处,吓得大喊起来。这时李月沉声的命令道:“尔等已被包围,要么投降,要么全死,速速决定!” 毕竟是马匪,很多人的凶性都被李月的轻蔑激起,他们举刀大声喊叫着向李月冲来,恨不得把李月剁成肉泥,只见李月冷笑一声,一阵白光闪过,冲在最前面的二十余纷纷中刀倒下,也全部是咽喉中刀,一刀毙命。但后面的人依然不管,大喊大叫着向李月杀来,李月也不再说话,手中的飞刀象催命符一般向众匪军射去,不知过了多久,匪军的凶性终于被李月残酷无情的屠杀盖了下去,他们这才发现,他们一共仅仅前进了五丈的距离,就在这短短的五丈之地,竟躺满了二百多具尸体,所有的尸体都是咽喉中刀,死得痛苦不堪,血流成了小溪,染红了周围的一切,凶性一去,对死亡的恐惧顿时吓破了剩下的二百多人的胆,他们挤成一团,望着死去的同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而对面的李月在他们眼中已经变成了吃人的恶魔,就算李月只剩一把飞刀,也没人敢动半步,就这样二百多人挤在一起哆嗦着,手中的刀早丢了一地,一直到吴昊上山受降。在这以后二百多人中又有十几人被吓得精神错乱,看见道士就磕头。后来吴昊他们统计,几场战斗下来,被李月飞刀杀死的就超过了八百人,而且没有一把飞刀落空,没有一把射偏部位,从此飞刀道士的威名传遍了整个西北。 天快亮的时候,留守明山的马匪见弟兄们陆续回来,战利品在寨门口堆得象个小山,许多包都破了,滚出无数金银,让守军眼馋的是,甚至还有几十个年青的女子,这时杨天魔的一个亲信大喊道:“将军有令,让所有的弟兄们都出来背战利品,老子们累了一夜,没劲了!”山上众马匪欢呼一声,纷纷冲出了抢战利品,寨门口乱成一团,这时,开始有马匪觉得气氛不对,有人抬起头来,发现他们已经被近千骑兵包围,马上的骑兵则拿着强弩冷冷地对准着他们。 一个月后,公审大会正式开始,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县城,马龙王和杨天魔的头被高高的挂在旗杆上,近千名俘虏被推到空地上跪下,几万名民众围着他们,主持人就是那个李月认识的白发老者钱增益,他曾做过县令师爷和里长,在县里很有名望,被众人一致推选为临时县令。钱增益先代表全县乡亲感谢李月和吴昊三人除掉了两大毒瘤,并表示欢迎他们长驻天祝县,然后开始由众乡亲辨认手上有人命的马匪,一时间群情激动,场面差点失控。一共有三百多名手上有人命的马匪被辨认出,吴昊下令,将这三百多人全部斩杀,和马龙王和杨天魔的头颅一起在城外做成一丘,以儆后人,而其余没有人命的马匪全部被吴昊编入部队。 在处理完马匪事情后,李月、吴昊、方剑、张杰还有钱增益五人聚在一起开会商量以后的安排,经过这次战斗,吴昊三人见歼敌三千余人,自己仅伤十几人,死了三人,真的应了上兵伐谋的话,他们这才从心底真正拜服了李月。李月也告诉了他们三人自己的真实身份,三人竟激动得一夜未睡,聚在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在会上李月要求他们三人以天祝县为基地,在三年内训练出一支万人的铁骑,但三人有顾虑,一是怕朝廷干涉,二是没有这么多钱。李月笑笑,取出高力士给他的戒指,请钱增益跑一趟长安,向高力士提三个要求,一是正式任命钱增益为天祝县令,二是赦免吴昊三人,三是朝廷不要过问天祝县的事情。待钱增益去长安后,李月又领三人启出了侯景留在碧波潭的宝藏,共百万两银子和数万件兵器,用来发展骑兵和经营天祝县,但李月并未告诉他们真正的宝藏,因为他觉得如果让他们知道,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第四十三章 宝马 一个月后,钱增益他们从长安回来,李月给他珠宝卖了十几万两银子,全部买成粮食和衣物,装了几百辆马车。而托高力士的事情也非常顺利,高力士派几个小太监去了兵部和吏部,几句暗示的话就搞定一切,另外还让户部给天祝县拨了一万石的救济粮,上千辆马车在官兵的护送之下浩浩荡荡开到了天祝县,钱增益自派人去安排不提。钱增益又把那戒指还给了李月,并带来高力士的一封信。信上说这种小事,浪费了他的承诺实在可惜,所以高力士只把它只算作一件事,将来李月还可用那戒指两次,当然只是大事,小事不算,另外再送给李月一件礼物。李月心中暗暗感激高力士,虽然他是个宦官、虽然位居高位,但对自己却至诚至信。 这时钱增益带李月他们来到一个大木笼前,这就是高力士送给他的礼物,李月见那大木笼里关着一匹马,体格瘦长强壮,马身高过一丈,毛色赤红,通身上下无一根杂毛,尤其是那眼里充满了倔强和刚毅的神色。钱增益介绍说,这匹马本是回鹘敬献给大唐皇帝的一匹野马,穷上千人之力方才把它捉住,是一匹万里挑一、百年一遇的汗血宝马,送到京城后,踢死了数名马监,唐明皇不敢要,送到御林军中,声明谁能驯服它就赏赐给谁,不料御林军数百名军官,谁也不能靠近它,更不要说降伏了,最后高力士把它要来,转送给了李月,这马名“赤血魔”,仅两岁。 吴昊看见这匹马,眼都直了,他从十二岁开始就在马背上生活,见过无数宝马良驹,可这匹这样的马却是他第一次看到。李月见吴昊眼中充满了羡慕,便笑笑说道:“吴昊若是喜欢,就转送给你了!”吴昊摇摇头说道:“这样的神驹非蛮力所能降伏,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福分,李月兄不妨试试,你看它看你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同。”李月闻言向那马望去,果然那马看别人眼里都是倔强和刚毅,惟独看李月时,竟流露出一丝凄凉。李月心中若有所感,举剑削断小腿般粗的笼栏,又削去马腿上的铁链,重获自由的赤血马长嘶一声,从笼子里一跃而出,只见一道白影闪过,李月已高高跃起,在空中一转轻轻地落到了马背上(此时李月没穿道袍,换了一身白色武士劲装),方剑见李月上了马背,顺手扔给他一副弓箭,“月兄,去练练箭!” 赤血魔刚获自由,就发现自己背上有了一人,它大怒,这是它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自己高贵的身体怎能被人类所驾驭,它在院内前颠后弓,拼命的想把身上的人甩下,但根本毫无效果,赤血魔暴怒之下,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奋力向远方无边无垠的大草原奔去。 李月只觉耳边“呜呜”风响,两旁的青草象箭一般向后飞去,片刻之后,马鞍山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瞬时就不见了踪影。李月暗暗咋舌,这马的速度岂止是日行千里,李月估计那马已经跑了三百余里了,可依然不见半点疲态,仍然奋力的跑着,它想把背上的人活活颠死。李月抱住马的脖子,他感到马血红的汗水已经和自己的汗水溶成了一体,这时马速开始减慢,并不是那赤血魔跑不动了,而是它慢慢感受到了李月的善意,不再想伤害李月了,只希望他能自己下来。 李月见马速慢了许多,开始举目向四处望去,这里已经是吐蕃的境内,海拔明显高了很多,远方已经能看见皑皑的雪峰,一群一群的羚羊在旷野里悠闲地游荡,这里人迹罕至,所以它们并不惧怕李月,几只小羚羊还好奇地看着李月,和他一起奔跑,虽然李月手中拿着弓箭,可他根本不想伤害这些可爱的小动物,李月是修道之人,道在他心里是一种爱,是对万物生灵的悯爱。 赤血魔的速度越来越慢,它已经感受到了李月对万物生灵的爱,这是它在别的人类身上感觉不到的,他们身上只有征服和杀戮,慢慢地马对自然的依恋和人对自然的悯爱两种感情融为了一体,赤血魔完全停了下来,静静的在一轮湖边吃着青草,它似乎已经认可了李月。 突然远方一群羚羊象炸开了一般,拼命地向四散奔逃,赤血魔和李月同时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李月向远处望去,只见远方漫山遍野的黑点向这边涌来,起初李月以为是骑兵,但又觉得不应该是,突然一个念头在李月脑海里跳出“狼群”,他在书上看到过,吐蕃的境内有很多狼群,它们凶狠残暴,专门捕杀高原上的羊群,落单的野兽或人类也无一能幸免。 眼看黑点越来越近,李月已经看清楚了,果然是狼群,竟有数万头之多。李月本想纵马离去,凭赤血魔的速度,那些狼群根本无法追上,但李月却犹豫了,他看见刚才和他同跑的两只小羚羊,已经跟不上羊群的逃跑速度,渐渐地落在了后面,李月看见小羚羊纤弱的小腿和它们哀求的目光,心中不忍,一拍赤血魔的脸,那赤血魔就象和李月心意相通似的,向两只小羊奔去,靠近小羊,李月俯身左右一捞,就把两只小羊揽在手中,这时,狼群已经扑到,一只硕大的灰狼恶狠狠地向赤血魔的后腿咬来,赤血魔大怒,抬腿踢去,把那头灰狼踢出几十丈远,当场倒毙,同一时间,又有两只狼前后追至,前面那只狼突然停下,后面那只狼跳到它的身上,借力一跃,向李月脸上扑来,只是一只灰黑色的巨狼,冷酷的眼神下是一条血红的长舌,李月已经闻到了它口中的恶臭,他轻轻一闪,手拔剑一挥,巨狼在空中就被李月斩成两段,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这时赤血魔开始加速,但闻到了血腥的狼群更加狂暴,一时间赤血魔竟无法摆脱它们。这时,李月发现从前侧面又涌出数千头狼,看来这群狼异常狡猾,兵分两路,准备合围猎物的,只是李月的出现打乱了它们的部署,羚羊群从另一个方向逃跑,而数万头狼却无视它们,死死的盯着李月不放,赤血魔前、后、左面全是狼群,右面是湖水,它已经被包围。由于李月单手摁住两只小羊,无法使用弓箭,他感到手中的两只小羊在瑟瑟发抖,如果李月扔下它们,至少后面的狼群可以缓一缓,他也可以使用弓箭,但李月没有丢下它们,在李月眼中,这两只小羊同样是生灵,和小孩无异。面对铺天盖地的狼群,李月突然涌起漫天的斗志,他用力一夹赤血魔,赤血魔也感受到了李月的斗志,它骄傲的扬起头,一声长嘶,一人一马箭一般的向正面的狼群冲去。 第四十四章 舍利 前面的狼群没有想到赤血魔会毫无畏惧的冲来,它们微微一窒,不自觉地向两边一闪,让开了一条路,这时赤血魔已经冲进了狼群,在狼群的身上践踏着狂奔,群狼用牙和爪子向瞬间闪过的马腿进行攻击,不一会儿,尽管赤血魔速度极快,但腿上还是出现了血痕。李月因为剑短,砍杀狼群不太方便,他就运起大清道的第六层驭剑诀,剑气向四面八方射去,一时间狼群尸横累累,就这样奔杀了近一个时辰,李月渐渐感到内力不济,这就是木剑境界和无剑境界的差别,无剑境界的内力可以无穷无尽地使用,这时,赤血魔奋力跃过一道小溪,终于冲出了狼群,李月发现他们已经慢慢接近了雪山,便回头向后望去,虽然已经被抛远,但狼群依旧不依不饶地追赶。 “看来想摆脱它们还不是那样容易!”李月自言自语地苦笑道。这时他看见身旁是一条大河,河水湍急,对岸是一片灌木沙滩,正有很多羚羊在河边饮水,看见远方有狼群,那些羚羊虽然有点惊慌,却并不逃走,这样湍急的河流,狼群是根本过不来的,李月见羊群不走,心中一动,骑马冲到河边奋力将两只小羚羊向对岸抛去,小羚羊被准确地抛在一片厚厚的草垫上,一点没有受伤,挣扎两下站了起来,钻进了羊群中,没有了两只小羊,李月感到手中大为轻松,他一侧身,赤血魔就离开了河边,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狼群也被慢慢引离河边,一群羊在河对岸怔怔的看着李月离去,两只小羊钻出羊群,向李月离去的方向“咩咩”地叫着。 李月取下长弓,数了数,箭壶里共有50支箭,李月略略沉思心里有了一个方案,这时狼群距李月已经有三里多远,李月四处张望,他发现雪山脚下远远的似乎有一个建筑的模样,李月一催马,赤血魔便向那建筑方向跑去。突然李月感到了一点不对劲,他跳下马,向赤血魔的腿上看去,他发现赤血魔的腿上血痕累累,其中一条腿还被撕伤,露出里面的筋腱,李月一阵心疼,忙从口袋里取出七叶黑玉膏,轻轻地抹在伤处,赤血魔没有跑,静静地站在那里,任李月给它疗伤,和李月一起出身入死,竟是为了救两只小羊,它深深感受到了李月对生灵的呵护,以及对它的友情,是一种平等的友情,李月把它当作了自己的朋友、亲人而惟独不是主人,它用嘴拱拱李月的头,眼里流露出了一种温馨的喜悦之情,李月笑着拍拍它的头,又拿出一颗碧心丹,用水化掉,喂赤血魔饮下。此时已近黄昏,夕阳照在雪峰上闪着金色的光芒,苍天、雪峰,一人一马融入了广袤的自然之中。 李月骑着赤血魔慢慢来到了雪峰脚下,趟过一条浅浅的小河,便走近了建筑,李月发现那是一座巨大的白色佛塔,(佛塔一般是高僧圆寂之处,其实就是僧人的墓),再走近仔细一看,佛塔竟是用巨大的汉白玉砌成,高约三十余丈,虽然年代久远,有些破旧,在蓝天雪山下依然显得那样庄严、肃穆,可以推断佛塔的主人生前一定拥有高贵的身份。李月沿着佛塔找了一圈也没没有发现入口,这时远远的狼群已经出现,不过它们也不再追赶,而是象战争中的围城一样,沿河驻停下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形把李月围住,李月并不理会,他依然在细细的寻找佛塔的入口。他发现佛塔的中间有文字把佛塔围成一圈,在背面文字合拢之处,雕有一颗黄色的石珠,他试着摁了一下石珠,石珠微微一动,传来一阵响声,李月忙立身寻找那响声的来源处,一般人看来,佛塔根本没有半点变化,但细心的李月发现了刚才浮雕上的鱼变成了一条龙,龙身栩栩如生,但龙眼处却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小洞。李月想了想,又摁了一下石珠,浮雕上的龙又变成了鱼,李月用剑尖挑了挑鱼眼,果然一颗小小的石珠掉了下来,李月拾起,只见这颗珠子非金、非玉、非石,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放在掌中沉甸甸的,李月再摁一下石珠,浮雕又变成龙,李月将手中的珠子试着投进龙眼,尺寸正好,珠子掉了进去,只听见里面发出一阵极为轻微的响动,过了一会儿,佛塔正中的一块浮雕缓缓上升,露出一个一人高的门洞,一阵风从里面吹出,竟夹杂着一丝异香。李月拍拍马头,让它在外面等候。远处的狼群象入定一般坐在地上,静静等候李月的离开。 李月进了佛塔,仿佛进了一座寺庙正殿的缩小版。进门处左右各有一尊大神,面目狰狞,一神拿锤,一神持戟,里面又塑有三座神像,似佛非佛,似巫非巫,面目一半慈悲,一半凶恶。这五尊雕像也都是用汉白玉雕成,塔内的壁上都绘满了画像,李月逐一看去,左边的部份好象是在讲述一个僧人的生平,李月发现佛塔内其实就是按那僧人生前的生活环境布置,只是缩小了一些。右边的画却让李月吃了一惊,那画上充满了各种血腥的杀戮,左面画上的僧人正**着上身,头顶立着一只展翅的金眼大鹏,那僧人左手举锤,右手持戟,正站在一堆怪兽和人体的尸身上狂笑,那戟尖上还插着一条恶龙,旁边用各种文字写着一句话,第二种文字即是汉文,只见上面写着“除恶即是扬善?”,李月点点头,这和道家的说法也是一样的,只是何为恶?谁能给它定标准,在大唐眼里,吐蕃是恶,殊不知在吐蕃眼里,大唐才是恶,李月淡淡一笑,自言自语道“还是按我自己的标准吧,害民即为恶!” 这时李月发现那中间佛像的心脏部位似乎有一条细细的纹路,他上前轻轻一拨,原来心脏处是一扇小门,打开后见里面有一个玉盒,盒上刻了一圈古梵文,李月打开玉盒,里面竟是一颗金光闪闪的舍利子,正是李瑶梦寐以求的金舍利,散发着淡淡的异香,李月几乎要放声大笑,缘这东西实在太奇妙了。 走到门口,他心中一动,从左边的大神手里取下长戟,笑道:“拜托!我也要除恶扬善了。”李月看看长戟竟发现它是用一种不知名的金属制成,重约一百五十斤,戟头血红,戟杆青紫。李月走出佛塔,再摁一下石珠,门洞上的巨石缓缓落下,复原如初,再想打开却不知用什么方法了。 走出佛塔外面已经黑尽,远处尽是点点绿光。赤血魔还在塔旁,此时先前的七叶黑玉膏和碧心丹已经发挥了神奇的效果,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愈痊,浑身有着使不完的精力,见李月出来,赤血魔上前用头拱了拱李月,它已经完全信服了李月,从此以后,赤血魔真正成为了李月的坐骑和朋友。 李月轻轻拍拍赤血魔的脸,对它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天明,你看我怎样铲除这帮恶狼!” 第四十五章 消灾 当清晨的阳光照在雪峰上,金光被巨大的雪峰反射到佛塔处,佛塔笼罩在一片金光中,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李月也在站在这片金光里,手持长戟骑在汗血宝马上,宝相庄严,宛若一位天神下凡。 李月取下弓箭,静静地看着狼群,他在寻找狼王,只要把它除掉,狼群就会大乱,甚至会自相残杀,小河对岸的数千头狼已经蹲了一夜,他们并不进攻,似乎知道李月早晚会出来,李月知道外围应还有数万头狼在等候,没有狼王的命令,它们是不敢离开的。 李月突然在狼群中间发现一头黑狼,尽管它隐藏得很深,但和别人不一样的毛皮颜色还是被李月看到,李月发现周围的狼似乎都在保护它,但却对它十分畏惧,如果再细看,整个狼群都是以它为中心,别的狼都睁大眼睛准备出击,惟独这只狼却闭着眼睛在假寐。李月马上判断出这头黑狼一定就是他要找的狼王,他知道其实这只狼王正盯视着他,十分地灵活和狡猾,李月冷笑一声,从箭壶里取出两支狼牙箭,拉弓如满月,一前一后,流星般向狼群射去,前一支箭是向狼群最左边的一头巨狼射去,由于箭速太快,这只狼措不及防,一箭正中它的左眼,巨大的疼痛使那头狼嗷叫不已,果然所有狼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左面,包括那头狼王,就在狼王走神的一瞬间,第二支箭到了,“噗!”一声,箭竟射穿了狼王的头颅,那黑狼王还来不及叫一声,就倒地死去。果然黑狼一死,狼群顿时大乱,但有一百多头狼却集在一起,它们恶狠狠地向李月扑来,李月不慌不忙,连珠箭般的把剩下的四十八支箭全部射出,跑在前面的四十八头狼全部被钉死在地上,箭尾还在微微的颤动。李月长啸一声,举起长戟,纵马向狼群冲去,只见他杀进狼群如猛虎入羊群,他舞动长戟,那些狼碰着就死,挨着就亡。 李月纵横狼群中,一直从早上杀到中午,整个高原上狼尸遍野,足有数千头之多,李月和赤血魔越战越勇,一支长戟舞得密不透风,直杀得狼群胆破心寒,到下午时分,由于狼王已死,狼群失去了主心骨,便开始出现溃逃的迹象,没过多久,整个狼群开始大规模溃逃,于是在茫茫的青藏高原上,出现了一道奇景,一名单枪匹马的武士在追杀着几万头拼命逃跑的狼群,气势无比恢弘壮观。 这时李月已经开始有选择的追杀,他专门找那种硕大强健的狼,以防新的狼王轻易出现。此战之后,青藏高原上的狼群分裂成了五个种群,为争夺地盘互相残杀,数量渐渐减少,十几年后,困绕吐蕃国近百年的狼灾终于逐渐平息,没有人知道这竟是李月的功劳。 李月见狼群远遁,便不再追赶,骑着赤血魔返回天祝,远远的他看见了一队骑兵,近前一看,正是吴昊他们,原来吴昊见李月试马一夜未归,想到高原上可怖的狼群,他们十分担心,便带着所有骑兵来寻找李月。吴昊众人见一身血红的李月归来,大吃一惊,纷纷上前询问。 李月淡淡一笑说道:“一半是赤血魔的汗,一半是狼血。” “啊!你遇到狼群了?一定是马快,否则就惨了,对了,李月兄降伏这匹马了?”方剑问道。 “正如吴昊兄所说,赤血魔确实不是蛮力所能收,它和我在对狼群的撕杀中结下了交情”李月回答道。这时李月见方剑手中抡一柄大刀,而张杰手中也持一支长枪,皆不是凡品,他有点奇怪地问道:“你们手上的兵器从何而来,以前怎么没见你们用过?” 见李月问,方剑很得意地说道:“李月可知道这把刀可是一把名刀,竟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心爱之物青龙刀,而张杰的长枪也是汉代名器鹰击抢,这些都是从那侯景留下的数万件兵器中找出来的。”李月笑着说道:“可见人也是一样,草莽间也藏龙卧虎,我们终会有出头的那一天,那吴昊兄得到的是什么兵器?” 吴昊听到李月的话,点头赞同,他见李月问他,手一摊,有点懊恼地说道:“都太轻,没有称手的!”旁边的张杰补充说道:“吴大哥天生神力,一直用一杆一百三十斤重的大铁枪,在我们军中霍霍有名,人称[铁枪王],可惜对吐蕃的战争中大铁枪折断了。” 李月闻言就把手中的长戟扔给吴昊道“吴大哥不妨试试!”吴昊接过挥动两下,觉得非常称手,便问李月:“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在高原上偶然捡到的,我拿它实在不称手,既然吴大哥喜欢,就送给你了,过两天我再送你一套戟法。” 吴昊大喜,怕李月反悔,忙说道:“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他实在太爱这支长戟,他又舞动两下,显得十分中意。 方剑在一旁一直盯这这支长戟,脸上开始慢慢严肃起来,他一把拉住吴昊说道:“吴昊,你看这支长戟可象吐蕃人传说中的那件圣器?”吴昊听说也冷静下来,他细细端详手中的武器,“不错,红头青杆,非金非铁,确实很象那件圣器。”突然他象想到什么,问李月道:“李月,在这支长戟旁边,你有没有看见一柄铜锤?”李月想起右边那尊神手中的大锤,点头说道:“确实还有一把铜锤,不瞒三位兄长,我是在一座汉白玉砌成的塔中发现这支长戟的。” “啊!大鹏明王之塔!”吴昊激动地说道:“那这支长戟就真的是闪电戟了。”他见李月和张杰有些不解,便解释说道:“我们长年和吐蕃对峙,听到过这样一个吐蕃人的传说,五百年前吐蕃圣教之王大鹏明王辅佐聂赤赞普建立吐蕃国,他坐化后,留下平生所用的武器两件,一件名震天锤,另一件叫闪电戟,一直是吐蕃人的圣物,后来听说这两件圣物都收藏进了大鹏明王之塔内,而大鹏明王之塔的位置也成了一个谜,几代吐蕃赞普都没有能找到,没想到却被李月找到了,嘿嘿!不过现在长戟改姓吴了,老子的铁枪坏在了吐蕃,吐蕃人又赔我一支长戟,天道不爽啊!若那些吐蕃人看到,非气死他们不可!” “不如我们把那铜锤也拿来,再气气吐蕃人!”张杰愤愤地说道,他实在很恨吐蕃人,要不是吐蕃人挑起的该死战争,他们如何会落到这般境地。 “就给他们吐蕃人留点面子吧!全部拿走了,吐蕃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方剑拍了拍张杰的肩膀说道。吴昊却转头问李月:“你看如何?” “将来或许有一天,它将会成为我们和吐蕃人打交道的一个筹码”李月淡淡说道,随后又以命令式的口吻对三人说道:“现在万事具备,从明天起你们就开始训练骑兵,三年之内,给我训练出一万人的无敌铁骑!” “末将遵命!”三人一起躬身答到。 三年后李月纵横天下的黑骑军,就这样诞生了。后来,吴昊、张杰他们去了终南山,把亲人都接到了天祝县,那方掌柜经营有方,终成西北首富,最后竟把天祝县变成西北最富庶的地方,天祝县也成了李月崛起的第一个基地。 第四十六章 冶剑 李月把金舍利给了李瑶,李瑶兴奋地对他说道:“你可知道,上次长乐带来十瓶药都是无价之宝,我可以用它们炼出很多堪称圣药的丹丸,更妙的是其中有一瓶竟是无忧草的汁液,现在你又找到了金舍利,现在四种物品都找到了,真是天道酬缘啊!天道酬缘啊!” 李月闻言也开心的说道:“既然东西都已找全,我们就可以动手炼剑了吧!” “还不行,我还需要时间研究无忧草和金舍利,还需要两年时间准备!” 李月走后,李瑶就把自己关在房内,开始潜心研究无忧草和金舍利。李月则被长乐拉到房内,长乐神秘地指着地上一个约长一丈五的木箱问道:“你猜猜里面是什么?”李月摇摇头说猜不到,长乐得意的笑道:“终于也有你猜不到的时候。” “可是那块火锻石?”李月突然说道。 “看来还是瞒不过你!”长乐苦着脸说道,然后把木箱的盖打开,一支黑漆漆的长戟呈现在李月面前,和先前那支长戟不同,这支则是一把方天画戟,就是三国名将吕布用的那种,戟身长一丈二尺,重达五百斤,李月拿起,掂了掂觉得手感极好,重量也十分称手,他非常满意,又想到一事,便问长乐:“这么重的兵器,我的赤血魔能否负担得起?” “放心!虽然一般马是有点费劲,但你那匹赤血魔负上千斤也是很轻松的。”长乐笑着说道,“上次长虚千里传音,就是告诉我火锻石开始发光了,到了炼制的时候,对了!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天魔戟!”李月脱口而出。 “怎么起这个名字,你马的名字里已经有了个魔字,怎么兵器里也要带个魔字!”长乐眉头一皱,有点不高兴的说道,他认为修道之人,还是少粘点魔为好。 “我也不知道,就这么在脑海里自然出现了,师兄既然不喜欢,那就换个名字吧!”李月不想让长乐为难。 “魔又怎样!道又怎样!只是一个名字,是魔还非魔是要看它用到何处?师弟难道连这个也想不开吗?”这时长虚走进屋来,在李月身后说道。 “师兄说得对!我只是担心李月”长乐见师兄进来,忙站起来说道。 “连师尊都不在乎他,我们何苦要操这个心!”说到这里,他又对李月说道:“通过这次游历,我想你应该明白自己将来要走的路了,师尊百年前见天出异相,就推断出你将改变大唐历史,你将来尽管放手去做,只要能拯救天下苍生,你就是成了魔也没关系!” “师兄可是指我在西域大开杀戒一事?” “你自己心里不是很明白吗?除恶即是扬善,你当时若有妇人之仁,将来又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死在你一念之间,我当年不也得到过一个[炼狱手]的绰号吗?若你觉得杀他们可怜,那就不觉得被他们杀的百姓可怜吗?不要给我说首恶是马龙王之类的话,马匪杀人之时,又有几个是被迫而为的?所以什么以仁感人,那些都是腐儒之言,李月,你若真可怜百姓,就决不能手软!明白吗!至于那宝藏,就由你决定它的用途,随便你怎么用。” 从此以后,李月每天或练天魔戟,或骑赤血魔(赤血魔被李月寄放在方寸山下的小村庄里)纵横于大漠,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了。 这年是天宝十年,李月十九岁,此时的他无论心智、身体都已经成熟,比两年前更加有了男人的魅力,李月的境界虽然还停留在木剑后期,但他的战场武艺却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尤其是箭法,已经到了鬼神难测的地步,就算是当时公认的天下第一箭手,箭术世家的家主长孙化宇也难望其背颈,但长乐满意的却是他的戟法,说他真到了百万军中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境界。长虚也不再教他读书,在和他的兵法演练中,长虚也是败多胜少,不过对李月爱用奇兵颇有微词,屡次教训他要用正道,李月也笑着接受了长虚的意见。但李月文学却学得相对较差,用长虚的话说,勉强到了进士水平,但决对进不了前十,李月对这个评论却不置可否,常说治国者,未必要会写诗。而李瑶的准备也渐渐到了尾声,长虚对她的忧虑也更加沉重,李瑶总是笑笑,象安排后事似的,她把自己自己毕生心血制成的各种药丸和医学心得都送给了李月。 终于到了冶剑的日子,李瑶、李月站在石屋内(两年前长虚、长乐为炼天魔戟而建造),屋内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只鼎炉和一张铁桌,鼎炉里现在火光熊熊,李月把玄冰石放在一条长剑形的模子里,模子用剩余的一点火锻石制成,不惧高温,在高温的烘烤之下,玄冰石迅速溶解成蓝色液体,这时李瑶从怀里取出两个玉瓶,把里面的粉末各倒在两张白纸上,她把血首乌、无忧草汁混合研成红色粉末,金舍利和晶源水混合混合研成金色粉末。当模子里的蓝色液体将要沸腾的一瞬间,李瑶将金色粉末迅速撒进液体里,只见蓝色液体马上开始凝固,这时李瑶解释道:“其实只要做一把长剑的话,现在就可以了,但这种长剑的剑性太慈悲只能挂在书生或妇人的房里做个装饰品,它是上不了战场的,而且它会影响到一个主帅的正确决策,只有融进血首乌的血性,它才能变成一把真正的沙场之剑。”这时见蓝色液体快要凝固成型,李瑶又把红色粉末均匀撒了进去,即将成型的剑体又开始融化,但并没有变成液体,只是开始变软,李瑶大喝一声:“好了!撤出。”李月闻言立刻把它从炉里拿出,用火钳夹住在铁床上反复敲打(李月为此专门向长乐学了一个月的铁匠,打造了几十把剑),渐渐的长剑已经成型,为了便于劈砍,李月把剑身设计成略略偏宽一点,式样参照汉剑,而不是现在流行的细长型,李月把它搁在铁床上,让它慢慢冷却。 这时,李瑶对李月说道:“手来!”,但李月却象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李瑶急道:“难道你不知道,只有滴入你的血,它才能成为灵剑,才能真正认你为主吗?”李月却摇摇头说道:“长虚师兄反复叮嘱我,千万不要将此剑变成灵剑,那血首乌是从你父亲的坟头得来,一旦被激活,对你将有无法预测的影响,师姐我不能!” 李瑶听了,半天后才摇摇头说道:“我知道长虚一直在担心什么,我研究血首乌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它对我的影响,但我认为这就是我的命运,我求悟多年却一无所获,如果这样过下去,再活六十年也是一样,明年就是你入世的日子,师尊说过,你将是我悟道的关键,我心里隐隐感到,这次冶剑就是我修道的最后一步,你明白吗?李月,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拉你一起冶剑而不要师兄他们参加的原因,学武是修道、学医也是修道、炼剑何尝不也是一种修道,来吧!李月。” 李月点点头,默默地把食指递给了李瑶,他知道长虚和长乐也不会阻止他的,这个“道”就在李瑶自己的心中,只有她才能决定自己的一切。 第四十七章 伤逝 李瑶取出一把小刀在李月的指上轻轻一划,一滴鲜血流出,流到指尖,慢慢下坠,最后“啪”一声轻轻地滴落在了剑身上,血滴在剑上后迅速不见,李瑶、李月静静地等着。突然,那剑身绽放出奇异的光芒,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不停的幻化成各种奇异的颜色,这些颜色都是李月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时,李月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他吸来,他一个踉跄,竟被吸上前两步,李月大惊,他拼命运起太清道第六层中的千斤坠,抓住铁床,双脚死死地撼在地上,这种力量是李月学武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就在他拼死抵抗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李瑶,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李月大吃一惊,那李瑶竟抱膝坐在地上,身体非常放松,嘴里竟哼着歌,李月听出那歌声类似是他在云南时听到过的苗歌,李月发现李瑶脸上的表情在不停的变幻着,时而是轻松快乐、时而是愤怒悲哀、时而是羞涩、时而是天真,这时李月突然明白,这股力量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向李瑶而去,他所处的不过是那力量的边缘,李瑶才在力量的中心。这时李月再也支持不住,只觉得大脑轰一响,人晕了过去,他仿佛做梦一般,看见一个中年人在带着一个小女孩玩耍、小女孩在中年男人后面追着、咯咯地笑着,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等我一下。”那小女孩的面容依稀就象李瑶, 突然那中年人跌倒在地,身上流出很多血,那小女孩扶着他拼命的喊:“爸爸!爸爸!”中年人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崽崽乖!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找你奶奶了。” “爸爸!爸爸!不要离开我!我怕!” “崽崽别怕!等你长大以后,等有一天你来看爸爸和奶奶,那时我们就团聚了。” 突然李月眼前一红,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红色,是血!是无边无际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李月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长虚的房间,长虚正坐在他的面前,平静的看着他,眼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情,见李月醒来,长虚说道:“是我先前的想法错了,你做的是对的,应该给那把剑赋予灵性。” “李瑶呢?”李月沙哑着嗓子问道。 “她悟道了,但也要离我们而去了。” “她现在在哪里?” “她就在自己的房间里,长乐正陪着她,你跟我来吧!” 李月慢慢起身,跟着长虚来到李瑶的房间,进了门,只见李瑶半躺在床上,长乐坐在旁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见李月他们进来,长乐把手放开,让出一个位置给李月。 李月看见了李瑶,这时的李瑶已经变成了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的模样,但李月并没有吃惊,因为他已经见过了六、七岁时的李瑶。 见李月在身旁坐下,李瑶笑着说道:“知道吗?我终于悟道了,我解开了心中的最后一个结,我被吸进剑中,在那里我看见了我的爸爸,好象也看见了你。” “我知道,我也看见了你和你的爸爸。” 李瑶侧过头去看着窗外,夕阳从窗外照到李瑶的脸上,呈现着一种幸福的光泽,“我其实知道自己的心结,父亲死后,我只想逃避,甚至出家为道”说到这里,她轻轻握住长乐的手“对不起!师兄。”“没有!师妹,你一直对我很好!”长乐有点哽咽地说道。 “我一离开家乡就是百年,这一百多年来,我甚至从来没有去给爸爸上过坟,我一直在逃避,一百多年来都在逃避,在逃避爸爸离去的悲哀,我不敢面对它,其实我知道,可就是不敢去面对,可今天我终于面对了,爸爸说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我真高兴,真的好轻松,什么是道,我觉得亲情就是道,我终于悟了,谢谢你!李月,是你的鲜血开启了我悟道之门,我要去见我爸爸了。你来方寸山十三年,我一直把你当作是自己的孩子,现在我要走了,也没能留给你点什么,在我走之前,就再送你一个礼物吧!来!把手给我。” 李月回头看了看长虚和长乐,两人同时向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李月把手递给李瑶,李瑶微微一笑,冲着长乐和长虚调皮地眨眨眼,这时,李月觉得从李瑶手上传来一股沛不可挡的力道,和炼剑时感受到的力道相反,这股力道绵绵密密注入自己的丹田,仿佛象江水汇入了大海,李月的神思又开始恍惚起来,但这次并没有晕过去,他的大脑象一片空白,突然,李月感到浑身的经脉豁然贯通,全身轻飘飘的,仿佛轻轻一跃就可以飞上云端。李月醒来,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自己已经进了一个全新的武学境界。 这是,他看见李瑶的相貌恢复了原状,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已经逝去。 “她走了,悟道后去找她爸爸去了!”长乐在他身后平静地说道。 三天之后的十一月三日,他们在方寸山上把李瑶火化,火化时,百花尽放,百鸟盘旋在上空久久不肯离去,而事后他们竟没有找到李瑶的一丝骨灰。 “她直接悟了天道,竟先我去见师尊了!”长虚长长地感叹道。 李瑶在临死前把所有的武学修为都传给了李月,让李月的境界从木剑骤然跳到无剑的后期,放眼天下,除了长虚和长乐,再无人是李月的对手。随后,李月闭关领悟,一闭就是二十天,出关后的李月身上内力收敛得丝毫不露,一眼看去,仿佛不带一点人间烟火。 第一部 少年李月 卷三 雏鹰展翅始高飞 第四十八章 青春 李月出关后,长乐也闭关了,他什么也没说,但李月和长虚却知道他是去独自怀念李瑶了。这天,长虚把他叫到自己房中,他呆呆的看着墙壁半天,才把一把剑给了李月,李月接过,一种熟悉的感觉立刻从剑柄传来,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又象是找到了亲人的孩子。从外观看来,这把剑极其朴素,毫无半点装饰,但当他把剑轻轻拔出,立刻感到了森森的寒意,剑身呈淡蓝色,长虚告诉他,如果这把剑的颜色变成了红色,那就意味着将有危险发生,同时李月的心里将有感觉,而且除了李月,任何人都用不了这把剑,就是它的灵异之处。 “我给它起名心魔剑,和你的血赤魔、天魔戟并称三魔!” 然后长虚长叹一声说道:“虽然我已经悟了天道,但李瑶却先我而去,那是因为她彻底解开了心结,不仅是解开,而且又在一个时辰内重头过了百年,长乐虽然也结开心结,但却没有李瑶那样的际遇,所以还要用数十年的时间去重新入世,但他也早晚也飞升的那一天,他们走的是正道。但我却走了奇径,利用师尊留下的一枚渡心丹再加上深厚的武学直接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没有解开我的心结!所以尽管我悟了天道,却永远没有飞升的那一天,因为我已经本末倒置,无法挽回,本来我已经死心。但我十天前去了师尊坐化的石洞,在洞口我跪了整整十天,终于得到了师尊的指示,师尊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这次机会的关键就在你!” “我?”李月一惊。 “是你!师尊说只有你才能帮我解开我的心结”说完长虚竟向李月跪下。 李月吓的得赶紧扶起长虚“师兄不可这样,尽管吩咐李月就是!” 于是,长虚就给李月讲了一个故事: 北魏末年的北平太守府内,愁眉苦脸的郭怀三天后将要成婚,郭怀今年三十岁,是北平太守拓拔善的次子,原名拓拔怀,后根据朝廷的旨意改汉姓为郭怀,他虽是鲜卑贵族,但却非常喜欢中原武术,二十岁以后便一直在中原游历,其父母为收其心,便安排了这桩婚事,新娘也是出身北魏望族,年方二八,美丽温柔。但郭怀却闷闷不乐,他一直喜欢嵩山剑派的女侠尚小眉,尚小眉对他也有一点意思,但由于尚小眉是汉人,在当时的情况,尽管平民可以,但鲜卑贵族却是不允许和汉人通婚,郭怀最后只好屈服于父母的安排,接受了这门婚姻。一个月后,郭怀接到尚小眉托人送来的一把剑和一封信,信上写着: 还君之明珠, 谢君之尺素, 赠君以慧剑, 愿君斩相思。 受到刺激的郭怀抛下妻子和父母,跑到嵩山去找尚小眉,却被告之,尚小眉已在一月前嫁人,郭怀认为是自己辜负了她,她才草草嫁了人,万念皆灰之下便在终南山出家为道,道名青虚,也就是后来的长虚。三十年之后,在一次武林大会上长虚偶然发现武林盟主雷笑东的妻子正是当年的尚小眉,事后他才知道,那尚小眉当年一直喜欢雷笑东,但雷笑东对她却不太放在心上,尚小眉为了刺激雷笑东,便假意向一直追求她的郭怀示好,她根本不知道郭怀要结婚的事,就在郭怀将要结婚前,她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如愿以偿嫁给了雷笑东,为避免郭怀的纠缠,于是就出现了她赠剑给郭怀的场景,而现在,那尚小眉早已忘记了当年的郭怀。这时,青虚才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妻子,回到北平,早已物非人非,当年的府第已毁于二十年前的战火,父母妻子也不知所踪,他一连寻了三年,没有任何线索,后来青虚回到终南山,从此再没有提过此事,这就是长虚藏内心最深处的心结,他的青春冲动毁掉了一个家庭的人伦。 说到这里,长虚也有点困惑,事情已经过去近两百年,还能挽回什么呢?他问李月:“你准备从哪里着手呢?”“既然事情发生在幽州,就从那里开始吧!我明天就动身。”这时,长虚从怀里取出半块玉佩递给李月说道:“只剩这个了,这是当年成婚的信物,鲜卑族的礼仪,成婚时一物分二,男一半,女一半,意为一生相伴,这块玉的另一半在我妻子手里,或许你用的着,拿去吧!”李月接过,见玉佩的正面雕有半只鹿,背面是两个字[一生],“另一半的两个字是[相伴]”长乐解释道,李月点点头,揣进了怀里。 天宝十年,河东道及河北道南部大旱,整整五个月未下一滴雨,一时间饥民遍野,哀声四起,在当地官员给朝廷的奏章中描述了这样的惨景:“至夏初起,滴雨未落,夏秋无收,陨霜杀麦,山崩地裂,黑泥涌出,瘟病流行,饿殍盈途,死者无算,民大饥,人相食,状极惨悯,斗粟价十千有余。” 李月骑着血赤魔,佩带心魔剑从终南出发,经洛阳、过嵩山,这一日来到了荥阳,在一个茶摊处,李月坐下休息,他给赤血魔饮了水,喂了草料,因为除了他,没人能接近赤血魔,寄养在小山村的时候,也是李月每两天一次,下山照料他的爱马,他闭关时,是长虚代他去照料的。这时候,李月感觉到有人正盯着赤血魔,他用眼角一瞟,发现是三个红衣少女,一看就知是武林中人,背着长剑,劲装打扮,只见三人指着赤血魔,交头接耳在说着什么,为首的是中间的高个少女,娥眉杏眼,英气勃勃。李月不理他们,慢慢的撕下面饼就茶吃着,长虚三人早已避谷数十年,平时只饮些水,李月却不行,虽然他的武功境界已经到了无剑后期,但毕竟修炼时间短,离真正的道的境界还很远。这时,一群僧人从远处走来,约有三十余人,为首的是一名六十余岁的白眉老僧,身旁还跟着一名中年僧人。得到中年僧人的许可后,群僧纷纷走进茶棚找空位坐下歇息,这时众人发现那群僧人中竟有一名年纪很老的僧人,穿着仆役僧的服饰,其他僧人也对他颇不客气。本来正想出手抢马的三个少女,看见那两名为首的僧人后,吓的动也不敢动,她们认出这些都是少林寺的僧人,那中年僧人是戒律堂的首座苦宁大师,武功在少林寺排第三,高得吓人,去年他们嵩山剑派有两名弟子动手打伤了一名少林寺不会武功的知客僧,那苦宁大师上门问罪,吓得她们的掌门忙将两名犯事的弟子当着苦宁大师的面,重责一番,事后她们掌门说,就是十个她加起来也不是苦宁的对手,当时她们三人就在旁边,对这件事记忆犹新。而真正吓坏她们的是那个白眉老僧,她们认出,他竟是被公认为天下第一高手的少林寺方丈苦航大师。 李月也看出这群僧人皆身怀武艺,但他感兴趣的不是苦宁和苦航,他并不认识他们,但他却知道他俩的武艺和青松、青阳相仿,目前的境界类似铁剑门的木剑中后期。他感兴趣的是那个夹杂在群僧中的老僧,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老僧不同寻常,他的境界已经超过了为首的那两个僧人,看他内功收敛的程度应属于无剑初期,他突然想起了长乐对他说过,在武林中有几个传说中的人物,他们已经窥到了一点武学的门道,均已远离俗世,一般也只有老一辈的武林人才知道,其中就有一个少林寺的无方(和青城的无方同名是巧合),李月马上判断出,这老僧一定就是无方,就在李月看那老僧的时候,那老僧也有意无意间瞟了李月一眼,李月则冲他微微一笑。 第四十九章 哀民 少林群僧稍为歇息一下便上路了,在离开的时候,那老僧看了看李月,冲他微微点点头。众僧走后没多久,那三个少女也上马开路了,她们路过赤血魔身旁的时候,狠狠地盯了它几眼,方才离去。李月并不急着上路,他已经感觉到远方又有大群人马正向这边过来,他换了一个靠边的座位,紧挨着自己的爱马,又让小二加了一壶茶,悠闲地等着那群人的到来,来的果然也是一群武林人氏,约有五、六十人,男女都有,每个人都骑着马,背着弓,李月发现他们骑的马还都很不错,甚至有几匹可堪称宝马。见路旁有一茶棚,众人翻身下马,牵着马走进茶棚,小二忙迎上来,陪着笑脸说道:“各位爷,茶棚狭小,牵马进来实在坐不下,我们在那边专门备有栓马桩,可否把马系在那里。”这时一个声若铜钟的大汉说道:“我们是去燕北铁骑堡参加骑射比赛大会的,这马是咱们的命根子,出了点差池,你们赔的起吗?”掌柜见众人在吵嚷,赶紧出来解释:“各位好汉,这两天去燕北铁骑堡的人着实不少,我们也知道这些马的重要性,我们会好好照顾的,请各位爷行个方便。”这时一个中年人手一摆止住了众人的吵嚷,他对大家说道:“我们已经起程晚了,如果不早点去报名,比赛时就会被安排在后面,那对我们不利,不如这样,掌柜给我们的水瓶每人灌一壶茶,然后再给每人拿二十个肉馒头,我们就不坐了,即刻上路!掌柜看这样可好?”掌柜点头答应,忙吩咐小二去准备,不多时,就安排完毕。众人上马,准备离开,那中年人突然看到了赤血魔,非常惊异地又看了李月一眼,然后一扬马鞭,随着众人绝尘而去。 李月也让小二准备了三十个素馒头,水囊里灌满了水,沿着刚才那群人的路线,尾随而去。 荥阳的北面是一片丘陵地带,森林茂密,这里距灾区还很远,流民也不多,李月沿着官道进了一片数林,这里的道路变得很狭窄,两旁的树木古老,高大茂盛,正是强盗打劫的绝佳场所,李月刚进树林,就感觉到了心魔剑有了异常,他并没有拔剑,因为他早就感觉到前方的两棵大槐树上左右各藏有一人,另有一人则蹲在草丛里,李月冷笑一声,不用猜,他知道必是那三名红衣少女在打他马的主意,李月根本不在意的继续向前走去,他已经看到地上有一根绳子,李月并不快跑,而是慢吞吞地走到绳子面前,这时,李月听见左边一声轻响,一只短短的弩箭向他射来,李月不动声色,当弩箭将要射中他的一瞬间,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了弩箭,动作之快,旁边的两名伏击者根本没有看见。伏击李月的正是那三名红衣少女,在茶棚里见到了赤血魔,从小就跟父亲学习相马的那个高个少女一眼就认出这是一匹极品的大宛马,本来打算在茶棚就动手,但少林僧众的到来吓住了她们,三人商量后,决定在荥阳北的丘陵地带实施抢夺。射手弩的就是那名高个少女,见弩箭不见了踪影,她以为是自己射偏了,忙再装一支弩箭,她刚取出一支箭,就听嗖的一声,她一抬头,一支弩箭迎面射来,她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来不及叫喊,那支弩箭就贴着她的头皮射进了她的发髻之中,她的腿一软,跌坐在地,原来李月恨她下手狠毒,就顺手教训了她一下,但树上的少女并没有看到这个情景,两人从树上同时跳下,脚尖直踢李月的后背、后脑,李月头也不抬,伸双手用食指各在两只脚的脚掌下一弹,只听两声娇呼,两人均被弹出一丈多远,跌入灌木从中。 待三人好容易从树林里爬出时,李月早已不见了踪影。那高个少女恨恨地一跺脚朝李月离去的方向喊道:“有本事就去铁骑堡!我们走!” 过了荥阳县,李月看见无数军营驻杂在官道两旁,中间有一检查站,正在盘查路人,北去一概不阻拦,而南来却严加盘问。他才明白为什么在荥阳县没看见流民,荥阳是隋、唐两朝的中原粮仓,大量的军粮囤积在这里,所以驻有重兵把守。过了检查站,流民开始随处可见,或藏身于山洞、或寄命于土地庙,到处可以看到被剥得光溜溜的树木,这些流民大多数十人一伙,每个人都面黄肌瘦,衣裳褴褛。这时李月听道有人叹息:“这些流民还算幸运的,景况比北边的要好得多!”叹息的是几个南去的客商,每人都行囊空空,估计是散发给了灾民。 再往北走,就进入了河北道,沿途所有的河流都已干枯,田地里都是触目惊心的巨大龟裂,流民已经不多,树木也看不见了,随处是累累的白骨,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的,这时,在一座土地庙后,隐隐飘起一缕烟,李月心里有些诧异,催马上前,只间土地庙后的地上蹲着十几个男子,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什么,他上前一看,顿时惊得两眼要迸裂开来,只见面前的一男子正拿着一只手臂在撕啃,那是一只小孩的手,地上架着一口大锅,锅里漂着几具被宰杀的孩童尸首,在离锅不远,还绑着几个孩子,旁边地上叉腿坐着两个妇人,上身衣不遮体,目光呆滞,其中一人还死死地抱着一个已死去的孩子。李月大叫一声,拔出心魔剑,狂风扫落叶一般杀死了所有的男人,把身上所有的馒头、面饼和水都仍给了那两个妇人,掉转马头向北狂奔而去。 铁骑堡位于河北道幽州府以东,燕山脚下,为大唐北方的武林领袖,创立已经百年,但如果更深一点了解的话,铁骑堡的武林地位其实只是一个表面,铁骑堡还是一个巨商,是大唐首屈一指的军马供应商,在燕山以北拥有马场万顷,现任堡主万云天,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万云天长得身材高大,粗纩豪放,如果以为他人也同外貌一样,那就大错特错了,相反万云天心细如发,思路慎密,否则铁骑堡怎可能在北方屹立百年而不倒。 万云天生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均精明强干、极有出息,长子万峰负责经营马场,次子万岭则负责打理武林诸事,他自己则负责协调大唐及三镇节度使安禄山的关系,铁骑堡另有家族百人,也分别管理着各种生意和内部事宜,万云天还有一女万燕,现在嵩山剑派学艺。 万云天从武林排行榜大会回来后,也许是受到太原劝武会的启发,他召开一个家族会议后,就决定举办“燕北骑射比赛大会”,并要形成制度,每两年举办一次,内容是马术、射箭及马上搏杀,已经有武林人士指出,这些项目已经超出了传统武学的范畴,而是接近了军事技能的比赛,面对这种指责,万云天一笑了之,为吸引真正的高手,比赛设四个项目,即马术、射箭、马上搏击三个大项,每个项目的第一名均可得到宝马一匹,白银五千两,进前十名的也均有重奖。 第五十章 骑射 这几日,来铁骑堡报道的各地骑士已达数千人,还有很多胡人及吐蕃人也来报道,除了来比赛的骑士,抱着各种目的来观摩的人也有不少,其中有一类来宾却是躲在背后不露面的,这就是各地节度使的代表,他们对比赛的兴趣远远超过了武林各大门派,其用心不言而寓。万云天把接待观摩宾客和参赛骑士的任务丢给了两个儿子和几个兄弟、族人,自己却带着几个人在比武会场周围闲逛,说是闲逛,但眼睛却如鹰一般犀利,每一个参赛骑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天中午他正逛到宾客接待处,这里由他的五弟万云江负责,万云天见他忙得不可开交,就没有打搅他,而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来登记的骑士和宾客,这时有一群骑手正在吵吵嚷嚷登记,正是李月在茶棚里碰到的那帮武士,从登记表上看,他们来自江南,代表着好几个门派,万云天点点头,看来江南也有优秀的骑士啊! 这时,万云天见一骑如一朵红云般从远方奔来,万云天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经营各种马匹贸易三十余年,相马术在整个大唐无人能出其右,所以单从那匹的奔姿,他就可以判断,这匹马绝对不是凡品,而且是一匹极品宝马,很快那匹马跑近,马上正是李月,他离开土地庙就一直沉浸在一种深刻的悲愤之中,那幅惨绝人寰的图象不时出现在他面前,他不吃不喝奔跑三天之后,来到一个略有点生气的市镇上方才慢慢恢复常态,但他知道,他将永远为民所哀。他歇息一晚,恢复了元气,问清路途后,就直奔铁骑堡而来。 离铁骑堡大门还有四丈,他就从马上高高跃下,这倒不是表现自己,而是养成了一个习惯,他总是和赤血魔比赛谁先到达,赤血魔也很喜欢这种比赛方式,每次到目的地的一瞬间,它也要冲一下,结果它总是胜少负多,为此它很不服气。 万云天见赤血魔奔近,他眼都看直了,那是汗血宝马之王啊!汗血宝马已属极品,而这匹马又是汗血宝马中的王者,天啦!天下竟有这种宝马,上次听说回鹘给大唐进献了一匹马中之王,他急急赶到长安,不料去迟了一步,那马已被高力士运到西域放归草原,为此他一直懊恼到现在,要放归,也要放到自己的马场啊!而现在他又看到了一匹马中之王,爱马如命的他简直就要晕了过去。李月飞身下马,这次他故意慢了一点,让赤血魔领先他半步先到。赤血魔一阵得意,扬起前蹄长嘶一声,这时接待处走过来一名铁骑堡的人,上前就要接过缰绳,按比赛规定,所有的马都要由他负责检验一番,主要是防马瘟,不料赤血魔向后一退,挣脱缰绳(赤血魔自从跟了李月后,性情平和了很多,不再随意出蹄伤人了),铁骑堡的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旁边正在登记的人纷纷笑了起来,这人面子上挂不住,挽起袖子就要向赤血魔抡拳打去,嘴上还骂:“老子不知道收拾过多少烈马,你一头畜生就敢在我的面前发威!”突然他感到自己抡起的手被人握住,动弹不得,扭头一看,正是马的主人,他忙说道:”就算你是它的主人,在这里,也要按铁骑堡的规矩办!”只见李月淡淡说道:“阁下有二句话说错了,这匹马不是畜生,我也不是它的主人,它是我的朋友,若有人敢欺它,我必杀之!”说完手一甩。 这时,一阵掌声从旁边传来,正是铁骑堡堡主万云天,他走上前来先对那人说道:“万强,这匹马就不用检查了,我已经看过,没事!”见堡主来了,万强忙躬身施礼,然后退下。万云天走到李月面前,上下打量一下赞道:“人若马,马如人,相得益彰!阁下是真正懂马的人,请教高姓,可是来参加比赛的?” “多谢夸奖,贫道李月,只来观摩,不参加比赛!”“哦!不参加比赛,那第一名岂不是就名不符实了!”万云天的一句话,引起周围所有人的一齐大哗,真是岂有此理,就凭一匹马,一句话,就下这样的定论,实在让人不服,但惟独那中年骑士沉默不语,他看着李月和赤血魔眼睛闪烁不定,谁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闻万云天的话,李月淡淡一笑说道:“堡主过誉了,天下间藏龙卧虎,谁敢称第一?” “李道长高见,既然不是来参加比赛,可否愿随我到大厅一叙?” “那就打扰了!” “李道长请!” 李月先把赤血魔安顿好,然后随万云天进了大厅,大厅已经有好多人正坐着喝茶聊天,都是从各地来的贵客,见主人进来,大家纷纷起身上来寒暄,万云天向李月歉意地笑了笑,示意他先坐下歇息,然后走进众人中间招呼去了。 李月坐在末位,悠闲的喝着茶,没有人来和他打招呼,有人还对他投来一丝疑惑的目光,他是什么人,居然有资格坐在大厅。 这时,有人上来报:“少林寺方丈苦航大师到!”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那万云天大喜,苦航大师来了,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 李月看见茶棚里遇见的白眉老僧进来,才知道他原来就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少林寺方丈苦航大师,李月向后看看,想看那名穿仆役服的老僧是否也来,但后面除了那名中年僧人外再无别人。 “苦航大师光临鄙堡,令鄙堡棚壁生辉啊!连苦宁大师也来了,欢迎!欢迎!”万云天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贫僧此次前来,主要是恭贺铁骑堡举办燕北骑射比赛大会,另外还有一事相求。” “哪里!哪里!苦航大师的事铁骑堡岂敢推却,只要铁骑堡能办到,定照办不误,苦航大师远来,先喝口茶,歇一会再说。”万云天说得极为圆滑,看似中肯,其实什么也没答应。 “无数灾民即将饿死,我哪里还能喝得下茶?”此言一出,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苦航大师要求铁骑堡的事必和灾民有关,李月也停了下来,看着万云天。 “河北大灾,我铁骑堡也痛心疾首,早命人在幽州府内开了粥棚,苦航大师放心,我铁骑堡好歹也是东北武林领袖,这种事是不会甘落于人后的,倒是苦航大师心忧天下苍生,令人尊敬!”此话暗含讥讽,意思是这里不是你少林寺的地盘,你插什么手。 但苦航大师并不理会万云天的话中话,微微一笑对万云天说道:“铁骑堡心系百姓,让人佩服,只是单家独干,实在是车水杯薪,我少林寺特恳请铁骑堡振臂一呼,让所有有存粮的商人或富户都站出来一起赈灾!” 这时大家才明白苦航大师的意思,竟是要铁骑堡去组织整个河北的赈灾行动。万云天的脸色变了数变,最后才慢慢说道:“我铁骑堡愿倾所有家资,以救苍生,但没有官府的同意,串联等同谋反,我铁骑堡世代安良,请苦航大师体谅我的苦衷。” “官府方面我少林寺自去解决,我只想知道,如果官府同意,铁骑堡愿不愿领这个头?” 万云天刚要说话,这时就听大厅下面有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少林寺好大的口气,不知你凭什么让官府答应你的要求?” 第五十一章 换粮 大家闻声一齐向大厅下看去,只见走上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也是身材魁梧,满脸摞腮胡,颇象传说中的草莽英雄。他身后还跟着个红衣少女,李月一眼就认出,正是在荥阳暗算他的那个高个少女。 那少女上来后就两眼巡视,突然眼睛一亮,她看到了李月,李月苦笑,这眼睛一亮意思是找到了仇人。这时万云天忙走上来,给那大汉施礼:“少帅也来了,铁骑堡真的担当不起啊!” “爹!别这么多礼,我叫他来,他敢不来!”说话的正是红衣少女,万云天脸一沉道:“你在胡说什么?没大没小!”随即向那汉子赔礼道:“小女卤莽,少帅莫怪!”那汉子哈哈一笑:“我公务繁忙,要不是燕姑娘来请,我真可能没时间来!万堡主不必多礼,我们安、万两家乃是世交,今天特代表父亲庆贺燕北骑射比赛大会召开,这是我们燕北的盛事啊!” 万云天见说,忙向大家介绍:“这位就是三镇节度使安大帅的公子,安少帅。后面是小女万燕,现在嵩山剑派学艺,请各位多多关照!” 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位草莽英雄般的汉子竟然就是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这时大家纷纷起身拱手敬礼,安庆绪也向大家拱手回礼,然后转身对苦航大师说道:“我也久闻少林寺的大名,但却和我幽州无关,刚才大师说自会搞定官府,不知有何凭持?” 苦航大师合掌施礼道:“少林寺乃山野小寺,怎敢出此妄言,我们少林寺是想用一点东西,向安大帅换一个允许铁骑堡出头的承诺和一点粮食。” “哦!不知少林寺想用什么来换?”安庆绪非常感兴趣地问道。 “前几年,老夫人曾到我少林寺上香,对我少林寺的一件东西赞不绝口!” “难道你想用那佛祖舍利子来换?”安庆绪脸色大变。 “正是!”苦航大师合掌回答道:“为天下苍生,佛祖也会原谅!”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一片大哗,谁都知道,少林寺有一件佛宝,佛祖的真身舍利子,乃是历代少林寺的镇寺之宝,没想到现在竟然要拿出来换粮。李月立即明白,那佛宝一定就在那老僧的身上,也只有他才能护其安全,难怪无剑境界的人也会下山,原来是为保护舍利子啊! 安庆绪站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前年祖母千里迢迢去少林寺烧香,就是去向这真身舍利子朝圣,回来后念念不忘,父亲是大孝之人,为此还专门派人去少林寺开价买这个舍利子,当然是吃了个闭门羹,现在这舍利子竟送上门来了,不过安庆绪也知道,那少林寺要换的粮决不是少数,父亲筹划多年,已经准备起事了,如果要粮太多,必然会影响大事,那安庆绪也是个深谋远虑之人,想了想对苦航大师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大师能否让我先一睹佛宝?” “佛宝何其珍贵,只要答应条件,鄙寺自当奉上!”苦航大师摇摇头说道。 “那大师想开什么条件,尽管说来,我或许能做主!” “鄙寺只有两个条件,一是请答应让铁骑堡出面组织赈灾;二是换粮十万石。” 安庆绪脸色一变,果然是狮子大开口,十万石?那他们准备明年起事的事就要向后推了。他想想说道:“十万石太多,我河北的士兵也军粮短缺,难以承受,再说河北大灾,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我河北先拿出五万石赈灾,等朝廷拨粮过来后,也就解决了问题,至于第一个条件,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我代表父亲同意让铁骑堡出面组织赈灾,大师看这样如何?” “阿弥陀佛!公子之意虽好,但鄙寺也算过,这次赈灾,让百姓半饱最少也要二十万石粮食,如果铁骑堡出面,大概能募到二万石左右,朝廷的惯例是小灾一万石,大灾五万石,再加上那十万石,也才十七万石,尚有三万石的缺口,而且朝廷手续繁琐,真等到了赈灾粮,百姓或许都已饿死,所以十万石决不能少,而且要立即全部拨付!再说我那佛祖的真身舍利,为无价之宝,又岂值十万石粮食。”苦航大师说得虽客气,但内容却毫不含糊,这件事少林寺内部已商量很久,如果只仅仅为十万石粮食,那很多人都出得起,比如江南一带盛产稻米,存粮何止百万石,但现在大唐谁都可以看出来,那安禄山野心勃勃,起兵在即,如果拿了他的十万石粮食,起兵至少可以推迟几年,那时或许就会有什么变数,但又不能狮子大开口,要得太多,那安禄山就会断然放弃了,这次河北大灾,正是一个极好的借口,少林寺众高僧商量二天后,决定利用这次大灾的机会,削弱安禄山立即起兵的可能性,同时也赈灾了百姓,可谓一石二鸟。所以让方丈苦航出面,表面是苦宁护送,实际是让少林寺最神秘的高僧无方暗保,少林寺除苦字辈的僧人外,无人知道他的存在。 众人见苦航大师毫无让步,都把目光投向了安庆绪。只见安庆绪冷冷地说道:“少林寺是想威胁我们吗?” 见安庆绪动怒,万云天赶紧出来圆场,“两位都是贵客,远来鄙堡参加骑射比赛大会,看在鄙堡面上,此事容后再说,一定有折中的方案,苦航大师远来辛苦,请先到客房休息。”万云天心里却有了一点想法,他深知那真身舍利的宝贵,不就十万石粮食吗?铁骑堡虽然没有这么多存粮,但有的是银子,派人去江南买不就行了吗?这苦航为何不早说,现在扯进了安禄山,他就不敢再提,在座的众人一大半都是各地的富豪,也大都有和万云天同样的想法。只有李月暗暗点头,果然名不虚传,好高的一石二鸟之计,只是可惜这计中尚有漏洞,不知他们有没有想到。 傍晚时分,李月正在铁骑堡的草场上遛马,这时他远远看见有两人骑马朝他跑来,待走近一看,原来是万云天父女。李月是万云天这次大会最关心的三个人之一,那匹赤血魔让他后来和安庆绪说话时都心神不宁,他也明白,这种神马是认主的,既然认了李月,就算把他杀了也没有,唯一的办法是把李月留在铁骑堡,那就可以用那马做种,培育出大批汗血马,他知道一般的汗血马必须血统正统才能生出下一代的汗血马,但这种马中之王却不必,和一般的良马杂交也能育出汗血马,所以万云天绞尽脑汁想办法要留下李月,甚至想过要给李月盖一座道观。在女儿万燕进大厅时,他发现女儿似乎认识李月,心中一动,后来盘问女儿,方才知道原来女儿也是打过这马的主意,但他却有了新的想法,自己女儿十六岁了,姿容秀丽,虽然那李月是道士,但听说道士是可以娶妻的,而且李月人品不凡,绝对配得上自己的女儿,如果招他上门,不就完美解决了吗?不过有一个问题让他为难,那安庆绪似乎也很喜欢他女儿,但安庆绪已经有了正妻,自己女儿嫁过去也是为妾,他以前也是很想攀住安禄山这棵大树,就算女儿为妾,他也并不在意,但现在连傻瓜都看得出来安禄山父子要反,他心里开始有点打鼓,为了防万一,他把几乎一半的产业都转到江南去了,今天李月和赤血魔的出现,立刻动摇了他的立场,那安庆绪已经有了十几个妻妾,也不在乎少自己女儿一个,大不了多给他们安家一点战马罢了,在他眼里,十万头战马也换不来这一匹汗血宝马之王,至于女儿的心思,他也明白,但这事由不得她。 他马上找到女儿,把自己的想法给女儿一说,不料万燕却强烈反对,不就一匹马吗?真想要的话把那道士宰了就是了,还要牺牲自己,她从小就喜欢安庆绪,长大以后更慢慢明白了权势的重要,名分她不在乎,那安庆绪的正妻虽然是大唐郡主,但却是个很软弱的女人,平时还被其他妻妾欺负,要是自己进了门,凭自己的家世和手腕绝对不会低于别人,而且她也知道安氏父子要反,但她久在中原,深知现在朝廷的**,她也看到了这次灾难给百姓带来的苦难,更让她鄙视现在的朝廷,她认为安氏父子手握重兵,未必会失败,如果成功,那大唐郡主还能再活下去吗?自己当上皇后也很有这个可能。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其父,万云天也有点动心,如果女儿真当上皇后,自己岂不是成了国丈,他万云天先祖也是胡人,骨子里丝毫没有汉人那种君臣的正统思想,一切只为利。最后父女俩商量出一个办法,先诱引李月,再暗示他,留住李月一、二年,等赤血魔配了种再说,如果实在不行,到时万云天再在族中认个女儿,把她配给李月就是,不信他一个小小的道士还敢和安庆绪争女人。父女俩商量完毕后就去找李月。 第五十二章 棒喝 李月见万云天带女儿来向自己道歉,立刻就明白了万云天的心思,自己一个小小的无名道士还需要天下十大高手之一的铁骑堡堡主亲自来道歉,笑话!无非是看中了赤血魔,“哼!美人计,这万云天居然想用自己的女儿为饵,好大的手笔!”李月心中暗暗冷笑道。果然,万云天在向李月道歉后,便丢下女儿,匆匆离去。 “李先生可愿让小女子带路参观一下我们的铁骑堡?”万燕故作嗲声说道。 “你的那两个同伴呢?” “她们和安大哥在一起。” “我看那安庆绪颇为好色,你可要提醒她们当心?” 万燕勃然大怒,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还当真了!万燕越看李月越觉得不顺眼,最后把马头一拨,“我还有事,不陪了!”说完催马就走。李月淡淡一笑,见万燕走远后也催马向客房方向走去,快到客房时,李月看见一人在路边向他招手,走近一看,认出是在茶棚见过的那个领头的中年人,李月向他拱拱手说道:“先生有何指教?” “道长可借一步说话”说完把李月领到一僻静处,他脸色一肃,开门见山地对李月说道:“我是永王李璘手下幕僚汪子机,见先生非凡人,不知李先生可想投靠我家王爷。”见李月一楞,他淡淡说道:“群雄逐鹿中原,尚不知鹿死谁手,先生请三思,有了定计之后可到长安永王府找我,告辞了!”说完一拱手,转身匆匆离去。李月苦笑一下,看来这赤血魔确实招人眼。 李月回到自己房前,正要推门,突然心中一动,不由笑着说道:“让高僧久候,小道之过!”说完推门入室,见屋内有两站一坐三名僧人,苦航、苦宁站着,中间坐的正是那老僧无方。苦航和苦宁是应无方师祖的要求来找李月的,无方没说原因,两人也没问,在他们心中,无方师祖是仙人,做任何事情都必有深意。 老僧无方微微一笑说道:“荥阳一别,我们竟还有缘相见,小道友是长虚还是长乐的弟子?” “他们是我师兄”,李月也笑了笑回答道。 “你竟是长谷上人的弟子,你有多大了?”无方一怔问道。 “我师兄是代师收我,高僧可是无方?” “大胆!你竟敢直呼我师祖的法号!”旁边的苦宁再也忍不住吼道。 “苦宁大师好大的火气,我叫他狗屎无方又如何?”李月淡淡地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太无礼了。”一旁的苦航也终于忍不住了。 那苦宁脸涨得通红,无声无息地一掌向李月拍来,正是他的成名绝技般若掌,苦宁本不愿伤李月这样的小辈,但他竟出口辱骂自己最敬爱的师祖,在狂怒之下,竟使出了九层功力,他这一生也只使出过三次九层功力。眼见师弟要闯祸,苦航也来不及阻挡了,苦宁九层功力的般若掌,自己也挡不住,须得避让才行,苦航眼睛一闭,口中念佛不止,旁边的无方倒是拦得住,但他似乎也无动于衷,任苦宁尽全力击向李月。李月并没有动,嘴角依然挂着一丝笑容,等了半晌,苦航没有听到半点动静,他睁开眼,李月竟好好的站着,半点事没有,他便问苦宁:“出什么事了?”苦宁挠挠头说道:“我也不知?明明打出去了却什么反映也没有。”突然两人同时大悟,一定是师祖,除了他,天下还有谁能化解苦宁九层功力的般若掌,两人一起向无方望去。无方没有说话,过了半天突然问道:“长乐悟道了吗?”李月点点头,无方叹道:“我和长乐道友同岁,修行时间也差不多,他已经悟道,我却还在你们的无剑初期,还得替晚辈们跑腿,何时才有勘破的那一天啊?” “心怀天下就是道,大师总想勘破,所以总堪不破”李月淡淡地说道。 无方闻言突然激动起来,他站起来“扑通!”向李月跪倒,“狗屎无方,谢仙长棒喝!” 苦航、苦宁大惊,忙把无方扶起,“师祖!师祖!”,无方闭着眼沉浸了半天,方才睁开眼对苦航说道:“你们是否还在想刚才的般若掌是不是我化掉的?”见二人点点头,无方却摇头说道:“苦航,你也快七十岁了吧!整天想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你是方丈,虽然必须承担很多责任,但却千万别忘了,我们是出家人,修心才是本道,你可记住了?”见苦航半懂不懂地点点头,无方又长叹一声:“万般皆是缘,半点不由人,说得一点也不错啊!” 他看了看李月说道:“我也心怀天下,所以把少林寺的佛宝也拿来了,但愿苍生有救。” 李月却摇摇头说道:“大师恐怕要失望了!” “此话怎讲?”无方忙问道。 “你们的计中尚有一个漏洞,我想那安庆绪也想到了,之所以不马上答应你们,是想再压压你们的价钱,用最小的代价换得真身舍利,但最后你们一定会失望!” “什么漏洞?”这次是苦航问道,此计是他先想出来的,如果失败了,没有粮食是小事,丢了佛宝那他就是少林寺的千古罪人。 “我若是安庆绪,就一口答应你,马上给你十石粮食,然后再抄几家富户,或再问朝廷要一笔银子,去江南买回十万石粮食,一来一去,没有半点损失,白赚了一个佛宝,你们的第一个目的虽然达到,但真正的目的却达不到了。” 苦航一惊,竟呆住了,自己以为高明的一石二鸟之计竟然漏洞百出。 “小友可有什么弥补的办法?”无方问道,他也是极担心那佛宝。 “我也一法,不知三位高僧可想听?” “请讲!请讲!” “明日大师就给那安庆绪说,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坚持和安禄山本人签署书面文书才作数。然后在来宾中放言,说少林寺要办法事超度众生,其间将展出佛祖真身舍利,欲观真容者请给佛祖捐粮五石,我想那河北富户何止万户,就算他们不信佛,他们的家人总有信佛的吧!这样三、五万石的粮食总能募到,另外大师们请放心,那安禄山准备多年,是决不会贸然起事的,他在等待时机,至少李林甫不死,他不会动,所以我估计三、五年之内,安禄山不会起兵,你们仔细看看他招兵的进度就知道了。” “施主之计果然很高明,但安禄山那边怎么吧!他若真给了我们十万石粮食,那我们的舍利岂不白给了他?”这次是苦宁问道。 “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粮食也拿出,佛宝却不要。” 苦航开口刚要问,却被无方拦住了,“小友必有良策,我们就分头行事。” 第五十三章 意外 第二天一早,万燕在父亲的逼迫之下,来到了李月房内,见李月在收拾东西,忙问道:“李大哥,可是在生我昨天的气?” “没什么,我准备这就向堡主告辞,出来已经很久了,也该回去了。”李月淡淡地说道。 “你还是在怪人家,乔红、蓝春妮都是我的好姐妹,你那样说她们,人家当然会生气啦!”万燕拉着李月的臂膀,有点撒娇地说道。 “咦!我并没有说她们,我只是担心安庆绪那花花公子。” “不对!安公子并不是你说的那种纨绔子弟,他骑马射箭都非常厉害。” “不可能,这种依仗父辈权势的官家子弟我在长安见得多了,他们享福都还来不及,哪有时间苦练骑射?” “安公子真的不是,他从小就在军中长大,骑射在军内都非常有名!”万燕断然说道,她的潜意识里是不允许别人这样评论安庆绪的。 “我李月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如果那安庆绪真是骑射高手,我就在铁骑堡多呆一阵子如何?” “好!一言为定,可是怎么来证实呢?” “很简单,明天你让那安庆绪和我比试一场不就知道了?” “不行!不行!”万燕忙摆手否决了李月的提议,如果让安庆绪看见她和李月在一起,那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那怎么办?”李月手一摊,故作无奈地说道。 “不如这样,等三天后的骑射大会举行时,你再看他的表现不就行了。” “可那安庆绪身份高贵,如何肯亲自下场?” “这你就不知道了,实话告诉你,这次骑射大会就是安禄山要求我父亲举办的!” “为何?”李月不露声色的问到。 “安禄山军中缺少教习骑射的教头,也缺优秀的将领,又不敢大张旗鼓的招募,所以就想了这个办法让父亲举办了这次骑射大会。届时,安公子一定会身先士卒,他们军中的比武,他每次都下场的。你看,人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好!那就一言为定,如果你打赌赢了,我就多留几天。” “李大哥,我要去帮爹爹了,他太忙了,这几天我就不能陪你了。”万燕起身告辞,她其实是怕安庆绪知道自己和李月在一起。 “那好,三日后见。” 就在李月和万燕打赌的时候,众人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少林寺五日后将在幽州办水陆法场,超度大灾中死去的灾民,届时将展出佛宝释迦牟尼真身舍利子,为期十五天,条件是参观者每人向佛祖捐五石粮食,五谷不限,消息象长翅膀一般,迅速在河北道、河东道、甚至河南道传开。一时间,无数富家信徒带着粮食直奔幽州,官道上挤满了各种车辆,大多数信徒是一边走,一边给灾民施粥,这是拜佛的一贯规矩,以行善表诚心,这样一来,极大缓解了灾民眼前的饥荒,大大降低了因饥饿造成的死亡率。 三日后,骑射比武大会正式开始,经过两天的较量,决出了各项比赛的名次,在颁奖大会上,安庆绪宣布,河北诸军将重金聘请骑射教头一批,后日开始将在幽州接受报名,如果将来表现优异还可以直接入军做校尉甚至都尉。 听到这个消息,赛场上一片沸腾,大部分人苦练骑射就是为将来能谋取功名,虽然安禄山有造反嫌疑,但那毕竟只是民间流言,当不得真,如果能当上都尉,那就意味着可以主宰一千人的生死,成为将军。于是,众人无不欢欣雀跃,安庆绪见场面火暴,便宣布他将表演一番骑射,这是他调动军中士气的一贯高招,屡试不爽。 表演赛开始了,安庆绪在第三道,第四道是万云天次子万岭,其他八道均是这次骑术比赛的优胜者,赛场是个圆形,跑两圈,先到出发点为胜,事先万云天就叮嘱过万岭,要在最后关头让安庆绪胜出,至于其他八名骑手,万云天也说过重话,不准超过安庆绪和万岭。 哨声响起,众马狂奔而出,万岭一马当先,安庆绪紧随其后,赛场上喧闹震天,万燕为安庆绪嗓子都快喊哑了,早忘了身后的李月。在快要到终点的时候,万岭领先安庆绪三个马位,这时李月见时机已到,悄悄后退从怀中取出两物,闪电般向万岭和安庆绪射去,射向万岭的是一只小鸟,由于身上被李月注有内力,小鸟展翅不开,象一块石头般向万岭的马撞去,就要撞到马头的一瞬间,小鸟突然感到身上的束缚消失,就在马眼上,它突然展开了翅膀。万岭的马受惊,猛停下来,长嘶一声,扬起了前蹄,李月射出的第二物却是一根细若牛毛的冰针,本来是一滴效力极强的麻醉液,被李月运功凝成冰针,针就射在安庆绪所骑马的前腿上,瞬间没入,由于马高速奔跑,血液流动极快,这根针即刻发生了效果,就在马身抵住万岭的马背时,“扑通!”一声跪倒,将安庆绪向前掀下马来,正好滚到万岭的马下,那万岭的马前蹄正扬起,直向地上的安庆绪踏去,这就是李月的毒计,先利用万燕骗出安庆绪下场赛马的时间,再看准时机分毫不差地制造了一场意外。所有的人都看见是一只鸟惊了万岭的马,安庆绪的马随后撞上,将安庆绪正好掀落在万岭的马下。安庆绪被掀落在地,见马蹄直向自己踏来,暗叫不好,躲避业已来不及,就将双肘护住头部,侧身绻起,众人只听一声惨叫,那马一蹄踏中安庆绪的肘部,另一蹄踏中他的侧胸,这时一道黑影飞速掠来,把安庆绪从地上抱起,跃到三丈之外,正是铁骑堡的堡主万云天。 当天下午,安庆绪就被他的随从带回了幽州,随行的还有万云天和他被绑起来的次子万岭。震怒中安禄山连夜接见了万云天,万云天就把事情的经过详述了一边,虽然他也觉得有些蹊跷,事后也查看过安庆绪的马并无异状,他只发现那只鸟的飞行轨道似乎不对,象被人掷去一般,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世上有谁会有那样的控制功力,如果想杀安庆绪或栽赃给他铁骑堡,直接对人下手就是了,根本不用费那么多周折,况且让安庆绪滚到马下实在太巧,怀疑归怀疑,但万云天却不敢说出来,好在安禄山还要用铁骑堡,在数次询问安庆绪的随从,并亲自检查了两匹赛马后,终于释放了万岭,不再追究他的责任,为此,万云天感激不已。 第二天一早,数百匹马从幽州城狂奔而出,到河北道、河东道各处张贴重金求医的告示:“若能救者,赏银十万。”第三天,长安城的数名御医也快马向幽州奔去。 第五十四章 劝佛 李月是在第三天早上到达幽州的,安庆绪出事后,万燕便再没理过李月,她叫嚷着要跟父亲同去幽州,但被万云天断然拒绝,让她依计行事,但情绪激动的万燕反而对其父产生了逆反心理,不再理会李月。 李月刚到幽州城门处,就发现这一带竟聚有数十万的灾民,数十个大粥棚沿着城墙一字排开,每个粥棚旁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李月还发现除了三个粥棚外,其余的的粥棚全部由僧人主持。李月一眼就看见最大的一个粥棚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僧人,正是苦宁大师,李月来到苦宁面前,翻身下马,笑着说道:“苦宁大师!开始赈灾了吗?”苦宁回头一看,见是李月,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曾全力击过李月,或许他认为李月还不知道,但却一直觉得脸上无光。但毕竟是高僧,刹时就恢复了常态,他合掌向李月说道:“阿弥陀佛!李月施主也来了,多亏李月施主的高见,佛宝展出才两天,就已经募到粮食三万石,听说已经轰动了附近的三个道,还有大量的善人正络绎不绝地赶来,这都多亏施主了!” “何谢之有,少林寺心系苍生,这才让人佩服,不过我记得你们只来了三十几个僧人,那现在看起来却象有数百人之多。” “李月道友有所不知,第二天我们掌门便让少林寺增派五百名僧人赶来,出此之外,又动员了河北一带近五千名僧人来帮忙,当然条件是让他们免费瞻仰佛宝,现在不止幽州,莫州、涿州、檀州、平州等二十几个州都有我们设的施粥大棚,还有数万名来参拜的善人沿途施舍,我估计眼前的灾情是可以缓解了,但从今冬到明春,还有半年,这才是真正的问题,要是下几场雨就好了,否则三十万石也可能不够啊!”说到这里他把李月拉到一僻静处。 “我们掌门想要问你,那安庆绪受伤可是你弄的,否则不会那么巧?” “他学艺不精,自己从马上跌下,干我何事?”李月似笑非笑的答道。 “现在河北各处都贴有重金求医的告示,李月道友可是为此而来?” “正是!” “果然被我师兄猜中,解铃还需系铃人,真是高明啊!好了,道友可去办正事,我不打搅了,如果能保住舍利,我们少林寺全寺僧众都将感谢道友的大恩。”苦航他们见所募粮食远远超过预想,开始后悔起来,但安禄山消息灵通,一早就把苦航大师请到大帅府去了。 李月辞别苦宁,来到城门处,径直向那求医告示走去,告示下守着三名士兵和一个军官,他们见一年青道士走来,正要询问,才发现那告示不知怎的,竟到了那个道士手上,三名士兵吓一大跳,忙抽刀把李月围住,那军官喝道:“你想干什么?”李月微微一笑道:“揭了告示,自然来治病,可有什么不妥?”原来告示贴出去后,倒是有几个被重金诱惑的游方郎中来揭过告示,结果最后全被安禄山砍了脑袋,本地的郎中都明白,几乎所有的河北名医都在安禄山军中,他们都治不了,哪里还能轮到自己,再说如果那安庆绪的伤不重,怎么可能用十万银悬赏,这可是本朝以来最大的一笔悬赏了。所以,在那几个游方郎中被砍了头后,几天来再无一人来揭榜,故几个军士见了,也难免大惊小怪。那军官盯了李月半天,手一挥对几个士兵说道:“你们看住他,我去禀报。” “不一会儿,二十几军士随那军官前来,看服饰象是安禄山的内务兵(即负责安禄山府中家人安全的士兵),有一个军官看了李月一眼,简单询问几句后便说道:“请道长随我来!” 来到安禄山府上,有一皮肤黝黑的昆仑奴(即被贩卖来的非洲黑人,唐称昆仑奴),上前接过李月的缰绳,李月大为惊讶,这赤血魔自他收服以来,除了自己和长虚,还从未允许别人碰过它,现在居然跟这个昆仑奴走了,李月向昆仑奴的背影望去,只见他正对赤血魔喃喃地说着什么,还轻轻拍了拍它的脸,李月满心疑惑地跟着军官进了内府。 到了客堂,那军官让李月稍坐,自己便匆匆进去禀报去了,一丫鬟给李月上了茶,正当李月慢慢喝茶的时候,一阵佩铃声传来,李月抬头,见一大群丫鬟婆子还有几个伺妾打扮的女子扶着一名老太太进来,李月立刻猜到这一定就是安庆绪的祖母,安禄山的母亲。他忙站起来给老太太见礼。 “道长请坐!我孙子出事,烦劳道长了。”果然是安禄山的母亲。 李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出家之人,救助帮人是本分,何谈烦劳二字?” “现我孙子刚睡下,还烦请道长先歇息片刻,待他醒后再行医治” “不碍!” “不知道长在哪里修行?” “终南山。” “可是铁剑观?” “非也,只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道观。” “道长过谦了,我看道长长相非凡,必有过人之处,我是信佛之人,对道知之不多,故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 “其实道和佛一样,都是劝人向善,都讲因果报应,老夫人既然信佛,也应该懂点道。” 那安禄山的母亲见李月谈吐不凡,不由心生好感,决定就算李月治不了孙子,她也不准儿子再杀人了,佛宝就在城内,儿子这样杀人不忌,佛祖可是要报应的。想到报应,她突然想到一事,听儿子说,这佛宝来幽州,就是冲她来的,她自从前年在少林寺见过佛宝真身舍利,就一直念念不忘,但这次佛宝真的来了,她却有一种莫名的担忧,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于是她就问李月:“道长可否知道佛宝真身舍利一事?” “老夫人是说城内的水陆大会?” “正是,听说这佛宝是少林高僧特来幽州进奉给老身的,老身这几日感到心绪颇不宁静,还请道长分解一二。” “那少林寺众僧带佛宝来河北,先去了燕北铁骑堡,就在那里,老夫人的孙子出了事!” “道长意思是说我孙子出事是和佛宝有关?” “如果不是的话,怎么会那样巧?当时我也旁边,亲眼目睹,令孙的出事,只能用[天意]二字来解释,天道循环,因果报应,一缘一啄,皆为天意,老夫人可信?” 那老夫人一呆,她从年青起她就深信佛理,李月的话说到她的心里去了,这次孙子受伤,她也多次问过出事经过,也觉得实在太巧,孙子的骑术之精她是知道的,从未有过从马上跌落的事,更不用说被踏伤了,她心里也隐隐觉得是天意,但这只是她的潜意识,现在突然被李月说破,她一下子就把几天来对佛宝的忧虑和孙子的莫名受伤连在了一起,她忙问李月:“请道长教我!” 李月慢慢说道:“老夫人可知,那少林寺的佛祖真身舍利子,乃太宗皇帝所赐,当时少林全体僧众跪迎五百里,把佛宝迎入寺内,供奉在少林寺历代高僧和达摩祖师的灵位之上,一百多年来,虔心呵护,一日不缀。前朝则天皇帝当政时,感少林之诚,曾想把天竺刚进献的另一佛门至宝,佛祖指骨舍利也交由少林寺供奉,但少林寺众高僧却二次拒旨不收。”说道这里,李月看了一眼安老夫人,安老夫人正听得心醉,见李月打住,忙问道:“是啊?佛门至宝别的寺院求都求不来,少林寺为何不要?” “那少林寺在给则天皇帝的奏表上这样说:[佛宝的无量佛法须用无量功德来供奉化解,少林寺建寺不过数百年,功德浅薄,供奉一个佛祖真身舍利已是对佛祖的不敬,如果自不量力,再接佛宝那就是亵渎佛祖,少林寺必遭天谴,虽万死也不能赎其罪],则天皇帝深感其理,就把佛祖指骨舍利转由法门寺供奉了。” 李月见安老夫人已呆住,心里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我虽不属佛门,但佛道理同,这个祸起贪妄的道理我却明白,象我等凡人,能看一眼佛宝已是三世修来的佛缘,若妄起痴念,如何会不遭报应!” 第五十五章 条件 安老夫人此时如五雷轰顶,自己这几日的担忧被李月毫不客气的揭穿,她此时方才明白自己贪心是多么愚蠢,她有何德何能何资格去独占佛门至宝,孙子的受伤竟来源于自己的一丝贪念,还有儿子,她知道安禄山想造反,所以每天拜佛诵经,求佛保佑,现在自己却亵渎了佛祖,这可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的她突然站起向李月跪下:“求道长救我!” 李月叹一口气说道:“老夫人宅心仁厚,一心向佛,虽一时痴念铸下大错,但却还有救,老夫人请坐下听我说。” 众人忙把安老夫人扶起坐好,老夫人急急地说道:“请道长明示,以救我安氏一门。” 李月竖起两指说道:“老夫人依我两事,可保无恙!一是赶快在佛祖面前谢罪,以后不可再对佛宝起贪念;二是请老夫人速做善事,以赎其罪。依了这两条,我想佛祖慈悲,也能原谅了。” 安老夫人点点头说道:“以后我不准任何人再提佛宝的事情,这次河北大灾,我愿捐出我所有体己,换成粮食衣被以救灾民!” 李月点头道:“倘能如此,我想佛祖也会谢老夫人。” “多亏道长前来,否则我就要铸下大错,一定是佛祖派道长来救我的!” 李月笑着说道:“我是道人,佛祖如何会派我来?应是老夫人平时行善,故能逃过此劫!” 这时,房外一阵脚步声,有丫鬟来报:“老爷回来了!”李月向屋外望去,一黑胖中年人正大踏步走来,长得颇象安庆绪,不用问,一定就是安禄山了,安禄山后面跟着十几个副官,李月突然发现那个昆仑奴竟被绑着拖了进来,原来安禄山听说有人揭榜所以心急赶来,安禄山体胖,心又急,下马时一下踩空,那昆仑奴扶慢一步,害的安禄山险些跌下马来,安禄山大怒,命人绑了,如果这道人也是无用之辈,就一起和他砍了。李月见被绑着的昆仑奴,心一动,忙站了起来。 安禄山进来,见母亲也在,忙过来先给母亲请安,那老夫人一见安禄山便嚷道:“我不要那佛宝舍利了,快快回了少林寺高僧。”安禄山一楞,不过他现在只关心儿子的伤情,别的都不放在心上,随口说道:“我和少林寺还未签文书,佛宝一事尚没有结论。”说完转头对一名副官说道:“你去告诉那苦航方丈,上午所议事作废,让他们办完法事后速速离开幽州!”那副官领命离去。 安禄山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月,见李月长相不凡,而且敢在这个时候揭榜,想必有几分本事,他不敢怠慢,忙请李月坐下说道:“我阅人无数,道长长相不凡,将来必不是池中之物,不知道长是否看过犬子?” “未曾!” 这时,安老夫人吩咐下人道:“你们去看看少爷是否醒来?”不一会儿,下人来报:“少爷刚醒。” 安禄山呆了一下,安庆绪自受伤以来,就一直昏迷不醒,现在何来醒来的说法,必是母亲的什么古怪想法。 这时李月站起来说道:“什么话也别说了,让我先看看公子的伤情。” 进了病房,李月轻轻拉开安庆绪的被子,安禄山和老夫人站在一旁紧张的望着,安庆绪虽说是[醒来],但却闭着眼睛,对外界一无所知,李月见安庆绪脸色蜡黄、毫无血色,呼吸时断时续,知道他必定受内伤极重,便拿出一粒碧心丹,递给安禄山,吩咐用水化掉半粒,喂安庆绪喝下,明天再服半粒,安禄山接过药丸,交给下人去办理不提,李月又检查了安庆绪的伤势,发现他两肘骨尽皆裂碎,肋骨断了五根,其中两根已穿透肺叶,这才是他最重的伤,李月也暗暗心惊,没想到差点要了安庆绪的命,检查完伤势后,李月心中有了定论,他站起来对十分紧张的安禄山和老夫人说道:“伤情我已明了,主要是肺部的伤重,不过我能治,等喂了他药丸,稳定了伤势后再说,我们先等一个时辰,应该就有效果。” 安禄山大喜,忙请李月到客堂稍坐,李月指着那昆仑奴说道:“此时杀人不吉利,请容后再说。” 此时安禄山心情大好,手一挥,“先押下去,以后再说!” 不到一个时辰,有丫鬟急匆匆来报,说少爷醒了,安禄山赶紧进入房内,见安庆绪脸上已有了血色,且睁开眼睛,轻轻的叫了他一声,安禄山的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他紧紧握住儿子的手,他的正妻已去世多年,只留下这一个儿子,自从他受伤以来,就一直就昏迷不醒,几乎所有的军中名医都来看过,均束手无策,现在他居然醒来了,看来这道士确实有一手。 又过了一天,安庆绪精神好了很多,已经能说几句话了,安禄山和安老夫人大喜过望,对李月感激不尽,不过李月淡淡说道:“这只是药丸激发了公子的潜能,若五日之内不取出断骨,公子必死无疑!” “那请道长赶快医治!”见李月不答,安禄山立即明白了李月的意思,命人抬上二个大箱说道:“这是十万两白银,若道长能治好犬子,尽管拿去,某家决不食言。” 李月摇摇头说道:“我不为银子而来!” “那为何物,道长尽管开口!” 李月笑笑说道:“我有三个条件,答应了我便治” “请讲!” “一是把那昆仑奴赐我为奴,我很喜欢他;二是请将军给灾民捐粮十万石,过冬棉衣十万件;三是请将军替我查查北魏末年北平太守拓拔善一家的下落。” 安禄山有点为难答道:“第一个条件没问题;第三个条件我就派人去查,三日内必有回复;第二条件中的过冬棉衣十万件没问题,但十万石粮食,不瞒道长说,现军中存粮也不多,若拿出十万粮食,恐军心不稳,五万石如何?”安禄山特地准备二十万石军粮,想趁这次大灾用来募兵,若给了李月一半,势必会影响他的扩军计划,突然他心里一动,对李月说道:“如果道长肯等两月,我派人去江南买米前来,十万石也没问题。” 李月知他必然是想到了用朝廷的赈灾粮来糊弄自己,淡淡一笑说道:“灾情如火,将军想必也知,听说将军昨日还想用十万石粮食换那少林寺的佛宝真身舍利子,如何现在又没粮了?” 安禄山脸一红,但又发作不得,气氛十分尴尬。这时一个幕僚上前悄悄说道:“明天朝廷的御医就到了,如果御医能医,岂不是更好。”安禄山暗暗点头,对李月说道:“事关重大,让某家想想,明天回复道长,另外两个条件,我现在就答应了。”尽管那幕僚声低,但哪能逃过李月的耳朵,他心里冷冷一笑,莫说是御医,就算孙思邈在世也没用,这种伤必须要动大手术,非麻醉药、止血粉不可,自三国华佗死后,这麻醉药就已失传,而李瑶在悟道前,利用长乐从宝藏中带回的药液配出了三瓶天下独一无二的强烈麻醉药,李月在铁骑堡就是用这种麻醉药暗算了安庆绪的马。“好!我就静等将军回复!” 第二天一早,朝廷的三名御医果然到了,来得是三名重量级的御医,安禄山也认识,但三名御医看过安庆绪的伤势后大为惊讶,按理,他两天前就应该挺不过的,现在居然还能和他们说话,他们告诉安禄山,安庆绪的肋骨已戳穿肺部,他们无能为力,天下也无人能治,只留下一堆药,万分抱歉地告辞而去。御医刚走,安禄山就冲进李月的房间,他一躬身到地,万分诚恳的说道:“一切就依先生所言,恳请先生救我犬子。” 第五十六章 赈灾 在经李月一天一夜的手术后,安庆绪的肋骨和肘骨均被一一扶正到位,再涂上七叶黑玉膏后安庆绪沉沉睡去。走出房门,李月看见正候在门前的安禄山,他也是一日一夜未睡,李月也有点为安禄山的舔犊之情感动,虽然外界传闻安禄山骄横、凶残,但他对母至孝和对子挚爱却也是事实。 见李月出来,安禄山一下子扑上来紧张地问道:“道长,我儿怎么样了?”李月点点头说道:“没事了,三天后就会醒来,细心调养一个月后当复原如初!”安禄山大喜,大喊一声:“来人啦!快送道长回房休息。”被李月要来的那昆仑奴上前,扶住李月,他虽然卑贱,但却明白是李月救了他,他已下定决心认李月为主,一定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这两天他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赤血魔。见昆仑奴要来扶他,李月笑着摆摆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替我照顾好我的马就行了!”说完向安禄山告辞离去。 三日后,安庆绪果然醒来,除了不能动以外,其他一切如旧,军中首席郎中也来看过,也认为只要再将养一个月便可复原,并对李月神奇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拜他为师。至此安禄山终于放下心来,他已经查到拓拔善一家的下落,在开战前,拓拔善就临阵脱逃,带着一家逃到江南的京口(即今天的镇江)去了,改姓为郭,朝廷曾下旨缉拿他们,但旨还没出来,北魏就灭亡了。当谈到粮食问题时,李月见安禄山虽然答应,但却有点吞吐,李月便笑着说道:“将军有话,但讲无妨!” “我想有个不情之请,这次赈灾能否以我的名义进行,道长去时可否换上军服?” 李月明白安禄山是想借机邀民心,不过他并不在乎,点头答应道:“一切依大帅的就是。” 当李月换上都尉的军服时,安禄山和手下人一起喝彩:“好一员英武的大将,道长若不从军,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时安禄山下令道:“史思明将军何在?” “末将在!”将军中出来一名彪悍的军人。 “我命你同李月将军一同去赈灾,你为正,李月将军为副,即刻出发!” “末将尊令!” 在李月走后,安禄山悄悄叫让一人说道:“把那道长换下的道服给我烧了!” 他看上了李月。 李月和史思明的赈灾是在灾情最严重的涿州进行,尽管有少林寺众僧的全力救助,但还是饥民塞野,哀号不绝。李月骑在赤血魔上,史思明也骑马和他并排而立,昆仑奴即墨则站在李月后面,这是李月给他起的名字,李月问他在家乡的名字叫什么,他说:“根据发音李月就用河南道的一个地名即墨给他取名,昆仑奴即墨心中感激,从来没有人这样尊重过他,当他向李月下跪叩谢时,李月把他拉起来,严肃地说道:“从今天起,你不是我的奴,而和赤血魔一样是我的朋友、兄弟,从今以后我的赤血魔就交给你照顾了。”即墨呆呆地看着李月,这个身材高大的黑人眼里,第一次噙满了泪水。 李月站在城楼上,见安禄山的士兵瞬间就在城墙下搭起了二十多顶巨大的军用帐篷,很快饥民就在每个帐篷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顶帐篷外都有数十名带刀士兵在维持次序,和苦航他们混乱的赈粥情形相比,这里就显得格外井然有序,李月不由得点点头,安禄山的治军确实不错。 这时一阵凄惨的哭声从城门口处传来,李月问一军士:“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军士看后迅速来报:“有一妇人的小孩断气了。”李月心里一动:“带我去看看!” 城门口处,一妇人正抱着一个小孩嚎啕大哭,李月向妇人怀里的小孩看去,虽然已经断气,但手脚却未僵硬,其中手指还在微动,李月一把从妇人怀里把小孩扯出了,背朝下,一轻一重地拍了起来,那妇人大惊,直向李月抓来,却被李月旁边的军士架住,不知何时,史思明也来到了李月身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李月拍了一阵后,最后在小孩腰间猛击一掌,喝道:“醒!”,只听“哇!”的一声,小孩哭出声来,在周围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李月又轻揉了小孩的四肢,最后喂小孩一粒活血的丹药后,把他还给了正在发呆的妇人,然后对周围的士兵说道:“很多时候,断气并不一定是死去,多拍拍胸腹部,说不定还能活转过来。”史思明看着李月说道:“李兄果然是高人,连断气的人都能救活,我史思明受教了!”旁边的妇人突然向李月跪下,叩头不止,李月让军士把她扶了起来。这时,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用一只破碗端着刚领来的粥,怯生生地对妇人说道:“娘!粥来了,快喂弟弟吃吧!”李月见小女孩的眉眼间,依稀有几分妹妹李影的样子,不禁一阵感慨,同在一片蓝天下,两人的景遇却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李月看着瘦弱的小女孩,脑子里闪过一身红衣的李影,他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十余两碎银,塞给小女孩,小女孩先是一惊,随即立刻就把银子攥得紧紧的,她已懂事,深知这银子对她们母女的重要性。就在这时,一只黑瘦的手突然伸来,一把就把小女孩手中的银子夺了过去,李月一怔,只见是一名黑瘦的男人,手中抓过银子,转身要走,小女孩大哭,扯着男人的衣服不放,“爹!爹!把钱还给我们吧!求求你,别去赌了。”那男人连拉两下,没有挣脱女孩的手,抬腿一脚就把女孩踢翻在地。李月大怒,拔剑要杀那男人,史思明上前把李月拦住,冷冷地说道:“你杀了他,她们母女三人也活不久了,天底下比这个还要惨的事情多不胜数,你杀得过来吗?” 李月默默地把刀收回,把地上的小女孩扶起来,见那黑瘦男人跑远后,史思明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女孩,柔声说道:“拿着吧!这回别再让你爹爹看到了。”说完拍拍李月的肩膀,转身离去。李月看着史思明高大削瘦的背影,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中升起,此时,他对人性又有了一种新的明悟。 突然,一颗黄豆大的水珠打在李月的脸上,接着两颗、三颗,这时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仰头看着天空,不知有谁喊了一声:“老天爷下雨了!”顿时人群中一片沸腾,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这时不管是饥民还是士兵,全部都跪在地上,虔诚地望着天空,不一会儿,天地间变得一片白茫茫,李月深受感动,不由自主地也向苍天跪了下去。 在此后的一个月里,雨时断时续,仿佛刚刚睡醒,想要把欠下的都还给人间,河北的旱灾终于得到了根本性的缓解。赈灾还在继续,李月和即墨却回到了幽州,他相信,史思明一定会把赈灾进行到最后。安禄山最终也没能阻止李月的离去,在安老夫人的帮助下,李月带着即墨离开了幽州,直奔江南而去。事后,安禄山埋怨母亲不该放走李月,安老夫人却说道:“他是一条龙,我们幽州的水是容不下他的!” 数年后,安老夫人病逝,没有了最后一道束缚的安禄山终于举起来了反唐的大旗。 第五十七章 初遇 金陵即是今天的南京,公元前472年,越王勾践命范蠡筑城于今中华门外,秦淮河畔长干里,为南京建城之始。公元前333年,战国时期楚国于今清凉山西麓石头山上置金陵邑,称为金陵。 公元229年,三国时期吴国迁都建业,随后,东晋与南朝的宋、齐、梁、陈相继建都南京,史称“六朝”,六朝都城位于秦淮河北。经过三百年的建设,六朝时期南京人口达100多万,成为当时江南地区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公元589年隋灭陈以后,隋文帝下令将建康周围的城邑和宫殿全部毁平,改作耕地,仅剩一座内城,六朝繁华荡然无存,唐高宗以后,江南地区逐渐成为大唐的产粮及赋税重地,经过近百年的恢复,金陵又逐渐成为江南的重镇(实际唐朝时南京已不存在,为小说情节的需要,故恢复了它的存在)。 李月和即墨来到金陵时,元旦刚过,和满目创痍的河北道相比,江南道却是另一番景象,商业繁盛,人口稠密,官道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大大小小的河道里也是舟船如楫,这里豪富极多,一掷千金者随处可见,无数的平头小民在重税之下虽家境清贫,但多少也有点存粮,暂无饥馑之忧。 每年的元旦和花灯节是连在一起的,这是自古以来,中国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如果说元旦是农民们新希望的开始,那花灯节却是富人们一年中尽情挥霍的日子,市民们也能沾一点富人的灯光,在天宝十一年的开始时,憧憬或回忆着各式各样的人生浮世图。 “嗖!”的一声轻响,一只奔跑的野兔,被一支短弩射中,倒在草地上,一名高大的昆仑奴翻身下马,高兴地大叫着跑过来,拎起兔子,朝远处高声大喊着,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年青人骑着一匹高骏的马慢慢过来,他看了看兔子,摇摇头说道:“不行!劲道太过!,我给你讲过,五十步远只能用七分劲,而你却用了九分。”尽管昆仑奴有点不好意思,但有了猎物的他还是咧开嘴嘿嘿的笑。这两人正是李月主仆,虽然李月告诉过即墨不愿视他为奴,但即墨却不愿意,说他宁死也不能逾越自己的身份,后来李月无法,只好取折中,两人以主仆相称。李月发现即墨射箭极准,即墨告诉他自己从前在故乡时,就是有名的猎手,于是李月便传给他一种短弩,特别适合于冷射猎杀,后来教给他一路刀法,那即墨手长脚长,正适合用刀,而且悟性极强,又能吃苦,所以只练了短短十几天,就把刀舞的象模象样,周身一团雪花。李月现在打扮成一个书生的模样,衣服是安老夫人送他的,道袍已经被安禄山烧毁,不过他已经不在乎穿着了,在江南道,他不认识任何人,由于江南地区不重骑射,所以赤血魔也不象北方那样引人注意,在几乎所有人的眼里,那不过是一匹好马而已。 二人目前刚渡过长江,正在距金陵城十里的地方,这一带绿树成片、风景秀丽,是金陵市民常来郊游的地方,虽然此时正是冬季,但节日的气氛中,还是有不少人出来透气。正当李月二人在一个小树林里烧烤刚打来的猎物时,旁边的官道上过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很大能容纳多人,且制作考究,装饰豪华,应是属于富商或官宦人家的用物。马车两旁跟着十几个骑马的家人,另外还有四五个武师打扮的保镖,前后保护着马车。马车经过小树林时,停了下来,马车里的人向旁边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了什么,那管家向树林方向看看,点点头,下马后朝这边走来,李月早就看见,不过他没理会,即墨烤肉下料极重,两里外都可以闻到香味,那马车里的人也必定是闻到香味,故派家人来看看。管家走近后,见是二人在烤野味,楞了一下,随即友好的笑笑,抱拳离去。他走到马车前低语几句,马车就又往前走了,走了没几步,马车又停了来,过一会儿,马车先是下来二名丫鬟打扮的少女,随后扶下两名少女,在几名家人的护卫下,朝这边走来,即墨一看大惊失色,他猜想后果必是要少掉一半兔肉,忙用征求的意见望着李月,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开吃吧!李月笑笑摇摇头,现在就吃明显太没风度了。不一会儿,两名少女走近,李月向她们看去,两人都生的十分秀丽,只见前面一名少女约十八、九岁,穿一身红色的仕女装,气质典雅、雍容大气;后面一名少女年纪稍小、十五、六的样子,穿一身淡绿色的仕女装,长相甜美、温柔可人。不等她们说话,李月站起来,躬身一礼道:“野外烧烤,多有不周,唐突二位了!”二人见李月长身站起,眼前均一亮,好一个俊朗的青年(在唐代,社会风气开放,男女青年交往大多没有各种束缚,而到了宋代以后,理学兴起,才给正常的人性施加了一道又一道的枷锁),这和她们平常接触的青年完全不同,她们平常也接触到很多英俊的男青年,其中很多也是堪称才学风度具佳,但他们大都身体纤弱、皮肤细白。而李月却相反,身材高大,皮肤微黑,一张几乎完美的脸庞下,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大气从容的气质,虽然是书生打扮,但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健康的气息。 见李月先施礼,两位少女脸上一红,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还是刚才那个管家上前对李月拱手说道:“请问二位的烧烤能否卖点给我们,稍许就可以。”说完拿出十两银子,递给李月笑道:“两条兔腿就可以了。”李月哈哈一笑,取下整只兔子递了过去,“你们既然喜欢我兄弟的手艺,那是看得起他,不嫌弃的话,尽管拿去,不要钱。”那家人闻言,脸色一变问道:“你说这兔是他烤的?”他一指即墨,李月也微微一怔:“正是!有什么不妥吗?”这时那管家转身对两位少女低声说道:“这兔子是那昆仑奴烤的,吃不得!”李月听见,立刻就明白了,原来在当时的唐朝,社会风气虽开放,但等级观念却极重,家人、下人等虽然身份低微,但比较卖身为奴的人,却又要好得多,奴隶的身份最为低贱,尤其是昆仑奴更是毫无地位,他们坐过的凳子一般人都是不碰的,何况还是他们做的烧烤。李月没有说话,而是冷冷地看着两位少女的反应,前面的红衣少女对后面的少女轻轻说道:“敏妹,那就算了吧!”后面的少女没有回答,她上前一步对李月说道:“先生刚才称呼这位壮士什么?”李月知她指的是即墨,听她称即墨为壮士,心中对她的印象稍好一点,便拍拍即墨的肩膀说道:“我叫他[兄弟]!”众人这才听清,一齐大哗,称昆仑奴为兄弟,这在他们的生活中是闻所未闻的。这时,那红衣少女又对绿衣少女说道:“敏妹!我们走吧!”口气已经开始严厉。绿衣少女似乎没听见,她向李月笑笑说道:“这兔子烤得真香,我没有钱,你们能否分我一只兔腿?”李月楞了一下,心中对绿衣少女的印象大好,笑着撕下一条最肥的后腿递给她。绿衣少女用她葱玉一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接过,扭头对旁边的红衣少女歉意的笑笑:“慧姐,我们走吧!”李月见她们走远,隐隐还听见那红衣少女埋怨绿衣少女的声音。 待他们走远后,李月拍拍即墨,“咱们开始吃吧!”即墨默默地撕下一半兔子递给李月,刚才那一幕在他过去的生活中是常有的事,他早已习惯!但李月当着众人的面拍着他肩膀叫他兄弟,却再一次的震撼了他的心,吃着吃着,即墨的鼻子猛然一酸,泪水狂涌而出。 第五十八章 花灯 花灯节又名上元夜,是唐朝最隆重的节日之一,在开元盛世年间,长安的灯市规模浩荡,燃灯5万盏,花灯式样繁多,还出现了广达20间、高150尺的巨型灯楼。 有诗云: 玉漏铜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夜开;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又云: 去年元月夜,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又云: 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 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 在长安,上元之夜是百万人逛街观灯的盛世,在天宝十一年,为取悦杨贵妃,这年的上元夜更为空前,皇帝下旨,全国共庆,一时间,整个大唐帝国的夜晚姹紫嫣红,恍如白昼。上元夜又是唐朝年青人的情人节,只有在上元夜,父母才会不阻止家里女孩的外出夜游,无数的年青人在这几夜里生情断肠,同样也是这样的夜晚,无数的富家纨绔子弟四处游荡,看人而不看灯。 李月对上元夜早无记忆,这是他五岁以来首次过上元夜,金陵的花灯节早就几日前就开始,到今天达到**,他们住在高升客栈的第五分店,客栈临近金陵城最繁华的白下桥地区,在这里,一条秦淮河把金陵划分成两个不同的社会,北面是官宦大贾所聚居的地方,环境优美、治安良好,而南面却是平民百姓的聚居之地,难免鱼龙混杂。白下桥是连接两个地区最大的一座桥,在它周围,店铺密集,南来北往的客商极多,所以白下桥地区自然就成了金陵的商业中心,年年的上元夜花灯,也是以这里为最盛。 李月领着即墨在金陵的大街小巷上逛着,一群群的小孩们拎着花灯从他们身边跑过,每一盏花灯下都聚满了观赏的人群,但更多的人却是在看人而不看灯,李月高大挺拔的身躯颇引人注目,在他经过的每一盏灯前,不知被多少少女偷偷的注目,少女们大多结伴同行,如果身旁还有几名家人护卫的话,那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女孩了,看着一个个笑妍如花的少女,李月不由想起那个分他一条兔腿的绿衣少女来,想起她白润如葱玉般的手指,李月自嘲的摇摇头,自己这是怎么啦!即墨可不管他的主人在想什么,他手中拿着一大堆小玩意,这都是在一个花灯前比赛射下来的,因为今天是上元夜,花灯的主人也没有因为他是昆仑奴而歧视他,或许只有在这个夜里,大家才会忘记地位、忘记歧视,同乐同笑吧!李月走到一个花灯前停下,这盏花灯扎得颇为别致,别的花灯或扎成花鸟鱼虫,或扎成亭台楼阁和人物形象,而这盏花灯却是用一块白纱做成一块方形牌子灯,牌子上是一个灯谜,字体娟秀,看来出题人是一个女子,灯下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正笑呵呵的看着猜谜的人,老人后面是一顶大轿,旁边站着四个家人,看来轿子里坐的正是出题的人,这种情形在上元夜里很常见,很多大户人家的女子不便抛头露面,都是坐在轿子里赏灯,轿子仿佛就成了一个流动的房间。灯下早聚了几十个读书人在一起窃窃私语,这种灯谜是最受读书人欢迎,可以卖弄学问,如果出题人是大家小姐的话还可以博得佳人的好感,今天情形似乎正是应了这个景,猜到的人不能说出来,只能写在纸条上,递给出题者判断,这时已经有好几个人写下自己的答案交给那老管家,老管家看了后都笑着摇摇头,把纸条退回。李月见那字谜只有一个字[萤],谜底是打一字,李月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答案,不过他没有上前,这倒不是他清高,只是他的性格一贯淡然。由于谜语太难,那群读书人都摇摇头放弃了,各自到别处去游玩,灯谜下只剩李月一人,这时,李月叫了即墨正要离去,那老人却叫住了他:“年青人,请留步!”李月回头,见那老管家正向他招手,他上前施礼道:“不知老丈叫我何事?”老管家笑着对他说道:“看先生刚才样子,胸中似乎已有所见,我家小姐请先生不妨一猜。”李月淡淡一笑说道:“在下虽穿书生服袍,其实胸无点墨,适才虽有拙见,却不好随意评说,让真正的读书人见笑。”“此时就先生一人,说说也无妨!”那管家却不依不饶地追问。李月无奈,再推迟就是矫情了,他只好说道:“我猜是个[花]字,不知可对。”管家又问道:“不知何解?”“萤者,不就是草化的吗?”,这时轿中传来一阵掌声,一女子说道:“先生猜对了,我这谜语已经出了两年,先生却是第一个猜到的。”李月觉得这女子声音耳熟,突然想起,这不正是问他要兔腿的那绿衣女子吗?李月笑笑问道:“那日的兔腿可辣?”轿中的女子也轻笑道:“真的很辣,可却很香,我第一次吃到那样的野味,多谢!多谢!”这时管家上前问道:“这谜语的奖品颇大,拿着观灯不便,先生可告我住处,明日送去。”“我们住高升客栈第五分店,我主人姓李。”这却是即墨插口替李月回答,李月诧异的看了即墨一眼,即墨当即脸上一红,平时他总是闷声不响,说话极少,但刚才他也听出那轿中的女孩就是那个肯吃他烤肉的女子,不知怎的,他生怕李月不说,一急之下替李月说出了地址。那管家拱拱手,随即对轿中的女子说道:“小姐,时间不早了,夫人要担心了,回去吧!”那小姐在轿中却没有说话,李月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气氛有点干尬。 就在这时,在前面的的街口处突然一阵大乱,观灯的人们纷纷避让,一阵哭声传来,几个人飞跑过去,李月只听他们边跑边议论道:“雷驴子又来抓人了,今年不知是谁家女子要遭殃了!”李月立刻明白,一定又是谁家的恶少看中了某个少女,调戏不成,强行抢人了,这种情况实在再平常不过,穷人家的女子,生得漂亮一点,有时也是一种不幸,这时哭声已经靠近,几个打手在前面恶狠狠地用鞭抽打挡路的人群,后面八名大汉,分别拎着两个女子的手脚,悬空走着,旁边是几名骑马的人,中间一个蓝衣青年,生得倒是清秀,但眉宇间的**却极为丑恶,周围的人纷纷叹息,却无人敢上来阻挡,这时轿中的少女却问李月:“这是江南道节度使雷大人的四公子,绰号雷驴子,平时里做恶多端,抢了良家妇女无数,不知先生是否敢管?”听了绿衣少女对主人的质疑口气,那即墨不忿,拔刀正要跳出,李月一把拦住,笑笑对轿中少女说道:“自作孽,不可活,老天自然不会放过,小姐认为如何?”说完,手一负,冷冷地看着马上的年青人,那小姐不解,正要相问,突然雷驴子的马突然狂性大作,载着雷驴子一头冲进了秦淮河里,他的护卫和家人一阵大乱,丢下两个女子,去救雷驴子,在路人的帮助下,那两个小娘也乘机钻进人群里,跑得不见了踪影。李月转身对轿中的少女笑了笑,带着即墨扬长而去,潇洒之极,轿内,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注视着李月的离去,眼里尽流露出心醉目光。 第五十九章 情思 第二日,雷驴子的尸首在秦淮河下游被找到,有消息传出,那雷驴子在落河之前就已经断气,金陵城内的百姓在额首相庆的同时,又深深为除害的英雄担心。 果然,巳时(清晨七点—九点)不到,金陵城便四门紧闭,无数士兵涌上街头开始大规模搜捕,凡金陵城内所有武馆的人都要接受讯问,凡外来的武林人士或孔武有力的人一律先抓进大牢,凡其他外来的人员也要一一明确身份,记录在案,江南道节度使府所驻地苏州府也有大批的军队向金陵府开来,整个金陵城开始人心惶惶。 李月主仆二人所住的高升客栈此时尚未被搜到,但客栈内已经乱作一团,稍微有点关系的客人纷纷在金陵城内投亲靠友,而李月却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正坐在房内看书。这时门被推开,掌柜急匆匆地进来告诉李月外面有人找。李月出门一看,认出正是昨夜照管灯谜的那个老管家,他见到李月,拱手说道:“城内形势紧张,小姐命我请先生到府上暂避。”李月微微一笑对老管家说道:“那就打扰了。”李月和即墨牵着马跟管家来到一座府第的后门,李月进了门,就见那绿衣少女站在门前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李月心里一跳,忙施礼道:“多谢小姐援手相助!”那少女脸一红,还礼低声的说道:“以公子的身手,怎会被官兵抓住,公子肯来,实在是给我面子,小女子怎会不知,这里多谢了,我叫赵绿敏,父亲是金陵太守赵显,望公子莫见外。” 李月心里暗赞,这少女果然聪敏,知道自己不是那种趋附权贵的人,故早早坦然相告,以显诚心。李月见少女坦诚,也不愿隐瞒,他想了想说道:“在下李月,现在终南学艺,明年将返回长安家中,至于父亲,届时自当相告,这几日就打扰贵府了。” 那少女还想对李月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呆了一会儿,低头说道:“那就请公子先去安歇!” 说完随身旁的丫鬟离去,在门口处,又停了下来,偷偷的看了李月几眼,正巧李月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一碰,少女脸羞得通红,忙跑进屋去了。 李月来的这个府第正是金陵知府赵显的内宅,赵显,字子为,开元十年进士,曾任户部主事,为官清廉,在朝中颇有清名,后因得罪李林甫,被贬到金陵任太守,这赵显为人正直,学问极好,最厌恶现在文坛中华而不实的文风,是文坛中复古派的代表人之一。赵显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赵容,已于去年中了进士,现在长安弘文馆任职,其上司正好是李月的大哥李照;次子赵漠,从小好舞枪弄棒,现在金陵城中的秦淮武馆学艺;小女儿赵绿敏,今年十六岁,聪慧温柔,最被全家人疼爱。这赵显和李月的父亲李郁交情很深,李郁父子来金陵编撰《东晋史》时,就是住在赵显家里,但这些李月目前一无所知。 赵绿敏正做在窗前发呆,和所有的少女一样,她也情窦初开了,她喜欢上了李月,在她生活的周围,优秀的年青人着实不少,也有非常多的年青人借各种机会向她表白爱慕之情,尤其是她的几个表兄,隔三差五的写诗给她,她不是不知道,但总觉得这些追求她的人缺点什么,母亲也多次暗示她已经十六岁了,可以开始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她知道母亲是为自己好,想让自己选一个中意的人,但她实在看不上周围的任何男子。直到在树林里遇见李月,他的外貌固然十分吸引她,但真正让她难忘的是,他居然拍拍那个昆仑奴的肩膀称他为兄弟,这在现在的社会里是非常惊世骇俗的,但赵绿敏却看出李月决非故意做着,而是心里自然的真情流露,这让她非常欣赏,她从小父亲就告诉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不能因他们的社会地位底下而随意践踏,所以她也非常同情那些奴隶的悲惨境遇。但真正让她喜欢上李月的,还是在昨日的花灯会上,她居然又碰到了他(她后来一直把这次巧遇固执地认作是上天给她的缘分),李月解出了她摆了两年的灯谜让她非常惊喜,但李月在出手除害时表现的潇洒和高绝的武功却终于使她心醉神迷,自然而然的,她的一颗芳心牢牢地系在了李月的身上。一大早,她就鼓起勇气让管家以避祸为借口,请李月来家,天见可怜,他终于来了。 看着小姐发呆的样子,丫鬟小荷心里非常明白,她和小姐同岁,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的一举一动,一思一想,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和小姐一起长大,身份虽然是下人,但小姐从来把她当作是姐妹,老爷和夫人对她都很好,说实话她也不喜欢小姐的那几个表哥,跟苍蝇似的,为了得到小姐的芳心,还私下偷偷收买她,这让她非常反感,她深知婚姻对于小姐一生的重要性,而且夫人也交给她一个任务,如果小姐有了中意的人,必须马上禀报。 那天在轿里,她看小姐津津有味地啃那只兔腿,她就对李月有了兴趣,昨夜小姐告诉她,那恶霸雷驴子就是李月除掉的,在她心中,李月立刻变成了英雄,她决定要帮助小姐遂成心愿。此时,她正在一旁考虑怎样去给夫人说这件事…… 李月在随管家去客房的时候,也有意无意的看了赵绿敏一眼,两人在对眼的一瞬间,李月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虽然李月对道悟性极高,点化了长乐、李瑶和无方,但那只是他对别人而言,他自己却是一个尚未经尘世的年青人,根本不能和长乐他们百年的人生经历相比,和正常的年青人一样,当爱情到来时,他无从抗拒,尽管他故作淡然,但他答应来赵府,却是他内心对爱情的无法抵御。如果让长乐知道了自己的师弟居然坠入了情网,反应一定是大为惊讶,然后笑爆肚皮,连这小子也终于逃不过这一劫。最高兴的却是即墨,虽然他和李月相处时间不长,但李月却是让他愿意用生命去报答的主人,当那个绿衣少女接过他所烤兔腿的刹那,他就认定了只有这个少女才有资格做他的主母,所以在花灯夜,他替李月说出了住址,他甚至已经想好,如果李月不肯跟老管家走,他就会以赤血魔不服客栈水土为借口,逼李月就范。现在李月又见到了那个绿衣少女,而且那个姑娘似乎也对主人有意,即墨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第六十章 世交 赵府的结构是当时标准的官宦人家,一共分为四进一园,第一进是下人房,约有百十间;然后第二进是左右两个院落,均是客房,分内客房和外客房,亲戚一般住内客房,外客一般住外客房,还另专有一个小院落是特地准备给尊贵客人居住的;第三进就是主房中的会客堂、主起居室、主书房,还有家中男子的居室等等;第四进就是主人的卧房、内书房,还有就是女儿的闺房、父母的卧房;最后一墙相隔就是后花园。李月被安排住在外客房,即墨自然是住在下人房内,即墨进了赵府后就忙着照顾赤血魔和自己的马,他一直到下午他都没有看见自己的主人,他心里也有一点奇怪,直到快黄昏时,自己的主人才终于出现,细心的即墨发现了自己主人的鞋底似乎有点潮湿。 同样是在快到黄昏的时候,金陵府突然解除了戒严,四门大开,恢复了人员进出,士兵们也各自回营,刚奔到半路的大批士兵也接到命令返回驻地,所有被抓的人也全部释放,一切又恢复常态,金陵城内议论纷纷,均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时,就在赵府的主起居室内,坐着一名中年妇人,穿着考究,气质高贵,她便是金陵太守赵显的夫人,赵绿敏的母亲,此时她正坐在那里非常有兴趣地听女儿贴身丫鬟小荷的汇报,她终于知道了这两天宝贝女儿心神不宁的原因竟是她有了意中人,而且这个年青人正住在自己的府内。 从心而论,她非常希望女儿嫁给自己的大哥的小儿子王翰之,她大哥任吏部光禄大夫,手中握有实权,而且自己的那个小侄子王翰之从小聪明伶俐、待人接物得体大方,学问也不错,深受她的喜欢,还有她另外几个兄长的孩子也都不错,都很喜欢自己的女儿,为此,她特地安排了很多次机会让自己的几个侄子接近女儿,只是女儿似乎对谁都没有特别的好感,自己的丈夫也不是很赞成,他不喜欢自己的那些侄子,不过女儿是自己的,只要自己女儿喜欢,老爷就是再反对也没用,经过多次安排不成功,她就认为是因为女儿年纪尚小,还不到时候,她也不再想这件事了,但以防万一,她命令女儿的贴身丫鬟只要有什么动静,必须马上禀报给她,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万万大意不得。 今天丫鬟小荷的禀报让赵夫人心神大乱,既喜又忧,喜的是女儿终于长大了,终于有了意中人;忧的却是她对这个年青人一无所知,刚才她正好在外客房门口见到了这个年青人,外表非常俊朗有气质,但她却担心自己的女儿涉世不深,是被这个年青人的外表所迷惑。于是她仔仔细细地询问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当她从小荷嘴里吞吞吐吐地问出,那个年青人就是杀死江南道节度使雷宁小儿子的凶手时,她被惊呆了,虽然这个江南道节度使雷宁处处与他丈夫作对,他的那个儿子自己也知道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魔,但毕竟雷宁是他丈夫的上司,在江南道权势遮天,如果被他知道杀子仇人就住在自己府上,且和自己女儿有关系,那后果不堪设想,她越想越怕,决定先将此事告诉自己的丈夫再说。 赵显是天快黑的时候回家的,本来节度使的儿子在金陵出事,他的责任重大,从早上起他就接到雷宁的手谕,命他三日内找出凶手,否则就免了他的官职,军队的调动是不归他管的,他只能命令所有的衙役出动去明查暗访,结果查了近一天也毫无所获。其实他和所有的金陵百姓一样,对雷驴子的死大感振奋,那雷驴子被他父亲派到金陵做监军两年,在金陵城内无恶不作,手中的人命已经超过三百多条,而告他的状纸已经堆起近两丈高,他也向节度使雷宁反映过几次,皆毫无结果。 解气归解气,但节度使的儿子当街被杀,这个责任他还是要负的,正当赵显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节度使的又一道手令到了,此事作罢,不在追究,赵显大为疑惑,那雷宁心胸狭窄,以他的为人,杀子之仇怎肯轻易作罢,后来他悄悄问了那传令的人,才知道了一点眉目。不管怎么说,没事了,他也乐得轻松,命令家人回府,今天可把他累坏了。 刚到家,夫人就找来了,说有急事,他让夫人来书房叙话,赵夫人就把从小荷那里得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告诉了老爷,赵显听罢,眉头紧皱,和夫人一样,他也担心李月的来历,生怕自己的女儿误交匪人,他在屋内慢慢的来回走着,夫人见状着急着说道:“我听说那雷驴子随身护卫高手众多,有一人还是金陵周家家主周世晨的三子周杰,武功超绝,听说是上届长安武林新人排行榜的第三名,在这么多高手护卫之下,那年青人居然能不动声色地除掉雷驴子,这样的厉害角色绝对不是平常之辈,我真的担心敏儿啊!她什么都不懂,万一被骗怎么办?” 赵显听了长叹一声说道:“夫人可能还不知道,那雷宁居然不再追究此事了。” “那是为何?雷宁可不是这样的人啊!况且还是杀子之仇!” 赵显苦笑了一下回答道:“我开始也是奇怪,后来才悄悄得知,竟是有人威逼那雷宁了结此事,我今天接的两道手谕都是雷宁从军中发出,说明雷宁一直在军营中,那人居然能在十万军队的大营内闯进戒备森严的中军帐威逼节度使,然后再从容离开,你说这样的人是否可怕?” “老爷的意思是?” “估计这也是住在我们家的那个年青人干的吧!” “可从金陵到苏州少说也有三百里,那年青人一直在我们家,他怎能分身?” “他既然能闯十万人的军营,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那老爷,这事该怎么办?”赵夫人更加担心了。 “别急!我来问你,那年青人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啊!我忘记问小荷了?来人!让小姐的丫鬟小荷速到书房来。” 小荷被管家叫到书房,见老爷也在,她心里开始打鼓,知道事情闹大了。 “小荷,我问你,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详细说来,一个字也不准漏!”赵夫人问道。 “禀老爷、夫人,他说他叫李月,现在终南山学艺,明年返回长安的家中,他的父亲是谁,他说以后会说的。”小荷想了想回答道。 “李月?住长安?我没听说过,夫人你呢?” “李月?我好象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让我想想,小荷!你刚才说他在哪里学艺的?” “禀夫人,他说是在终南山。” “终南山?终南山?啊!老爷,我想起来了!小荷这里没你的事了,去伺候小姐吧!” 待小荷走后,赵夫人急急地对赵显说道:“老爷,你还记得五年前赵王妃来过我们家吗?” “记得,那赵王妃五年前来探望赵王,在我们家住了半年,你和那王妃一见如故,成为好友,彼此一直书信往来,前几天她还托人送东西给你呢!怎么啦?” “当年秦姐姐和我无话不说,我记得她就和我说过,她生有二子一女,其中次子和女儿是孪生兄妹,因为生在八月十五中秋夜,儿子就叫李月,女儿叫李影,那李月五岁就到终南山学艺,说是十五年后回家,让我算算,开元二十五年,十五年,老爷,不正是明年吗?” “哦!如果真是李郁的儿子,这倒是件好事,我不妨去问问他,夫人,如果真是你那好姐姐的儿子,你就不用再给我提你那些侄子的事了吧!” “那当然,秦姐姐也非常喜欢我们敏儿,还给我说过将来两家联姻,没想到一句戏言,竟会成真?他是不是秦姐姐的儿子李月是另一回事,但老爷总说我的那些侄子不好,我就不服气,你看翰儿,举止得体,看了就让人喜欢,不知老爷不喜欢他哪里?” “你那个侄子号称长安文坛新秀第三,我读过他的文章,文章词藻华丽,却毫无内容,还亏那些所谓的文人前辈那样吹捧他。” “老爷!” “好了!好了!不讲了,我去客房看看那个年青人,你在这里等着。” 第六十一章 暗访 李月此时正静静地坐在房中看书,但他的脑海里还在回忆着白天发生的那一幕。 李月被带到客房后不久,就让即墨去照看赤血魔,没事别打扰他,在即墨刚走,他就离开了赵府,全力催动轻功,越过城墙,风驰电掣一般直奔苏州,自从李瑶传功给他以后,他就感到自己的内功已经不完全是太清道了,好在李瑶的内功并不排斥太清道,还和它相辅相成,所以李月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逐渐把李瑶的内力化为己有,李月后来才知道,这太清道进了木剑境界后,就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了,每个人修炼不同,太清道的表现就不同。 李月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苏州城外,他先去了节度使府,得知节度使雷宁在城外的军营内,李月随即就来到城外军营,江南道共有驻军十五万,其中五万散驻各地,而十万人则驻扎在苏州城外,离开苏州葑门没多久,就开始看见一个连一个的军营驻扎,连绵竟有十余里长。守军营大门的军士只觉得眼一花,似乎一个影子闪了一下,但他们也没放在心上,十万人的大营,会发生什么?李月击昏一个都尉,剥了他的军服,大摇大摆直向中军帐走去。离中军大帐还有二里,他就进不去了,这里需要特殊的口令,不过李月不用,他脱掉军服,跃上帐篷顶,如鬼魅一般直扑中军大帐。 中军帐内江南道节度使雷宁正在生闷气,自己的儿子好端端的在金陵被人杀了,在江南,他就是皇帝,现在居然有人敢在眼皮底下动他,他大发雷霆,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要抓住凶手,他已经决定,就算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人,如果有必要,就把金陵城内所有习武之人全部杀光。雷宁的军帐是帐中帐,外面是军帐,里面是内帐,帐外有数百亲卫把守,苍蝇也飞不进来,这时雷宁正在发呆,一把短剑却轻轻地搁在他的肩头,他一楞,随即被吓得魂飞魄散,有刺客!他刚想叫,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阁下若敢发半声,就人头落地,不信试试?”雷宁已经感觉到自己流血了,他尽量稳住心神问道:“阁下何为?”来人正是李月,只听他冷冷地说道:“你的儿子是我杀的,现命你让金陵恢复原状,不准再追究!”李月又把一粒丹药塞进雷宁的口中,一拍他的后背,丹药落入腹中,“一个时辰后你的肚子上将长出一个肉瘤,以后每隔一月它会发作一次,如果阁下守信,一年后我自当奉上解药,否则我随时可以催动它要了阁下的命!”说完李月就消失了,那雷宁连刺客的面都没见着,就到阎王殿走了一遭,他何时吃过这种大亏,喝令全军彻底搜查,最后连刺客的影子都没看见,一个时辰后,雷宁的肚子上果然长出一个肉瘤,他越想越怕,在大白天,十万人的军中,那刺客竟然象鬼魅一样来去无踪,他若要杀自己岂不是易如反掌,这等功夫,应只有皇宫才有吧!想到皇宫,他心里陡然一惊,这些年来自己已渐渐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难道是皇上派人来警告自己,一阵冷汗突然从他的背上流下,沉思片刻后他立刻发出第二道手谕,不再追究儿子的事,他怕死也不敢赌,儿子虽然重要,但自己的命和前途更重要。 李月的思绪刚才苏州回来,就听有人在屋外敲门,他开门一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长者,青衣小帽,留三缕长须,笑容可掬。只见他拱拱手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公子可否让我进门一叙?”李月忙施礼让长者进来,这长者正是赵显,他换了便装来拜访李月。一见李月,他就喜欢上了此子,此子天生异相,决非俗人,进了屋子,他发现李月在看书,迅速地瞟了一眼,发现那本书竟是兵法《尉僚子》,他心里暗暗点头。见李月转过身来,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就是金陵太守赵显,请问李公子家父何人?” 李月一听,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那赵小姐是不会说的,知道自己身份的只能是小姐身旁的那个丫鬟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自己允诺过赵小姐,届时将说出自己的身份。李月微微一笑,躬身向赵显说道:“小子李月,家父长安李郁。” “果然是故人之子,哈!哈!哈!” “先生认识家父?” “岂止认识,你现在住的这间客房,你大哥李照也住过,你大哥儿子的李文,名字还是我起的呢!我曾经和你父亲同殿为臣,私交颇好,后来你父兄来金陵编书,断断续续呆了七年,这七年他一直就是住在我这里,你母亲也曾在这里住过半年,她和内人相交甚好,所以我们听到你的名字,就估计是故人之子,现在特来看看你。” “原来是赵世叔,小子离家甚久,不识尊颜,真的无礼了!” “哪里,你离家快十四年了吧!自然是不知道,中间可曾回过家?” “六年前母亲生病,回家探望过一次。” “六年前,你父亲还住在我这里呢!听说你母亲的病被高人所救,估计就是你这小子吧!” “小子略通医术,谈不上高手。” “那你暗杀了雷驴子那狗贼,算不算高手呢?” “杀那恶人,一般人皆可为之,哪里算什么高手?” “独闯十万军中逼雷宁就范,一般人是不是可为之呢?” “原来世叔都知道了,这次给世叔添了麻烦,实在过意不去!” “不用过谦,只恨我不懂武功,否则我早就去杀了雷驴子那恶魔了,他不知害死了多少金陵百姓。贤侄如此武功怎么不去长安武林排行榜大会去露一手呢?那雷驴子的贴身保镖还是新人排行榜第三名,如果贤侄去了,第一名一定非你莫属!”赵显笑着问李月。 李月摇摇头缓缓说道:“所谓排行榜实为无聊人所为,不过是想讨上欢心,谋取私利,我大唐幅员广阔,人才辈出,草莽之间藏龙卧虎,何止千万,几个跳梁小丑妄自尊大,让人耻笑,但居上位者也大力提倡,则更让人担忧,我大唐盛世已成历史,现朝廷内外危机重重,若大家尽沉溺于此种虚名游戏之中,不务正业,长此以往,非我危言耸听,大唐离亡国不远了,我虽言微人轻,略通武艺,也不耻与他们为伍。” “好!说得好!贤侄之言针针见血,字字珠玉,深合我意,若无他事,请多住几日,小女绿敏,也为你母亲所喜,不妨多多相处,我那二子赵漠也喜欢武艺,也烦请公子指教一二。”赵显理理长须笑眯眯地说道。 “世叔有令,敢不相从,只是身有急事欲赶赴京口,不能多呆,等有空时一定再来拜访。” “那两三天也可,不知贤侄去京口办事,我能否帮上忙?” 李月就把长虚托他的事告诉了赵显,只是他偷换了概念,不说是长虚,只说是师租遗命,也绝口不提河北之事,他想那京口正是金陵府的管辖范围,赵显在金陵多年,或许能有些线索。 赵显想想说道:“其实最知这段历史的,还是你父亲,你父亲在金陵编史多年,收集各种资料无数,我这明日就派人查查,看看有无线索。”说完告辞而去,回到书房,赵夫人早等了半天,见老爷回来,赶紧问道:“是秦姐姐的儿子吗?” “正是!” “那老爷觉得他为人如何,配得上小敏吗?” “小敏若得李月为夫婿,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你我的福气!夫人明日就修书给王妃,早把意向说清,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第六十二章 箫琴 当晚,赵夫人就找到自己的女儿,开门见山便问赵绿敏,赵绿敏大羞,也恨小荷把她卖了,小荷忙跪下请罪,发誓自己是为小姐好,她说如果不讲,李公子很可能明日就离去,那小姐就悔之晚矣,后来她又说出了赵绿敏的几个表哥收买她的事情,赵绿敏才知自己表哥的居心,心中大恨,不过让她高兴的是,这个李月竟然是秦姨的儿子,秦姨虽贵为王妃,但心地善良,待人随和,非常喜欢她,曾戏言让她做自己的儿媳,现在居然应了,难道真是缘分,想到缘分二字,赵绿敏脖子都羞得通红,伏在被子里,抬不起头来,惹得母亲一阵大笑。 这天夜里,李月正在月光下散步,赵显的一席话,使得他又惊又喜,没想到两家竟是世交,父兄就在这个府第里住了多年,母亲也来过,听赵显的意思,是想把女儿赵绿敏许配给自己,自己还没回京城,难道婚事居然就这样定了,是不是太草率了?不过李月心里也明白,自己真的是喜欢上这个大眼睛的女孩子了,从她问自己要兔腿的那时侯起,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尊重即墨的女孩。李月想到自己还点化了长乐和李瑶,他就苦笑不已,“人之感情,自生即有,若不能去,何必逃避!”想到这里李月心里慢慢的开朗起来。 他抬起头望天上皎月如玉盘,方想起今天是正月十六。这时,一阵轻轻的琴声从天上飘来,李月细听,是东晋名曲《长相思》,描述一位相思中的少女,思念情郎时的心情,琴声如泣如述,李月仿佛看见一位年轻的绿衣少女坐在一张椅子上,微微低着头,纤指轻舞间琴声如水,闭了眼仔细去听,清澈、婉转、悠扬中又有幽幽低怨,在淡淡的月光中李月听得如醉如痴,他知道这一定是赵绿敏向他吐露心扉了,一时间心醉神迷,他取出暖月玉箫,悠悠淡淡地应和起来,弹琴的正是赵绿敏,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心上人就在府内,却又似远隔天涯,在哀怨之中,她取出心爱的凤尾琴,轻轻地弹了起来,她希望李月能听见,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就在她全心投入到琴声中的时候,一阵呜咽的箫声响起,轻轻融入自己的琴声,赵绿敏一阵惊喜,她知道一定是爱郎听到了琴声,以箫回应自己,她听见箫声如歌如泣、如烟似梦,仿佛前世的往日情怀和那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今生,琴声和箫声在皎洁的月华下渐渐消融成一体,象两只蝴蝶在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又仿佛一对情侣在水边散步、在乱世中生离死别又在他乡偶然重逢,泪水从李月和赵绿敏眼中同时涌出,两颗年青的心在月光中慢慢融合。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遡洄从之,道阻且跻。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整个府第都沉醉在优美的琴音和箫韵之中,这时没有了地位的区别、没有了年纪的隔阂,所有的人都在感受、都在祝福,小荷站在小姐身后,听见琴声悠扬、又听见箫声和起,她既为小姐高兴,又为自己伤神,何时有哪位少年郎也为自己吹上一曲呢?即墨也听见了,虽然他不懂音乐,但他还是为箫声所感,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在草原上敲起皮鼓,围火而舞,他又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自己被抓走时,他才三岁,这十几年来,他一定长成了一个英俊的青年,不知他是否长得象自己呢?赵显夫妇站在窗前静静地听着箫、琴之声,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年青岁月,半响,赵夫人叹口气对赵显说道:“如果他们成不了眷侣,苍天都会怪罪我们,我要把这箫、琴之声写下来,让秦姐姐也听听。” 第二天一早,李月醒来,昨夜的琴意终于使他下定了决心,不可重蹈长虚覆辙,既然今生有缘,那今生决不负她。 他突然听见院内有刀剑相击的声音,推开窗子,见即墨正和一个年青人在对招,那年青人年纪和自己相仿,浓眉大眼,有点象赵绿敏,李月心里一动,知道他一定就是赵绿敏的二哥赵漠。李月猜得不错,那年青人正是赵显的次子赵漠,昨天武馆解禁,夜里他和师兄弟们畅谈了一夜,这几天除掉雷驴子刺客的手法成了金陵城各大武馆的热门话题,当时雷驴子周围高手众多,但居然没有一人知道雷驴子是怎么死的,得出雷驴子在落水前就已死亡的结论是因为他肺中根本没有积水,而雷驴子的尸体上没有任何外伤,他的死就成了一个谜,尤其是金陵周家,这次丢了面子,一直在全力追查,却毫无头绪。 一大早,赵漠跑回家里补瞌睡,路过客房时发现有人在院内练刀,那赵漠极好武,自然停下来驻足旁观,练刀的是一名高大的昆仑奴,和他小妹一样,这赵漠的社会等级观念也并不强,他感兴趣的是刀法而不是人,他见昆仑奴的举手投足间很平常,似乎没有练过武,但刀法却不错,开始他是不经意的看,但看到后来,越看越惊讶,这黑大汉的刀法诡异精奇,每一刀都神出鬼没,就算是他们武馆里以刀法名震江南道的王副馆主,恐怕也使不出这样的刀法,李漠越看越心痒,终于忍不住拔出剑,跳进院内和黑大汉对练起来,练刀的昆仑奴自然是即墨,他学武极为用功,每天都要练习数回,在赵府他住的地方狭小,没有地方练刀,征得李月的同意后,便来到客房的院内练习,即墨舞刀正在兴头上,突然见一人加入,这是他第一次和人对练,刚开始有点手忙脚乱,对拆了几招后他开始慢慢稳下心来,一板一眼地和赵漠对练起来。打了一会儿,赵漠发现对方其实根本不会武功,仅凭一套刀法在和自己对攻,有好几次自己都差点被刀背砍中,要不是他练武多年,经验丰富,又有一定内力,今天很可能就会吃亏。两人对拆了五十余招,赵漠还是拿即墨没办法,他越打越觉得窝囊,找到一个空子,跳到场外,大喊一声“停!”即墨闻言停住,呆呆地看着赵漠,“你这套刀法学了多久了,以前练过武吗?”赵漠问道。 “禀公子,我以前没学过武,这套刀法只练了十几天!”即墨小心翼翼地说道,多年来的奴隶生涯使他不敢轻易得罪人,尤其赵漠衣裳光鲜,他更不敢无礼。 “才十几天!”赵漠张大嘴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从小跟府中武师学武,五年前进秦淮武馆,现在居然和一个只练了十几天刀法的人打个旗鼓相当,他不禁又生气又气馁。 “是谁教你刀法的?” “是我主人教的。” “你主人现在哪里?” “那里!”即墨一指客房的窗户,赵漠才发现有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年青人正站在窗前看着院内。见赵漠看到自己,李月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家人无礼!唐突公子了。”赵漠见李月长相不凡,彬彬有礼,不禁对李月顿生好感,他也是个豪爽好交友的人,赶紧向李月回礼道:“公子手下刀法不凡,赵漠能否打扰公子片刻?” “哪里!见面即是缘,公子若不见外,请进来坐坐。” “那就打扰了!” 第六十三章 兄妹 赵漠进了门,先向李月施礼说道:“在下赵漠,现在秦淮武馆学艺。” “原来是二公子,失礼了!在下李月,在终南山学过一点武。” “你可是铁剑观的弟子?但看台兄似乎不象会武的样子啊!” “和铁剑观有点关系,但不是铁剑观的弟子,在下主要是学医,武学只是略懂一、二。” “李兄实在太过谦了,能教授家人那样的刀法,岂只是略懂一、二?我有个不情之请,李兄能否答应?” “公子不妨说说!” “最近我在学一套剑法,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李兄可否帮我看看?” “公子不嫌在下见识浅薄,我愿效劳。” 赵漠持剑来到院内,手脚动起,刹时满院都是剑光闪闪,看得即墨直咋舌头,原来这公子刚才是让着自己的啊!但在李月看来,赵漠的剑法只能称为剑舞而不是剑法,好看是好看,却不实用,赵漠太看重招式是否正确到位。李月却不知道,这是大唐各武馆最普遍的原则,学剑一定要讲究剑招精确,套路完整。李月摇了摇头,他觉得如果一个老农用锄头上前乱打一气,说不定赵漠就会手足无措,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动,见地上有把大扫帚,便用脚挑给即墨喝道:“用这个上前和他练练!”见即墨发愣,李月眼睛一瞪。即墨无法,只好抡起扫帚,劈头盖脸向赵漠打去。赵漠一直在武馆里和各位师兄弟对练,双方使得都是各种剑法,应对之法他早已烂熟于胸,但即墨这种毫无章法的乱打,他真的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应对。 李月让即墨停下,笑着说道:“公子可否明白?” 赵漠似乎有点明白了李月的意思,但又抓不到问题的关键,他躬身向李月长施一礼:“请李兄明示!” “剑招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公子舞剑太拘泥于招式,诛不知真正的高手对决,瞬间千变万化,哪容你去思考用什么招式应对,所以必须要忘记招式,以剑意去应对,以不变应万变,以万变应不变,这才是使剑的方法。” “忘记招式,以剑意去应对,以不变应万变,以万变应不变,这是什么境界啊!”赵漠喃喃的说道,他突然觉得胸中豁然开朗,虽然还不知道该怎样去做到,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一条光明之路,他本身也非常聪明,只是一直不得明师,今天李月的一席话,顿时给他开启了一个崭新的武学境界。他心情万分激动,练武到今天才终于有点明白,李月见他要下跪,轻轻在他腿上一拂,赵漠只觉的腿立刻僵住了,他才明白,李月看似书生,其实身怀绝技,他明白李月的意思,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岂能放过,他决定即使李月不肯收他为徒,但也一定要结交李月这个朋友。 正在这时,赵漠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看,见是小妹房内的丫鬟小荷,他瞥见在院门边上闪过一条裙边,有人藏在院门那里,赵漠走上前去,发现躲在门后的竟是自己的妹妹赵绿敏,手里捧着一把长琴,赵漠一楞,正想问,突然看见妹妹脸上一红,随即明白过来,不用说,妹妹一定是来找李月的,原来这个李月竟是妹妹的朋友。 赵绿敏一夜未眠,天一亮,她就催促丫鬟小荷一起去找李月,昨夜的箫琴交流使双方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这时正是双方最难为情的时候,虽然赵绿敏非常羞涩,但更怕李月不辞而别,便想以学琴为借口,来找李月。刚到客房门口,就看见自己的二哥在和李月说话,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二哥离开,又怕下人看见自己,便让小荷先去打招呼,自己则躲在门后,不料却被二哥看见,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站在那里害羞。 李月上前,向赵绿敏躬身施礼说道:“小姐来了!我们这就开始学琴吧!”说完对赵漠说道:“我也懂一点琴艺,经朋友介绍来教小姐弹琴,以赚点川资路费。”赵绿敏见李月替她掩饰,心中感激,忙盈盈回礼说道:“路上被耽误一会儿,来迟了,先生莫怪!” 赵漠看看李月又看看小妹,心里早明白了大半,一向眼高于顶的小妹终于也有意中人了,他哈哈一笑说道:“今天不是学琴的日子,我想带李月兄弟去我们武馆转转,小妹可否同意?学琴嘛!以后时间长着呢!”他语带双关的说道。赵绿敏脸上一黯,她默默地转身要走,突然赵漠说道:“小妹不是一直就想到我的武馆去看看吗?不如今天一起去如何?”赵绿敏的脸上顿时放出光芒,她偷偷的看了李月一眼,意思是“你同意吗?”,见李月笑着点头,她心情大好地对赵漠说道:“二哥等等!我去收拾一下,再告诉娘一声。” 见小妹走远,赵漠回过头来盯住李月,直看得李月心里发毛,突然赵漠严肃地说道:“我看李兄满身正气,人品不凡,想必不是普通人,舍妹天真烂漫、涉世不深,望李兄别辜负了她!” 李月见赵漠一脸严肃,他也肃然说道:“我的身份尊父已经知晓,赵兄放心。” “哦!家父已知?” “正是!” 赵漠大喜,虽然他很想跟李月学武,但李月来历人品他还不知道,涉及妹妹的终身幸福,他必须慎重,但他听说自己的父亲也同意了,那李月的人品就没问题了。说实话,他对母亲一直向妹妹推荐的那几个表兄弟也不喜欢,不光没有共同兴趣,更关键是他觉得那几个表兄弟表面掩饰得好,其实人品不端,但又没办法改变母亲的想法。今天李月的出现,他在外多年,凭他的眼光,一眼就看出李月决非凡人,而且李月的武功深藏不露,让他既羡慕又好奇,如果这个李月真成了自己的妹夫,那对自己的学武,岂不是大有益处,不过他又决定晚上要好好问问父亲,千万不能误了妹妹。想到这里,赵漠对李月说道:“刚才自作主张让李兄随我去武馆,莫怪!” “不妨,我也从来没有去过武馆,不懂武馆规矩,届时请赵兄多多提醒。”到了这时,他和赵漠的关系近了很多,也不再称他为公子了。 “没关系!武馆没什么规矩,强者为大。” 不一会儿,赵绿敏打扮好回来,她换了一条淡紫色长裙,头上戴一竹笠,边上以白色轻纱遮面,站在微风中,裙裾飘飘,宛若仙子,小荷则换了一身绿色的短打扮,和小姐站在一起,很象一片绿叶衬托着一朵淡紫色的鲜花。见李月看得发呆,赵绿敏轻轻地说道:“咱们走吧!” 赵漠哈哈大笑:“走!走!我来带路!” 赵绿敏和小荷坐在一辆马车上,几个家人骑马在前头开路,即墨握着刀,在马车后面跟着,赵漠和李月在马车的一左一右,赵漠正向李月介绍金陵的风土人情。 赵绿敏隔着纱窗偷偷向李月望去,只见爱郎骑在一匹高骏的马上,身材高大挺拔,鼻梁高挺优美、眼眸深如潭水,淡淡一笑时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和从容,一时间,赵绿敏看得痴住了。 第六十四章 武馆 车在秦淮武馆的大门前停下,虽然赵漠也是武馆学员,但他的父亲是金陵府的最高行政长官,守门的不敢怠慢,忙请赵绿敏和李月入内。秦淮武馆是金陵乃至江南道的第一大武馆,位于秦淮河北面,紧贴河水,占地约六十亩,由一大一小两个馆舍组成,学员有两千余人,大都是金陵城的官宦及富家子弟,也有江南道别的州县来的学员。这秦淮武馆的背景,其实就是江南道的武林世家周家的产业,馆主周世德,正是周家家主周世晨的四弟,周家在长安武林门派排行榜中排名第五,家族中人才济济,家主周世晨为天下十大高手,年青一辈中也有多人挤进武林新秀排行榜(新秀榜一共有人数一百名),其中周世晨的三子周杰还获得新人榜的第三名。 武馆里非常热闹,练武的地方一共由五大三小八个大厅组成,其中最大的一个大厅占地足有十亩,大厅里正有数百人在练习,或练刀剑、或练拳脚,还有一群人脚负铁沙袋在练轻功,李月跟在赵漠后面边走边看,赵绿敏紧紧地跟着李月,她压根就没看武馆,李月身上传来的淡淡男子气息让她情迷意乱,丫鬟小荷则扶着她,眼睛却四处打量。赵漠不停的和人打招呼,看来他在这里人缘极好,见有人来参观,很多练武的人都停了下来,更多的人则在偷偷打量赵绿敏,虽然有轻纱遮面,看不见容颜,但她如仙子般的气质让无数人发呆,很多人都由小荷来推断小姐的相貌,连丫鬟都这么漂亮,那小姐更不用说了(唐朝的习惯,丫鬟绝对不能比小姐漂亮)。让人好笑的是,有很多人还特地卖弄功夫,以求给佳人留下好的映象。和赵漠熟悉的人都猜到了,这一定就是赵漠的天仙妹妹,这两年,有好事者评论金陵十大美女,赵绿敏因年纪稍小,排在第二,武馆中有很多人都是官宦子弟,他们中的一些人在社交场合里曾见过赵绿敏,暗慕她的人不少,在武馆中就不下百人,他们为了赢得赵绿敏的芳心,平时拼命讨好赵漠。这一切赵漠心知肚明,今天他带李月来亮相,也有一点警告李月的意思,追求我妹妹的人多着呢!你小子要知道珍惜啊! 今天馆主不在,由于昨天有兵上门搜查,馆主一早就回周家汇报去了,今天负责馆中事务的是副馆主王若风,所谓副馆主其实就是首席教练,王若风也是武林世家出身,今年五十岁,曾在少林寺出家,师从苦航大师,后来奉家主之命还俗,为襄阳武林世家王家第二代弟子中最出类拔萃者,襄阳王家在长安武林门派排行榜中排名第十二,和金陵周家是世代姻亲关系,王若风的妻子就是周家的之女,所以当武馆成立时,金陵周家就重金礼聘王若风为首席教练,王若风以硬功和刀法出名,一套少林罗汉刀在江南道无人能敌。 王若风老远就看到了赵漠,赵漠是他师弟智冠的弟子,智冠是少林寺的二代弟子,在少林寺以剑法出名,以前和他的关系极好,他担任副馆主后特地赴少林,恳请师傅苦航大师让他的几个师弟来秦淮武馆任教,所以赵漠也算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赵漠为人豪爽、出手大方,又是太守大人的公子,王若风平时对他也很客气,要不是赵漠想学剑,王若风早就让他做了自己的弟子。赵漠来到王若风和智冠面前施礼道:“参见副馆主、参见师傅!”秦淮武馆对师徒关系要求极严,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和正规门派一样,这和别的武馆不同,如果有叛逆,则会被废除武功,所以武馆授徒的也是真功夫,不仅是招式,还有正宗的名门内功。 “漠儿免礼!后面的可是你的朋友?” “这是舍妹,这是我的好友李先生。”他很谨慎,不愿随便说出李月的名字。 “你朋友好象不会武功吧!”王若风说道。 “在下学文,也略通一点医术。”李月一笑说道。 赵漠知道王若风武功极高,曾是天下第一高手苦航大师的爱徒,现在连他也认为李月不会武,自己好象也没见过李月出手,赵漠心里不禁有些动摇起来。 “原来如此,年青人!太文弱了可保不住佳人哦!有时间还是来我们武馆学学吧!” 王若风见赵绿敏紧跟着李月,自己旁边的几个爱徒都脸露嫉色,他极为护短,见爱徒不满,于是就想让李月出出丑,但又自持身份,便出言讥讽。 李月淡淡一笑,没有理会。 李月身后的赵绿敏却有点生气了,她知道李月深藏不露,不动声色地就除掉了雷驴子,她既为爱郎的深沉不浮躁感到高兴,但王若风不顾身份,如此讥讽自己的爱郎,她心里也隐隐希望李月能露一手给他看看。 这时,赵漠的师傅智冠出来打圆场,众人见智冠说话,也就慢慢散去,但王若风却有点不高兴了,自己是秦淮武馆的首席教练副馆主,你一个读书人,居然敢在我的地盘对我无礼,王若风对手下的一个弟子使了个眼色,看在赵漠的面上就不教训他,让他出个大丑就是了。 不料王若风的那个弟子也是赵绿敏的一个追求者,他见赵绿敏挨李月那样近,心里早就对李月拔刀了,现在既然有师傅授意,不乘机狠狠教训这个书呆子一顿,难出心头恶气,在情敌面前,他竟失去了理智,悄悄靠近李月,趁周围人不注意,狠狠地向李月的小腿踹去,这一脚,用了十分的力道,如果踹实,李月的腿骨非粉碎不可。王若风和智冠都同时看到了,他俩心里暗叫不好,要出事了,现在还不知道李月的身份,如果有背景的话,秦淮武馆就有麻烦了,出手阻止已经来不及,他俩眼睁睁地看着那弟子的脚踢中李月,只听一声惨叫,整个武馆都听到了,所有的人都赶了过来,只见王若风的弟子握着脚在地上翻滚,王若风和智冠看得清清楚楚,“好哇!竟在我的面前装相!”王若风跳过去,一把拦住李月。 “你想如何?”李月冷冷地问道。 这时智冠上来在王若风耳边低语几句,王若风点点头,适才智冠已经问过赵漠,知道李月并无背景,他同时也答应赵漠会手下留情。 “请阁下露一手,如果超过我的任何一个徒儿,我就放你走,否则….” “否则怎样?”李月冷笑着问他. 王若风刚想说否则你也自断一腿,但见到赵漠企求的目光,又改口说道:“否则就给我的徒儿陪礼道歉,医好他的伤!” 第六十五章 信物 赵漠心一松,陪个礼算什么,至于医伤就由他出钱好了。就在这时即墨上前说道:“明明是你们动手在先,为什么要我家公子赔礼?” 王若风一怔,见是一昆仑奴在和自己说话,不禁勃然大怒,他大骂道:“狗奴才,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说话,是谁放这个低贱的人进来的?是谁!” 本来李月不想多事,但见王若风如此辱骂即墨,心里微微动怒,他冷冷地说道:“这就是秦淮武馆的武风吗?不看也罢!敏妹,我们走!”赵绿敏听爱郎叫她敏妹,心中大甜,忙跟着李月正要离去。旁边的弟子一起大哗:“想跑吗?没那么容易!”尤其是那些暗慕赵绿敏的人,叫得格外凶狠。王若风也不说话,用脚尖挑起一根哨棒,等李月快到门口的时候,叫了一声“休走!”轻轻一跃,哨棒无声无息地向李月捅去,他怕误伤赵绿敏,所以棒尖指向李月的侧身,所有的弟子见副馆主轻身一跃,宛若惊鸿,纷纷鼓掌大声叫好,在喧闹中夹杂着赵漠紧张的喊声:“师伯留情!” 突然王若风身形大震,猛然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李月离去,众弟子都以为是王若风看在赵漠的面上放了李月离去,赵漠也以为是这样,忙上前感激地说道:“多谢师伯手下留情!”王若风却摆摆手,一声不吭的拉着智冠来到静室,智冠莫名奇妙,他见王若风脸色难看,忙问道:“师兄怎么啦?”“哇!”的一声,王若风吐出一大口血,智冠大惊,忙用内力替师兄疗伤,过了好一会儿,王若风才缓过气来说道:“我竟看走眼了!” “师兄,难道这个年青人也是个高手?” “何止是高手,师弟你看!”说完把手中的哨棒递给智冠,智冠接过见哨棒好好的,不禁奇怪地问道:“没什么呀!”王若风长叹一声,用食指一敲棒身,棒身刹时变成了一堆木粉,智冠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样的功夫,少林寺的高僧也做不到啊! 王若风面若死灰,象见了鬼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声音说道:“这年青人伤了我,只说明他的内功比我好,但我的棒并没有碰到他,就成了粉末,这样的内功闻所未闻,但真正让我恐惧的是,他竟照顾我的面子,不让别的弟子看到,竟把内力留在棒中,现在才见结果,师弟你说我们是见到什么人了?” 智冠也脸色大变,这样的功夫恐怕连掌门也办不到吧!掌门可是天下第一高手啊!他的舌头在嘴里打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他俩知道,李月因照顾赵漠的面子,只是对王若风略施惩罚的话,不知二人又该怎样想了。这件事情他俩终于守口如瓶,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在一年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智冠才对苦航说起这件事。他们也不敢去问赵漠李月的来历,如果李月不来找他们,就已经是他们的天大运气了,知道得太多,只会自取其祸。 赵绿敏坐在车上没有说话,她为二哥的师伯折辱爱郎心里不高兴,也为爱郎的冷静沉着感到欣慰,不过她也微微有点失望,任何女孩子的潜意识里都希望爱人在人前有机会大显身手一把,赵绿敏也不例外。李月斜眼看见赵绿敏在车内发呆,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敏妹!要不要我变个戏法给你看看。”见爱郎叫她,赵绿敏开心地拉开帘子笑着说道:“李大哥要变什么戏法给我看?”不知不觉间她对李月也改称了李大哥。 李月笑笑,从一名护院家人那里借来一把宽背砍刀,这是用精钢打制的官刀,十分厚重,李月拿在手中掂掂,说道:“敏妹看好了!”说完运起太清道,在钢刀上揉捏,一眨眼的工夫,钢刀变成了钢球,然后又一拉,又变成了铁棒,最后又揉揉捏捏,铁棒又变成了钢刀,只是一个钢刀的形状,李月把钢刀还给家人,抱歉地说道:“对不住了,明天赔你把新的。” 赵绿敏虽然不懂武功,但李月象揉面团似的把一把刀变来变去,连小孩子都知道这是了不得的武功,赵绿敏心中大喜,原来爱郎这么厉害,刚才在武馆只是不想和他们计较,这种涵养功夫在自己所见过的年青人中是没有的,她更加喜欢李月了,和李月比起来,现在的年青人实在太浮躁、太幼稚了。 唯一被吓着的是那个借刀的护院家人,他也会点武功,一直到府里,他的舌头也没能收回来。 下车的时候,李月刚要离开,却被赵绿敏叫住,她看着李月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她低低地说道:“晚上娘要见见你,你表现要好一点啊!” 李月心里一荡,他从身后取出暖月箫递给赵绿敏说道:“送给你!” 赵绿敏接过暖月箫,上面还有李月淡淡的体温,她把玉箫贴在脸上,痴痴地看着李月离去的背影。 赵漠是傍晚时赶回来的,他先向李月道歉,李月笑笑说不妨。赵漠又跑到妹妹房里道歉,赵绿敏指着她哥哥的鼻子教训道:“你知不知道李大哥是让着你师傅他们,告诉你一个秘密,那雷驴子就是李大哥除掉的。”听了妹妹的话,赵漠一下子呆住了,“能除掉雷驴子的那可不是简单的人啊!难道我真看走眼了吗?”直到赵漠从家人那里看到那把“钢刀”时,赵漠才终于相信了李月真的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欢呼一声,跑去找父亲去了,一定要让李月做自己的妹夫。 赵夫人是第一次正面见到李月,她本身也是一个大家闺秀,心地善良,否则也不会和李月的母亲成为好友,虽然她希望女儿能嫁给自己的侄子,但那也是人之常情,爱女心切。她一见到李月,心中再次忍不住暗暗喝彩,好一个神采飞扬的年青人,她马上就喜欢上了李月,自己的侄子们虽然也很不错,但和李月比起来,真的就逊色得太多。赵夫人酷爱音乐,女儿的琴艺就是她教的,昨天晚上她听李月吹箫,就知道李月的音乐也造旨极深,她笑着对李月说想看看李月昨夜吹的箫,她听出了那管箫决不是凡品,不料李月脸一红,吱吱呜呜地说箫送人了,赵夫人一听就明白了,一定李月是把箫送给了她的女儿作定情物了。她微微一笑,从身旁的小盒里取出一物递给李月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月接过一看,见是一枚小小的月形玉佩,感觉到有些眼熟,他翻过玉佩,见上面细细的刻着一行字,正是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的出身日期,李月猛然记起,这是他小时候天天戴在脖子上的玉佩,何时到了赵夫人手中?他把玉佩递给赵夫人,疑惑地看着她。赵夫人笑着说道:“这是你母亲给我的定婚之物,敏儿也有一块玉佩在你母亲手中,当时我们是半开玩笑半当真,没想到真的成了现实,缘分啊!”李月闻言呆住了,他向赵夫人跪倒:“原来夫人早就和我母亲相识,受李月一拜。”赵夫人笑咪咪地接受了李月的叩头,算正式承认了李月。 李月走后,赵夫人拿着玉佩来到女儿房中,她把玉佩给了女儿,并也告诉她,自己和李月母亲早有婚约的事,赵绿敏又惊又喜地想道:“看来自己和李郎真的是天生姻缘啊!” 赵夫人问赵绿敏要过玉箫,放在手中仔细端详,最后她非常严肃地对赵绿敏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那管传说中的暖月箫了,敏儿,你可知道它的价值吗?” “就算他送我一块石头,我也喜欢!” 赵夫人摇摇头说道:“真不知道那孩子是从哪里得来的!敏儿,这管箫就是梁武帝的那件无价之宝暖月箫了,你千万要藏好,不可给任何人看,否则定会招来人眼红,唉!那李月肯把这个宝贝送你,足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你就放心吧!” 第六十六章 猎遇 三天后,李月离开了金陵,李月在离开赵府前把一本有注解的太玄经和一颗少阳丹留给了赵漠,并告诉他少阳丹的用法,得到铁剑门正宗的修行功法,赵漠心中非常感动。在离开金陵的前一天夜里,赵显找到了李月,他拿着厚厚一叠资料对李月说道:“查到一点眉目了,北魏末年共有一万三千户鲜卑人迁到江南,其中到京口的约有一千四百户,这里面由拓拔姓改为郭姓的共三户,一家已经消亡,另一家已经迁往它处,现在还剩的一户却是京口第一大户。” “赵世叔果然厉害,两天就查得这样详细了!” “别夸我,这是你父亲的功劳,你父亲制史严谨,所以才能找到这么详细的资料,你可知道那剩下的一户郭家是谁?” “不知!” “你可听说西北名将郭子仪?” “啊!难道是郭将军吗?” “正是,郭子仪就是京口人(这是作者剧情需要,实际郭子仪是陕西华县人),其祖为鲜卑贵族,我也是现在才知。” “那郭将军现在可在京口?” “应该还在吧!前几天他母亲过八十大寿,他回来探亲,现在应该还未返回西北军中。” “事不宜迟,我打算明天就去京口。” “那好吧!大丈夫志在天下,但也别忘了小敏!” “请世叔放心!” 告别李月,最伤心的自然是赵绿敏,她不顾旁人眼光,上前抓住李月的上,仰着头看着李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流满了美丽的脸庞,李月轻轻拍拍她的手说道:“多则两年,少则一年,我一定来找你,看看玉箫就如同见到我!” “我等你!”赵绿敏终于哭着说出来,她给了李月一方丝帕,上面绣着一个美丽的绿衣少女,惟妙惟肖,正是她自己,李月当着她的面,郑重地把丝帕贴身收藏起来。 二个月后,赵王妃的回信到了,她接到金陵赵夫人的来信,又惊又喜又觉得不可思议,再别已六年的儿子居然在金陵出现了,听说身材高大、人品不凡,信中还夹有一幅画像,说是小敏那孩子画的,赵王妃从画中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不禁悲喜交加,这孩子居然和小敏有了缘分,真是天意,当年自己见赵绿敏那孩子美丽聪敏,就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让她做自己的媳妇,没想到两人真的有缘,冥冥中居然自己认识相爱。赵王妃从这幅画就认可了赵绿敏,也亏那孩子,自己才能看到儿子现在的模样。她这件事告诉了丈夫、长子还有祖母太后,大家都觉得太神奇了,缘分一字真的简直不可思议,一定是天意。最后由祖母太后亲自执笔、王爷、王妃签名落款,派人将信和聘礼送到金陵,正式承认了这门婚事。 接到正式聘书后,金陵赵家全家欢庆,太后亲自求婚,这是何等荣耀,赵绿敏也笑逐颜开,就算李月反悔,也赖不掉了。半年后,赵王妃把赵绿敏接到长安同住,把她安排在李月儿时的房内,一住就是半年,赵绿敏美丽温柔,深得众人喜爱,尤其是太祖母,简直就要把她含在嘴里了,李影也和她成为了闺中密友,李影已经快二十了还没嫁人,这已经成为家中最大的心病。 京口距金陵很近,不到半日,李月他们便来到京口城外,这一带森林茂密,河流众多,正是狩猎的好场所,即墨看前面有条小溪,溪水清冽甘甜,他欢呼一声,把头伸进溪内喝了个饱,然后又从溪内摸出一只石蟹,笑嘻嘻地来到李月身边说道:“公子,该练弩了吧!”李月笑笑用剑柄敲了敲他的头,“黑大个,是嘴谗了吧!“被主人说中心思,即墨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着。“去吧!记住要掌握住劲道。”即墨又是一声欢呼,他正要跑开,突然被李月一把抓住,“嘘!听听什么声音。”即墨静下来细心聆听,李月已经听到是群马奔跑的蹄声,还有呐喊声,象是有人在打猎,就在树林的另一端。这时一只小鹿从树林里跑出,停在小溪边上,不敢跳跃,回头冲树林里直叫着,李月见树林又跑出一头母鹿,跑到小鹿旁边,喊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很明显,目标就是冲这对母子梅花鹿而来,李月心中不忍,他取下弓,抽出一支箭,就在这时,树林里一支箭射出,闪电般向那母鹿射去,李月的箭也出手了,目标不是鹿,而是那支射向母鹿的箭,只听“咄!”的一声,那支箭被李月的箭射中,牢牢地钉在树干上,有了这个喘息之机,母鹿乘机带着小鹿跃过小溪跑远了,这时树林里有人“咦!”的一声,李月就见一匹雄骏的白马跑出,马上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他把手一摆,后面的随从纷纷驻马,那男子跳下马,来到那支箭旁,看了半天,眼睛里露出惊讶之色,他回过头来,冲李月拱拱手说道:“不知这支箭是否为小友所断?”李月见此人声音洪亮、肤色古铜,满脸布满了苍桑,但那对眼睛却极有威严,目光锐利得让人心惊。李月下马,走上前去笑着回礼说道:“我见那对梅花鹿母子可怜,故出手打断了先生狩猎的兴致,实在抱歉!”那人点点头,又看了看树上的箭,伸出大拇指对李月说道:“小友箭法,堪称神技,老夫从军四十年来,还是首次见到,不知小友高姓。”李月听他自承军人,心中一动回答道:“小子李月,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让将军见笑了,请问将军在何处从军?”那人不答,突然说道:“想知我在哪里从军,再试一箭!”说完抽弓又是一箭,朝已跑到二百步以外的母鹿射去,这一箭毫无征兆,箭如流星,劲道十足,李月几乎是本能,从背上箭壶抽出一箭,连看都没看,也一箭射出,虽然那男子的箭极快,但李月的箭却是后发先至,这次没有去射那支箭,而是在它要射中母鹿的一瞬间,挡住了它的箭锋,又是“咄!”的一声,那支箭射中李月的箭杆,掉在了地上,虽然效果和前一次一样,但却有礼得多。那男子的一名随从上前,捡起箭矢递给男子,他看也不看,就对李月说道:“老夫郭子仪,西北军中服役,能两次见到小友的神技,实在有眼福,不知小友是否有空,可到我府上一叙?” 李月心道:“找的就是你!”便笑着说道:“那就打扰了!”说完翻身上马随郭子仪而去。 郭子仪的府第在京口城南,占地颇大,房屋众多,一看便知是个人口众多的大户人家,这里是郭子仪的老家,他在西北另有府第,他排行第二,兄长已去逝,下面还有四个兄弟,子侄众多,不过除了郭子仪,他的几个兄弟皆为平庸之人,郭家的家族观念极强,各房兄弟都住在一起,竟有数百人之多,成为京口的第一大户,位于这个家族最顶端的是郭子仪八十岁老母,郭老夫人。郭子仪现任九原太守兼朔方节度使右兵马使,为西北名将,这次母亲过寿,他特携带全家从九原赶来,今天无聊去城外打猎,正好遇到了李月。郭子仪最大的优点就是知人善用,他从军四十年,见过无数英雄豪杰,但李月的箭法却是他平生所首见,李月的人、李月的箭法、李月的马,让他顿起爱才之心,所以极力邀揽李月到他府上。 第六十七章 玉佩 郭老夫人的八十寿辰是三天前刚过的,她虽然已八十岁,但眼不花、耳不聋,身体健康、精神极好,目前在郭府主事的是郭子仪的二弟郭子琏,正月里郭家有四件大事,初一的元旦、十五的花灯、十六的郭母寿辰还有就是二十日郭家的祭祖日,明天就是祭祖之日了,全府上下都动员起来,和花灯及寿辰不同,祭祖并不需要张灯结彩,需要的是清扫。 李月住在客房,住在这里的还有从各地赶来给郭母拜寿的朋友,尽管已经大半离去,但依然有不少还留在郭府,好在郭府房舍众多,也不嫌拥挤。即墨喂完马后就去帮郭家干活去了,他身材高大健壮人又闲不下来,自然而然地帮起忙来,郭府倒不因为他是昆仑奴而轻视他,相反管家对他的能干赞不绝口,他还以为即墨是新来的,李月也懒得去管,由他去。 李月正在房内看书,他刚刚把赵绿敏的丝帕收回怀里,虽然李月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之人,但初恋的感觉却也让他迷醉不已,时时思念赵绿敏让他感到心中无比美好。这时有人敲门,李月开门,见正是郭子仪站在门外,李月赶紧把他让进,郭子仪进来翻了翻李月的书笑着说道:“李小友也喜兵法?” “闲得无聊,看着解解闷!” “不知小友现在在哪里做事?” “暂无事情,目前在终南山学道。” “哦!小友是修道之人,但看起来实在不象?” “为何?难道我因为见我没穿道袍?” “那倒不是!修道之人讲究清净自然、他的身上也自然有一种出世之气,而小友看似平淡,但胸中实怀天下,再说哪有修道之人看兵法的?” “将军说得有理,我虽修道,但却不是道士,在我看来,出家入世皆无区别,都是随心随性而为,道在心中,而不在山中,倒是将军长年卫我边疆,保大唐百姓不受异族侵害,这才是真正的修道。” “哈!哈!”郭子仪大笑道:“小友说得确实有趣,我在西北杀人无数,哪里是什么修道,我看修魔还差不多。” 李月也笑笑,并不回答。 “不知小友这次来京口有什么事,可需要我帮忙吗?”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京口,正是为郭家而来!” “哦!小友请说。”郭子仪笑容一敛,肃然地看着李月,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我想先确认一下,郭家先祖可是北魏末年的北平太守拓拔善?” “这是我郭家隐秘,你怎知道?”郭子仪大愕地问道。 李月心里一松,果然找到了,他想了想说道:“事关重大,此地非说话之处,府中可有静室?” 在郭府的秘室内,郭子仪和郭子琏脸色凝重地看着李月,虽然李月说出他们郭家的隐秘,但他们知道,李月想说的一定是涉及郭家的大事。 果然,李月开门见山的对他们说道:“你们可知道拓拔善的次子拓拔怀,也就是郭怀。” “啊!你知道我们的曾祖父?”郭子仪脸色大变,噌!地站了起来。 李月也大惊,“什么?郭怀是你们的曾祖父,他竟有儿子?怎么会?难道是?” 三人都处于扑朔迷离的震惊之中,最后还是李月先反应过来,紧张地问道:“难道郭怀离家时,他妻子已经怀孕?” 郭子仪兄弟二人对望一眼,郭子仪缓缓说道:“是有一个遗腹子,不过事关我郭家名誉,小友可有什么凭证?” 李月从怀中拿出长虚给他的那半个玉佩,递给郭子仪,郭子仪拿着看了半天,他对兄弟说道:“子琏,你可见过这个?” 郭子琏摇摇头说道:“不曾,不过可以问问母亲。” “这,”郭子仪犹豫了一下,母亲年事已高,他不想让母亲激动,但这事确实重大,又只能问母亲。 最后他牙一咬,“也罢!子琏你拿去问问母亲。”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郭子琏扶着一个颤巍巍的老夫人进来,郭子仪连忙上前扶住。 那老夫人坐下,看了李月一会儿说道:“小哥,这个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 “不知老夫人可识此玉佩?”李月问道。 那老夫人把李月的半块玉佩放在桌上,又哆嗦着从怀中拿出另一块玉佩,把两个玉佩拼在一起,李月上前细看,只见李月那半块写着[一生]两个字,老夫人那半块写着[相伴]两个字,合在一起就是[一生相伴],李月又把两块玉佩翻过来,果然是一只完整的鹿。 到此,李月就完全确定了郭子仪就是长虚的第五代曾孙,他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夫人,想到外表比她还年青的长虚,不禁感慨万分,他长叹一声对三人说道:“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们说,先从头说起吧!”说完就把长虚告诉他的那个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三人,听完后老夫人和郭子琏二人也万分感慨,惟独郭子仪铁青着脸,李月知道他有心结未解,便对郭子仪说道:“这是他一生的痛,他的余生都在悔恨此事,虽然他有不可原谅之处,但将军以为这世间真的没有人比他的罪孽更深了吗?” 郭子仪闻言叹了一口气,他也五十多岁了,人间的不幸他不知道见过多少?薄情无义的人他也见过无数,自己的曾祖虽然给曾祖母带来了一生的孤独,但这只是造化弄人,算不得他的无情寡义,况且他也听说曾祖母最后也得了正果。想到这里郭子仪怒气稍敛,他问李月:“请问小友是从哪里得来这块玉佩?你和我曾祖又有和关系?”李月迟疑了一下反问郭子仪道:“请问郭将军见过最高寿的人,寿有几何?非我不肯直言,有些事实在难以让人理解。” “我曾在西北见过一回鹘老人,一百三十余岁。” 最后李月无法,只得从实相告:“令曾祖已得道,现在尚在人间。” “啊!”郭子仪兄弟一起哗然,“我们曾祖还在世上?这怎么可能?” “是的!这玉佩就是他给我的,他是我师兄,已经二百余岁了。” 两兄弟颓然坐下,他们确实无法理解,从未听说世上有二百余岁的人,而且居然是自己的曾祖。 这时李月却发现老夫人面色平静,她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就象知道此事一样,李月心中一动,难道郭家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令曾祖就在终南山方寸山上修道,他快要飞升了,飞升前,必须要解开这个心结。”李月对郭子仪说道。 “我累了,想去歇息!孩子,我替郭家谢谢你,你既然是他的师弟,也就是我们郭家的人,明天的祭祖请你也参加,好吗?” 李月点点头,郭子琏扶母亲离去,过了一会儿,郭子仪苦笑着对李月说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你是我曾曾祖的师弟。” 李月笑笑说道:“郭伯父是我长辈,如此而已!” “好!我就认了你这个侄儿!”郭子仪紧紧地握住李月的手 第六十八章 恶蛟 第二天,郭家的祭祖仪式正式开始,祭祖在郭府内的郭家祠堂内进行,由于郭家上下有数百人之多,所以进祠堂的只有郭子仪这一辈的族人,但那也有二十几人,其他人则站在祠堂外的空地上叩拜,主持是郭子琏,主祭是郭老夫人,所有的郭家之人都穿一身黑衣,每年都是这样,但今年大家发现了一件怪事,郭老夫人旁边竟站着一名年青人,也是穿一身郭家的黑衣,众人大惑不解,但见郭子仪和郭子琏都无动于衷,还冲那年青人点点头,大家也不敢在祠堂里随便说话,其中必有原因。 果然,郭老夫人向大家介绍李月,“这是先祖郭怀的师弟,虽然隔了数代,但确确实实是先祖在道家仅剩的唯一亲人,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郭家之人,没有辈分,和我同辈也和诸位同辈。”一席话,震惊了众人,这里面一大半都是郭怀的后人,也有几个是郭怀大哥的后人,听到了先祖的消息,大家无不惊讶,这祠堂里的灵位第二排供奉的就是郭怀,不过大家还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于是郭老夫人又把那个故事再给大家重讲了一遍,但隐去了郭怀还在世的消息,这样就给大家造成了一个错觉,李月和郭怀是隔代拜了同一个师。 郭家的祭祖仪式足足进行了半天,接下来是全府会餐三天,开粥棚周济穷人五天,郭家是京口首富,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全城,每年的祭祖竟成了京口的一个传统节日。 当天夜里,郭老夫人单独会见了李月,她先给他讲述了后来的情景,郭怀离家后,郭怀的父母和他的新婚妻子都伤心万分,但她已经怀孕,后来生下一子取名郭思怀,十年后,战争逼近北平,郭怀的父亲拓拔善弃官携全家南逃,一直逃到京口,改汉姓为郭,郭思怀长大**后,十分了得,做了南朝的几任大官,生下七个儿子,从此郭家就在京口定居下来,制定了严格的族居制度,一直保持到今,郭子仪是郭思怀的第四代嫡曾孙。最后郭老夫人也向李月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郭怀的妻子在郭思怀长大**后,也出家作了道姑,云游四方,最后在普陀岛得道,六十年前她得道之前曾回过郭府一次,那时郭老夫人刚嫁到郭府没几年,还见过她,已经一百多岁了,还象四十余岁的样子,所以郭老夫人听到两百多岁的长虚,也并不惊讶。李月听了却大为震惊,长虚的妻子竟然也得道了,看来解开长虚心结的关键就是普陀岛了。第二天李月就告别了郭子仪,郭子仪再三叮嘱他,将来办完事后一定要到西北找他,他已经替李月留好了位子,现在李月已经不仅是他看上的人材,而且更是他郭家的人了,郭老夫人让李月带给长虚一本族谱,并在后面附上每一个郭家人的签名,最后一页是李月的签名。 普陀岛位于江南道越州会稽府外的东海之上(即今天的宁波普陀山),这里是佛教圣地,据说是观音的道场,号称海天佛国,但在唐朝,普陀岛除佛教外,道观也有很多,佛道两教相安而处。 李月二人只用了三天便来到海边,这是李月第一次看到大海,只觉海天一色,无边无垠,令人心旷神怡。李月在海边找船,不料问了几个人,都说现在不是出海的时候,需要再等二十几天,给多少钱都不肯去,李月无奈,只好每天都在海边巡游,看看能否碰上运气。 这一天,李月来到一个僻静处,远远看见几个渔民在收拾渔网,看样子似乎是要出海,李月大喜,赶忙上前询问,原来是几个渔民家里实在无米下锅,故准备冒险出海,李月取出一大锭银子,问能否把他载到普陀岛,众人见银子不禁心动,这时一个年纪稍大的渔民说道:“只能到普陀岛附近,再给公子一条小舟,公子自己划上普陀岛,而且出了事也与我等无关!”李月奇怪忙问原因,那人说道:“最近几个月近海来了一条海蛟,经常会把船弄翻,已经伤人无数,极为凶残,尤其在普陀岛附近,出没最多,只有每月的月末几天,这条海蛟才不见踪影。”李月答应,他把马交给即墨,叮嘱他耐心等候,自己一定会回来的,然后李月上船,那船劈开波浪,直奔普陀岛而去。 李月站在船头,见海面上波涛轻涌,许多白色的海鸥在自己的头顶盘旋,一座接一座的小岛从身边掠过,小岛上均无人烟,渔船边走边下网,一个时辰后已经拉了三网,收获颇丰。离普陀岛还有三里时,海面上开始有乌云涌来,速度极快,风浪也起来了,渔民们见势不妙已经开始掉头返航,那船老大告诉李月,这种天气正是那恶蛟最常出没的时候,必须马上回去,否则就来不及了,李月摇头,他已经看到了普陀岛,怎肯放弃,众渔民苦劝无效,只好放下一条小船,让李月自己上岛,李月从大船轻轻跃到小船上,众渔民见李月会武,也就不再罗嗦,掉过船头逃命去了。 李月站在小船上,用千斤坠的功夫稳住小船,任海浪把自己推向小岛,这时天空如墨,已经完全笼盖了大海,风浪越来越大,暴雨骤起,茫茫的大海中只见一叶小舟随巨浪起伏,李月已经看不见普陀岛,但他算出距岛只剩一里了。 突然心魔剑红光大闪,李月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紧紧的盯着海面,任凭雨水和海浪在他身上、脸上扑打,在离小船约十丈之处,李月看到了海面上露出一根黑漆漆的棍子模样的东西在迅速向小船逼来,李月突然想到,这一定是那条海蛟的角,古书上有记载,大海深处生活中一种独角蛟,传说是龙和海蟒杂交生出,其皮厚、角硬、齿利、性极恶,人遇则难幸免。李月并不害怕,他决心今天趁这个机会除掉这条恶蛟,他见恶蛟的角露在海面,心里顿时有了定计,他紧紧盯住那支黑角,就在它将要撞上小船的一刹那,李月从船上跃起,一个低翻,正好骑在那海蛟头上,他一把抓住黑角,紧紧抱住,只听一声巨响,小船被撞得粉碎,那恶蛟怪吼一声,从海面上立起身子,足有三十余丈高。 第六十九章 普陀 李月死死抱住恶蛟的角,他只见一只巨大的头颅从海面上浮起,一直向天上冲去,直冲到三十余丈高,就停在了半空中,李月向下一望,这条海蛟身体并不粗大,但却极长,估计有四十余丈,李月由于是骑在蛟的头上,看不见它的面目,只看见两只灯笼般血红的眼睛,正恶狠狠的向上盯着他,李月顺势提起心魔剑,毫不犹豫地向那蛟的右眼插去,剑应声而入,直没至柄,从左眼透出。 那恶蛟一声狂嚎,一头扎进大海,李月索性也放开心魔剑,紧紧抓住角,两腿死死绞住那怪的脖颈,运起全身功力,试图扼断那怪的喉咙。那恶蛟在海底疯狂的来回翻腾,有时又飞跃海面之上,弄得整片海水地覆天翻,所有鱼都四处窜逃。但李月手握独角,紧附它身上,任它乱窜乱动,丝毫不为所动。身受重伤恶蛟激发了让人恐怖的潜力,窜高伏低,又不时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刻,连李月这等无剑境界的高手也开始感到吃不消,手足麻木酸痛,全身僵硬,若换了一般高手,早就被恶蛟抛下,丧生蛟口了。若是一般的刀剑也确实很难伤这恶蛟,不说它的皮坚硬如铁,就是看似柔弱的眼睛,也包有一层坚韧的透明壳,但李月的心魔剑却是一把灵剑,用在战场上和寻常武器并无区别,但对付各种妖兽灵怪,就是它独有的优势了,心魔剑刺穿了恶蛟的头部,随着恶蛟力道的一点点消失,李月也感觉到了它已经没有那么疯狂了,这由于恶蛟刚开始时是激发了所有的潜能,所以一旦开始出现消退势头,力量就会加倍失去,当乌云散尽,海面上又恢复平静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李月也筋疲力尽,他抱着蛟身,任海水把他们一起冲上海滩,他想服一粒少阳丹补充体力,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所有的丹药都留给了即墨,李月只好坐下静修,很快他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在夜里时,李月醒来,只见面前是无边的大海、月光照在海面上,泛起磷磷波光,和天空点点的星光相映成辉,李月只觉心中宁静,神思又开始无限制地向上延伸,和满天的星星化成一体,在自己的心中仿佛也出现一个星空,李月突然觉得心中的星空炸开,瞬时生成一个黑洞,把所有星体碎片都吸入进去,这黑洞蓦的生出万道光柱,一直向上冲去,冲进了无边无际的宇宙。 当李月再一次醒来时,又是一个凌晨,太阳刚刚从海面上露出一抹霞光,李月不知道,他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已经三天了。李月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清爽,身体仿佛象羽毛一样轻盈,他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又有了新的突破。 此时,千里之外的长虚和长乐的心里同时感觉到了李月的变化,他俩对视一眼,都同时流露出了一丝讶色,李月的道心已经形成,换而言之,李月已经入道了,他终于迈过了无剑境界。“师兄,李月现在就入道,是不是太快了?”长乐忧心地问道。 “不妨,他只是入道,并没有悟道,入道只是身体进入了道的境界,而悟道却是心也入道,他还需去体验世间的人生百态,生成心结,再解了心结后才能真正悟道!” “那师兄可知道李月的心结会是什么?” “我也不知,但从百年前的天象来看,他的心结,应是天下!” 李月这时才看清这条海蛟的全貌,长得比赵王府的那条巨蛇还要凶恶,他踢了踢恶蛟,发现它已经死透,李月拔出心魔剑。这时,海蛟的眼睛已经开始液化,身上的皮也开始裂开,裂缝处有绿水流出,李月沉思片刻,他握住那根长角用劲一拔,不料竟一下子连根拔起,李月一呆,自己的力道何时变得如此之大,其实一方面是那海蛟已经死了四天,体内已经开始腐烂;另一方面是李月的武功已经入道,单从内力而言,此时恐怕连长乐也比不上了。 李月见这根角长约四尺,略成弧形,颜色纯黑,手握之下,粗细、质感皆极佳,李月心中一动,有了主意,他又把海蛟的筋抽出,蛟筋呈灰色,长约二丈,小指粗细,坚韧无比。李月截下一段蛟筋,用海蛟的独角做成了一把式样古怪的黑弓,做好后李月试了一试,没有千斤之力是绝对拉不开这把天下独一无二的弓,他想了一下,决定给这把弓取名“黑龙弓”。收拾一番后,李月大踏步地向山上走去。 普陀岛其实就是一座山,中间高、两头低,山上庙宇、道观众多,而道观主要集中在左麓,其中专为女道士修行的只有一座道观,名叫念慈观,就位于山脚处,十分好找。李月没费什么就找到了念慈观,这是一座很小的道观,只有屋舍十几间,整个道观位于一片竹林之中,十分幽静,李月上前敲门后,有一中年道姑开门出来,她见是一俗人,有一点惊讶,但还是向李月施礼:“无量佛,请问施主有何事?” “我来自终南山,也是修道之人,千里迢迢来贵观,想见你们观主。”李月也回了一道礼。 “原来是道友,请稍候片刻,我去禀报主持。”说完把门关上,把李月关在门外。 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还是刚才的道姑,“道友请进,主持在正殿等候。” 李月随她进了正殿,说是殿,其实很小,正中供奉着三清祖师像,除一香案和几个蒲团外,再无别物。李月进来,见一苍老的道姑正在上香,那中年道姑上前低声说道:“师傅,他来了。”老道姑转过头了打量了一下李月问道:“道友是如何上岛的?没碰到那怪吗?” “禀师太,那怪已经被我除掉,现在正陈尸海边。” “哦!道友可替我们普陀岛和周围的渔民除了一大害,功德无量啊!静心,你速去金宇观告诉出尘子师兄,让他带几个人去海边看看。” “是!师傅。”中年道姑领命离去。 “不知道友来鄙观何事?” “请问了因师太是否曾在这里修行?” “了因是我师傅,已于六十年前得道仙化,适才听小徒说,道友是来自终南山?” “是!” “那么道友就是长虚派来的那个人吧!” “啊!是这样的。但师太是如何知道的?”饶是李月镇静,还是被一语震惊。 那老道姑不答,转身跪倒,口中喃喃说道:“师傅,一切皆被你安排,他真的来了。” 第七十章 悟道 约百年前,悟道后的长虚重返俗世,他云游四方,游戏人间,在徐州时曾遇到一道姑,长虚和她投缘,便结伴共游神州万里河山,十年后,那道姑得长虚点化得道,返回普陀岛静修,她就是了因,也是长虚百年前的妻子,长虚对此却一无所知。三十年后,了因在普陀岛悟天道飞升,飞升前,她把前因后果告诉了自己唯一的徒弟,并告诉她,六十年后,当有一少年来了结这段尘缘,届时可让他去京口郭家,带郭怀后人去见长虚,方能最后了结长虚心结,然后留下一偈,仙化而去。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李月在了因仙化的道床前叩了三个头,离开了普陀岛。 李月找到即墨,直奔京口,在城外遇见正要返回西北的郭子仪一行,李月便说起了了因的遗言,郭子仪当即表示要和李月同去终南,一个月后,李月和郭子仪来到了方寸山脚下的小村庄里,郭子仪就住在张杰父母留下的房子里(张杰几年前就把父母接去了天祝县)。 李月上山,在长虚的房内,他原原本本地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告诉了长虚,包括他和赵绿敏的事, 长虚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的听着,只是到了最后李月告诉他,当年和他结伴同游十年的了因道姑,就是他二百年前抛下的新婚妻子时,一行热泪终于从长虚的眼角流出,他接过了因仙化前留的那张帖,上面只有四句话: 长月百年 虚影变幻 归去来兮 家国何觅 长虚微微一笑,“长虚归家,她叫我回家,好!好!好!我这就回家!” 夜里,郭子仪恭恭敬敬向长虚磕了三个头,长虚在李月给他的族谱上,写下了长虚、了因四字,然后把它交给了郭子仪。 一个月后,长虚在师尊仙化的石室里终于得道仙化,身体化为清烟飘去,只留下一件道袍。临行前,叮嘱长乐、李月二人在一年后开启石室,届时可见到师尊的遗言。 近一年后,天宝十一年腊月,李月和长乐同受天人感应,同时出关,一年的闭关修炼,李月终于把李瑶的功力全部融合,他此时的武功已经完全大臻,内力收的一丝不露,就算是长乐初次见到他也完全看不出他会武功,连此时的长乐也不再是李月的对手了。 长乐和李月再次来到石室,距上次进石室,已经过了十二年,李月也已经从一个忧郁的孩童长成了心智成熟的高大青年,当年载李月来方寸山的仙鹤寒塘也已在前天逝去,葬在李瑶的墓旁。 走过长长的石道,一切还是和从前一样,站在李月当年感悟到师尊的地方,长乐停了下来,他跪了下来,双手放在地上,感受师尊的存在,李月也一样跪下,过了很久,两人默默站起,对望一眼,两人均会意地微微一笑,看来他俩都得到了师尊的某种启示。走到石室的门前,长乐对李月说道:“或许有一天,你我都要走进这个石室,去领悟道和天的关系!” “师兄以后有什么打算,一个人在方寸山修行吗?” “我已经给青阳说过,打算搬回通天峰后山,你以后来找我,就去铁剑观吧!” “那师姐呢?” “她也和我一起去!” 李月点点头,慢慢推开了石门。 长乐、李月都是第一次走进这间石室,和他们的想象完全不同,这间石室的壁上也镶了块巨大的水晶石,光线透进,使石室里变得异常明亮,外面瀑布被引入,流水在室内形成一条小溪,蜿蜒一圈后又流出室外,室里还种了很多绿色的藤蔓植物,虽然外面是腊月,万物萧瑟,但室内却温暖如春,绿色成片、枝叶茂盛,整个石室异香扑鼻,宛若神仙洞府。李月和长乐都看得呆住,他们谁也没想到洞里是这番天地。 李月二人来到溪旁,见地上有一领道袍,他们认出这是长虚的道袍,二人明白师兄终于飞升了,于是两人跪下,恭恭敬敬说道:“送师兄归位!” 在石室最里面,放着一只木龛,里面空无一物,在木龛外放着两只玉盒,一只玉盒上写着长乐,一只玉盒上写着李月,二人知道,这就是师尊留给他们的遗物,二人跪下,向玉盒磕了三个头,长乐先打开,见里面是一张纸,上面有四句话:“青山幽谷,铁剑长存、剑道心道、合而升天。” “师兄,师尊也是让你回铁剑观去!”长乐默默地点点头。李月打开自己的玉盒,里面也是一张纸,可李月看来看去,上面什么也没有。 这时,长乐严肃地对李月说道:“你明白师尊的意思吗?” 李月突然大悟,师尊的意思就是给他一张白纸,任他在上面挥洒。 第二天一早,方寸山的的薄雾渐渐消去,阳光照进松林,那斑驳的光线给松林增添了一缕神话般的色彩,小松鼠已经晨起,正忙碌地准备着过冬的粮食,在远方,人间也开始了新年的准备,李月仿佛听到了炮竹的声音、仿佛闻到了腊肉的香味,仿佛看见了母亲期盼的目光。 他长啸一声,纵身跃下方寸山,向波澜壮阔的大唐帝国扑去。 卷一完 第二部 中唐旧事 卷一 白头宫女说玄宗 第一章 酒楼 天宝十一年岁末,大唐王朝已走过百年,“贞观之治”“开元盛世”已渐渐成为历史,开始走向衰落的大唐王朝,似乎并没有被世人认可,上至皇族下至百姓依然沉浸在盛唐的光环之中。天宝十一年是个安静而平凡的一年,或许在所有人眼中,在即将到来的天宝十二年,就如这漫天的雪花,缤纷而平淡。 腊月二十五,风雪漫天,雪大,风急而冷。雪越下越大,慢慢地已由鹅毛般雪片变成了团团落下的雪球,整个关中地区弥漫在这百年一遇的大雪之中。 有诗云: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著。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在长安以北的官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踽踽而行,尽管风雪交加,但归心似箭的人们还是渴望能在新年之前赶回家中,与家人团聚。这时从远方走来两名骑马的人,两人均身材高大,前面一人身穿一件半旧的灰色长袍,戴一顶宽边深沿的竹斗笠,腰佩一把式样古朴的长剑,仿佛是一个落魄的游学士子,后面一人则一身白色短打扮,皮肤黝黑,腰挎长刀,是一名大唐随处可见的昆仑奴。这两人正是李月和即墨。 李月闭关后,即墨带着赤血魔一直住在方寸山下张杰的旧居里,这近一年的时间,他除苦练刀法外,还开始修习李月口述给他的太玄经,即墨并不识字,所以他是在李月用了三天时间,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述了五遍后,才开始练习的,所以进步也极快,在李月出关前,他就悟通了太玄经的第一层。由于携带不便,李月把天魔戟留在了张家,便带着即墨离开了终南山,向长安城走去。这时,李月离家已近十五年。 风雪太大,即墨下马检查了一下赤血魔的腿,发现它已经被冻得青紫,即墨心中大疼,他向李月喊道:“公子,马不行了还是找个客栈暂歇一晚吧!” 李月见天色已晚,距长安城还有五里之地,就算赶到城门也早关了,他便对即墨说道:“再走一段,前面就有一家客栈,我曾经住过。”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客栈门口,这时跑出一名伙计,“客官!住店还是吃饭?” “先吃饭再住店。”“好咧!先把马给我,你请进!”即墨牵着赤血魔随小二而去,李月掀开厚厚的棉帘,走进了大堂。这里依然和六年前一样,胖胖的掌柜还是老样子,由于快到新年,大堂里坐满了急着赶回家的客人,人声鼎沸,热气腾腾,李月安排完住宿后,便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前坐下,“客倌想要点什么?” “一壶酒,两斤熟牛肉、一只鸡,再来三十个肉包子!”肉包子是给即墨的,这是他的最爱。 “好的!,一壶酒,两斤熟牛肉、一只鸡,再来三十个肉包子,客倌稍等就来。” 很快李月的菜陆陆续续上来,可即墨却一直不见回来,“安排马怎么要这么长的时间?”李月自言自语的说道。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喧闹声,门帘被掀开,刚才牵马的那个小二满脸是血的跑了进来,众人见了均吓了一跳,大堂里立刻便安静下来,只见那个小二跑到李月面前,大声说道:“快去!你的仆人和人打起来了,是官兵!” 李月闻言站起来,把竹笠戴在头上,遮住了大半个脸,他脸色铁青,不用说一定又是因为赤血魔,李月深知即墨谨慎,如果不是因为赤血魔,他是绝对不会和别人打架的,李月慢慢来到门口,掀开门帘走了出去。众客人本来想看热闹,但听说是官兵,都不敢跟出去,只透过窗缝,偷偷地向外张望。李月只见六个士兵围着即墨,用刀剑乱砍,而即墨却不敢还手,只用带着刀鞘的刀左右遮挡,死死护住身后的赤血魔,在六个士兵旁边,另有两名士兵扶着一个受伤的军官,看军衔应是一名校尉,那军官捂着膀子,正喝令士兵下死手。原来即墨刚喂好赤血魔,正要进屋,见风雪中来了一队骑兵,为首的是名三十多岁的军官,那军官命士兵把马牵进马棚,也要进屋,即墨见状,忙闪到一边,打算让他们先进去,不料那个牵马的士兵从马棚出来,在那军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军官一怔,带着手下人向马棚走去。即墨不放心,悄悄在后面跟了上去,果然,那军官见赤血魔雄健非凡,顿时起了贪念,他上前一把就向赤血魔的缰绳拉去,不料赤血魔向后一退,那军官拉了个空,但他却不甘心,反手一把拽住了赤血魔的缰绳,赤血魔那容他近身,扬蹄正好踢在军官的右膀之上,那军官一声惨叫,被踢出一丈多远,右膀被踢断,他恼羞成怒,喝令手下动手砍死赤血魔,即墨这时再也忍不住,跳出来,护住赤血魔和众军士打了起来,由于对方是军人,即墨不敢真打,只拿刀鞘拦挡,好在他苦练刀法一年,又习了内功,所以尽管对方人多,他还是勉强能对付,这时小二赶到,他见打了起来,吓得大叫一声,却被扶住那军官的士兵反手一刀背,砸在脸上,鲜血直流,他连滚带爬地跑进客栈,等李月出来时,战场已由马棚移到了店门口。 李月见即墨已渐渐落在了下风,他冷冷地喝道:“出刀!”见主人有令,即墨顺势甩开刀鞘,只间寒光闪起,即墨如猛虎下山一般,顿时变了一个人,紧接着不到十招,就是四名士兵中刀倒下,不过即墨下手极有分寸,皆未伤及他们的筋骨,都是极轻的伤。另外两人大骇,忙跳出圈外,站在那军官的旁边,拿刀看着即墨。那军官见手下人吃亏,又见李?*藕幔阆蚶钤麓笊畹溃骸澳闶悄睦锢吹脑羧耍以谔熳咏畔露郑肆顺⒚伲畹貌荒头沉寺穑俊彼钤虏欢衷俅笊暗溃骸袄献拥谋硖檬寰褪堑苯裨紫嘌罟遥闳羰断嗟模纯娜鐾罚庑┮樱侔崖砹粝拢献踊蛐砭腿哪阋惶豕访缛舨蝗唬献泳腿萌税涯阕ソ罄危媚闵蝗缢溃?br /> 李月点点头,忖道:“原来是杨国忠的子侄,难怪如此嚣张!”他不答话,运起太清道,冲那军官和几名士兵喝道:“滚!” 那些官兵哪里受得住李月的内力,顿时一齐晕了过去,李月也不理他,让即墨重新把马牵进马棚,自己又回到大堂的桌旁坐了下来,在众人各种复杂的眼光中,慢慢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 那军官和几个士兵醒来后,半句话不敢说,彼此搀扶着逃窜而去。 第二章 长安 唐长安城(隋称大兴城),是我国历史上规模最为宏伟壮观的都城。它是隋文帝君臣建立的中国古代最宏伟的都城,反映出大一统王朝的宏伟气魄。为体现统一天下、长治久安的愿望,城池在规划过程中包揽天时、地利与人和的思想观念。“法天象地”,帝王为尊,百僚拱侍。为容纳更多的人口以及迁徙江南被灭各国贵族以实京师的宏伟计划,将城池建设得超前迈古,面积达84平方千米,是汉长安城的倍,明清北京城的倍。比同时期的拜占庭王国都城大7倍,较公元800年所建的巴格达城大倍,是当时世界人城之一。 唐王朝的建立后,对唐长安城进行了多方的补葺与修整,使城市布局更趋合理化。龙首原上大明宫的建立,使李唐王朝统治者更加占有高亢而优越的地理位置,站在龙首原上,俯瞰全城,更显一代帝国一统天下的气度与风范。 李月带着即墨从东北的通化门入城,这时大雪已经停止,皑皑白雪把长安城装裹得分外娇娆,仿佛一名盛装的白衣少女。街上人来人往,格外热闹,大多为采办年货的市民,也有很多年轻人相约出来赏雪的,最高兴地莫过于一群群的孩童,在雪地里尽情嬉戏玩耍。在一家家大户门前,下人们忙着清扫着积雪。李月依然戴着竹笠,宽大竹笠将李月的大半个脸遮住,加上雄骏的赤血魔和李月自己高大的身材,所以李月走在街上格外引人瞩目,很多路人都不断回头,注视着这个神秘的年青人。赵王府位于朱雀大街东第五街,这就是有名的十六王宅,经过多年的演变,这一带分布着三十几大唐王室的府第,李月六年前来过,故轻车熟路直向赵王府走去。 此时的赵王府和所有大唐人家一样,张灯结彩迎接新年,在王府的大门处,正有几名家人在吊装一个巨大的灯笼,看着自己的家,李月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种温馨之情,他正是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在传统的全家团聚之日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中。指挥吊装灯笼的是赵王府大管家王强,王强已经在赵王府做了近二十年的管家,这两天他尤其忙,按照太后和王妃的要求,今年的新年格外隆重,赵王府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皇上也赐下了无数绫罗绸缎和宫灯纸花,也派了许多太监宫女来府内帮忙,整个赵王府几乎是全家都动员起来。 王强正在指挥着家人装灯,这时有一名家人拉拉他的衣服,朝门外指了指,王强扭过头,发现在大门外的道路对面,静静地站着一人,身材高大,穿着半旧的灰色长袍,戴着一顶黑色的竹笠,竹笠遮住了大半个脸,看不清楚模样,不过应该是个年青人,在他的不远处,站着一名昆仑奴,手里牵着两匹马。那家人悄悄告诉王强,这个神秘的人已经站在这里快半个时辰了,王强吓了一跳,忙埋怨下人道:“你怎么不早说!”那家人不敢吭声,他见李?*牌凭珊幔睦镌缇筒豢欤踔料牍纤摺?br /> 王强走下台阶,来到李月面前,他打量了一下李月,王强已近五十岁,阅人无数,他见李月虽然穿着破旧,但却隐隐透出一种高贵的气质,他不敢怠慢,忙抱拳问道:“请问尊驾久立府前,不知有何见教?” 李月一眼就认出了王强,他六年前见过,只见李月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请禀报王妃,就说李月回家了!” 王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门,这一、两个月,王妃总是不停地叮嘱他:“小月就要回来了,一定要留意门口!”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衣着破旧的神秘人,竟就是他等了二个月的王妃爱子。王强急冲冲地刚跨过一个月门,不留神一下子就撞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在他头上一敲骂道:“王强!你见了鬼吗?”王强抬头一看,正是赵王李郁,他吓的赶紧跪下说道:“王爷!八少爷回来了!就在门外” “什么八少爷,啊!你是说月儿回来了?” “是的,王爷,所以我才这样急着跑进来报信!” “你快去通知王妃!” 李郁三步并成两步跑到门口,虽然他的儿子众多,但自己最小的孩子离家十五年,他依然十分地思念,李郁果然看见门外站着一名高大的年青人,依稀就是自己父亲当年的模样,他也在夫人那里见过李月的画像,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李月。他走了出来,呆呆地看着自己分别了十五年的儿子。李月此时已摘下了竹笠,他看见一个身穿锦服的中年人从府里走出,虽然李月五岁离家,但父子的天性,还是让他明白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自己的父亲。李月缓缓的跪下,头叩在地上。这时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从府内传来,一名中年贵妇奔了出来,她正是李月的母亲赵王妃,看着趴在地上的儿子,王妃扑了上去,搂住心爱的儿子就放声大哭,李郁看着李月破旧的衣服,突然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他走上前去,把两人扶起,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小月回家了”,消息象张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全府,整个赵王府都沸腾了。李月双手搀着父母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大堂,这时他看见十几个宫女、丫鬟扶着一位高贵的宫装老妇人正颤巍巍向他走来,李月明白,这一定就是他的太祖母孝端皇太后了,他连忙跪下, “重孙小月给太祖母请安!”老太太一把抱住李月,“我的心肝儿!可回来了!”说完也哭了起来,李郁赶紧扶住祖母,不停地劝慰。孝端皇太后今年已经八十二岁了,多亏当年长虚的丹药,使她的身体一直很健康硬朗,她在八个重孙中最疼爱就是李月,送李月去终南山,也是她最终拍的板,为此她一直歉疚于自己的孙媳妇,所以李月回来了,她非常的高兴。 老太太把李月的脸抬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象!真象!长的真象我儿子年青的时候,就是比他高多了。”老太太见到李月,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李郁也有些伤感,王妃见状笑着对祖母说道:“太后不是说小月回来要找他算帐的吗?” 老太太见说,也笑说对李月说道:“你人还没回家,媳妇儿倒先进了门,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月心一跳“难道是小敏!”果然又听太祖母说道:“真不知你是怎么碰到小敏的,你娘几年前给你牵的线,真的就把你们捆在一起了,小敏现在就住在我们家,不巧她一大早就和小影陪你大嫂到慈恩寺求签去了,还不赶快谢谢你娘,是她把小敏接来的。” 李月脸一红,低声说道:“谢谢娘!”王妃慈爱地摸摸儿子的头说道:“亲事我们已经定下了,等过段时间你稳定下来,就给你们完婚,你大哥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二个女儿,娘现在最不放心地就是你了,等你成了婚,娘才能一颗心落下,你知道吗?娘真怕你做了道士,那年你穿着道袍回家,娘心里就一直放心不下,还有一个就是你妹妹。” “小影还没出嫁吗?”李月问道。 “那个疯丫头,谁也瞧不上眼,过了今年就二十了,好在已经说好了一门亲事,半年后成婚,对方是礼部侍郎的次子,过几天让你看看。” “好了,小月先去沐浴更衣,今天晚上我们府内要大摆宴席,迎接我儿回家!”李郁高兴地宣布道。 第三章 家族 李月换了一身衣服,静静坐在房中,儿时的东西依然如原样放置,保持如新,看来时时搽拭的缘故,只有架子上已经发黄的书,才暗示人们,这里的主人已经多年不在了。李月仿佛又回到了方寸山上的茅屋,这里的一切突然变的异常陌生,这种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感,使他感觉自己宛若在梦境中一般。 这时,门慢慢的开了,一名穿着雪白衣裙的女孩出现在了门口,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带着一点哀愁、带着一点期盼、更带着一丝激动,呆呆地看着李月,李月慢慢站起,向女孩伸开了双臂,女孩的情感终于爆发,她猛地扑进了李月的怀里,死死地搂住心爱的人,分别了一年的情侣终于重逢了。 良久,李月轻轻的抬起赵绿敏的脸,一年未见,赵绿敏成熟了许多,“是啊!相思使人老。” 李月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门口出现了另一名年青的女孩,高窕的身材,穿着淡黄色的的长裙,容貌秀丽,长得却象自己的母亲。李月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多年前那个一身红色劲装的少女,他微微一笑:“小影不再学武了?”赵绿敏听李月说话,回头一看,见是李影站在门口,她又不好意思,又有点舍不得地放开了李月,脸一红,低低地骂道:“死丫头,进屋不会先敲敲门吗?” “哈哈!你自己不关门,怪谁呢?再说你只一年不见他,我却是六年不见了,他是我哥哥,你说我应不应该一回来就来看他。” “死丫头,说不过你,你哥哥就在这里,你慢慢看吧!” 李影慢慢走近李月,摸摸桌上的一个小木老虎,有点伤感地说道:“这只木老虎还是我给你买的呢!小月还记得吗?” 李月点点头:“那时是因为你把我的木剑弄断了,才买这个赔我的。小影和六年前好象很不一样了!” 话音刚落,“砰!”一声,胸口早挨了李影一拳,穿着淑女装的李影刹那间又变成了一个女侠。 “哈哈!你看我变没变?” 赵绿敏见爱郎好端端挨了一下,赶紧上来拉住李月,心疼地看看,然后对李影怒道:“难怪那冯平总不肯娶你!我看也是被你打怕了!” “哼!他不娶拉倒,谁稀罕嫁给他。哈哈!心疼了?你放心!你的李郎是高手,挨一百拳都没问题,我这一拳是教训他当年和我不辞而别的,小月,我来问你,那晚上的怪蛇最后到哪里去了?” 李影叉着腰,凶巴巴地冲着李月问道。 “看看你成什么样子,穿着淑女装哪有半点淑女的样子,小敏说得对,那冯平不肯娶你,就是被你打怕了!” 众人回头一看,见是王妃站在门口,李影不干,拉着母亲的手撒娇不已,王妃一阵苦笑,对李月说道:“大家都来齐了,正在大厅里等你呢!快跟我来,小敏小影也一起去。” 赵王府的大厅里现在很热闹,李月的几个姨娘及七个哥哥和嫂嫂们、两个出嫁的姐姐带着自己的丈夫都赶来了。大厅外十几个孩子正在雪地里嬉戏玩耍,他们都是李月的子侄辈。 赵府在前年皇上的恩准下,买下了隔壁的一个府邸,原来是宰相张说的旧居,张说罢相后,该府一直空置数十年,由于赵王府人口众多,已嫌拥挤,所以扩大了府第,新的府第隔成七个独立的院落,除长子李照一家住在旧府,次子李朗任工部主事已独立开府外,其他五子均住在新府,新旧两府仅隔一墙,由一条主道相连,新府无大门,进出还得走旧府的大门,这是李郁的意思,新府不过是赵王府扩大之地,决不能自立门户。 李月走进大厅,见大厅正中的主座坐着太祖母,两旁分别坐的父亲和母亲、在背后则侧坐着几个姨娘,在大厅里有两排椅子,分别坐着大哥李照一家、二哥李朗一家、三哥李严和四哥李晴一家、五哥李广、六哥李寒及七哥李耀,还又两个姐姐和姐夫,六哥和七哥虽都已成婚,但尚没有小孩。李月五岁离家,除大哥李照外,其余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都已经不记得了,李照见弟弟进来,赶紧上前拉住李月的手,李照已经三十岁了,为官多年使他已经变得更加成熟和从容,弟弟的归来,他是最高兴的,他拉着李月给他介绍自己的妻子,李月的大嫂,李月的大嫂闺名姓左,是国子学博士左渊的长女,长得姿容秀丽、大方得体,她打量了李月一下,笑着对丈夫说道:“果然是好人材,难怪小敏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赵绿敏坐在太祖母的旁边,闻言脸羞得通红。 李照又拉着李月分别给他一一介绍诸位嫂子和姐夫,李月心里暗暗感激大哥细心,借认识诸位嫂嫂的机会重新认识了几位兄长,否则他就会很尴尬,自家兄弟,那有不认识的道理。 李朗他们见小弟回家,都很高兴,尤其是李严,朝李月胸口猛击一拳,问道:“那匹赤血魔可是你的,当年皇上明言,谁能降伏它就归谁,我和你三哥连边都靠不上去,结果京城里谁也没能得到,我后来听说被高公公拿走了,怎么到了小月的手上?” 李月笑笑答道:“我替高力士治过病,他见我和赤血魔有缘,就把它作为诊金送我了。” 几个兄弟一起动容,“原来替高公公看病的竟然是小月,这件事可轰动了朝野,连太医都治不了的怪病,居然被小月治好了。” 就在这是,管家王强来报:“宫里的高公公来了!” 李郁一楞,这高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极少到赵王府来,今天怎么来了?心中虽然诧异,但口中却忙说:“有请!有请!” 李月在旁边微微一笑,“这高力士的消息好快!” 很快高力士带着几个太监来到大堂,他先跪下向太后三呼千岁,平身后,对李郁贺道:“咱家今早听小太监说赵王小公子归家,特来祝贺!”然后笑说对李月说道:“我该称你为道长呢?还是公子?早上听说有个叫李月的回赵王府了,咱家就在想,这个李月和我的恩公怎么同名,问清相貌后才知道真的是恩公,李小哥瞒得我好苦!” 李月微微一笑:“公公的身体可好?” “好好!多亏小哥的碧心丹,长乐仙长现在如何?” “师兄现在终南铁剑观修道!一切都好。” 李郁见李月和高力士熟悉,心一动,这个机会不能放过,他忙把高力士请入座,高力士笑着摆摆手说道:“咱家是溜出宫来的,被皇上知道了不好,马上就要赶回去,今天赶来是特地送一份贺礼。”说完手一招,几个太监抬着几个箱笼走了进来。 “王爷是京城里有名的大财主,自然不把咱家的东西放在眼里,不过咱家有的也只是些俗物,是咱家的一点心意,望小哥莫见外。” 李郁父子忙称谢不已。 高力士走后,太后对大家说道:“高公公和小月的关系,不准你们出去乱说,大家听到没有!” 众人均答应。 晚上,赵王府大摆家宴,热闹非常。李月送每个姐姐和嫂子首饰一件,每个小孩戒指一枚,作为见面礼,这些都是李月从侯景宝藏中取来的,一时间,全家皆大欢喜。 第四章 教头 第二日一早,李郁就把李月叫去,李月来到大厅,见李郁独自一人正在等着自己,他连忙上前给父亲请安,李郁笑着按儿子坐下,对李月说道:“修行的生活很清苦吧!我见你穿的衣服颇旧,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李月摇摇头说道:“修行之人对生活要求不高,粗衣淡饭足矣!人人都是这样,也不觉的有多苦了,倒是一路过来见贫富悬殊,反而理解了苦的含义。” “月儿说得不错,要是人人平等,天下也就无事了,只可惜人的**是没有尽头的,饱暖则思淫欲,富贵则想长生,所以这世间是没有平等可言的。对了,长虚道长现在如何了?” “师兄已经得道仙化了。” “啊!难道世间果真有神仙吗?” “或许有吧!其实在我们道家的眼中,所谓仙化,就是悟通了生死,飞升去了另一个极乐空间,在世人眼里就等同于神仙。” “想不到长虚道长活了二百多岁,也得了正果,小月你口口声声说[我们道家],莫非你真有出家为道之心?” “出家只是一个形式,只要道在心中就行了,我的三位师兄师姐都是从俗世过来,所以父亲请放心,我会在俗世中生活的,不亲历生死,何谈悟通。” “我虽不太理解,不过我的月儿一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好了,给为父说说这十五年来都学了些什么?” “主要是学医,也练了一点武,同时和长虚师兄一起读了几本书,后来又到各地游历了几年,山中无甲子,十五年一晃就过了。” “月儿,其实我和你娘对你也没什么要求,只要你健康、平安,这比什么都重要。上次你给母亲治病,后来还给高力士也治好了他的怪病,看来你确实学到了一点真本事,不过你武功练得怎样了?” “略通一、二,我主要是学医。” “这样吧!我们府中有一名高人,让他指点你一下如何?”说完李郁就对旁边的下人说道:“请钟老师过了一下!” 李郁笑着对李月说道:“这个钟老师,六年前应聘为我们府上的总武师教头,你几个哥哥的武艺就是他教的,在京城非常有名气,排在京城武林高手中的第五位,在长安武林高手排行榜中进了前三十名,可以称为高手中的高手,去年你母亲上香遇盗匪,多亏他一人打退了众匪,等一会儿,你要好好谢谢他!” 李月点点头,“既然对母亲有恩,我自然要重谢于他!” 过一会儿,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随下人来到大厅,他先半跪给李郁行礼:“叩见王爷!” “来!来!钟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八子李月,刚才外地学艺归来,请钟老师将来对他多多指教!” 那钟师傅看了看李月有点疑惑地说道:“在下自当尽力,不过公子不象会武艺的样子啊!” 李郁一楞,他对李月说道:“月儿!来见见钟老师,告诉钟老师你学的是什么?让他指点你一下。” 李月看了看那总教头,轻轻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说道:“卞老师可炼的可是八卦铁沙掌?” 那钟师傅闻言脸色大变:“你刚才叫我什么?”李郁也大惑不解:“是啊!月儿怎么叫他卞老师?” “卞老师应该是练到第七层了吧!八卦铁沙掌是莱州卞门的独门武功,练到七层以上的不过数人而已,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姓卞。” 那钟师傅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突然向李郁跪下:“王爷,我确实姓卞,因逃避仇家追杀,化名藏在府上,请王爷治罪!” 李郁忙把他扶起,“你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管你姓什么,我只看见你对我们李家忠心耿耿。” 李月也笑着说道:“放心!你的仇家必定也因突破第八层铁沙掌躺在床上不能动了,你在第七层的境界里呆了多久了?” “已经十年了,最近一二年感觉到快有突破了。”卞奇虽觉得李月不象会武功,但他却一下子识破了自己的秘密,所以他对李月也不再小看,恭恭敬敬答道。 “幸亏你没突破,我来问你,这几年你腿上五里**是否每逢阴雨,便即酸痛?” “你怎知道?” “你们八卦铁沙掌第八层的口诀其实漏了一段,如果强行突破,必会伤了腿上的经脉,导致残废或瘫痪,你师傅就是这样瘫痪的吧!他现在好吗?” “公子所言极是,就想亲眼所见一样,王爷!家岳也同时就是我的师父,已经瘫痪有十年了。我确实本姓钟,因入赘卞家改名为卞,六年前,我师傅的兄弟不服我接手卞门,为抢夺八卦铁沙掌第八层的功法,他就率卞家其他子弟强占了卞府,还要追杀我们全家,我当即背着师傅带着妻女连夜逃离,辗转来到京城,多亏王爷收留,我们一家才能安顿下来,今天多谢公子指点,第八层我就不准备练了。” “那倒不必,八卦铁沙掌的第八层也并非不可练,只是不得其法而已。”李月淡淡一笑说道。 说完袍袖向卞奇轻轻一拂,那卞奇顿时觉得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向自己袭来,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那股力道又突然变得无影无踪。卞奇只觉腿上一松,一股热流冲向自己腿上的经脉,这几年腿上经脉堵塞之处,均被疏通。卞奇一呆,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李月在帮他,他已经顾不上去吃惊李月的武功了,忙向李月跪下说道:“求公子救我师傅!”李月忙扶起他:“你救过我母亲,我自然也会救你!”卞奇站起来红着脸对李郁说道:“公子的武功深不可测,不说我这点功夫对于公子就如萤火比皓月,就是那些排行榜上前几名的高手,我看也未必是公子的对手。” 李郁楞了楞,随即明白过来,他心中暗暗窃喜,自己也糊涂,如果在家能学到真本事,那离家十五年去终南山干什么? 李月淡淡一笑道:“钟老师过讲了,天下高手无数,我这点微技算什么?望钟老师切不可出去宣扬,不知钟老师的师傅现在何处?” “公子放心!我知道轻重,决不出去乱讲。我一家现住在西市附近,距王府较远。” 李月想想说道:“我给你一篇口诀,让你师傅依法修炼,一个月后腿上当有痛感,半年后可以下床走动,在修练三、五年应该就复原如初了,只是他武功已失,最多也只能恢复五成了。至于你想修炼八卦铁沙掌第八层,也把这篇口诀反过来修炼,练通后,再修炼第八层也就可以了。” 卞奇喜极而泣:“公子大恩,让我们如何报答。” “你去年救我母亲,这是我对你的报答,另外你女儿修习这八卦铁沙掌恐有不便,你们卞家还有另一种失传的掌法[金燕掌],很适合女子修习,我还记得,一起还给你吧! 卞奇大为惊讶,“那金燕掌已经失传近百年,公子如何知道?” “是我的一位师姐无意中得来,既然是你们卞家之物,自当奉还,还有八卦铁沙掌的第九层功法,不知卞老师可需要?” 卞奇猛的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你有八卦铁沙掌的第九层功法?”他一拍额头,喃喃自语道:“天哪!第九层功法又出现了,各位列祖列宗,若你们泉下有灵,也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他再次向李月跪倒:“公子的大恩大德,我卞奇将铭记肺腑。” 李月笑笑把他扶起说道:“我明日就将两份口诀默给你,此小事一桩,不必多礼!我现就有一事想麻烦卞老师?” 卞奇站起来严肃地说道:“此事对公子或许事小,但对我们卞家无异于再造之恩,公子有事,请尽管吩咐!” “我有一兵器,尚留在终南山,颇为沉重,我想元旦后遣我的马童即墨去取回,但又不放心他一人前去,卞老师可否带几个人陪他同去。” “这等小事过了元旦我马上就去,你的那个即墨,虽是黑人,但刀法精奇却不藏私,人缘极好,我的众弟子都非常喜欢他。” 待卞奇走后,李郁笑着对李月说道:“这个钟老师,进门六年,从未见他双膝跪过,今天就因为你下跪了三次,月儿果然不简单啊!” 李月一笑说道:“只是巧合罢了!” 李郁又想起一事,“明日太庙有祭典,李氏宗族都必须参加,你也去吧!” 第五章 太庙 在大唐长安城的布局中,宫城、皇城、外郭城平行排列,以宫城象征北极星,以为天中;以皇城百官衙署象征环绕北辰的紫微垣;外郭城象征向北环拱的群星。 唐都长安的前身,隋大兴城址选在汉长安故城之南,地势敞阔平远,有东西走向的六条土岗横贯,如果从空中俯视西安大地,就能看出这种地面形状很像《易经》上乾卦的六爻。乾卦属阳,称九,自上而下,横贯西安地面的这六条土岗从北向南,依次称为九一、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九六。 根据天上星宿的位置,最为尊贵的紫微宫居于北天中央,它以北极为中枢,东、西两藩共有十五颗星环抱着它。紫微宫即有皇宫的意思,皇帝贵为天子,地上的君主和天上的星宿应该相对应,因此,只能把皇宫布置在北边中央位置。而且北边有渭河相倚,从防卫的角度看,也比较安全。 卦论认为,九一是潜龙,不能用。九二高坡是“见(现)龙在田”,因此只能“置宫室,以当帝王之居”。九三之坡,“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如果把百官衙署放在这里,正可以体现文武百官健强不息、忠君勤政的理念。于是宫城与皇城分别被布置在九二和九三坡地上。 九五却最尊贵,所谓“九五至尊”,属“飞龙”之位,不欲常人居之,便在这条高岗的中轴线部位,东西对称地建筑了两座规模宏伟的寺观,西面是道教的玄都观,东面是佛教的兴善寺,希望能借用神佛的力量镇压住这个地方的帝王之气。中唐宰相裴度曾因宅建在这条“九五”高坡上,被人借机诬陷为“宅据冈原,不召自来,其心可见”。其实唐代住在这条高岗上的名臣也很不少,比如张说、韩愈、李宗闵、杨国忠、李晟、柳公权。 太庙为李氏龙脉的象征,自然是放在这条九五中轴线的中心位置上,它位于宫城左侧,为一个巨大的建筑群。唐代的皇室祭典分为大祭、中祭和小祭三种。其中大祭十年一祭,中祭五年一祭,小祭一年一祭。今年为小祭之年,按规定,应在腊月二十九这一天,由所有李氏宗族来太庙拜祭祖先,太庙供奉着历代先皇以及李氏先祖,在侧殿则放置已故的李氏宗族的灵位,先皇的嫔以上内官及各李氏宗族的正房夫人可以进太庙,但大唐的公主们却没有这个资格,她们一旦出嫁,就已是夫家之人了。太庙由宗正寺负责日常管理,每年的新年祭典就由宗正寺和太常寺负责筹办。 天宝十二年的新年祭和往年一样,巳时整,所有的宗族必须到太庙前的大殿集中,巳时一刻,由太常少卿唱名,依次入内拜祭。 李郁率八子是辰时三刻抵达太庙的,太庙外巨大的广场上已经停满了各府的车驾,供皇上专用的场地却空着,看来皇上还没有来。 李月跟随着大哥李照,他没有骑赤血魔,这是李照的意思,赤血魔太显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和高力士的关系,李照为官多年,深知官场的险恶。李郁一家停好车马,步行进入太庙,今天是新年祭,太庙周围守卫森严,在大门处必须先登记验身,确信无误后方可放入太庙。往年李郁家都是八人拜祭,今年却多了一人,不过大哥李照昨天已到宗正寺补办了手续,按规定李月去年满十八岁,就应该来太庙拜祭,李照也替他请了假,“连续三年不祭者,警告之;连续五年不祭者,逐出宗族,死后也不准灵牌进太庙。” 站在大门处是太常卿驸马都尉张垍,由于今天为祭祖之日,张垍一反笑容可掬的常态,神色肃然的站在门前当值,他年约四十岁,风度仪表俱佳,当李郁登记时,他走前来,向李郁施一礼问道:“赵王爷,请问这位可是前日回来的李月?”他一指走在最后的李月问道。 “是的,他就是前日刚回来的八子李月,请张驸马以后多多指教!”李郁拱手答道。 “贵公子果然生的仪表人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张垍点点头说道。 “月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驸马,任太常卿,以后要向他多多请教!” 李月忙上来施礼,张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以后常来坐坐,我会用好酒招待你!” 李郁父子登记后来到太庙大殿等候,李郁拉着李月给各位王爷、宗室一一认识。就在这时,几匹快马奔来,一名太监在跑上大殿大声宣布:“皇上染恙,今年祭典各位宗室自处之,钦此!” 大殿上顿时议论纷纷,“皇上生病了,这件事你知道吗?”“听说已经病了一个多月了,听说是一种怪病,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嘘!静声,别乱说话。” 由于皇上不来,大殿上开始有了一点纷乱,不似刚才那样严肃了。 此刻李郁正带着李月在和棣王李琰交谈,突然在大殿的一角一阵骚乱,有人快步走向李郁:“赵王爷,好象是你家那边出事了”李郁一惊,心急如焚地拉着李月赶回去,在太庙惹事,那可是重罪。远远地他就看见几个儿子站在一起,正和人争论什么,尤其是老三李严,已经挽起袖子,似乎要动手的样子。李郁几步上前,见对方也是几个年青的皇室子弟,正和自己的儿子们怒目而视,而在他们背后,则站着一名四十多岁的胖子,正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李郁的几个儿子,李郁一见他,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这名中年人,正是唐玄宗的长子郯王李琮,这郯王李琮在京里一惯骄横,他的母亲刘华妃生他时难产,宁愿自己死也要保住唐玄宗的第一个儿子,所以唐玄宗一直感激于她,对自己的长子从小就骄惯,养成了李琮骄横的性格,后来刘华妃又生下了甄王李琬、仪王李璲,三兄弟年纪相仿,长大后为争皇位结成一党,拥立大哥郯王李琮,李琮为长子,为玄宗所喜,也曾经考虑立他为太子,只因武惠妃暗中指使李林甫反对,所以不成,这几年他拼命讨好杨贵妃、拉拢杨国忠,行情大涨,已隐隐有盖过太子李亨的势头。这郯王李琮,平时最嫉恨者三人,太子李亨、寿王李瑁、还有就是赵王李郁,嫉恨寿王李瑁,是因为李瑁是武惠妃的儿子,他当年没做成太子,就是因为武惠妃的反对。至于李郁,则是因为他太有钱了,经费缺乏的李琮试图拉拢李郁为一党,却被婉拒,让他大失颜面,如何不恼火。所以在那以后他多方为难过李郁。 今天的矛盾也是他故意挑起的,按规定,李郁是唐玄宗大哥的儿子,拜祭的位子排在他的前面, 但他却以自己为当今皇上的长子,进来大殿后,带着自己的四个儿子硬生生占了李郁他们的位置。李郁的几个儿子当然不干,尤其是三子李严,脾气急燥,几句话不合,就要动手。 见父亲回来,几个儿子纷纷向他抱怨,李郁当即明白这是李琮故意找茬,他冲几个儿子眼睛一瞪,低声骂道:“混帐!这是什么地方!”李照、李朗立即醒悟过来,忙拉住李严。 李郁上前向李琮施一礼道:“郯王殿下,犬子冒犯了,请郯王见谅!”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李琮眼睛一翻,冷冷地说道:“哼!你的儿子没冒犯我,但冒犯了祖宗,我可担当不起。” 这时,宗正卿濮阳王李彻赶了过来,李琮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濮阳王李彻是睿宗李旦的弟弟,唐玄宗的叔叔,是目前健在诸王中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王爷,所以自然由他担任宗正寺正卿,以管李氏宗族。这濮阳王能在历次皇权斗争中幸存,趋炎附势和见风使舵是他最大的本事,他明知是李琮先惹事,可现在李琮的圣眷正隆,而李郁只是一个没落的王爷,甚至还不如自己,所以他立刻说道:“太庙动手,事关重大,我自会禀明皇上圣裁,至于赵王爷,约束子女不严,罚今年最后一名拜祭。”李照大怒,刚要理论,却被李郁一把拉住,一言不发地带着几个儿子到最后去了。大殿之上一时议论纷纷,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笑连连。 巳时一刻,天宝十二年的新年祭典,就这样在平淡而又不平静中开始了。 第六章 除夕 李月回家后,赵绿敏就搬到京城的大哥赵陶家里去了,赵陶住在赵家在京城的旧宅里,还算体面,李月担心赵陶俸禄微薄让赵绿敏受委屈,就把高力士前几天送来的一万两白银的贺礼,分了一半,硬给了赵陶,赵陶无奈只好收下,赵陶已经成婚,现在弘文馆供职,为七品直学士,年俸仅八十石,另有授田五顷,其父亲赵显出身贫寒,且为官清正,也没有什么余钱帮济他,所以赵陶一直生活得很拮据,李月送来的五千两银子,相当于他近十年的收入。虽然他很不好意思,但夫妻俩私下却大喜过望,把妹妹赵绿敏供得跟公主似的。赵绿敏虽然搬到大哥家,但也只回去过一次,她白天就呆在赵王府,晚上也大多是和李影住在一起,害得闻讯来找她的表哥王翰之次次扑空,他还不知道,赵绿敏已经和李月订婚。 李月重新住进了儿时的屋子,赵王妃把自己的贴身丫鬟之一盼月给了李月,盼月今年十六岁,长的清秀可爱,生性活泼,和赵绿敏的贴身丫鬟小荷是好友,也深得赵绿敏的喜欢,也就是这个原因,赵王妃才把她指给了李月做贴身丫鬟。李月从小离家,没有一般官宦子弟的那些坏毛病,无论是即墨还是现在的盼儿(王妃给盼月改名为盼儿)以及赵绿敏的贴身丫鬟小荷,李月都不视他们为仆,以真心待之,所以盼儿很快就喜欢上了李月,尽心尽力地服侍他。 在祭典的第二天一早,也是是除夕,赵王妃带着李月出门了,去的是她的娘家,礼部尚书秦汉的府第。李月的外公礼部尚书秦汉,已经六十多岁,育有二子二女,长子秦邯,现为工部员外郎,次子秦郸任潞州太守,长女早逝,赵王妃秦明月是他的次女。 那门房见赵王妃来,赶紧把她迎入,“禀二小姐,老爷现在正在会客!” “不妨!我大哥和二哥可在?” “大少爷和二少爷一早就出门去了。” 赵王妃点点头对李月说道:“月儿,先随我去见外婆吧!” 赵王妃的母亲今年六十多了,身体健朗、满头银发,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老人,李月小时在家时,就是她的心肝宝贝,分别十五年,她见外孙已经长成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心里非常高兴,拉着李月问东问西,李月和赵绿敏的事,她也知道,赵王妃也带赵绿敏见过外婆几次,和太后祖母一样,秦老夫人也非常喜欢赵绿敏,还半开玩笑地说如果赵绿敏是她的亲孙媳妇就好了。秦老夫人的长子秦邯,也就是李月的大舅,育有三子一女,除长子秦昭文学文已出仕外,次子和三子皆习武,在均在羽林军中供职,和李月的三哥、四哥相交甚好。交谈一阵后,王妃让李月自己到外面去走走,她还有些体己话要跟母亲说。 李月信步走到客房前,见一人低头匆匆从外面进来,现在已是寒冬,那人却衣裳单薄,冻得脸上发青。李月诧异,堂堂的尚书府内怎会有如此落魄之人?他便问旁边的下人:“刚才过去的是何人?” “一个读书人,大公子曾赞过他的诗文,可运气不好,屡试不中,要不是大公子怜他收留于府,他早就冻饿死于街头了,这不,刚去把大公子给他的棉衣当了,可能是他娘子也没饭吃了吧!” “他叫什么名字?” “好象姓杜,我常听大公子叫他[子美]来着。” “哦!杜子美,难道是他?” 李月来到刚才那人的门口,敲了敲门,一会儿门开了,一人探头出来,李月见此人约四十岁出头,傧间已见白发,十分地憔悴落魄,他脸有黑灰,看来正在屋内生火,他见李月陌生,诧异地问道:“先生找谁?” 李月拱手施礼道:“我是秦尚书外孙李月,先生可是杜甫杜子美?” “正是在下!” “我曾拜读先生的《兵车行》,端是好诗。” “室内简陋,小友可否愿进来一叙!” “那就打扰先生了!” 李月进屋,见房内异常简陋、仅一床、一桌、一椅,地上有一个书笼,装满了书,在桌旁的地上放有一火盆,旁边还有一小堆木炭,火还没有点燃,弄的得乱七八糟,看来这杜甫确实是读书之人。见李月看着火盆,杜甫脸一红说道:“贱内不在此,故有些零乱,让小友见笑了。” 李月笑笑,蹲下去帮杜甫生起火来,他在外多年,这些事都一直是自己亲为,所以非常熟练,不一会儿,就把火生起来,把木炭砌好,很快屋内开始有了一点暖意。 杜甫感激地向李月施礼道:“多谢公子了!”他突然象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公子说是秦尚书外孙,那不就是赵王妃的儿子吗?公子难道是李照?不对!李照我见过,公子是?” “李照是我大哥,我是王妃次子。”李月笑笑回答。 “莫非就是五岁离家的那个?” “正是!杜先生如何知道?” “我是听你大舅说的,听说你是在终南山学艺,可曾见过王维王摩诘,他也是隐居终南山,我也是多少年没有见过他了,真让人怀念啊!” “这个我倒不知,原来王右丞先生竟是和我比邻而居,可惜终南山太大,我竟不知他隐居何处,否则定当拜他为师!”李月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和长虚一直推崇的王维也在终南,不禁感到有点惋惜。 “不妨,他肚子饿时还会出来的!”杜甫幽默说道。 “先生现在还在写诗吗?”李月问道。 闻此言杜甫默然不语,自三次科举不中,他的生活日渐窘迫,新年已到,他竟身无分文,家中已无米下锅,又不好意思再向秦邯开口,只得把棉衣当了,换几文钱送给娘子,自己不忍看孩子们的可怜,为省一口米,自己便躲到秦府混饭。 李月见状长叹一声,他明白杜甫的境遇,除夕之日,连冬衣也要当的人,何谈写诗?他从身上摸出几锭银子,约一百两,他对杜甫说道:“我知先生高义,不愿为五斗米而事权贵,我也奔波于微末,前日方归家,这些银子对我无用,赠与先生,万望勿推却,君子之交,当在于心,若先生不收,那便是矫情了!” 杜甫看着李月,半天方感动地说道:“李兄和我虽初见,却如此知我!好,我杜甫愿交你这个朋友,初五在长安聚仙楼上我和几个朋友聚会,李兄不妨也来!” “多谢杜兄相邀,届时我一定去!” 除夕之夜自古是全家团聚之夜,不管身在何处,都一定会赶回家中与亲人团聚,赵王府的除夕之夜和往年相比,今年格外热闹,不用说,是因为李月回家,除了赵王的八子二女及媳妇、女婿外,岳父秦尚书全家(早上王妃特意去请来给李月接风的)、赵绿敏的大哥一家以及几个儿子的好友同僚,赵王府今夜竟聚集了一百多人,热闹非常。 众人先按朝礼给太后叩拜恭贺新年(明天太后还要上朝和皇上一起接受群臣的拜年),太后高兴地让大家免礼入座,这是家宴,尽可随意,所有的仆众家人也另开一席,一起吃着团圆饭,最开心的莫过于孩子,他们在席间窜来窜去,收获着大人们给的押岁钱,李月的两个舅舅却把李月扣住,不停地考较他的诗文。最后由李照率领大家,给太祖母、父母及各位长辈磕头,以祝来年身体康健、家运兴旺,除夕之夜自此到达了**。 就在已尽兴快散席的时候,一名家人匆匆来报:“圣旨到!” 第七章 唐宫 就在李月初见杜甫的同一时间,大明宫后宫便殿内,唐玄宗李隆基正闭着眼静静地半卧在龙榻之上听宗正卿濮阳王李彻的汇报,昨天太庙祭祖,他没有参加,唐玄宗已经六十八岁,年青时的英武和中年时的雄才大略已经在他身上荡然无存,他此时的身体异常虚弱,就象一个衰落的老人,在风烛残年中苦苦挣扎。这一个多月来,他生了一种怪病,双脚和双耳已渐渐透明呈玉质,且在不断蔓延,太医们已会诊过多次,除了给他开点强身的方子外,再无他法。唐玄宗早已多年不理朝政,从前是宠爱杨玉环无心朝政,而现在是身体病重而无力朝政。 贵妃杨玉环正跪坐在旁边给皇上轻轻的捶着腰,旁边高力士则站立着,随时听候皇上的吩咐,他心中暗恨这个李彻不识时务,怎么在除夕日来汇报,若惹恼皇上,大家都没好果子吃。其实濮阳王李彻也是有苦难言,他何尝想在除夕日来汇报,但那郯王李琮却不依不饶,硬逼着他今日来向皇上禀报,摆明了是不想让李郁过好这个除夕。 李彻汇报完祭祖的事后,见上面没有反应,心里有点发慌,他的汇报里漏洞百出,很多地方都自相矛盾,难圆其说,因为毕竟是李琮占位在先,他只盼皇上一时发昏,大发雷霆处罚了李郁父子了事,可等了半天,皇上都没动静,难道皇上发现漏洞了?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皇上发话了: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李彻心里揣揣不安地退了下去。 又过了半晌,唐玄宗对杨贵妃说道:“朕有点困了,想睡一下,玉环先回宫去吧!今天是除夕,朕可能不能多陪你们了,你们几个姐妹就自己先去准备一下吧!” “是!皇上好好休息吧!臣妾告退。” 待杨贵妃走了之后,唐玄宗淡淡地对高力士说道:“你知道朕为何把玉环遣开吗?” 高力士上前回道:“奴才实不知。” “她若不走,只怕现在朕说的话,晚上就传到琮儿的耳中去了。” 高力士心惊,不敢回答。 “琮儿在外面的所为,以为朕不知道吗?这件事必定是他先惹事在先,李郁是大哥的儿子,一向处事低调,从不多事。唉!朕也老了,过去的事也忘了,这些年也难为他了,不知朕见了大哥,他能不能原谅朕!”唐玄宗躺在榻上,望着房顶,自言自语地说道。 “万岁身子骨还健朗得很,倒是奴才恐怕百年之后不能陪万岁爷去钓鱼了。” “你倒是会说话,你以前的那个病就是李郁的儿子治好的吧!”唐玄宗似笑非笑地看着高力士说道。 高力士背上一凉,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他忙跪倒连连磕头。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当年医我的道士竟是赵王的公子李月,我当这是小事,所以就没告诉皇上,皇上恕罪!” “这确实是小事,朕也知道你是刚知道此事,朕赏你的那匹赤血魔,你也给了他吧!” “是!臣见他与赤血魔有缘,就送给了他。” “朕记得那赤血魔性子很野,禁军之中无人能降伏,他倒可以,可见不简单啊!当年李郁告诉朕,太后的病需要家中一子出家为道十五年,送出去的就是他的嫡子李月,十五年过得真快啊!这个李月是什么样的人,给朕讲讲。” “奴才初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太原,他当时穿着道袍,医术精湛。前几日他回家,奴才又去见他一次,当真是好人品。” “哦!那朕的病他能否医治?” “奴才不敢担保,不过奴才当时的病也是寻遍了名医不治,最后才被他治好的!” “那朕也让他来看看吧!过两天再召见吧!今天就别败了太后的兴头。” 就在当晚,唐玄宗多喝了两杯,足下大痛,传御医诊治,但众御医均束手无策,情急之下,唐玄想到了李月,宣李月立即进宫。 李郁此时已经有点微熏,突然听到圣旨到,心中一凉,他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那李琮果然不肯放过他,太后此时已经回宫准备明天的庆典,女眷们都回避了,李郁忙吩咐下人准备香案,然后率儿子们跪下接旨,不知皇上要给他什么样的处罚。 “奉天呈运,皇帝诏曰:李郁八子李月医术精湛,特宣入宫为朕医治,即刻入宫。钦此!” “臣李郁领旨,谢主龙恩!” 那宣旨太监宣完旨后,笑嘻嘻地向李郁一躬身,“恭喜王爷啊!这是皇上新年的第一道旨意。” 李郁忙命人取五百两银子,塞给那太监,那太监立刻眉飞色舞地说道:“高公公让我转告王爷,一切有他担着,请王爷放心!” 李郁见不是太庙之事,这才放心下来,回头叮嘱李月几句后,便让李月随太监去了。 作为皇权的象征和皇帝的居所,历朝历代无不重视宫城的修建,也无不仇视敌朝的宫殿,如项羽焚阿房宫、杨坚平六朝宫殿、朱元章毁元朝宫殿等等。但唐朝本质上是一种是对隋朝的继承,加上开国皇帝李渊的软弱,所以李氏王朝也就同样继承了隋朝的宫殿。 唐朝的宫殿主要分太极宫、大明宫和兴庆宫三大建筑群。太极宫是都城长安第一处大的宫殿群,有殿、阁、亭、馆三四十所,加上东宫尚有殿阁宫院二十多所,整个构成都城长安一组富丽堂皇的宫殿建筑。其中分布着许多著名的宫殿建筑,太极殿、两仪殿、承庆殿、武德殿、甘露殿、凌烟阁等等。除主要政殿太极殿、两仪殿之外,甘露殿是皇帝在内宫读书之处,也是第三大殿。武德殿,在隋代即较有名,它与东宫邻接,隋文帝废太子勇为庶人即在此殿宣诏,唐初李渊赐李世民居承乾殿后,又赐李元吉居武德殿,这更方便了他与太子李建成的勾通往来。先天元年(712年)李隆基即位之初,还曾在此殿听政,可见地位也不一般。凌烟阁因功臣图形于其中而有名,它是功臣的画像阁。贞观十七年(643年),太宗曾为长孙无忌、杜如晦、魏徵等二十四人图形,表彰其政绩以及辅弼之功。这就是所谓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 大明宫是唐朝初期新建的一处宫殿区。贞观八年(634年)十月,唐太宗李世民为备太上皇“清暑”,由百官献赀助役,开始营建。“太宗贞观八年七月,上屡请上皇避暑九成宫,上皇以隋文帝终于彼,恶之。冬十月,营大明宫,以为上皇清暑之所”。但是,宫还未建成,太上皇李渊就在第二年的五月病死在大安宫了。大明宫的营建工程也就此停工。大明宫再次大规模营建是在高宗龙朔时期。“龙朔二年(662年),高宗染风痹,恶太极宫卑下,故就修大明宫”。 大明宫在唐朝三大内中规模最大,建筑布局以丹风门、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和玄武门为南北轴线,官厅、别殿、亭阁与楼观等四五十所分布于东西两侧。大明宫的南半部为朝政建筑区,其中三大殿又构成前、中、后三个空间,前为“大朝”,以高大雄伟的含元殿为主体,面朝宽阔的丹凤门广场,国家盛大的庆典多在此举行。中为“中朝”,以宣政殿为主体,朝廷各重要机构如中书省、殿中内省、御史台、门下省、弘文馆、史馆等均设在其左右,为皇帝常朝和百官办事的行政中心。后为“内朝”,以紫宸殿为主体,紫宸殿是紧连后宫的便殿,官员召入此殿朝见亦称“入阁”,在当时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兴庆宫原为唐玄宗李隆基称帝前与兄弟五人在隆庆坊的藩第。开元三年(715)始建,因位于西内太极宫、东内大明宫之南,故称‘南内‘。开元十四年(726)又合并周围的邸宅,重加扩建,开元十六年唐玄宗移至兴庆宫听政,又是唐玄宗与杨贵妃长期居住的宫邸,但唐玄宗在晚年时又搬回了大明宫。 第八章 入宫 唐玄宗此时正在大明宫的后宫,自从李林甫病重后,他就从兴庆宫搬回了大明宫,或许他认为杨国忠的能力不如李林甫,很多事需要他来亲自决断,但突来的病势却阻断了这一打算。 李月随太监穿过宫城,见一路之上,无数禁军来回巡逻,戒备极为森严,他们已经接受了五次盘查,唐代的禁军是在府兵之外的另一军事组织。在群雄割据局面结束后,唐高祖把太原从兵遣送还乡,其中有三万人愿留宿卫。唐高祖以渭北白渠之下七县绝户膏腴之地分给他们作永业田,并给予他们以“元从禁军”的称号。其后元从禁军年老,即以其子弟接替入伍,当时又称之为父子军。太宗时设置了左右屯营,又取高户的壮健青年充兵,号为飞骑。再在其中选择善骑射者为百骑。高宗时,改左右屯营为左右羽林军。武则天时,扩大百骑为千骑,中宗时,扩大千骑为万骑。此时,左右万骑营仍与左右飞骑兼隶左右羽林军,玄宗时,以左右万骑营改置左右龙武军。这样就形成了北门四军,左右羽林军和左右龙武军,李月的三哥和四哥皆不属于禁军系统,而是属于保卫长安的府兵系统,平时驻扎在皇城之内。但李月的表兄,大舅秦邯的次子和三子均在羽林军中任职。 太监带着李月从侧门进入后宫,搜身以后,他就把李月交给接引宫人,叮嘱几句后自去缴旨去了。李月随那接引宫人一路前行,只觉宫内虽房间众多,结构复杂,但普遍阴气沉沉,让人压抑,所见宫女也是人人脸上毫无表情,李月心中不禁暗暗摇头,久居这种环境,怎会不生病。虽然也张灯结彩迎接新年,但和民间的新年相比气氛却差得太多,那就是没有生气和喜气。 到了最后一道宫殿门前,这里站立着数百名高大的羽林军侍卫,二步即一岗,人人手执长槊,腰挎长刀。李月敏锐地发现在黑暗之处,还按一定规律潜伏着不少武林高手,均是护卫皇帝的暗哨。这时一名当值校尉上前,仔细盘问后,命人仔细搜查李月全身连同随身物品,李月只带一药囊,里面放有几个瓷瓶。 李月终于进了殿门,他从入宫城到现在路上时间竟用去一个时辰。大殿内很空旷,立着一百多名太监、宫女以及带刀侍卫,气氛紧张而压抑,巨大的纱缦从高处垂下,在纱上零星缀着的一些彩结才提示人们今天是大年三十,李月随一名太监走上大殿,见迎面走来两名高大的太监,拖着一名极为年青的宫女出来,看服饰应属于最普通的一般侍从宫女,这宫女脸色惨白,紧闭着双眼,一颗泪珠从她的眼角慢慢流下(事后李月才知道,这宫女只是不小心摔了一只茶杯,被唐玄宗隐约听见,此时暴怒中的他不问缘由,立即喝令杖毙)。这时,那名太监让李月在此等候,自己上殿对另一名太监低语几句,那太监点头,掀开隔缦,到内殿去了。不一会儿,那名太监出来,低声让李月随他进去。在进内殿之前,李月又接受了一次搜查,方才最后进了唐玄宗的寝殿,寝殿内没有了侍卫,立着十几名嫔妃,还有一些伺候的宫女和太监,李月不敢细看,只略略一瞥,见最里面有一张极大的床榻,上面躺着一人,因被挡住看不清相貌,估计就是大唐皇帝唐玄宗李隆基了,高力士立在床榻一侧,低着头。在床榻跪坐着一妃子,体态微胖,但却肤若凝脂,白似霜雪,不用说,这就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杨玉环了。 李月上前依晚辈之礼参拜,此时他尚是白身,还没有资格行朝礼,但他是李隆基侄孙,这里又是内殿,所以行的是家礼。躺在床榻之上的正是唐玄宗李隆基,他的阵痛刚刚过去,现在只觉疲惫不堪,正闭目享受着爱妃的轻揉,高力士上前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皇上,李月来了。”李隆基微微睁开眼,见面前半跪着一名白衣年青人,他缓缓说道:“平身!”又对杨贵妃说道:“爱妃扶我坐起来!”高力士忙上前和杨贵妃一起,慢慢将李隆基扶坐起来,靠在软垫之上。 李隆基喘了几口气后,方平静下来,他看了看李月,笑着说道:“你是朕大哥的孙子,也是朕的侄孙,在这里我们是一家人,不用紧张,你站起来抬头让朕看看。” 李月依言站起,李隆基看后眼睛一亮,不由赞道:“好一个英武的少年郎,长得真象朕的大哥,也象朕年青的时候。”转头对高力士说道:“你说得果然不错!” 高力士忙低头回到:“奴才不敢妄言。” 李月听到皇帝的赞许,脸微微一红,却被那杨贵妃看见,吃吃地笑起来,对李隆基说道:“皇上,这少年郎果然可爱!”见爱妃笑颜如花,李隆基龙颜大悦,对李月说道:“孩子,听说你为太后祁福特地出家为道士十五年,也难为你了!你可有什么要求,朕一定答应你。” “孙儿没什么要求,如果一定有什么心愿的话,那就希望三爷爷赶紧康复起来。”李隆基见李月说得自然真诚,他心里有点感动,对杨贵妃说道:“朕大哥真有福气,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孙子,你看看朕的那几个孽子,唉!” “皇上不必叹气,其实皇上的几个儿子都很孝顺,尤其是琮儿,听说他在府内专设一坛,为皇上乞福。” 李隆基点点头道:“朕也知道,这点孝心他们还是有的。” 他又对李月说道:“听说你给高公公治过病,朕也是身体不适,请你来看看。” 李月微微一笑说道:“三爷爷的双脚是不是也和耳一样,透明如玉。” 李隆基闻言大惊,这时他的脚又开始剧痛起来,他猛然躺下,闭上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李月见状,从瓶中取出一丸李瑶特制的镇痛药丸,递给高力士说道:“服此药丸可镇痛。”高力士接过犹豫一下对下面的太监说道:“速去叫太医来试药!”这时,李隆基微微睁开眼睛说道:“不用了,快给朕服下。”高力士还是从药上掰下一小块,自己服下,待无异状后,才给李隆基服下。很快,李隆基感觉到疼痛慢慢消失了,他不由大喜过望,仿佛快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救命木板。这种阵痛刚开始时,每三天一次,每次持续一个时辰,近十天来,竟是每天都有了,从昨天开始,这种阵痛再没有规律,随时可能发作,每次都让他痛不欲生,在病痛的折磨之下,李隆基竟有了轻生的念头,而李月给他服的药瞬间便止住了疼痛,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他一下子坐起来,有点失态地抓住李月的手问道:“告诉朕,朕的病有治吗?”李月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治表容易,断根却难。” 这时,几名御医在刚才高力士的召唤下匆匆赶来,为首的就是太医令钱正源,今天轮他当值。 第九章 论毒 李隆基突觉自己失态,忙重新坐回龙榻,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问李月多要一些止痛之药。李月跪下对李隆基说道:“三爷爷,孙儿从小离家为道,不识朝庭礼仪,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三爷爷恕罪。” 李隆基点点头答应道:“朕就特准你以后在朝堂外用家礼面朕。” “多谢皇上!” 这时,太医钱正源上前跪下,“臣等来迟!死罪!” 李隆基哼了一声道:“你等来或不来,都是一样。” 钱正源吓得浑身发抖:“臣等这几日广阅医书,定会为皇上找出病因。” “等你们找出病因,恐怕朕早就去见先王了!”李隆基冷冷地说道。 “臣等无能,请皇上治罪!” 这时李月上前说道:“此并非病,非太医所能知,请皇上莫怪他们。” “那朕得的是什么?” “是毒!” “毒?”李隆基勃然大怒,“谁敢下毒于朕!” 钱正源忙说道:“陛下,臣等认为不是毒!确为一种慢性病。” 虽然李月出言帮他,但涉及专业,他却不肯让步,同时钱正源也有点瞧不起李月,年纪轻轻,懂什么?旁边的几名太医也点头表示同意钱正源的看法。 李隆基犹豫了一下,对钱正源说道:“朕病痛多日,你们开的止痛药却毫无作用,而月儿的止痛药却一丸见效,你让朕如何信你不信他,而且刚才他也说中了朕的病状。” 钱正源诧异,李月笑吟吟递给他一丸刚才给李隆基止痛的丹药,钱正源接过,仔细看了半天,又放点进口里尝尝,眉头紧锁。他又把药丸传与其他太医,众人辨后,均摇头表示不知。钱正源无奈只得向李隆基叩首道:“臣等愚昧,只知道这里面有丹参、川弓、木鳖子、白花蛇舌草四味药,还有一味药实在尝不出,不知是何种药物。”李隆基看了看李月,示意他说出来。 李月淡淡一笑说道:“还有一味药即是主药,此药是我师姐从西域胡人处偶然得来,听说是从一种果实中提炼而成,我大唐疆域内并无此果,此药有强烈的麻醉、镇痛之功效,我师姐一共也只制成十粒,可见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等虽为国手,也未必尽知天下之毒。” 说完把瓷瓶一并递给李隆基道:“去皇上的毒需要三次治疗,其中一共会再痛五次,这瓶中还有九粒,天下只有这九粒了,望皇上慎用!” “朕派人去西域问胡商多购一些就是了。” “非也,此药虽麻醉、镇痛有奇效,但副作用也大,久食会使人上瘾,普天之下只有我师姐才能去除它的毒性,只是我师姐已于前年仙逝,所以我说天下只有这九粒。” “月儿把如此贵重的药全给了朕,朕该怎样赏赐你呢?”李隆基听说此救命药如此珍贵,早就把它死死攥住,又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打算重赏李月。 “如果皇上有心,就把刚才的那个宫女赦免了吧!我看病之时,忌讳杀生。”李月淡淡地说道。 李隆基有点诧异,他在病痛中下令杖毙那宫女,现在早就忘了。高力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才明白。 “好!既然月儿有这个忌讳,那名宫女朕就赐给你了。现在朕意已定,就请月儿替朕医治!” 钱正源还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只得跪在一旁,脸上阴晴不定。李月见状,知道他心中不服,便对李隆基说道:“皇上可容我细细道来?” “准!” 李月看了看钱正源,笑了笑慢慢说道:“天下之毒,千奇百怪,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在九种毒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何为九毒,乃断肠草、鸩、番木鳖、鹤顶红、砒石、金刚石、夹竹桃、乌头及见血封喉。其中金刚石、夹竹桃、乌头为慢性毒药,其余均为烈性之毒,另外在这九毒之外,还有一些动物性毒药,如苗疆的盅毒、南诏的蛇毒等等。太医我说得可对?” “这些我自然知道!”钱正源没好气地说道。 “后来有炼丹士在这九种毒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各种奇毒,如牵机、蓝线,还有一些江湖中人炼制的所谓的独门之毒,也不过是一种或几种毒药的配合互融,配方及分量不同,中毒的症状和解毒之药也各不相同,但如果深知毒性,也未必不能配出。这就是一般医者所了解的毒理。我把这九种基础之毒称为毒之下品、把由此演化而来的各种机巧之毒成为中品。殊不知天下之奇,在这二品之外还有三种奇毒,可称上品,这却不为一般人所知。” 众人听得兴致盎然,连钱正源也被勾起了好奇之心。 见众人倾听,李月淡淡一笑说道:“世间还有三种毒,可称[精、气、神]三毒,其中以神之毒为最,它没有具体的毒物,表现形式也各不相同,比如我知道一种神之毒名为[妃子笑],它以笑为介,毒深入神经,让人大笑而亡。次毒称为气之毒,也和神之毒一样,表现形式也各不相同,比如在西晋时有一种毒叫[三秋],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意,它的介质却是一把剑,佩之则中毒,度一日如一年,三十日后即现老相,五十日后将心力衰竭而亡。神之毒和气之毒现在均已失传。最后一种精之毒,主要以精血为媒介,皇上中的就是这精之毒中的一种,叫[玉美人]。” 钱正源跪在一旁,脸色铁青,这精气神三毒,他确实闻所未闻,但李月却连皇上所中的毒名字都说了出来,由不得他不信,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那你可知皇上如何中的毒?”李隆基也精神一振,坐立起来:“是啊!朕何时中了这等奇毒?” “这[玉美人]之毒,顾名思义就是以人为介质,潜伏期一般为两年,皇上两年前有没有幸临过一名皮肤透明若玉一般的西域女子?” 李隆基想了半天也没有印象,他一生中幸临的女子实在太多。倒是杨贵妃想了起来,“啊!皇上,他说的是玉才人。”杨贵妃之所以记得,那是因为那玉才人是唯一一个皮肤可以和她相比的胡女。得杨玉环提醒,李隆基终于想起自己两年前确实是幸临过一名这样的女子,可惜一个月后就死了,他点点头对李月说道:“确有这样一个宫女。” “皇上,那这位宫女现在是否还在?”钱正源有点不甘心地问道。 “不用问了,这个女子必然在一个月后就死了。” “你如何知道?”李隆基心里害怕起来,仿佛那女子是个女鬼。 “那是因为那名女子本身就是一件毒物,她应该来自西域极远之处的一个小村落,那个村落的所有的人都是这样,体液中含有一种奇毒,和本村落的人可以结婚生子,以尽天年。但若和外人婚配,将毒传与对方,自己一个月后必死,而对方两年后毒将发作,最后全身将变得和玉石一般死去,那女子应该就是来自那个村落。” “那可有药除去此毒?”李隆基此时彻底相信了李月,他颤抖着问道。 “此毒若想根除,唯一的解药就是那女子的血液,出此之外,天下再无解药,否则也不会列为三大奇毒了。” 李月回答道。 李隆基心一下子冰凉,那玉才人已经死去两年,哪还有什么血,突然他又追问李月:“月儿适才不是说要替朕医治吗?” “皇上,我说若想根除,确实是没有办法。但若想控制它,不是我妄言,天下除了我,恐怕再无人可以办到!” “啊!那就拜托爱卿了!” “皇上,臣现在还是白身,不敢称当爱卿” “那容易,朕现在就封你为官,月儿想做文官还是武官。” 李月连忙跪下说道:“谢皇上恩,但请等给皇上医治以后,况且大唐自有其惯例,我想参加科举取得功名,届时皇上再封不迟!” “好!有志气,朕就等你科举的表现。” “另外,我父亲在太庙时有不当举动,望皇上恕罪。” “这事朕明白!你尽管放心替朕医治,朕决不亏待你的父亲。” 就在当晚,李月运用无上的内力配合碧心丹替李隆基拔出了部分毒素,李隆基的双脚开始转为灰色,李月明言,三日后将拔第二次,其间要痛两次,可用药丸止痛。 忙完后已近一更,李月便歇在了宫中。 第十章 朝会 天宝十二年元旦,每年一次的新年朝拜在大明宫含元殿内举行,往年都是在太极宫的承天门进行,但皇帝临时改变计划,今年的新年朝拜改在大明宫含元殿内进行。含元殿,它是大明宫第一大殿。也是当时整个长安城中最宏伟的宫殿,它修建在龙首原上,殿基高四丈多。殿前东西两侧建有向外延伸的阁楼,东名翔鸾阁,西名栖凤阁。殿阁之间以回廊相互连接。唐李华《含元殿赋》描写说:“左翔而右栖凤,翘两阙而为翼,环阿阁以周墀,象龙行之曲直。”含元殿的作用和太极殿相似,它与丹凤门配合是举行“外朝”的地方,每至元正、冬至,皇帝则临此殿听政和举行朝会。所谓“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就是描写当时含元殿大朝会的盛况。含元殿南去丹风门四百余步(约588米),东西广五百步(约735米),殿庭极为宽阔。由于它高高地屹立于龙首原南沿之上,殿基高出地面四十余尺,为了百官朝见的方便,于是在殿前修建了二条平行的斜坡砖石阶道,共长70余米,每遇朝会,群臣即由此两道而上。这两条阶道由丹凤门北望,宛如龙生而垂其尾,极为壮观,故称为龙尾道。龙尾道的修筑更加映衬出了含元殿的高大雄伟,但也因这条道坡长阶高,成为年边大臣朝见之畏途。大中十二年(858年)正月,宣宗在含元殿卜尊号为“圣敬文思和武光孝皇帝”。当时太子少师柳公权年已八十,从坡下步行至殿前,力已委顿,误听封号为“光武和孝”,结果被御史弹劾,罚了一季俸。 巳时正,已经在寒风中等了近一个时辰的群臣们开始由丹凤门鱼贯而入,凡在京正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参加新年朝拜,群臣分文武两列,走在文官最前面的是代右相杨国忠(原右相李林甫在去年十一月病重),紧随其后是左相陈希烈,然后是中书令韦巨源、尚书右仆射杨再思、门下侍中韦见素、张倚、三省下诸职、翰林院学士、集贤殿学士、六部各尚书、侍郎、九寺、五监、太子府诸官。武列中先是李氏诸王再是十六卫府和东宫六率府的各大将军。文武群臣共数千人,立于殿前。 巳时一刻,三声钟鸣,皇帝仪仗开始从后殿进入,唐玄宗携杨贵妃以及太后在众宫人的簇拥下先后入坐,群臣叩拜行朝堂大礼,天宝十二年正式拉开了序幕。 新年朝拜后皇帝正式接受李林甫辞尚书左仆射及右相之请,封其为晋国公赐千户,奴婢十房,庄、宅各一区。封杨国忠为吏部尚书兼右相,并准其于尚书省录官。另外封赵王李郁为国子监祭酒。命各地于花灯节后开始乡试,五月开进士科。又受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及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和朔方节度使安思顺之请,命于二月初一开武举,以揽天下将才,且明诏天下:“无论王侯工商,唯勇者取。” 另着诸王赴各军镇,代表天子劳军,郢王李瑛赴朔方、甄王李琬赴范阳、仪王李璲赴河西、寿王李瑁赴陇右、光王李琚赴剑南。 李月因夜深,被唐玄宗留于宫中,他天明醒来时,发现身边坐有一名宫女,正伏床而睡,李月坐起,那宫女随即被惊醒,忙上前服侍,李月认出她就是那名险些被杖毙的宫女。宫女见李月有点惊异地看着她,忙跪下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愿做牛做马以报大恩。”李月忙把她扶起:“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昨日为何被处罚?” 那宫女闻言垂泪答道:“奴婢在宫中叫冬雪,俗家姓柳,淮南道扬州人,家里开一茶铺,父母已逝,一直和兄嫂居住,去年被选入宫,昨日因我给花瓶换水,失手打碎花瓶,惊扰了圣上,被喝令杖杀,多亏公子救下,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愿做牛马相报。” “你是扬州人,我放你回家,可好?” “公子若不收我,那为何还要救我,我大嫂是极刻薄之人,我就是被她献出,公子若让我回去,我就死在公子面前。”李月见她是个性烈之人,便不再勉强,点头允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给你改名[含烟],你看如何?” 那宫女大喜,跪下给李月叩了三个头说道:“奴婢现在就叫含烟,愿一生服侍公子。”李月听她话中有话,又见她容颜俏丽,脸上不禁一红,忙岔开话题,“不知我何时可以出宫?” 含烟忙说道:“今早高公公专门来说过,公子醒后随时可以出宫。” 在宫人的引导之下,李月出了皇宫,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给母亲请安后,便来到自己的房中,一进房门,就看见赵绿敏站在房内,脸上有些不高兴,李月知道她一定是为含烟的事情生气,忙把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一相告,赵绿敏听说含烟是被李月从死神手里救下时,她怒气稍敛,似笑非笑地问道:“你难道不知皇上赐你一女子是什么含义吗?”李月摇头说不知,其实他知道,皇上赐的女子最差也是要做侍妾的,没人敢把皇上赐的女人当作奴婢使用。赵绿敏笑着说道:“我猜你其实也明白,说吧!你准备怎样处置她?” “我想把她交给母亲,上次她把盼月给了我,身边正缺一人。”李月忙说道。 赵绿敏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吧!我已经和她谈过了,她也是苦命的人,不要难为她了,我也知道,大凡有些成就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这是古制,我也不想你逆潮流而行,但有一点,你的妻只能有一人,所收的妾必须要先经我同意才行,李郎,这样可以吗?” 李月见赵绿敏满脸娇嗔,心中一荡,一把抱住她,在她耳旁低声说道:“一切都听你的。”赵绿敏突然被爱郎抱住,脸上娇羞无限,想推开他,可是浑身酸软无力,又听爱郎在自己耳边低语,一时情迷意乱,她伏在李月的怀中,半晌才抬起头来幽幽地说道:“李郎,我把一生都托付给你了,你可别辜负我啊!”李月心下感动,他抚摸着赵绿敏的头发,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均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之中,良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分开,赵绿敏对李月说道:“那柳含烟也才十七岁,就暂时委屈做一阵子婢女吧!先和盼月一起服侍你。”话还没说完,李月就吻上了赵绿敏的樱唇,赵绿敏刚想到“冤家”两个字,就只觉天旋地转,迷失在李月浓浓的男子气息之中。 当李月和赵绿敏坐下后,李月就把自己以前的一些事情讲给她,讲到青藏高原遭遇到狼群时,赵绿敏吓得脸色苍白,紧紧地抓住李月的手。讲到铁骑堡万大小姐的矫情时,赵绿敏再也忍不住,伏到李月的怀里吃吃的笑。经过这次波折,两人的关系终于突破了那种因相处时间不长造成的尴尬,变得真正亲密起来。 当天夜里,赵王府再次大摆酒席,今天是元旦,但酒席真正庆贺的却是李郁当上了国子监祭酒, 尚书省礼部的‘国子监‘、门下省的“弘文馆”和皇太子的“崇文馆”并称大唐王朝的三座最高学府,国子监祭酒为国子监的最高官员,从三品,加上长子李照为弘文馆详正学士,这样父子两人都掌管着大唐的最高学府,李郁虽贵为王爷,却是个闲职,他不是皇上子嗣,所以可以任一定的职务,比如濮阳王李彻任宗正卿。 李郁从高力士的口中得知,自己能得官还多亏了儿子李月,他才开始真正重视起这个学道十五年的儿子,自己做光杆王爷数十年,却在李月回来几天后,一切都开始改变了。李郁想到了当年长虚对自己说的话,想到了百年前的星空异相,他看着自己的八个儿子,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第十一章 密谋 天宝十二年元月初二清晨,这注定将是一个改变大唐历史的早晨,就发生在一向默默无闻的赵王府内。在赵王府的密室内,赵王李郁、长子李照、李月三人正进行着一次秘密会议,后来大唐帝国的许多历史走向,都是在这次会议中明确下来。这是李郁被封赵王以来,首次的秘密家族会议。太后由于年事已高,没有参加这次会议。 赵王李郁首先把当年父亲与李隆基的恩怨,简单地告诉了两个儿子,他最后说道:“就因为我也是皇位继承者之一,所以这几十年我一直忍隐,以免惹起上位的猜疑,但事实上他一直在戒备于我,所以这四十年来我一直被打压。或许是皇位的争夺战已经转移到了他的儿子之间,他不再认为我是个威胁,所以才把我重新用起,我这次被任命为国子监祭酒,照儿你是怎么看的?” 李照一直在沉默地听父亲的讲述,过去的恩怨,他曾从母亲口中多少有点耳闻,他从来被认作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在弘文馆详正学士这个职位上一呆就是六年,和他一起被任命的人,或已经被提升、或平调到了实权部门,只有他没有半点动静,一些资深的官僚都认为随着礼部尚书秦汉的退休,李照很可能就会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呆到老,大家都知道,其实李照任这个官职只是皇上的一个敷衍,并不是真心任用,李照心里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些年他一直谨小慎微地工作着,只要稍微犯错,很可能就被人参掉官职,在他看来,皇位离他实在太遥远,根本就不可想象。但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梦却没有一个人明白,他不止一次梦到自己穿着龙袍坐在九五之尊的皇位之上,醒来后只能叹口气,把这个梦忘掉,穿上五品的朝服,去弘文馆做每天都一样,平淡而无聊的工作。 李照见父亲问他,他想想说道:“我觉得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小月能治他的病,作为一种恩赐。另一个原因是这件事发生在李彻禀报太庙事件的第二天,我觉得皇上是在间接警告郯王李琮,看来皇上是不想让皇位之争再起波澜。” “我同意大哥的第二种看法,我给他治病,那只是表象,他真正的目的是在平衡几个儿子间的势力!”李月接口说道。 “你们都看到了问题的实质,确实让为父欣慰,实话告诉你们吧!为父真的不甘心啊!” 李郁站起来踱了几步说道:“自古以来,嫡长子继位是惯例,虽然前朝也例外,那也是事出有因,我父王贤良恭谦,一向名声上佳,却落得含恨而亡,我若碌碌一生,将来让我如何去面对父王。月儿,当年长虚道长给我说过,你是应天象而生,或能改变为父的命运,自从你回来后我们家开始有了变化,为父想问你是如何打算,这里只有我们父兄三人,你尽管直言!” 李月听罢,微微一笑说道:“就是父亲不找我,我也会找父亲说的,实不相瞒父亲和大哥,我手上已经有了一万铁骑兵。” 李郁、李照听罢大吃一惊,同时问道:“你哪里有一万铁骑兵?” “就在西北天祝县,”李月就把当年吴昊三人的事细细说给了父兄。听完李月的介绍,李郁、李照对望一眼,心里开始振奋起来,想不到小月居然早就开始了筹划。这时李月接着说道:“我现有上中下三策,可供父亲和大哥参考。上策是我现在就刺杀李隆基,趁朝局大乱就中取事,不过这样一来,天下肯定大乱;中策是慢慢筹划,夺取大权后再图大位;下策是待安禄山反后,我们退居天祝县,以它为基地再图大事。这三策不知父亲怎样认为?” “上策太急,且容易祸害天下苍生,下策又太缓,变数也大,我看中策可行,想必月儿心里已经有了谋划,说来给为父听听?照儿,你认为呢?” 此时李照的心开始动起来了,潜伏在内心深处的**开始发芽,但他却是个慎重的人,深知此事相关重大,一个不妥就有灭门的危险,所以他思考了很久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千万别妄动,以免祸及家人。” 李月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也倾向中策,那我就来讲讲我的计划。”李月喝了口茶,徐徐说道:“从现在皇位继承情况来看,虽然李亨已立为太子,但决不意味他一定可以笑到最后,他的太子之位不稳,随时可能被废,皇上当时立他,也只是权益之计,这一点大家都明白,所以都在暗中发展势力。现在看来,一共有四股比较大的势力,太子李亨、郯王李琮、寿王李瑁还有永王李璘,这四股势力中现在数郯王李琮为最大,他有几个兄弟的支持,更关键是他得到了杨氏兄妹的全力支持,这才是最重要的。太子李亨的人脉较广,又有太子的正统地位,宫里有高力士的支持,目前势力和李琮旗鼓相当。至于寿王李瑁是前宠妃武惠妃的儿子,一向得到李林甫的支持,本来最有希望,但李林甫一死,杨国忠必然会铲他的地盘,在加上贵妃的因素,所以我并不看好他。至于永王李璘,一般人都不看好他,其实我认为他才是今上真正想立的太子,至于原因我不想多说,如果安禄山今年造反,今上必定会派他领军平叛,得到军中的支持,这才是真正的实力。不过今年安禄山不会反,而我就不会再给他机会了,我想先问问父亲,我的分析可对?” “太子李亨、郯王李琮、寿王李瑁这三人都分析得很准确,不过永王李璘这却是大家都想不到的,听月儿的意思,月儿可是想从军方入手?”李郁问道。 “是的,只有夺取军权,才是真正的保障,自古帝位之争,哪有不流血的?”李月冷冷地说道。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郁、李照心中同时一凉,他们才猛然发现了李月冷酷的一面,他们面面相对,心里骇然。 “目前谁也想不到我们赵王府,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父亲和大哥可以利用手中的职权,广交文人,以博贤名。至于皇位之争,父亲和大哥决不要沾边,由我来操作,让他们去斗,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倒要看看,看谁笑到最后!” 李照点点头说道:“我赞成小月的想法,我们要尽量低调,多多培养自己的学生,还有今天我们说的话,切不可外传,包括母亲和其他几个弟弟,因为他们已经卷进了皇位的斗争中了。” 李郁却没有说话,刚才李月突然表现出的冷酷让他心里难以平静,他虽然也想登位,但也只是想从正路登位,压根就没想过流血,不过他也知道,不流血的话,那个位子哪里会轮到他,这一点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若得位以后,自己继承人的安排问题,他决不愿意父亲的悲剧在自己儿子身上再一次发生。于是他慢慢说道:“照儿的话,我赞成,但有一件事我想说在前面,我若得位,这太子之位是照儿的,月儿你必须表态。” 李照一听心里顿时紧张起来,父亲的这句话,终于肯定了自己是他的继承者,不管是赵王之位还是将来有可能的皇位,但不管是什么,弟弟的态度确实是至关重要的,他紧张地看着弟弟李月。李月淡淡一笑说道:“我大哥的位子,谁敢动它,我必杀之。” 李郁、李照闻言一齐大喜,李郁说道:“你若能支持你大哥,我将来必封你到最富庶之地去为实权王,照儿该你表态了!” “兄弟合心、其利断金,父亲的话就是我的话,我若违誓,天诛地灭!” 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第十二章 聚会 在那次密谋后,李郁第二天又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对象是所有的妻妾和儿子,太后因着凉身体不适,留在了宫中静养,没有回到赵王府。在这次会议中,李郁正式宣布李照为王位继承者,为照顾其他儿子和诸妾的情绪,他同时宣布如果将来他去世后,家产可平均分为八份,每个儿子各一份。此言一出,除老二李朗外,其他几个儿子都大喜过望。李朗嫉恨的看了李照一眼,低下了头,这个家里本来论朝中的实权,就算他的工部主事了,还有寿王的支持,本来这个王位很可能就是由他来继承,可是现在父亲做了国子监祭酒,所以就趁热打铁,宣布了王位继承者,他不禁有些怨恨起寿王来,当年答应他的事情,如今根本就做不到,看来应该把宝押到郯王那边才对啊!李郁宣布完后,见大多数儿子都支持,心里顿时一块大石落地,这件事困扰了他很久,今天终于解决,不过还需报宗正寺备案,得到皇上批准后才算最后定论,但根据惯例,皇上一般都会尊重各王爷的自主决定,果然,在过了十五花灯节后,唐玄宗很痛快地批准了李郁的申请,李照正式成为赵王世子。 下午,李月应诏进宫,今天是他给李隆基二次拔毒的日子,经过第一次拔毒后,李隆基身体轻松了很多,其间果然痛了二次,但即时服用了李月的止痛药后,都躲过了发作时剧痛折磨,其实李月的止痛药成分就是后来的鸦片,鸦片原产于南欧及小亚细亚,后传到印度、阿拉伯和东南亚等地,由罂粟果内乳汁经干燥制成,为棕色至黑色的干膏状块,有特殊气味,药用鸦片为粉末状。在七、八世纪时,罂栗由阿拉伯商人带入中国。唐玄宗时罂栗还没有传入,长乐曾随胡商到过波斯,在那里偶然得到一些罂粟果,带回方寸山后李瑶从中提炼出了鸦片,用来入药,后来李瑶发现了鸦片的毒性,便毁掉了所有已种植的罂粟,仅留下少许制成止痛丹丸和麻醉剂,李月在给李隆基止痛时说只剩十丸,其实不然,他还有数瓶近一百丸左右,另外还有不少麻醉剂,这些是他准备将来用在军中的。 经过李月的第二次拔毒,李隆基的双脚由灰色再次淡化成浅灰色,李月告诉他,五日后再拔第三次就可以恢复本色了,其间会再痛三次,不过已经没有那么剧烈,即使不服止痛药也可以挺过。 李隆基心里非常高兴,由于已经和李月说好,武举后在封他官职,所以李隆基便平调李月大哥李照为户部度支郎中,掌管天下租赋(这是因为有御史反映其父为国子监祭酒,父子不可同任类似职务,以避嫌),另外再赐李月银万两,缎五百匹。 大年初五,李月单身一人来到长安聚仙楼,即墨已和卞奇赴终南山取李月的天墨戟去了。聚仙楼位于长安东市,东市和西市一样都是唐长安城的经济活动中心,也是当时全国工商业贸易中心,还是中外各国进行经济交流活动的重要场所。这里商贾云集,邸店林立,物品琳琅满目,贸易极为繁荣。东市的面积约为1400亩。市的四周,每面各开二门,共有八门。市周墙处大街的东、南、西、北三面均各宽六十丈,这一宽阔街道的效用是便于商业运输和市民入市前车马的停靠。东市由于靠近三大内(西内太极宫、东内大明宫、南内兴庆宫)、周围坊里多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第宅,故市中“四方珍奇,皆所积集”,市场经营的商品,多上等奢侈品,以满足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的需要。而西市则距三内较远,周围多平民百姓住宅,市场经营的商品,多是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西市商业较东市繁荣,是长安城的主要工商业区和经济活动中心,因此又被称之为“金市”。 李月走进聚仙楼,见大堂内人头拥动,热闹非常,大多都是朋友间新年聚会,聚仙楼共有四层,两个大堂,上百间包厢,李月这才想起忘了问杜甫聚会时具体的房号了,还有具体的时辰。李月苦笑一下,正要离去,突然酒楼内有人在叫他,他寻声望去,发现竟是自己的大哥李照在叫他,李照调到户部,手握实权,一班新旧同僚都在打他的秋风,李照因出来小解,正好看见弟弟李月,不容分说就把他拖进了包厢,若不是自己的弟弟,这等肥缺怎可能轮到自己。李月进了包厢,见里面约坐了二十几人,还有两个卖唱的歌女,众人都已经喝得面红耳赤,其中还有赵绿敏的大哥赵陶。李照向众人介绍自己的弟弟,在大家一片好评声中,李月先被灌下了三杯,就在这时,李月听见隔壁几个人的谈话声,聚仙楼的一般包厢间是用纱或薄板相隔,彼此间很难隔音,况且李月的听力异于常人,他听见有人在叹气地说道:“由这杨国忠选官,那更轮不到我等,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报国,真让人心寒!不如离去。” “我也准备离开京城,太白兄欲何往?”一名男子说道。 “我也不知,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倒是子美,你的家小众多,很是麻烦啊!” 李月心中一动,他听出其中一人正是杜甫的声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月忙向众人告辞,又给大哥讲了讲情况,离开包厢,来到隔壁便推门而入, 进了门,见房内坐有三人,皆停下酒杯惊异地看着他,还是杜甫先认出他来,忙上前拉住说道:“小友终于来了,我那天忘告诉你具体房间,还怕你来了找不到呢!来,我先给各位介绍介绍,这是我新交的朋友李月,赵王的小公子,不瞒几位,这次我做东的银子还是李公子周济的呢!” 杜甫的两位朋友忙向李月见礼,杜甫正要向他介绍,李月却笑着对一人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太白兄,我们果然又见面了。”那人正是李白,自天宝五年进京后,虽然名声大噪,在官场上却因戏弄高、杨二权臣,一直不得志,至今依然是白身,他见李月认识他,心中却想不起来,只因初见李月时他尚是少年,且已隔七年,所以李白早已忘记。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李月笑着说道,李白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那个小道士!多年不见已经长这么大了,原来还是一名皇家子弟。” “太白兄,你们认识?”杜甫有点惊讶的问道。 “七年前在蜀道曾有一面之交,颇为投缘。” “原来是这样,今天可痛饮几杯了。来!来!李月小友,我再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边塞诗人高适高达夫,你可曾耳闻?”杜甫又向李月介绍另一人。 李月久闻高适大名,此时得见,不禁欣喜非常,他长施一礼说道:“原来是与岑参齐名的高先生,小子久仰大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小友过誉了,不妨也称我为兄。”高适忙回礼说道。 四人又谦让一番,分别入坐后,杜甫给李月满上一杯酒,李月各敬三人一杯。 喝了一会儿后,李月问道:“适才我在隔壁听三位胸中似有不平,好象有离京之意,为何?” 闻此言,三人均沉默了,李月见状忙笑着说道:“小子唐突,自罚一杯。”杜甫苦笑一声说道:“小友说得其实并不差,我等报国无门,均心灰意冷,确有离京之意,但又心不甘!”这时,李白举起一杯酒吟道:“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好一个直挂云帆济沧海!”高适赞道,说完他也击杯吟诗和道:“ 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且凭天子怒,复倚将军雄。 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日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 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 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 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 吟罢,三人一起投箸大笑。 第十三章 乡试 沉默了一会儿,李月对三人说道:“我倒有一去处,不知三位可愿屈就?” “愿闻其详!”李白和高适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 “此去往西,近吐蕃处,有一县,名天祝县,县令已近七十,高兄可愿先为县丞,适应一年后,再为县令?” “李月兄说的可是钱增益那个县?” “正是!高兄也听说过?” “我闻那天祝县本是马匪横行,民不聊生,三年前钱增益做县令后,组织乡勇剿匪,短短几年,便气象一新,成为西北大县,商贸极为繁盛,只是听说这县和高力士有关,李月兄如何能做主?” “实不相瞒,这天祝县和我有关系,我曾给高力士治病,所以他替我罩着此县,前日,钱增益还来信说他年事已高,力不从心,让我另选贤者,今日和高兄投缘,不知高兄可愿暂曲身为一县令?” 高适闻言站起来躬身答到:“愿为李兄效力!”他是聪明人,如何不知李月的意思。李月请高适坐下,又笑着对李白说道:“太白兄可愿从军?” 李白微微一笑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那天祝县剿匪之兵,名为乡勇,实为军队编制,隶属平凉折冲府,但却不归其管辖,自成体系,军中为我的三个兄弟掌控,现军中尚缺一行军司马,不知太白兄可有兴趣?” “军中可禁酒?” “平时不禁,但战时禁。” “好!只要不禁酒,我愿一行!想不到当年遇到的小道士,居然成了我的主公,人生际遇竟奇妙如斯。” 李月见二人均爽快答应,心下高兴,他又对杜甫说道:“子美兄,我父亲处尚缺一名幕僚,不知子美可愿屈就?” “能给国子监祭酒做幕僚,交天下贤俊,我愿足矣!”杜甫穷困潦倒,如何不肯。原来李郁前日曾给李月说过,他尚需一名幕僚,让李月替他留意,当时李月就想到了杜甫,所以今天他来酒楼的主要目的就是找到杜甫商量此事。 三人前途皆定,心中大快,便开怀痛饮起来,分手时李月取出刚写的信及五百两银子旅费交给高适和李白,杜甫和二人依依惜别。李月又取出五百两银子交给杜甫,让他安顿家小后即来赵王府。 天宝十二年春,高适任天祝县县丞、李白任铁骑军行军司马、杜甫进赵王府做了幕僚,李郁怕引起李隆基的猜疑,便同时荐他做了九品的右卫率府胄曹参军。 五日后,李月最后一次给李隆基拔毒,经过三次的医治,李隆基终于恢复原来的肤色,不过李月告诉他,这仅仅是把毒压制住了,若纵欲无度,毒极可能复发。但李隆基并没有听进去,若再发,就宣李月来好了,心情大好李隆基命举国欢庆,迎接花灯节。 天宝十二年的花灯节注定是属于李月和赵绿敏的,就在一年前的花灯节,他们相逢于金陵,所以每年的花灯节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有特殊的意义。但天宝十二年的花灯节对于广大的莘莘学子来说却毫无意义,因为就在正月二十,将是乡试的日子。 唐朝的科举分为常科与制科两类。常科每年举行,制科则是皇帝临时设置的科目。常科名目很多,依据应举人的条件和考试内容分为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书、明算等科,但天宝以后秀才科便已名存实亡,天下举子皆从进士与明经科考。 乡贡是指通过府试、州试的人,又称举人;考头名的称解元。通过朝庭尚书省的省试者称为进士及第,考头名的称状元,其余分甲第和乙第。唐朝的新科进士授予的官职远较后代进士低微。例如,唐朝秀才科上上第授正八品上官职,明经科的上上第授从八品下官职而进士、明法两科,甲第授从九品上;乙第只能当最小的官从九品下。著名诗人王维考中状元后当的太乐丞,就是从八品下的小官。因此,唐朝的科举类似于现代的基层公务员招考,正月二十是各州府乡试的时间,省试的进士与明经科则在五月举行,另外在二月初一开武举,主要内容为弓马、搏击。 长安的乡试为全国规模最大,整个京兆(即长安地区)约有三万余人参加,由于赵王李郁已荫李照和李朗(唐制有照顾子女的制度,名[荫],皇帝、皇后的直系亲属,一家荫两个孩子;一、二、三品官家,只能在指定的两个孩子中荫一个;而五品官家,只能荫及一人,而这个人还必须是上边指定好的),所以今年李郁家有两个孩子要备考,分别是李耀和李月,李寒已于前年通过,今年将直接考进士科。李月本意只考武举,但其父亲和大哥则坚持要其也参加乡试,李月见乡试和武举时间上并不冲突,便答应下来。由于乡试和武举只隔十日,所以长安城街头走满了身着儒袍的书生和全副武装的武人,煞是有趣。 唐代的乡试条件较后世宽松,无论门第身份,只要能证明身家清白皆可报考,也没有明朝以后的要先取得秀才资格才许报考乡试,在唐代,乡试就是初级考试,若是三大学府的学生(国子学、弘文馆、崇文馆)只要能通过学府自身的考试,那就连乡试都没必要参加了,直接参考省试。 正月二十,各地的乡试陆续开始,长安地区的乡试由于规模浩大,故借用了三大学府的场地,由 新任京兆尹杨国忠(他虽为右相,但身兼四十余职,京兆尹就是其中之一)亲自主持,但杨国忠只是挂名,乡试的具体操办则由京兆少尹崔光远负责。 一大早,王妃便命管家王强率十几个家人护送李寒(李寒是国子学生徒,本可以不用参加乡试,但因其父李郁当了国子监祭酒,为避嫌所以特地参加乡试)、李月去考场,赵绿敏亲自给李月带上了护身符,祝他一帆风顺。辰时正,各考生验明身份入考场,李月兄弟考场在崇文馆,周围考生均是贵族子弟。辰时三刻,考试正式开始,李月把试卷开封,见有两题,一个是帖经,即默写《尚书》和《仪礼》中的各一段;另一题为策,《试述大唐地域对政治的影响》。两题中可任选一题。今年的出题者为京兆少尹崔光远,此人为进士出身,但有胆识,好游历四方,对大唐地理极为熟悉,鼓励学子们[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但在唐玄宗后期,整个国家都处在一种安逸享乐的大环境中,所以选策论一题的考生寥寥无几,三万考生中仅十数人而已,因为《尚书》和《仪礼》是唐时的基本教材,几乎人人都学,况且这是乡试,目的是获得举人资格而非名次,从慎重的角度上考虑也没有人愿意冒险选偏题,一旦不合主考官的意,就会得不偿失。 李月选的是策,《尚书》和《仪礼》他五岁就能倒背如流,不过他不喜欢,“成大事者,焉能闭门造车!”他略一思索,提笔写道:“世有围棋之戏,或言是兵法之类也。及为之上者,远其疏张,置以会围,因而成多,得道之胜;中者,则务相绝遮要,以争便求利,故胜负狐疑,须计数而定;下者,则守边隅,趋作罫,以自生于小地,然亦必不如。 我观天下地势,宛若围棋,关中、河北、东南及四川为四角,山西、山东、湖北和汉中为其四边,中原则为其中央腹地也。上九域为兵家必争,自古天下兴亡,无不兴于此,亡于斯。此为大势。 古人又云:“山川都会”,意为取高山之险为屏障,借川河之便为地利,退可固守、进可长驱, 如关中之地,北倚秦岭、南靠巴山,以潼关为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固守若金汤也;然又临黄河、渭水,借舟楫之便可通全国。此可称为中势。……” 五日后,乡试发榜,第一名解元杨儇(后为天宝十二年进士科状元及第),第二名李月,李月兄李寒得一百五十二名。本来崔光远点的第一名是李月,但交杨国忠复核时,他却不同意,理由是五经才是正统,第一名者必须取五经之人,崔光远无奈只好把第二名杨儇扶正,但杨国忠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李月是他盟友郯王李琮所恨的李郁之子,而且和他的政敌之一高力士又有一定关系。(唐朝考试,试卷不糊名,以便主考官考察考生平时的言行) 消息传到赵王府,赵王府全家欢庆,李月、李寒果然不负家人的期望,顺利过关,尤其是李月,崔光远亲自到赵王府来说明李月没有取得第一的原因,同时也很想结交李月,他的军事地理之论让崔光远慨然叹服,遂起敬才之心。从此后,崔光远常来赵王府,最后终于成为了李月的心腹。 第十四章 争刀 乡试结束后,各考生陆续返乡,考中者欣喜、落榜者失意,世间百态无不如此。随着长安城内读书人的退场,武人的陆续增多,初春的气氛变的肃杀起来。 这天,在长安西市中的武器街上,人头拥挤,无数的武人都在寻找自己称心的武器。这时,街口处走来几个人,走在前面是两个年青人,后面则跟着几个武师打扮的家人,他们在各个武器作坊里寻找着,象是想买什么,却买不到。他们正是李月和其三哥李严,李严现调到北衙禁卫下任一名果毅都尉,协助统帅一府约一千名士兵,今天他特地陪李月来买东西。李月在参加完乡试后就开始准备十日后的武举了,武举是在读书人省试的基础上专为习武之人专设的一项功名考试,虽等同于进士科,但地位却低很多,中举后的职位安排也要明显低于进士,一般不被国人重视,由武则天设立,考试没有惯例,一般二、三年考一次,今年是应几位节度使的联名请求而开考的,考试内容为弓箭、马术、兵器和马上搏击,其中弓箭和马术、兵器属于初试,三中可选二应试,如南方人不善骑马,多放弃马术一项,积分通过者可以参加复试即马上搏击,马上搏击类似现代足球的世界杯赛制,先是小组赛,小组第一名出线,出线者则算中举取得功名,但想获得好的军职则需参加下一轮的淘汰赛,然后是第二轮淘汰赛,数轮淘汰赛后最后四名进入半决赛,获胜者参加最后的决赛,每一轮都须重新抽签决定对手,最终的胜者就是本届武举的武状元。参加武举的大多是一些富家子弟和职业军人,有普通士兵同时也有很多想镀金的中层军官。 李月用的弓是自制的黑龙弓,就是用那条恶蛟的角和筋制成,没有千斤之力是拉不开这张奇特的弓的,而一般的木身铁头箭太轻,无法适应黑龙弓的要求,所以今天李严就是陪李月来东市的各武器作坊里来寻适合的箭,由于唐朝的武器作坊基本上都是官办,都是按一定标准制作的,所以李月他们很难找到非标的箭镞,找铁匠打制时间上又来不及了。见找了十几家均找不到合适东西,李严便对李月说道:“我还知道两个地方,应该有小月要的物什,跟我来。” 李月跟着三哥离开了传统的武器街,绕过两个街区后来到另一条商业街,这里主要经营的是各种铁器,以农具居多,李严带着李月走进一家较小的铁器铺里,一名伙计笑着迎上来问道:“各位客官想要买点什么?”李严笑着拿出一张铁牌,那伙计马上严肃起来,走到门口向左右看看,然后对李严低声说道:“最多只能进两人。”于是李严就让随同来的卞奇和即墨以及其他三名武师到外面去闲逛,半个时辰后再来(卞奇和即墨已经从钟南山把李月的天魔戟和黑龙弓运回长安),李月又掏出一百两银子递给卞奇,让他给大家随便买点东西。众人离开后,伙计在店内打开一后门,让李严和李月进去,进去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空气有点潮湿,李月感觉到是在地下,李严笑着解释道:“这确实是在地下,这里是长安城有名的地下武器交易所,不是官办性质的,是私人所开,后台是兵部侍郎李麟,这种地下武器交易所,长安城一共有两家,这里是最大的一家,一般市面上找不到的东西,在这里基本上都有,这长安城也奇怪,不管是什么,真正的好东西都不是在正常的店铺里。” “这是为何?”李月奇怪的问道。 “逃税吧!敢于逃税的的人都是有背景和后台的,这样的人也不屑经营一般的物品,以后你就会慢慢知道!” 李严和李月边走边说,很快就走到尽头,这里有一扇大门,门口有两名壮汉把守,李严又给他们看看铁牌,壮汉就开门让他们进去,走进大门李月发现里面是一个极大的厅,虽说是在地下,但通风却极好,大厅里布置得简朴而大气,沿墙的架上摆着各种兵器,大多是名家打造,每一件兵器旁都站着一名伙计,在中央有一张大桌,桌上摆放着几本厚厚的册子,李严告诉他,有很多东西都不在此处,只编篆了目录,看中了自然会有人送来,李月所想要的东西肯定是在册子里找。大厅里的人还不少,甚至有点热闹,看来这个地下武器交易所的入口不止一个。李月先不慌看册子,他沿着墙一件一件兵器看去,和上面店铺所卖的东西确实不同,这里的各种武器首先打造很精细,手感也很好,其次刃口都是用精钢打制,不容易被砍缺,而且普遍很锋利,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这时李月在墙角看见一把宽背长刀,式样古朴,刀鞘简陋,可能长时间没人看,上面积了些灰尘,李月心中一动,他想起即墨的刀上次在酒店护马时砍坏了,就想给即墨也找把新刀,他见这把刀外壳简朴,很是适合即墨的胃口,便走了上去,守在这把刀旁的是一个有精无神的年青伙计,可能是鲜有人问津的缘故,他也懒得理会李月,李月上前拿起刀,轻轻抽出,见此刀并不明亮,却冷森森的寒气逼人,李月知道这是把宝刀,便问那伙计:“这把刀多少钱?” 那伙计见李月真想买,立刻来了精神,回道道:“客官好眼力,也好运气,这把刀原价一千两银子,现在掌柜嫌它占地方,只要二百两银子就可以了。”“好!这把刀我要了,帮我收起来!”李月刚要掏出银子,这时旁边有一人大声说道:“这把刀我也要了!”说完把两大锭银子递给伙计,伸手要去取那把刀,李月一楞,随即明白是有人要和他争刀,他不禁有些微微动怒,这把刀摆在这里这么久都无人问津,自己要买时却来争抢,明显是看到了自己拔出时的刀样,李月伸手拦住,回头一看,见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胡人,身材高大壮实,额上的一个刀疤表示他应是个军人,旁边还有一人,和他一般打扮、一般身材,相貌也为颇相象,看样子两人应是兄弟。李月冷冷地说道:“对不起!这刀我已经先要了。” “我知道!可你还没有办手续,这刀就还不算是你的。”那大汉也不甘示弱地说道。 李月轻轻一把从伙计手中夺过长刀,一推伙计,“带我去办手续!” 两名胡人兄弟一左一右将李月拦住道:“把刀交出来,否则让你爬出去!”那伙计看了看三人,有点为难,便站在那里没动。见这里起了纷争,开始有人围了上来,这时李严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他已经帮李月找到了一种用全精铁打制的箭,共五十支,刚办好手续,写下送货地址后正四处找李月,才就发现自己兄弟和人起了纠纷,他问明原委后,对刚赶来的卖场主事说道:“既然双方都想买,就按规矩办事!” 交易场的规矩,若一件物品被多人看中,则以竟价方式卖,谁的价高,就买给谁。卖场主事正要答应,不料那胡人兄弟却不干,他们大声地说道:“俺们只有五百两银子,就想要这把刀,你若不服,按我们军中规矩来办!” 李严大怒,刚要说话,不料却被李月拦住,只见李月冷冷地问道:“你们军中的规矩是怎样?” “我们军中的规矩,强者赢。” “好!一言为定!就按你们军中规矩办。” 第十五章 校场 在武器交易一条街旁边有一个小校场,是给人试兵器用的。李月和那胡人兄弟约好,就来此比试,胜者取走宝刀。 当李月和李严带着即墨等人来到小校场时,那胡人兄弟带着另外几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李月心里不禁暗暗点头,这胡人兄弟虽然莽撞,却是个信人,原来那把宝刀已经由胡人兄弟买下带走,如果他们不来,李月也无可奈何。 这时李月催马上前,对那胡人兄弟说道:“阁下果然是信人,就冲这一点,这把刀就让给二位了。” 胡人闻言兄弟一楞,与李月争刀的那人说道:“不用你相让,赢要赢得光明,输要输得磊落,若你是看不起我兄弟,不愿动手,那这刀我也不要!”说完把刀扔到地上。 “在下李月,请问二位高姓,可是在军中服役?” “在下荔非元礼这是我兄弟荔非守瑜,均在朔方节度副使李光弼手下为将,这次特来长安参加武举。” “既然荔非兄弟以诚相待,我愿与二位切磋一、二,但无论胜负如何?我都希望和两位将军交个朋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好!痛快!我荔非元礼就交你这个朋友了,我使长枪,不知李兄用什么兵器?” “我没带兵器,就用这把长刀吧!不过我想说的是,战场杀敌,只讲手段,不讲规矩,不知荔非可赞成?” “李兄说到我心中去了,我来长安已一月,也和不少人切磋,都是规矩颇多,这样不行、那样不准,实在令人郁闷,来!来!来!今日我与李兄痛快地厮杀一场。”话音刚落,他就催马上前,一抖大枪,分心便刺,李月微微一笑,并不躲闪,待长枪要至时,突然李月不见了踪影,荔非元礼一枪刺空,正寻找李月时,只觉后颈一凉,还没反应过来,见李月又出现在马上。荔非元礼心里明白,刚才李月一定是到了自己身后,用刀背触了自己的后颈一下,他丢枪下马,长叹一声说道:“这等功夫,我荔非元礼闻所未闻,我输了。” 李月忙回道:“雕虫小技,是上不了战场的,荔非兄切莫妄自菲薄!” “不是!若在战场,我人头已经落地,方才李兄也说过,战场杀敌,只讲手段,不讲规矩,输了就是输了,不必抵赖,这刀归李兄了。” 李月笑笑把刀递给荔非元礼说道:“刚才荔非兄愿交我这个朋友,这把刀就作为见面之礼送给荔非兄如何?” 荔非元礼接过刀感动地说道:“李兄真是好汉子!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既然如此,几位不如跟我一起去找个酒楼痛饮一番如何?” 荔非兄弟大喜:“好!我们这就走!” 这时李严已经借故离去,他对胡人有偏见,对弟弟的结交不置可否,李月并不劝阻,任他离去。李月他们来到东市旁边一座很大的酒楼,叫太白居,当年李白就是在这里写下了千古名篇《将进酒》,墨宝还留在二楼大堂的墙上,被重重保护着,李白虽然出仕无门,但在民间却名声极大,唐玄宗当年也是慕其名而召他进宫,不料他的狂放却同时得罪了高力士和杨国宗。太白居因此而声名大震,每天高朋满座。李月他们却不知,只见这间酒楼最大,他们一行人走进酒楼,被告之单间已满,众人只得在大堂上坐下,即墨立在李月身后,却被李月喝令入坐,这时荔非兄弟已经知道了李月宗族的身份,他们见李月以王子之尊竟能和下人及昆仑奴同桌饮酒,心里均大加赞赏,也愈发敬重于他。荔非元礼忍不住说道:“李兄以宗室身份而不歧视异族人,实在让人佩服!” 李月也微微一笑:“荔非二兄不也一样吗?” “非也,我等本身就是胡人,何来歧视!”荔非元礼又拍拍即墨的肩膀说道:“在我们军中也有不少这样的黑兄弟,上阵奋勇杀敌、无惧生死,端是好汉子,我荔非元礼佩服的就是这样的英雄!不知李兄心中的英雄是何人?”李月也肃然说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是王忠嗣、郭子仪这样的名将,他们的身后也是千千万万的普通将士,我和你们一样,心中的英雄就是这些默默无闻的将士们!” “那咱们就为这些普通的英雄们干一碗!”很快,李月和荔非兄弟们已经各喝了二十几碗烈酒,那荔非兄弟在西北军中就是以海量著称,无人能和其拼酒,他们见李月连喝二十几碗而面不改色,心中大喜,更加对李月惺惺相惜,李月平时虽不饮酒,但内力深厚,故也能轻松应对。荔非兄弟喝得兴起,对李月说道:“这次武举其实也是各军间的一次比武,深受各军的重视,大家均派出了各自的高手来应试,李兄武艺高强,可以称为夺魁人选之一,但切不可有轻敌之心,我西北军中选派的几名将领中,就属李国臣将军的武艺最高,一直为西北第一悍将,也是夺魁的最大热门,本不想告诉李兄,但既然是朋友,就应坦诚相待,况且李兄也是光明磊落之人,所以但说无妨。” 李月一笑答道:“我参加武举并非为功名,而是想结交象荔非二兄这样的英雄,那李国臣我也久闻其名,还有哥舒曜、白孝德、白元光等几位,有机会我一定要结交他们!” “说得好!李兄有空不妨到西北来,我们李光弼将军一定会欢迎你的!” 李月笑而不答,那李光弼自己当年不是曾救过他的母亲吗?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就在这时,酒楼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李月众人随声看去,只见掌柜正向几位刚来的客人解释着什么?李月认出其中二人正是在幽州打过交道的安庆绪和史思明。荔非兄弟也认出了他们,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低头只顾喝酒。 李月见状问道:“荔非二兄似乎对他们成见颇深!” “这个安庆绪是有几分本事,那个史思明和蔡希德也算是个英雄,但我与他们早晚必有一战,所谓道不同,不与之谋,不见也罢!”说完荔非元礼和荔非守瑜站起来向李月拱手告辞:“多谢李兄招待,今日能结交李兄,确为人生一大快事,我们兄弟就住在东市旁的悦来客栈,他日李兄有空请务必前来,我们也要回请李兄喝一回酒!” 荔非兄弟大摇大摆从安庆绪他们身旁扬长而去,这时史思明已经看到了李月,远远地向他招招手,李月让即墨先随卞奇回去,自己便站了起来,端起一碗酒向安庆绪他们走去。 安庆绪转头见到李月,不禁大喜,忙躬身一揖道:“恩公怎么在此?” “我是特来瞧瞧我的病人。” 众人见李月答得有趣,均笑了起来,这时安庆绪拉着李月给另一军官模样的人介绍道:“这就是去年救我的李道长。” 那军官动容道:“可是赈灾的李先生?” “正是!”旁边的史思明回答道。他见了李月,心里着实喜欢,朝他肩窝就是一拳说道:“好小子,一年不见,更加长进了,来!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范阳蔡希德,北镇名将。” 李月拱手见礼道:“久闻将军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说完又对安庆绪说道:“安将军,莫称我为道士了,我已经还俗。” 安庆绪一楞,随即笑道:“我父亲就说你必不甘寂寞,果然不错!” “是我偷喝了老君的酒,被师门赶了出来!”众人闻言均哄堂大笑。 这时那酒楼掌柜却苦着脸说道:“实在没有单间了!请各位贵客见谅!” 见安庆绪要动怒,李月微微一笑拦住了他:“让我来!” 只见李月高声喊道:“哪位朋友愿让出包厢,酒钱就算我的!”他是略运功而言,酒楼里外均听得清清楚楚,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突然,好几个包厢的门都同时打开,数十人直向大堂奔去,大堂里仅剩的几张桌子瞬间就被占满。李月回头对安庆绪说道:“如何?” 安庆绪见跑出的几乎都是读书之人,不禁哈哈大笑:“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看啊!根本没有!” 旁边的几人也笑了起来。 那掌柜苦笑一声,命小二收拾一间最大的单间,把李月众人让了进去。 席间李月问道:“安将军可是冲武举而来?” “非也!武举我们另安排有人,我去年年末大破契丹贼众,父亲命我前来献俘,昨日刚到长安,不知李兄现在何处高就?” 李月知道必是安禄山故计重演,灭了契丹的一个部落,以媚李隆基好大喜功之心,他淡淡一笑说道:“我家便在长安,家父赵王李郁。” “原来李兄真是医皇上的那个李月,看来我父亲真要失望了。” “为何?” “父亲一直对李兄念念不忘,想收至麾下为将。” “请安将军替我多谢安帅知遇,但我想安帅麾下猛将如云,谋士众多,象史将军、蔡将军还有田乾真、崔佑乾、田承嗣及谋士高尚、严庄等哪个不是人杰。再说河北多壮士,天下俊杰胜李月者不计其数,李月空有一副皮囊,其实胸无点墨,让安帅如此挂念,实在惭愧!” 安庆绪点点头说道:“英雄莫问出生,李兄虽贵为皇族,但倘若哪天李兄名动天下,我必不奇怪!” 第十六章 武举 接下的几天里,李月又找荔非兄弟喝了两回酒,荔非兄弟还特地介绍李国臣给李月认识,那李国臣三十余岁,面严肃、寡言语,颇具大将风度,两人虽话语不多,但离别时已有惺惺相惜之意。 天宝十二年春,安庆绪献俘于京(注一),帝引见于禁中,赏赐巨万。加安禄山尚书左仆射,赐实封千户,奴婢十房,庄、宅各一区;又加封为闲厩、五坊、宫苑、陇右等群牧都使。 二月初一,天宝十二年的武举正式开始,近万名各地的武者齐聚京城,以博功名。 李月以箭试第一名,马术一百六十五名(未骑赤血魔),通过了初试。通过初试者为五千名,约占总报考人数一半,由于武举是乡试和省试的合并,所以对中举放得较开,约有一千个名额,通过初试的五千人分成一千组举行复试,每组的第一名即取为举人。当第一轮复试结束后,一千名本届武举的举人皆产生了,由于本届武举,各军方都异常重视,所以基本上八成的武举人名额都被军方占据。从初试到复试的第一轮都是封闭进行,但从复试的第二轮淘汰赛开始,就在长安城内的各个校场公开进行,这是开元初期唐玄宗规定的,用以激励国人的尚武之心。于是每逢武举,各个校场总是人头涌动,广大的市民皆来观战,和长安武林大会一样,也是长安城的一个盛大活动。从第三轮淘汰赛开始李月骑上了赤血魔,他不敢小看大唐的英雄们,一个疏忽就可能落败而被淘汰,虽然李月非常慎重,但由于他超群的实力,还是不费劲淘汰了所有的对手,轻松进入了八强,进入八强后,只剩他一人不是军人了,其余都是各军中赫赫有名的悍将,分别是西北军中的李国臣、荔非元礼、李抱玉、范阳李弘义和李归仁、京师杜乾运、剑南花敬定。 二月初十,武举八强赛正式开始,八强赛在皇城内的南衙大校场内进行,由兵部侍郎李麟主持,在这一天内,将决出最后的胜者,由唐玄宗亲点为武状元,唐玄宗李隆基携杨氏三姐妹带领文武百官们也来观战,各地节度使也遣派副使来作为代表,由于皇帝来观战,校场周围戒备森严,买到券的百姓也须先到兵部备案,验明身份后方可入场观战。南衙大校场可容纳观者一万余人,均已坐满。在校场北面是唐玄宗和文武百官及家属的座位,东面和西面是禁、卫、府三系的座位,只有南面才是平民百姓的位子,票价已卖到一百五十两银子,且有价无市。根据抽签结果,李月遇到的是杜乾运,荔非元礼对李国臣,李抱玉对李弘义,李归仁对花敬定。 盛大的歌舞表演结束后,军士便在校场中央用长绳围出四块空地,四对选手将同时进行比赛,随着三通鼓响,八名选手缓缓入场,顿时助威呐喊声响彻天空,连杨氏三姐妹也被气氛所染,支持各自心仪的选手,杨贵妃支持杜乾运,因为这是他族兄杨国忠的心腹爱将,她姐姐虢国夫人却支持李月,两人便打起赌来,旁边的大唐皇帝面色平静,毫无表情,他何尝不知道这其实是西北军和东北军的一次对垒。 李月单手举起天魔戟,静静地指向对手杜乾运,李月的这支天魔戟一亮相,顿时引起了全场的一阵惊叹,而杜乾运使的是一把大刀,据说是得到了苏定芳的家传刀法,刀法精奇,为京师第一猛将,他本身已官至左骁卫大将军,参加武举不过是想镀层金,再就是为其主子杨国忠脸上争点光。 杜乾运约四十余岁,长着一张国字脸,身穿亮银铠甲,倒也威严。而李月则穿着一身黑色铁甲、头戴黑色铁盔,这就是他的铁骑军军服,但穿在身材高大的李月身上却显得异常冷峻,再加上瘦长的赤血魔,一人一马一戟站在那里顿时气势如山,所有有点眼力的军人们都暗暗点头称赞,好一名霸气无匹的少年郎,众人议论纷纷,均在打听李月的来历。 一声钟响,比赛正式开始,只见六匹马纷纷冲上去各自战成一团,而西北场地上的李月却静静地站着,并没有动,杜乾运一挥长刀,一道银光闪过,催**马直取李月。就在接近李月时,杜乾运一声大喝,声如巨雷,挥刀拦腰向李月劈去,引得场外观众响起一片惊呼,与此同时,李月的天魔戟动了,他并不封挡刀势,而是直接一戟向杜乾运心窝刺去,快若闪电,杜乾运的刀还没劈上李月,而李月的戟已经到了,杜乾运无奈只好抽刀,用刀杆向上一架,试图把李月的戟抬起,不料杜乾运一抬之下,那长戟纹丝不动,依旧向自己的肋下刺来,杜乾运大骇,他根本没想到李月的天魔戟这样沉重,变招已经来不及了,他急中生智,顺势一躺,人平躺在马背上,这时李月左手持戟,在两马交错的刹那,右手抽出心魔剑,轻轻向杜乾运的刀杆上砍去,只听“喀嚓”一声,杜乾运的大刀竟被砍成两截,两马跑开,杜乾运怔怔的拿着断成两截的大刀发呆,他心里明白,李月刚才有一百个机会把自己挑下马,但却手下留情,只以断刃的方式给自己留了一点面子。 杜乾运也是一员名将,他抛下断刀,下马认输。场外的观众见李月仅用一个照面就打败了京师第一猛将,无不吃惊,继而呼声大起,纷纷鼓掌喝彩。虢国夫人赢了,脸上笑吟吟地看着妹妹,杨贵妃只装作没看见。又过了一刻钟,其他的几场比赛也均分出了胜负,李国臣胜荔非元礼,李抱玉胜李弘义,李归仁胜花敬定,和杨国忠有关系的两员大将杜乾运和花敬定都败下阵来,杨国忠脸色阴沉如水,极为难看。 中间穿插的是歌舞表演,在休息半个时辰后,四强赛再战,根据新的抽签,李月对李抱玉、李国臣对李归仁,其中李国臣对李归仁一战最引人注目,因为这是代表朔方军的李国臣对代表范阳军的李归仁,也隐含着两个军方势力的较量。李月对李抱玉也是轻松获胜,只用了一个回合就把李抱玉的长枪震飞了。而李国臣对李归仁之战却异常惨烈,两人交手五十余回合后,双方同时中招(每人的兵器都用细布包裹,沾上白灰,以防误伤),但因李国臣是刺中对方的要害部位而被判胜。 至此,天宝十二年的武状元将最后在默默无闻的李月和西北名将李国臣之间进行,决赛将在下午申时正(即15时)进行。 因李月的出色表现,在各赌场中他和李国臣的**已是五五开,几乎长安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李月,包括他的背景、马、兵器,各种传闻的版本满天飞,却没有一个是完全正确的。 申时正,决赛在肃然的气氛中开始,一万余人的校场内鸦雀无声,只听两阵激烈的马蹄声,一黑一白两匹雄健的马由东西入口同时奔入,待两人相距两百步时,李国臣张弓搭箭,三支箭如流星般向李月射去,李国臣在西北号称第一神箭,两百步外可射垂柳,但去年开始郭子仪却称他为第二箭了,众人问及原因,郭子仪只是笑而不答。 李月见三箭来势凶猛,不禁暗赞李国臣了得,待箭要及身,李月轻舒猿臂,把三支箭轻轻捉住,抛到地上,顿时全场掌声如雷。李月微微一笑,摘下黑龙弓,取出三支铁箭,纵马往回跑,离李国臣约五百步远,正当所有的人都在诧异时,李月突然在马上扭身,一回头,三支铁箭如黑色闪电般向李国臣射去,一箭取马、一箭取腹、一箭取头。李国臣见三支箭被李月抓住,他摘下了长枪,正要催马上前,却见李月跑远,他也微微诧异,突然看见三支箭向自己射来,他大吃一惊,没有人能在五百步外射箭的,三支箭并不是一起来,而是连珠箭般依次射来,李国臣心下稍安,毕竟李月还不能同时发三箭,最前面一支箭是取自己的腹部,李国臣用长枪拨开,却被震得手疼,他吃惊的发现,对手射来的竟是铁箭,不容他多想,第二支箭就到了,是取马,他不敢硬挡,刚想用巧劲引开箭时,第三支箭突然加速,后发先至,超过第二支箭直奔自己头部,李国臣眼前一黑,无论是用枪挡还是躲闪都已经来不及,他本能地一缩头,眼睛一闭,那箭“噗!”地一声贯入头盔,但箭势未停,串着头盔一直钉在了百步外东入口的大门上,箭头竟射穿两寸厚的木板。这时第二支取马的箭也射中了马,却没有射入,事后李国臣才知道那支箭其实并没有箭头,是虚招。 校场中一片寂静,甚至很多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但那支串着头盔钉在门板上的箭却清楚的告诉众人,李月赢了。李国臣突然明白了郭子仪的意思,他长叹一声,跳下马来,不用再比了,李月已经留情了,他设计的连珠箭迷惑了自己,以奇兵胜出,若在战场上,他的头早就被射穿了,这样的箭术,闻所未闻。 李国臣跳下马来举手认输,直到这时,校场上才一片惊呼随即掌声大作。李月走到李国臣面前,跳下马来,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两人的手紧紧握住。两人牵手走到主台之下,一齐向李隆基跪下。 李隆基兴奋地站起来说道:“我大唐人才辈出,这样的比试朕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刚要点李月为状元,这时,身后突然有人说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注一:安庆绪献俘是天宝十三年,因剧情需要提前了一年。 第十七章 风起一 李隆基一怔,回头望去,见诸子席中长子李琮站了起来,他有点不悦地问道:“琮儿有什么事?” “禀父皇,儿臣觉得两人尚未比过兵器,言胜尚早,殊知人各有所长,安不知李国臣将军在兵器上未必会输给李月,取其末,舍其本,儿臣觉得不妥。”他这几天见李郁父子连连得势,早就不满之极,现又眼见李月要夺武魁,心中再也忍不住,不顾是否扫皇帝的兴,出言反对。 李隆基听后也觉有理,便问李国臣:“李将军以为如何?” “臣是军人,只知道臣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李隆基点点头对李琮说道:“琮儿听到了吧!连当事人都认为自己输了,所以你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李琮无奈只得坐下,暗暗向杨国忠使了个眼色,杨国忠也不愿意李月夺走状元,再加上他和安禄山不和,一直想取得西北军的支持,他见到李琮的眼色后,便站了出来,向李隆基跪下:“臣也有话要说。” 杨国忠刚兼了兵部尚书,武举正是他的职权范围,李隆基只得耐住性子问道:“爱卿有何话?” “臣想说,武举并不是个人的行为,而是国家的一项制度,代表皇上的意志,焉能由他们自定胜负,况且为将者岂能只看武艺决定胜负,那还要士兵做什么,为将者应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所以臣见本届武举名将云集,便想出了一个新的规则。” 李隆基见杨国忠说得确实也在理,便问道:“爱卿既然为兵部之首,可定规则,不知有什么新规矩,说给朕听听。” “臣想给两人各一千步兵,从长安到九原,进行拉力赛,先回长安者为最终胜者,皇上以为如何?” 李隆基年青时也带过兵,知道拉力赛跑其实就是一种意志、兵法、带兵的综合较量,他欣然同意道:“就按相国所说!” 说完又转身对李月二人说道:“你们各领一千军,先回来者为胜,胜者朕不仅要点他为武状元,还加封为正四品太子右卫,你二人需努力!” “皇上圣明,但草民还有一个请求。” 李隆基内疚于李月,便立刻说道:“但说无妨!” “草民是布衣,恐手下军士不服!” “好!朕就赐你[如见朕面]金牌一块,命你暂领都尉一职,另外你二人可从八强中的其余六人中任选一人为副。”李隆基还是有点担心李月,就给了他一个助手。 “谢皇上!” “朕给你们二人二个月时间操练士兵,四月初十正式出发!” 天宝十二年的武举,便在众人的期待中落下了帷幕。 天宝十二年初,尚书左仆射兼右相、晋国公李林甫薨,三月,杨国忠参其欺君罔上,李隆基准奏,遂削其爵,毁其棺、流放其子侄宗族于云南。平素与其亲近者均惶恐不安,礼部尚书秦汉“乞骨骸”(即告老退休),帝准之;又贬驸马都尉太常卿张垍为卢溪郡司马,贬垍兄户部尚书张筠为建安太守。任韦见素为礼部尚书、户部尚书由杨国忠兼任,杨国忠上书乞代李林甫的安北副大都护一职,帝不准。 朝后,杨贵妃因武举校场打赌输与其姐,心中郁闷,便求李隆基提前举办长安武林大会,李隆基欣然许之,定于四月初一举行,命长子李琮全权筹办此事,为讨杨贵妃欢心,李隆基命特制一金牌,由贵妃手书[武林第一高手],赐高手排行榜第一名获得者,消息传出,天下各大武林门派无不跃跃欲试,连一向不参加的铁剑观也宣布派人参加比赛,一时间长安城风云聚会,山雨欲来。 就在众人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武林大会的时候,此时,在大唐最有权势的相国府内,杨国忠正在书房和他的首席幕僚苏喻密谈。前几天,在众人眼里他风光无限,参倒了李林甫,拔除了一批钉子,又把户部揽到手中,可杨国忠心里却不安,因为他真正想要的安北副大都护却没拿到,看来在唐玄宗眼里,他还是不如李林甫,他目前已兼四十职,却没有一个武职,全是文职。杨国忠明白,目前他得意,全是因为妹妹杨玉环的缘故,一旦杨玉环色衰失宠,就将是他到头之日,李林甫的下场让他不寒而栗,眼看李隆基活不了多少年了,而太子李亨又恨自己入骨,不行!一定要把李隆基的后事抓在手上。 “相国息怒!难道相国不明白皇上的真实意思?”苏喻低声说道。 “你说说看!” “我觉得相国目前圣眷虽隆,可却是表象,骨子里其实皇上还是不信任啊!” “为什么?”杨国忠被说中心事,急急问道。 “关键还是几个皇子的争位问题啊!” “你认为目前太子位子不稳?” “自从前太子李瑛被废,现太子就只是个过度角色,上次的韦坚案就已经证明了这点,不过李亨确实低调、隐忍,一时难抓把柄,但天意难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花落哪家。” “苏先生的意思是:郯王李琮还有希望?” “我觉得皇上是在太子和郯王两者之间徘徊,不知相国注意到没有,皇上年初派诸子去劳军,惟独把太子和郯王留在了京中,还有上次武举状元皇上准备封的职位是东宫右卫,而这次武林大会,皇上又命郯王全权负责,这里面的玄妙,相国可知?” “请苏先生明言!” “皇上在搞平衡啊!在暗示大家,两人皆有可能。自古帝王之术,莫过于平衡二字” “那寿王如何?” “若在十年前,我可以说得大位者,非他莫属,可现在没戏了,相国自然懂我意思!” “你是指小妹?” “不仅是贵妃娘娘,李林甫一死,他的势力皆树倒猢狲散了!” “我明白了。说起上次的武举,那个李月确实让人可恨,竟挑了我的心腹爱将,哼!”想到李月挑下了杜乾运,他就心中大恨。 苏喻吓一跳,忙说道:“我倒劝相国不要去特意去为难那个李月。” “为何?” “我上次劝相国不要只独拨给他一千老弱兵的事,相国忘了吗?” “你是说皇上欠他情,我若冷待于他,皇上会说我宰相无量吗?” “当时是这样想的,现在看来,我还是想得浅了一点,相国听我细细讲来,我从三个方面分析一下,一是这个李月是赵王李郁之子,赵王和皇上的旧事,想必相国也知道,所以这个李月其实是个无足轻重之人,相国不必在他身上多费神,由他去,最后还有皇上把关呢! 二是相国有没有想到高力士,听说那李月对高力士有恩,若相国为难于他,将来若被高力士抓住辫子,因小失大啊! 三就是太子,虽然皇上明言最后胜者才封为东宫右卫,但我想,皇上的本意就是想把这个李月给太子,太子相必也知道皇上的意思,若我们故意为难李月,难保太子不乘机说相国不知兵,这样相国的希望不就完全落空了吗?所以我劝相国暂时放过李月。是明智之举,为他而得罪高力士和太子,不值得!” “苏先生果然高见,我就先放过他一马,不过我派的人就不必撤回了,否则他的眼里就不会有我。”杨国忠话题一转又问道:“苏先生怎么会知道我怕人说我不知兵?” “相国求安北副大都护而不得,我若连这个也不知道,怎么敢当相国的首席幕僚。” “苏先生既然知道,可否教我!” “我想先问相国,究竟把宝压在谁的身上?” “太子恨我入骨,自然是郯王了。” “太子以前恨相国,若相国支持他,他就自然不恨了,所谓[政治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就是此意,不过话虽这样说,我还是劝相国押宝在郯王身上。” “为何?” 苏喻叹口气说道:“还是因为高力士,目前他全力支持太子,自古宦官、外戚两权不能并立,他岂能容你,你支持郯王,他或许不会在意,但你若支持太子,他必在背后伤你,李林甫虽然狠毒,但这点他也清楚,所以才会弃太子、转而支持寿王,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才最终压错了宝。” 第十八章 风起二 杨国忠闻言大悟,他离席向苏喻长躬道:“我若压宝成功,将来必重谢于先生!” “相国不必多礼,这是我分内之事,只是若相国既下了重注,就应有所行动,虽然皇上举棋不定,但若相国能推一把,郯王岂不机会大增,而且如果相国不动,安知高力士不动,所以相国还须再努力一把。” “那如何动?” 苏喻牙一咬,低声说道:“就是相国所想的,军权!” 杨国忠长叹一声道:“我何尝不想,只是天不遂愿,奈何?” 苏喻微微一笑:“相国若想,我有一计,可遂相国之愿。” 杨国忠大喜道:“计将安出?” “相国想想,诸王之中,若有一人会谋反,皇上会想到是谁?” 杨国忠想想说道:”郢王。” “对!郢王李瑛,本是太子而被废,怀恨皇上已久,皇上心里也知道,现在郢王尚在朔方军中未归,若相国密奏皇上说郢王欲谋反,然后再告诉郢王皇上要杀他,说不定郢王就真反了,届时相国为兵部尚书,荐一心腹人去平叛,若皇上犹豫.再由贵妃吹吹风,那时不管郢王怎样,但相国的军权不就到手了吗?” 杨国忠点点头:“果然是好计,但郢王一个闲王,如何反得起来?” “相国忘了朔方节度副使、奉信王阿布思了吗?” 杨国忠彻底大悟,他深思了一会儿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这就去和郯王商量一下,把他绑在一辆车上,他将来不听我的也不成。”说完匆匆去了郯王府。 就在杨国忠与幕僚苏喻密谋之时,在长安城的另一座府邸内,也有两个人在同样的策划着,他们正是寿王李瑁和他的心腹谋士谭言凯。 这十几年来,寿王李瑁可谓时运不济,本来他是即太子位最热门的人选,得李林甫全力支持,高力士也悄悄表态支持他,但随着母亲武惠妃的去世,他的运道就开始走下坡路,最倒霉的是,他的侧妃杨玉环被父亲看上了,强索去封为贵妃,有了**之嫌的皇帝自然远离于他,财富是赏赐了不少,但政治生活却没有了份,尽管李林甫几次使力,都功败垂成,反而便宜了郯王李琮,随着李林甫病逝,寿王的前景更加黯淡,好在武惠妃和李林甫还留给他一些班底,所以在皇位之争中,勉强排第三位,但和前两名的距离是越来越大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前几天,杨国忠借清算李林甫之名,大大清洗了朝中大臣一把,寿王的几个重量级支持者礼部尚书秦汉、驸马都尉太常卿张垍、户部尚书张筠,退休的退休、被贬的贬,寿王的势力一下子几乎被掏空,仅剩几个侍郎和羽林大将军封常清,还都是一些见风使舵之辈。就如一个摘桃的人,鲜桃在望,却最后走错了路,李瑁心中实在不甘,所以和手下谋士开始商量对策。 “殿下,恕我直言,殿下的形势确实不妙。”谭言凯偷偷看了看李瑁,小心翼翼的说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找你商量!”李瑁有点恼怒的说道。 见寿王发怒,谭言凯暗暗叹一口气,他本人也不看好李瑁,但自己的这个主子却野心勃勃,说得不客气一点,就是不识实务、自不量力。但他又不得不说,他想了想,便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息怒,我的意思是想先分析一下目前的优势和劣势,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寿王怒气稍敛问道:“劣势我知,那你就说说我的优势在哪里?” “寿王的优势有三,其一民间势力强大,我闻武林大派中终南派和洛阳世家陈家就是寿王所掌握,寿王用他们为骨干组成了大风堂,不能小看这些势力,出奇兵者非他们莫属。其二军方有人脉,禁军大将封常清和朔方节度使安思顺都是寿王的支持者,还有一些掌握实权的文官。其三,也是寿王的最大优势,那就是无论如何,皇上都不敢杀你。” 李瑁正听得高兴,听到第三点时却一楞,问道:“父皇为何无论如何不敢杀我。” “他若杀你,灭口之说就坐实了,不管是什么借口,让他如何面对史书。” 李瑁闻言,先是不明白,想了一想立刻明白过来,脸微微一红,杨贵妃一事确实是他最大的心病。 “我现在需要你想计策,改变目前的态势,别的不需多说。”被人揭了伤疤,李瑁不免有点恼羞成怒。 谭言凯忖道:“此人目光短浅,却又野心勃勃,跟此人早晚必被连累,不如早谋个去路,他要去死,就随他吧!”想到这谭言凯说道:“从正路很难扳回局面,除非是走奇兵。” “何谓奇兵?” “我刚才说过,武林大派中终南派和洛阳世家陈家是寿王的势力,高手如云。如果在武林大会期间太子遇刺,寿王说谁应负最大的责任?” “那自然是武林大会的筹办者郯王李琮,啊!你的意思是?” “对!一箭双雕,太子已死,李琮获罪,那那个位子还能逃过寿王的手吗?” “让我想想,他们毕竟是我的兄长。” “玄武门事变后,太宗可曾留恶名?”谭言凯阴毒地说道。 “我明白了,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焉能有妇人之仁,只是为何不直接用大风堂的高手?” “大风堂一动,太子的飞龙团必有警觉,不动为好。” 李瑁点点头,心一横,对谭言凯说道:“你马上叫人去通知他们来。” 三天后,终南派掌门陈放(原来的青牛真人)和洛阳陈家家主陈归之连夜赶到了寿王府。一番寒暄后,李瑁把二人带进密室,谭言凯也参加了会议。四人坐定后,李瑁开门见山的说道:“皇上这次极为重视武林大会,获第一名者可得御赐天下第一高手的金牌,另外第一门派可得五十至一百名名羽林军的名额,可不知二位可有意?”陈放和陈归之对视一眼,他们两人都是热衷名禄之人,如何不动心,但第二个奖励却没听说,其实羽林军的事是昨天李隆基才定下来的,禁军大将军封常清昨日进言,羽林军今年要退役一批人,会有缺口,能否从这次武举和武林大会中招收一批优秀的年青人补充进来(这自然是寿王李瑁的授意),李隆基欣然同意,由禁军会同兵部来选择。 陈放想了想说道:“天下武林人谁不想得此殊荣,只看谁的发挥更好一些吧!” 李瑁冷冷的说道:“陈掌门可有把握胜过少林苦航,若陈掌门能听我之言,这块金牌还能逃过你的手吗?上兵阀谋,我不信陈掌门没有其他的想法?” 陈放明白,这寿王请他们来密谋,必是有大事要他们办,他早就上了寿王的船,想再下船却很难了,想到这里,他一咬牙说道:“请寿王明言,终南派必将遵从!” 李瑁微微一笑道:“陈掌门果然痛快!”说完又看了一眼陈归之,陈归之心里一凛,也忙说道:“愿听调遣!” “好!我要你们做的事就是刺杀太子,嫁祸少林!” 陈放二人大惊,他们没料到寿王要他们做的竟是这件天大的事,一个不妥可是要诛九族的。陈放此时极为后悔,自己当年何苦要攀寿王这根枯藤,上次武林大会后太子和郯王同时派人来找到他,他却有苦难言,后悔莫及,早就上了寿王的贼船,若背叛,那寿王岂能放过他。现在他居然要让自己去干这种灭门的大事,陈放感到阵阵冷汗从背上渗出,他此时已经感到寿王冷酷的目光,今天若不答应,看来是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了,都是风强那小子,若不是他,自己岂会有今天,好!就让你风强去干,事后再把你灭口。正在他思考间却听见了李瑁冷冷的声音:“怎么?二位不想干吗?” “好!我答应,只是需要寿王的一个信物。”陈放答道,你想拖我下水,也别想跑,要完蛋大家一起完蛋。 李瑁一楞,眼睛紧盯着陈放,陈放也毫不让步,一时间,大家僵住了,这时谭言凯出来打圆场:“陈掌门,寿王一言九鼎,岂是失信之人,你尽可放心!” 突然李瑁说道:“好!我就给你一个信物。”说完从颈下取下一个玉佩递给了陈放,谭言凯一见心中大急,这种大事岂能随便授人于柄,但已经晚了,陈放接过玉佩,立刻收进了怀里,谭言凯心中一凉,他没想到这个寿王竟突然变得这等愚蠢,想登上皇位居然昏了头,他真的以为皇上不敢杀他吗?皇上不杀,假手于人或制造病故总可以吧!谭言凯立刻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借故离开寿王府,否则他谭言凯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十九章 立威 武举后的第二日,李月便来到兵部,兵部主事黄立功热情地接待了他,虽然上面已经打好了招呼,但黄立功本人却十分欣赏李月,他的十五岁儿子甚至已经把李月当作他崇拜的偶像,一场武举比武,李月已经成了长安名人,他高大冷俊的外表和超然绝伦的武功赢得了所有观赛者的好评,尤其是只认实力的军方。 在家里赵绿敏的痴情几乎要把他融化了,连服侍他的两个丫鬟盼月和含烟都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偷偷的看他,这是个崇拜英雄的年代。 黄立功亲自把李月领到城外的一个军营内,这是一个专为新兵训练用的军营,位于城南约三里处,现在不是新兵入伍的时候,所以军营也空着,李月看了看,发现所有的设施一应俱全,他十分满意,黄立功告诉他,明天物资进场,后天一千人的士兵将进场。李月告辞黄立功后,骑马向东市的悦来客栈跑去,皇上说可以选八强中一人为副,他自然选了荔非元礼。一进门,荔非元礼就忧心重重的对他说:“李兄可看见士兵?” “未曾,后天才到,出了什么事?” “我听说李国臣已经看到士兵,你猜怎样,全是老弱之辈。” 李月一楞,随即说道:“估计我的也是一样,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不知李兄有何打算?” 李月哈哈大笑道:“我大唐男儿哪个不是英雄!在我眼中没有老弱之分。” 第三日,李月带着即墨连同荔非元礼一起来到了军营,和荔非元礼说的一样,选来的一千人全是老弱之辈,最老的已经五十岁,最小的才十五岁,而且大多是去年才入伍的新兵,纪律杂乱,那些带兵的基层军官一看就知道是老兵油子,个个站没有站相,明知从他们面前走过的李月就是他们以后的统帅,却无一人站起来敬礼,个个懒精无神,李月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径直走进大帐,一进帐他却楞住了,大帐上面居然坐着一名校尉军官,李月一眼认出,正是他初到长安时要抢他马的那个杨淮义,杨国忠的族侄。 杨淮义坐在大帐上看着李月,他几乎要大笑出来,真是冤家路窄,又遇见了,堂叔已经给自己说过,一切放手去做,出了事他担着。 李月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据我的位子?” “哦!你的位子,我是六品校尉,这支军队是我的管辖,你官居何职?我看你的军服好象是一个普通军士吧!大胆!见到上级还不跪下!” 这时荔非元礼大怒,“你是什么东西?老子是朔方军的从四品偏将,你怎么不给我跪下?” “这里是京师,不是你的西北,是老子的地盘,你就是节度使也管不到我,你不服,那就去给我的叔叔说去。” “你叔叔是谁?” “当朝右相兵部尚书!” 荔非元礼一楞,他长得虽粗鲁,却为官多年,深知官场的斗争残酷。他心中立刻明白,看来事情决不是巧合,他突然想到李月的金牌,刚想说话,却被李月拦住,“走!到外面去。”他虽有金牌却不想用到此处。 李月来到帐外,拿起鼓槌,“咚!咚!咚!咚!”运起劲道敲了起来,每一声都惊心动魄,震人心魂,按军规三鼓不到者,斩!”虽然士兵们虽纪律混乱,但这点规矩还是知道的,在李月敲了几乎五通鼓后,一千名士兵才勉强来齐,杨淮义几次想冲出来,都被即墨用刀逼住。 见军兵们已经来齐,李月一跃跳到中军大帐之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你们的新统帅,明日卯时正点兵,三通鼓不到者,斩!”他的最后一个“斩”字是运功说出,听得每个人心中都是一震,说完李月就向自己的营帐走去,第一天就在众人的纷纷议论中过去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众人正在自己的营帐中酣睡正香,突然惊心动魄的鼓声又开始响起了,顿时把大家从梦中惊醒,有些人乱成一团,有些却慢慢吞吞,主要都是那些军官,昨日杨淮义已经和他们通过风,今天就要李月的好看。 李月三通鼓敲过,见场地之上虽然站得东倒西歪,不成队形,但大部分人都已来齐,只是军官们却一个未到,李月心里明白,不由微微冷笑,他打开旁边一个小箱,里面全是成锭的银子,他把箱子里的银子全部倒出,白花花的银子散了一地,场地上士兵开始三三两两议论起来。李月点出最早来的二十名军士说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从现在开始,我任命你们为队正,每两人管一百人,一正一副。这里有五千两白银,都是皇上赐给我的,现在赏给你们二十人,每人二百五十两,这是对先到者的奖励!”一语出,军中大哗,羡慕者有、懊悔者有、眼红者也有,二百五十两银子,有的农民一辈子也挣不到。二十人大喜,自己早到一步,居然升了官,还得了重赏,取了银子后,二十人均站在李月身后,誓死效忠李月。 直到这时才有军官陆续走来,大多数还是听到士兵的大哗声才赶来的。李月命令身后之人,来一个绑一个,不一会儿十几名军官都被捆了起来,大家均不吭声,也不反抗,都朝后面看去,这时,杨淮义带着两个士兵慢慢地走了过来,他一见捆了一地的军官,立刻大叫起来:“是谁干的!快把他们都放了。” 李月不说话,一招手,上来几个军士又把杨淮义紧紧的捆了起来,杨淮义大怒,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你们狗胆包天了吗?敢动我!李月,我是右相专门派来监视你的,你快放开我!” 李月抽出心魔剑向杨淮义走去,荔非元礼见状忙拉住李月,“李兄三思,他真的是相国的侄子!” 声音虽小,但整个校场内都听得清清楚楚,开始有人小声的议论起来,李月轻轻地推开了荔非元礼的手,走上前去,冷笑一声,一剑便剁下了杨淮义的头,一千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耳边都听见李月一字一句无比冷酷的声音:“就算是皇上的儿子,犯了我的军规,照杀不误!” 整整过了一刻钟,李月一声不语地看着众人,杨淮义的头就滚在众军的面前,腔子里的血已经流干,“扑通!”开始有人吓晕过去了。这时李月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十几个被捆着的军官,十几个军官已经吓成一团,纷纷跪下磕头求饶,李月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是他指使你们的,死罪可饶但活罪不免,来人!给我摁下,每人重打一百军棍。” 上来几十名士兵把这十几个军官就摁在杨淮义的尸体旁边,重重地责打起来,直打得众人哭爹叫娘,一百军棍打完后,所有的人都痛晕了过去,李月命人用冷水把他们浇醒,然后说道:“如果愿意留下的,那就从小兵做起,如果不愿意留下的,今天就给我滚!”说完,又命令道:“荔非将军何在?”荔非元礼心中一凛,“末将在!”他见李月冷酷地斩杀了杨淮义,心中突然对李月敬畏起来,不管后果如何,荔非元礼此时已经死心踏地敬服了李月。 “我命你今天下午把队伍分配好!不得有误!” “末将尊令!” 李月说完又对那两个杨淮义的亲兵说道:“回去告诉杨国忠,他若再派人来,可以!但不听我的命令,斩!”两个杨淮义的亲兵抱头鼠窜逃去。 这时,李月又对众军说道:“明日卯时正再点兵,三通鼓不到者,斩!队伍不成形者,队正斩!” 第二十章 点兵 次日清晨卯时,军鼓再次响起,军营中乱成一团,昨夜大多数士兵都是和衣而睡的,听见鼓声,本能地从床上跳起,简单整理一下,就朝校场奔去,李月只听见零乱的脚步声和各队正的低喝声,却没有听见半句喧闹。不到两通鼓,所有的士兵都已经来齐,各队正和队副正在低低的喝令队伍,让人意外的是,十几个被责打的军官,竟没有一人离去,因不能站起,因为李月没有准他们的假,便让人用担架抬了过来。三通鼓后,李月看这时的一千军人已经和昨日大不相同,所有的人军服穿得整整齐齐,队形划一,丝毫不乱。昨天的老弱残军,此时竟有一股肃然的杀气,看得荔非元礼目瞪口呆。 李月站立在那里,听各队副向荔非元礼报告人数,最后荔非元礼跑到李月面前,行一个军礼说道:“报告将军,应到一千人,实到一千人,一人不差。” 李月点点头,走到众军面前,开始他的第一次训话:“你们来自各军,是兵部特意选出来的老弱之军,但我不这样看,你们或老或少、或弱或残,但有一点,你们都是男人,都是我大唐的男儿,我大唐男儿没有孬种,只有英雄!你们就是英雄,我们大唐的历史就是用你们这些普普通通士兵的血来书写的!告诉我,别人认为你们是老弱之兵,你们认为自己是吗?说!” “不是!”众军之中开始有人喊了出来。 “我听不见!再喊!” “不是!!” “还是听不见,你们的血性到哪里去了?是男人的,就给我吼出来!” “不是!!!”震天的吼声让李月满意的点点头,他继续说道:“既然是男人,就准备接受我魔鬼般的训练,我的士兵最后每个人都要能以一当十,有汗水就有收获,皇上赏我二万两银子,兵部拨给我五千两银子,我一分钱都不要,准备全部花在你们身上,但要想得到,就得给我卖命的训练。我先丑话说在前面,就是再受不了,也得给我练!胆敢偷懒的,斩无赦!等会解散后,每个队副带领士兵给我先练队形,队正则到大帐中开会,至于你们”他一指十几个躺在担架中的旧军官,“先回去休息三天,三天后向我报到。” 随后,在李月的大帐之中举行了第一次军事会议,军事会议和升帐不同,参加者可以有座位。本次参加会议的是李月、荔非元礼和他任命的十名队正,首先李月请各队正汇报自己的名字,记住下属的名字是一个指挥官必备的素质,和下属一一认识之后,李月首先发言:“我们这次集训的目标是在两个月后的行军拉力赛中战胜李国臣他们的队伍,这已经不是一个武举状元的最后较量,而是为了捍卫军人的荣誉,赢要赢得漂亮,输要输的壮烈,据我得到的消息,李国臣分到的一千人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昨天,他斩杀了几名不听号令的军官,已经开始了残酷的训练,训练的方法大家虽各有不同,但目的却是一样,纪律、体能、格斗、勇气、意志,就看谁的手段更狠,谁就可能在最后胜出。”李月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了看下属,见大家都用一种肃穆、专注的神情看着自己,他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从现在开始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把这两个月分成三个阶段,前十天是适应阶段,训练强度适当。然后是一个月的强化训练阶段,逐渐把训练强度加到最大,然后是二十天的巩固阶段,要把所有的成绩巩固下来,以上是训练的战略性计划。但成败的关键在于细节,所以每一个细节我们都必须考虑周全,做好完备的对应方案,现在听我的命令!” 话音刚落,荔非元礼和十名队正同时站起。“从下午未时开始,所有的军官士兵都给我进行静立训练,二个时辰,谁动一下,给我自打十个耳光,敢隐瞒者,重打五十军棍!晕过去者不许管,醒来后接着站!” “末将得令!” 当所有的队正都出去后,李月对荔非元礼说道:“解决伙食和后勤是个大问题,但我不准备设后勤兵,每个人都必须训练,所以我打算请我父亲帮忙,派一些厨子过来。” 荔非元礼想想说到:“这样不妥,厨子若进了军营,是违反军规的。”李月点点头,“那就这样,我让我父亲在军营外开个餐馆和客栈,名义是对外,实际是针对我们军营,士兵们的伙食和后勤保障就由他们提供,我们在军营大门处开个口,他们外面搭棚,士兵们则排队领餐,这样他们不用进营,士兵们也不出营,就解决了伙食问题。你看如何?” 荔非元礼笑道:“果然不错,就象你讲的[细节决定成败],李国臣就没你这样的好父亲了,他若失败,必是败在这些细节上,比如后勤兵跟不上队伍等等。” “我下午就回去一趟,还要解决另一些物资的问题,下午的训练就教给你了。” “放心去吧!我在西北就是以心狠手辣出名,还有那十几个军官你准备怎样处理?” “我准备让他们做宪兵,为我直接指挥,平时也参加训练,但士兵的军纪就由他们负责监督。” “这样颇好!还有杨淮义的事你准备怎样解决?” “若上面追查下来,我就说他亵渎皇上金牌,以欺君之罪斩之。” “可是你当时并没有拿出!” 李月笑着拍拍荔非元礼肩膀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般人都会认为我当时一定掏出了金牌。”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真的掏出金牌呢?” “因为是我带兵,而不是皇上带兵!”李月淡淡的说道。 荔非元礼点点头,多少年以后,他在对儿子讲这件事时说道:“自古好人不长命,就是因为他们不懂得或不屑用卑鄙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才会失败。而李月这个人是君子之心,却懂得用小人手段对付卑鄙之人,所以我当时就认为他将来必能成大事。” 下午,李月就赶回了赵王府,和父亲商量伙食及后勤保障一事,李郁当即表示全力支持,赵王府经营的产业极多,在长安城内就有几座大的酒楼。按照李月的要求,赵王府在军营附近建了个大的酒楼和一个客栈,负责士兵们的伙食和后勤保障,在酒楼、客栈建造期间,则由城内的酒楼流动送餐,就从当天的晚餐开始。另外赵王府还出资给每个军士购置了数套用上等棉布、棉花做成的中衣和被褥,以保证士兵的睡眠质量。 李月又找到了高力士,请他帮忙借一千匹战马,用以训练,训练完后即归还,高力士当即吩咐一个小太监去太仆寺办妥此事。当李月告诉他杨淮义的事后,高力士一怔,杨国忠尚未向皇上报告此事,李月当即明白,要么是杨国忠的私下行为,他不敢告诉李隆基;要么就是杨国忠还不知道此事,依他的性格,应该是后者,看来杨淮义的那两个亲兵根本就没有报告杨国忠。 事实也是被李月猜中,那两个亲兵逃离军营后,由于怕被惩罚,他们并没有去杨府报告,而是隐姓埋名逃到幽州,加入了安禄山的军队,直到一个多月后杨国忠才从兵部那里得到了消息,虽然暴跳如雷,但因皇上护短,此事不了了之后,杨国忠和李月由此结下了深刻的仇恨,这是后话。高力士当即拍拍李月的肩膀,让他不用担心,他有皇上[如见朕面]的金牌,可随便杀任何一人。 李月赶回军营,正好是军队的开饭时间,果然按照他的嘱咐,荔非元礼在军营旁边的栅栏上开了个窗口,从长安城几个酒楼送来的一千多份丰盛的美食让军士所有的军士们大喜过望,他们就是过年也吃不到这样的饭食;而接着送来的几千套全新的衣服被褥甚至让不少士兵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虽然下午的静立让不少人都晕过去,但李月的细心和关怀却感动了所有士兵的心,就这样,李月的严格治军,以诚收心,终于彻底地收服了这支军队。 第二十一章 遇刺 夜,长安城的夜就象一个顽皮了一天的孩子,再也挡不住困意的袭扰,沉沉睡去。大多数里坊只有偶然的一些犬吠声和巡夜军士的脚步声。当然一些地方是比白天还要热闹的,如西市、东市附近的酒楼和青楼。 在皇城内的一座巨大的衙门面前,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上百名武士手持巨盾和长槊在马车周围护卫着,但马车内却没有人,看来主人还在衙内办公,这里就是大唐户部衙门,它主管着整个大唐帝国的财政,已经忙了一天的太子李亨依然在聚精会神看着各地送来的报表,从新年伊始,李亨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户部,经过数月的检查,结果让李亨无比震惊,从建国到开元年间积累的大量财富,在天宝十一年年底时已在短短的十几年间挥霍殆尽,现在的国库存银仅仅只能维持半年的开销,每年的军费、拓边、用兵,象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近一半的财政收入。简而言之,李亨发现父亲留给自己的将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可他却只敢把怒气藏在心中,不敢半点表露在面上。天知道,这些户部的家伙哪些是杨国忠的心腹。 这时天已经近一更,太子的随人多次来催他回宫休息,李亨放下卷宗叹口气说道:“国家竟到如此地步,我睡不着啊!”他见同来的御史大夫王鉷年事已高,此时已疲惫不堪,便对他说道:“先生随我受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王鉷忙跪下道:“太子也请早点歇息吧!千万不能累坏了千金之躯啊!”李亨点点头对随从说道:“你们回去告诉王妃,我今天就睡在户部了,我还想再看一点卷宗。”想想又说道:“王御史就坐我的车回府去吧!”得太子如此关怀,王鉷感激涕淋,只以叩头表示自己的忠诚。李亨扶起他命道:“送先生回府!” 就在离户部不远的一座建筑的房檐之上,隐隐有一个黑影,如果再细看,就会发现这个黑影竟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和尚,用黑巾掩面,却没有戴帽子,似乎就是要告诉别人,他是个和尚,这个所谓的和尚正是风强假冒,陈放接到刺杀李亨的任务后,二话不说便把它硬压给了风强。风强知道这是陈放的报复,陈放不止一次向自己抱怨过不该听信了他的劝告,投靠寿王,在陈放的亲信圈子里,已经没有他风强的份,尽管他是陈放手下的第一高手。 接到任务,风强也同样向陈放索要信物,陈放便把李瑁的玉坠给了他,就在当夜,风强把这个玉坠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弟子邢縡(也就是当年金剑赛的第二名玄剑,恢复了俗家姓名),向他明言,如果自己哪天一夜未归,就把这个玉坠交给太原林家家主林雁南,那林雁南是郯王李琮的人,风强了解李瑁和陈放的为人,知道自己不管成功与否都会被灭口,所以他先安排了后事。 风强已经在这里埋伏了三天了,他得到的消息,太子李亨一直在户部办公,而从户部到宫城,只有这个地方的戒备稍微弱一点,而且从这里到皇城城墙,一路都是建筑,极易逃脱,按照安排,他化妆为一名和尚,刺杀将用少林寺的独门暗器燕子金镖,已涂上巨毒,见血封喉。这是第三个夜晚,前两次风强发现侍卫把马车用巨盾严密护住,根本无法下手。 这时远远的目标来了,风强突然发现护卫马车的武士竟少了一半,马车的防卫终于露出了破绽,虽然风强也觉得有些蹊跷,但已经没有时间了,寿王已经没有耐心,而且马车内确实显出了人影,他象一头猎豹,静静地伏在房顶,等待着最后的机会,然后是惊天一击。 马车拐了个弯,前面是一条略为狭窄的甬道,过了它,就是大路,每次到这里,众武士们都要把加倍严防,可今天,马车里坐的不是太子,大家心理上也就懈怠了。走进甬道,视线立刻变黑,由于甬道太窄,连月光也照不到,大家都下意识地去揉揉眼睛。就在这时,三只金镖瞬间射入马车内,只听车内一声闷哼,显然车内的人被射中了,旁边的武士立刻发现这一异相,几十人立刻举盾聚集在车前,另有几人跃上了房顶,只见一僧人远远地逃遁了,众武士担心太子,就没有追赶,带着马车重新回到的户部衙门。有武士已经检查过车内,御史大夫王鉷已经中毒死去多时了,得知消息的李亨大惊,这刺客明显就是冲他来的,幸亏他没有坐车,而由王鉷代他丧了命。李亨立刻命令所有人不得泄露消息,同时派人立即通知东宫加强戒备,太子妃也要马上离开平时所居的宫室,隐藏起来。 风强一路狂奔,由于消息没有泄露,所以他轻易地离开了皇城,他没有回去,而是直奔长安的南城门,在城墙处,风强发出一声暗号,两个黑影迎了上来,正是他安排的两个接应徒弟,风强从他们手上接过一个包裹,拿出一套衣服,飞快地换了起来,“师傅,得手了吗?”一名徒弟问道。 “还顺利!”风强随口回答,“不对!他们怎么知道!”突然他立刻意识到不妙,可是已经晚了,风强只觉一阵剧痛从肋下传来,他想也不想,左右两拳把两个弟子打翻在地,这时候十几个黑影从四面包抄过来,风强一个筋斗,翻上了一个房屋的屋顶,然后连着几个纵身就跃上了城墙,由于用力过猛,肋下的剧痛险些让他晕过去,就在这时,一左一右两个人朝他走来,风强一瞥,心中凉了半截,来的两人正是陈放和陈归之,看来他们早就知道自己会上城墙,风强浑身一软,他没有选择,只得纵身跳下了城墙,落入护城河中。陈归之见状便问陈放,“他不会逃脱吧!” “他已受伤,刀上有铁剑观的独门剧毒,只有碧心丹能解,就算青阳来了也没用,他的那粒碧心丹还在我手上呢!何况青阳现在还在终南山,过了今晚,我们就替他收尸吧!” 李月的训练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这天夜里他刚入睡,突然即墨闯了进来,背上伏着一人,“公子!快救救他!”李月点亮灯,忙把那人放下,只见他浑身已呈紫色,李月一惊,这正是铁剑观的奇毒[紫气东来],李月顾不上细看,取出一粒碧心丹,用水融化后,给那人灌下,收拾完后,李月问即墨,“你是在哪里发现他的?” “不是我,是值日的军士在营门口发现的,他们不敢惊动你,便找到了我!” 这时,李月听见床上的人一阵呻吟,似乎已经快转醒,李月上前,他突然发现躺着的人竟是当年见过的风强,李月吃了一惊,忙命即墨守在帐外,不准任何人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风强慢慢醒来,他的内力深厚,在得碧心丹解毒后,很快就苏醒了,原来他跳入护城河后,随即爬上了岸,他早备有伤药和解毒药,给自己简单包扎后,就向南面跑去,跑了不到两里,毒就开始发作,风强知道不妙,全力运起轻功狂奔,不料这种[紫气东来]发作时最忌讳运功,毒会加倍发作,风强见前面有个军营,刚跑到门口,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也是他命大,今日值日军官正是即墨,他跟李月学了近一年的武,多少也懂一点,他知道这人是中毒,再不解救可能就会死去,所以才闯进了李月的营帐,换其他任何一名军官,定会等到天亮后才向李月禀报。 李月扶起风强,又喂他喝了几口水,风强慢慢恢复了神智,他明白自己是被眼前的这名军官救了,他喘口气说道:“大恩不言谢!请问将军大名,容我日后相报。” “风强道长,别来无恙。”李月笑着说道。 “将军怎认识我?”风强大惊,他不知道也不认识李月。 “我也曾经在铁剑观学艺,当年铁剑赛时我见过风强师兄,我是和玄叶同时来到忘忧峰的,不过我却不是铁剑观道士,我叫李月。” 第二十二章 山雨 “哦!你就是和李国臣争武状元的那个李月,我一来京城就听说了,没想到我们还有师门之谊,你是如何解我的毒的,难道你有碧心丹?” “是的!幸亏我有碧心丹,否则真难以救你,你怎么会中这[紫气东来]之毒?” “还不是青牛那老匹夫!”风强就把今夜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李月。李月听后突然说道:“你今夜所刺之人必不是太子!” “何以见得?” “若里面是太子,怎会只有一小半的护卫,再说太子若死,你岂能从容离开皇城以及京城,我没猜错的话,太子必定还在户部,车上坐的应是另一人,可能是借太子的车回府吧!” “或许是这样!太子不死也好,省得他们得意。” “不知师兄将来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我这条命是李月兄给的,我就给李月兄做个亲兵吧!” “做亲兵可是委屈了师兄,我倒有个建议,不知师兄可愿听?” “李月兄请直言,我一定遵从。” 李月取出当年探亲时戴的那个面罩,递给风强说道:“戴上它,这世间就没有风强了。” 风强接过戴上,他摸了摸叹道:“这世间竟有这等精巧之物,好!这世间就没有风强了,从现在起,我叫司马云,这是我从前的名字。” “司马兄明日可先去投奔一小门派,再参加武林新人赛,夺名次后可投靠郯王李琮,成为他的心腹,凭你的身手和你想从军的意愿,郯王一定会把你安排进禁军,你就安心等着,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一支奇兵。” 司马云郑重地点点头,第二天便告辞而去。 御史大夫王鉷之死,让李隆基极为震怒,依他的本意是要灭了少林寺,但太子和高力士再三解释,哪有拿自己本门暗器去行刺的,一定是有人栽赃,冷静下来的李隆基突然意识到,太子李亨一定就是少林寺的后台。沉思良久,李隆基下了一道旨意,凡来京参加武林大会的门派必须有正四品以上官员的担保。一时间,朝野大哗,这等于是把各武林门派的后台直接暴露出来,搞不好还会牵连出更复杂的人事关系。尽管刺杀太子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但依旧有不少小道消息在百官之中,甚至民间里悄悄的流传开来。 天宝十二年春,右相杨国忠密奏帝郢王勾结朔方节度副使、奉信王阿布思欲谋反,帝犹豫。杨国忠遂暗使人密告郢王及阿布思,帝欲杀之,郢王惶恐,不返京并多次暗晤阿布思。三月,太子遇刺幸无恙,御史大夫王鉷死,帝追封其太子少傅,谥曰德,命京兆尹杨国忠追查刺客。 寿王李瑁脸色铁青地看着陈放,昨天他还告诉自己已经得手,害得自己兴奋一夜,可今早太子竟好好的,他更担心刺客的下落,因刺客手上握有他的玉坠,陈放向他担保风强必死,但尸体却没有找到。李瑁怒将砚台砸向陈放,命他三日内必须交回玉坠。 郯王李琮此时得意非常,他正把玩着一只精巧的玉坠,这正是寿王李瑁交给陈放的那只信物。原来邢縡见风强一夜未归,且探听到师傅已被灭口,他连夜逃离长安,赶到太原把玉坠交给了太原林家家主林雁南,林雁南知道事关重大,立刻带着邢縡返回长安,把玉坠交给郯王李琮,并由邢縡转述了风强的遗言。李琮很是意外,继而大喜,有了这个玉坠,他就可以报当年武惠妃的一箭之仇了,李琮遂把邢縡藏在府内,又密使人把此事告诉了杨国忠,请他前来商议大事。 郯王李琮正和其弟甄王李琬、仪王李璲商量着,这时候家人来报,杨相国来了,李琮忙亲自去迎接杨国忠,待四人在密室中坐定后,杨国忠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们就不用绕弯子了,我想请问郯王,如何处置寿王?” 郯王眼露凶光,恨恨的说道:“当年父皇欲立我为太子,全是武惠妃那贱人从中作梗,才改变了父皇的想法,此仇不报非君子,我定要让武惠妃在地下也要为此事追悔!”甄王和仪王都表示同意大哥的看法,却只听杨国忠一阵大笑,众人愕然。 “相国何故发笑?”李琮问道。 “我想问郯王殿下,你是想快意恩仇呢?还是想坐那个位子?” “此话怎讲?” “如果想快意恩仇,现在我就陪你进宫,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定将寿王全家抄斩,遂了殿下的心愿。但如果殿下真想坐那个位子,我倒劝殿下三思而行。” “愿闻其详!” 杨国忠站起来走几步,冷冷地笑了笑说道:“寿王一倒,他的那些支持者必定投奔太子,殿下是遂了心愿,但却白白便宜了太子,但如果我们乘机要挟寿王,收其势力,一是去了一个劲敌,二是势力大涨。” 李琮想了想,展颜一笑道:“高!不愧是是相国,这样的好机会我们若不利用,岂不是辜负了寿王的美意?”李琮说完四人一齐哈哈大笑。 李琬想想又问道:“那怎样向皇上解释刺杀的事呢?” 杨国忠淡淡一笑道:“你们忘了郢王的事吗?皇上已经动摇,如果我们再使一把劲,也就成了。” “相国的意思是嫁祸郢王,可是没有证据怎么办?”李琬接着问道。 “要证据还不容易吗?郢王现不在京中,买通他的下人从他府内偷一、二件物品来不就有了吗?还有郯王藏在府中的那名刺客交给我,我需要他的口供。” “相国果然是高人啊!” 杨国忠微笑不语,这其实都是他幕僚苏喻的主意,杨国忠自然不会说出,把他它的窃为了己有。 寿王李瑁在房内焦急的走来走去,他已经摔碎了三个茶杯,现在三天已经过去了,可刺客依然下落不明,陈放给他的解释是,风强的尸体肯定已经被野狗吃掉。可李瑁却觉得心绪不宁,他的首席谋士谭言凯突然不辞而别,更增添了李瑁的烦恼,这时有人来报,郯王殿下来访,李瑁一楞,这近二十年来郯王从来没有上过门,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那件事? 寿王忐忑不安地去大门处迎接李琮,“稀客啊!大哥好象是第一次踏入我这狗窝吧!今天是那阵风把大哥吹来了?” “传说十三弟富可敌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看门的下人身上穿的都是上等湖绸啊!” “大哥开玩笑了!” “刚才十三弟不是问我被哪阵风吹了的吗?我今天是被[强风]吹来的!”李琮语带双关地说道。 李瑁脸色一变,请大哥进了书房,这时书房的瓷片已被收拾赶净,李琮进来就大大咧咧的就坐在了首位,这一般是主人坐的位子,李瑁被李琮反客为主的做法弄楞住了,他心里疑惑不定,直望着李琮。李琮也不理他,喝了一口茶终于说道:“我来是给你看一样东西!”说完就拿出了李瑁的那颗玉坠,李瑁心中一凉,脸色变得煞白,他问道:“大哥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哦!我是特来征求十三弟的意见,这颗玉坠还有那个叫风强的口供,是交给皇上呢?还是让我自己来保管?” 李瑁心中大乱,他何尝不明白李琮的意思,他突然腿一软,颓然地跌坐在椅中,半晌不说话,李琮笑咪咪地看着他,眼里却冷若冰刀。 “我若投靠你,你不记当年我母亲的仇吗?”李瑁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你是我弟弟,两兄弟哪有那么多仇恨的!再说你母亲已经死去多少年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仇恨好记!”李琮慢慢的说道。 李瑁一咬牙,单膝向李琮跪倒,“愿听大哥调遣!” 李琮忙把他扶起说道:“既然是这样,今天晚上在我府内有个家宴,十三弟请务必赏脸。” 第二十三章 练兵 为提高训练的效果和建立有效的指挥体系,李月和荔非元礼商量后,又把军队打散,重新分成十二个队,八十人为一队,每队设队正一名,队副一名;每队下再设四伙,每伙二十人,伙长一人。 全军再分成四个营,三个队为一营,长官为校尉。四个校尉就在原来的军官中由全体士兵投票选出,另外设立宪兵队共四十人,主要是原来的军官和挑选出来的士卒来担任,直属李月。李月任都尉、荔非元礼任果毅都尉,再命即墨担任骑射总教头,教授士兵们马术、刀法和箭法及太玄经第一层的内功心法。由李月、荔非元礼、四个校尉共六人组成最高决策小组,全军所有的命令都由最高决策小组商量决定。李月把这支临时军队命为黑旗军,以黑旗为军旗。 编制完成后,全军便投入到了残酷的体能训练之中,主要是负重越野跑,每人负二十斤铁砂,先是五里、慢慢增加到十里、然后是二十里、最后是五十里。其次是蹲马步,一蹲就是二、三个时辰,为了培养团队意识,李月采用竞赛制度,以营为单位,每五天一次竞赛比拼,获胜营可得重奖,再设百人榜,入榜的个人也可按名次获奖,另外排进百人榜最多的一个队,其队正和队副也能得重奖。同时又设耻辱榜,在每次竞赛的最后的一百人,凡十七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者,且无伤病的,均要上榜,这个耻辱榜比百人榜的效果还要好,没上榜者,心中暗舒一口气,不幸上榜者,无不拼命训练,以图用下次竞赛来洗脱耻辱。 今天是第四次竞赛日,内容是二十里负重越野跑,除校尉级以上军官外,其他人均要参加,众人持红牌开赛,十里处换白牌跑回,这是一个校尉想的办法,是为了防止中途有人**,不过李月的军规更严,途中扰民者斩!**者斩! 李月黑旗一挥,一千名士卒冲出营寨,这次的第一名者可得白银二百两,是以人人争先,个个奋勇,以图获得好的名次,赵王府除了日常的伙食和后勤,另外还拿出三万两银子专门给李月使用,在重奖的激励和残酷的训练下,效果极为显著。“仅用二十天,一支老弱之军就被训练成了一支铁军”荔非元礼在后来的军事学校的开幕式上这样评论。 荔非元礼和二名校尉在大营留守,另外两名校尉在十里处换牌,李月带着即墨骑马随军监视,在泅过一条小河后,李月听到前面有两名军士在边跑边说,他认出两个人是第一营第三队的队正蔡明德和一名同乡的老兵,李月放轻了马步,所以他们并没有看见李月就在自己身后。 “我说蔡老哥,你已经得了五百两银子了吧!嫂子这下开心了。” “是啊!我准备过几天休息时,请人捎回去,买几亩地再买一头牛,若可能再让娃子们上上学堂,将来考个功名,别学我,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章三,好象上次你跑得第三名,也得了一百两银子吧!听我的,存起来,别花在窑子上,将来回家娶个媳妇,再置几亩地。” “是啊!我当兵快五年了,一共到手还没有二十两银子,其他的不是被长官克扣了,就是还债了,这个李将军真的不错,居然能吃得这么好,跟了他是我们的福气啊!” “你上次蹲马步偷懒,不是被李将军亲自抽了五十鞭子吗?当时你不是骂得要命,现在怎么又赞了?” “被抽鞭子是俺活该,前几天李将军的心腹,即墨教头忘了戴头盔,不是也被当众打了二十军棍,李将军一视同人,所以俺心服口服。” “说得是!听说这李将军还是大唐宗室,居然和咱们这些小兵一锅吃饭,这才让人佩服!要是有可能,我希望永远都跟着他!” “我也是!呵呵!杀杨淮义那匹夫时怎么说的,就算是皇上的儿子来了,犯了军规也照斩不误!这等豪气,听着就让人痛快!” “快跑吧!咱们有点落后了!” 李月见他们加速,也没有追赶,而是慢慢返回,他心中有点感慨,他不过是做了一点为将者应做的事情,下面的士兵们就这样感动,可见大唐的军队里平素里是怎样黑暗了。” 半个时辰后,士兵们都陆续的返回军营了,李月也开始返回,突然他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五、六个军士在围看着什么,李月上前,拨开人群发现地上躺着一名年少的小兵,脸色发青,李月心中一惊忙问其中一人,“他怎么啦?” 众人见主帅来了,忙说道:“他被五步蛇咬了,我们给他怎样放血都没用。” 李月见那小兵已经奄奄一息,知道再不抢救,马上就会毙命,他撕开小兵的裤子,在小腿处果然见一小口,已经乌黑青肿老高,李月顾不上其他,低下头去,用嘴替小兵允出毒液,黑血一口接一口,腥臭无比,最后鲜血终于流了出来,李月取出一颗去毒的紫乳丹,一半喂少年小兵服下,一半嚼碎敷在患处,最后用白布包扎,这时李月感到颈上一凉,他抬起来头来,发现几名士兵都已经是泪流满面,落在自己颈上的,正是他们的泪水,李月叹一口气,拍拍他们的肩膀说道:“快把小弟兄抬回去吧!让他休息三天,记住三天内不能碰油腥,只能喝粥。” 几个士兵把受伤的小兵抬走后,李月也回到了军营,在表彰会上,李月特地划去了那几个士兵的名字,免予他们上本次的耻辱榜,在给众军说名原因后,特别赏赐他们每人五十两银子,表彰他们宁可落后,也不丢弃自己的弟兄。 一夜间,李月冒死替士兵吸蛇毒的事情悄悄传遍了整个军营,连荔非元礼也为此感动不已,这决不是能故意装出来的,大家都知道,吸五步蛇的剧毒,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一个月后,李月的训练重心从体能训练转到了战术训练,但每天早上的二十里负重越野依然要进行,防止体能倒退。高力士帮忙借来的一千匹马也运到了军营,李月训练大家马术的主要目的是锻炼众军的平衡协调能力和腰腹部力量,每天的训练重点是各种兵器和阵形,太玄经确实有不可思议的作用,一个月后,各士兵们体质上开始有了质的转变,这是高强度训练能坚持下来的一个重要因素。 “王化龙!你给老子再用点力,你那点力气还想化龙,化鱼还差不多,对了,就这样,你要想着对手和你有夺妻杀子之仇!” “秦老二,出刀再快点,记住!眼和刀口要在一条直线上。” “武天德,好样的!大家都来看看,武天德!你再示范一遍给大家看看。” “大家记住!训练时多流一点汗,打仗时就可能活下来。” 训话的是总教头即墨,即墨已经正式从军,在大唐兵部的备案中是一名队正,这个曾是最低贱的昆仑奴,在军队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谁会想到,一年前范阳安禄山府内一个喂马的奴隶,今天居然在军队中成为一名最有人缘的黑教头。 第二十四章 春游 三月三日,春光明媚,是大唐京师踏春郊游的良辰佳日,在这天,百官休假一日,连皇上也要带妃子们去游春。住在长安的人们几乎倾城而出,去享受春天的微风和阳光。和现在不同,汉唐时期的关中平原,气候温暖、森林茂密、流水曲绕,各处自然风光带美不胜收,长安最有名的莫过于乐游原、骊山、曲江池和芙蓉园。 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三月三日,李月下令全军休假一日,每名军士发五两银子,二次入选百人榜者可离营一日。留荔非元礼守营,自己带着即墨返回长安,今天赵王府也全家出游,而李月携赵绿敏以及几个丫鬟家人,单独去了曲江池,与爱郎分别一个多月,赵绿敏日日思念,终于在三月三这一天盼回了爱郎,她穿一身绿色的长裙、轻纱覆面,象一只出笼的小鸟,投身进了绽放的百花之中,李月也心情大好,忘记了操练的烦恼,融入到美人与美景交相辉映的春光之中。 二人跑到一个小山丘上,从这里看曲江,却是水山同黛、波光如玉。 正是: “芙蓉映粉色,逐吹散如丝,空阔湖水广,青荧天色同,登山一长啸,四面来清风。” 赵绿敏悄悄地取出小铜镜,发现发式有些散乱,就想再补一下妆,问小荷,小荷才想起小姐的化妆盒却忘在了马车上,她匆匆赶回去取,即墨见状,告诉李月一声,带着一名家人追赶上去,这一带游客非常多,小荷单身前去,让人难以放心。 马车并不远,可小荷他们去了很久却未返回,李月和赵绿敏都微微诧异,这时随即墨同去的那名家人慌慌张张跑回来报告,小荷出事了, 李月闻言立刻站了起来,他让赵绿敏原地等候,自己和那名家人快速向停车处赶去,在路上他才知道,原来小荷上车取了脂粉,下车时却不小心把长裙撕坏,她随即回马车里换了条裙子,出车门时却发现马车被十几个武士包围起来,为首的是一名贵族公子,他在一旁无意中看见了小荷进马车换裙,动了淫心,便命人围住马车,要把小荷掳走,幸亏即墨及时赶到,现正站在马车前正苦苦抵挡着众武士。李月心急如焚,丢下家人,运起轻功赶去,很快就到了停车处,在马车旁边,围车的人已经散去,只见即墨正靠在车辕上,身上全是鲜血,几名道士正帮他包扎伤口,小荷站在车门处,不住的向这边张望,远远见李月赶来,小荷喜出望外,忙告诉即墨主人来了。李月赶到即墨旁边,二话不说,马上先替他检查伤势,发现只是些皮肉伤,才放下心来。即墨告诉李月,正当他抵挡不住时,这几名道士路过,三下两下赶走了贼人,李月忙向几名道士道谢,一见面却楞住了,救即墨的几名道士竟十分眼熟,那几名道士也似乎认识李月,也楞住了。 “你是风平道长!你是玄叶!”李月认出为首的两人竟是铁剑门的风平和玄叶。 “啊!你是李月!”玄叶先喊了出来(他这时已经改名为风叶)。 风叶一把将李月抱住,高兴得叫了起来,风平也认出了李月,在一旁微笑不语,即墨见和自己几乎一般黑的年青道士居然和主人相识,他也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起来。 李月把众人带到休息处,介绍给赵绿敏认识,然后众人要了一些茶点,坐下叙述别后的情景,风平告诉李月,他们这次前来,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因找不到担保人,所以掌门青阳决定不参加了,只观摩一下便返回终南山,这次来的是掌门青阳、风平、风云、风叶还有几个风字辈的高手,青阳和风云有事要办,而风平和风叶及其他两人相约一起来出来踏青,领略曲江池的美景,正巧碰见即墨被围攻,风平一眼看出即墨用的竟是铁剑门的武功,便带领众人出手打跑了恶人,救下即将支持不住的即墨,李月也向他们说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听得风叶直翻白眼,“难怪小时侯你不理我们,原来你是宗室子弟,你还欠我三顿饭钱,快还来!”李月顺手扔给他三枚铜钱,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这时,家人来报:“那恶人带来几十人,又来了!” 众人只见那名贵公子骑着马,果然又带来了几十名拿着兵器的大汉,气势凶凶围拢过来,李月见那贵公子,心中一动,忙对风平他们说道:“这人应该有很强的后台,你们先别出头,让我来!”风叶刚要反对,却被风平拉住,示意他等等。 那贵公子一眼看见赵绿敏,眼睛顿时直了,赵绿敏刚补过妆,还没有来得及放下面纱,见这人如此无赖,死盯着自己,心中十分恼怒,不由放下面纱,背过身去。那贵公子见有如此佳人,早就忘了一切,刚想命令手下人动手,却被李月“哼!”了一声,吓一大跳,他见佳人躲在李月身后,心中醋意大发,马鞭一指喝道:“我父亲是当朝左相陈希烈,你们是什么人,识相的乖乖跟我回府,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李月闻言冷冷地说道:“陈相国的儿子不是传说为儒雅之士吗?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混帐东西!”那公子先一听,脸略有点红,儒雅之士那是说他大哥,他从小被祖母宠坏了,长大后跟一帮王子王孙到处胡作非为,渐成京城一霸。待他听李月后面说的“混帐东西”时,心中大怒,他报过名后,还没人敢这样说他呢!他手一挥,后面的几十名大汉叫嚣着冲上来,李月冷冷一笑,顺手在身旁的一座大石狮上轻轻一拍,那石狮轰然倒下成了一堆粉末,那群大汉见状吓得一下子全都止步,只叫喊却无一人敢上前,李月又一脚轻轻踢起一块石头,那石头在空中裂成数十块,直向大汉们击去,只听一阵清脆的响声,所有人的兵器都断成数截,掉在地上,大多数人手上只剩个刀柄。风平和风叶骇然相视,这等碎狮断刃的功夫是他们闻所未闻的,恐怕连师尊青阳真人也做不到。尤其是空中碎石击刃,风平看得清清楚楚,裂碎的石子不多不少,刚好可以和对方的兵器数相符。风平心中被极度震撼,师祖长乐来后,告诉过他,武学无止境,目前铁剑门武功最高的不是他长乐,而是另有其人,风平现在才明白,长乐指的就是李月。 那公子一下楞住了,他身后有一人悄悄附耳向他说了几句,估计也是个武林高手,那公子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赵绿敏,只得悻悻地问道:“你果然厉害,今天就算我栽了,你敢留下姓名吗?” “我叫李月!就住在京师。”一语出,对方所有的人一起惊呼!竟然是武举状元,李月的威名已经传遍京师,人人皆知,那公子也被吓出一身冷汗,却是别的原因,昨天他听父亲感慨,这李月居然敢把权相杨国忠的侄子给砍了,他虽一向横行,却不笨,口中说声”得罪!”一挥手,率手下迅速离去。 这时,赵绿敏已无心郊游,悄悄告诉李月想回去,李月因要连夜赶回军营,问清风平他们的住址后,遂护送赵绿敏回家。 很快李月带着即墨来拜访青阳。李月的底细,青阳非常明白,十五年前就是他和长虚从赵王府把李月接到铁剑观,按辈分,李月是他的师叔,师尊长乐去年回通天峰静修,就告诉过他,休要小看李月,铁剑观要好好抓住李月这棵大树,将来才能得到大的发展。几年前李月帮铁剑观解决了财政危机,才真正让青阳改变了对李月的偏见,所以他带着众弟子迎出门来,见面就给李月跪下,“参见师叔!”弄得身后的风平他们惊疑不止。李月忙把青阳扶起说道:“我虽是长乐李瑶的师弟,却不是你的师叔,我不是铁剑门道士,所以今后莫要多礼,我和大家都是平辈相交。” 青阳被李月扶起,心中却是狂跳不止,刚才李月扶他时,他用了十二分的劲道试探,到了李月那里,竟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李月的功力竟如此深不可测,让青阳慨然叹服! 众人进屋坐定,李月开门见山地让他们回去,不要搅武林大会这淌浑水,青阳不动声色地问李月原因,李月就把太子遇刺的事说了一便,不过他隐去了风强的下落,风平眼里露出一丝哀伤,他为老对手风强而难过。青阳感慨地说道:“我知道郯王作梗不准百官给我们担保,中间就是那青牛在捣鬼,想不到他竟然把风强害死了,在终南派中,不忘本的就风强一人了,我们这就回去!为风强举哀。”他又对风平他们说道:“我们若赢了,如果太子和郯王同时要拉拢我们,我们怎么办,所以我决定不参加这次比赛了!长乐师尊那边,我自去解释,马上收拾,我们连夜赶回终南山!” 在送走青阳他们后,李月带着即墨也连夜赶回了军营。 第二十五章 云涌 天宝十二年三月,有御史参少林寺弟子不守清规,在京内多处酒楼聚众饮酒,在民众中影响极坏,不用说这又是杨国忠他们的嫁祸之计了,自从收了寿王,终南派的陈放自然也成了郯王的坐上宾,郯王答应支持终南派,打击少林以削弱太子的势力。本来就对少林寺有了成见的李隆基闻报勃然大怒,不听太子分辨,命将少林派逐出京城,不准参加本届大会。 没有了铁剑观和少林寺的竞争,陈放连着击败铁骑堡的万云天和江南周家家主周世晨,终于夺走了[武林第一高手]的金牌,终南派也蝉联总分第一,为武林第一大门派,因此得了一百名羽林军的名额。但新人排行榜的第一名却由名不见经传的华山剑派的司马云夺走,这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黑瘦汉子,重伤陈放弟子陈华(即原来的风华)后夺冠,他的武功风格简洁狠毒,被郯王一眼相中,收拢后成了他的心腹,果然在李月的意料之中,在司马云表达了希望从军的意愿后,郯王把他也推荐为羽林校尉,为将来自己的夺位埋下伏笔。 天宝十二年四月,右相杨国忠提交太子遇刺事件报告,各种证据及刺客证词均直指郢王,李隆基至此终于对这个自己曾经最看中的前太子深深失望了,但他依然以一种父子情谊,命郢王和朔方节度副使、奉信王阿布思即刻回京面圣,又命将刺客邢縡公斩于市,可怜当年的玄剑,被郯王出卖,替风强死在了长安街头。 几乎在杨国忠提交报告的同一时候,灵州的阿布思府内,郢王李瑛、奉信王阿布思和契丹及突厥特使正在密谈,这是他们第三次和契丹它们接触了,阿布思妻子的母亲是契丹大贺氏贵族,现在的契丹联盟首领就是阿布思的妻舅。 契丹族源于东胡后裔鲜卑,公元389年,他们战败于拓跋魏,唐朝初年,契丹八部开始组成部落联盟。联盟长由大贺氏选出。此外,还有一些契丹部落受唐朝统辖,不在联盟之内。契丹大贺氏联盟曾反复背唐,附唐或依附于突厥。 天宝十一年末,三镇节度使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率部以剿匪为名,屠杀契丹日连部的两个部族近一万人,无论男女老幼几乎被屠杀殆尽,仅留数百老幼作为战俘解往京城请功。消息传到契丹联盟,引起契丹联盟的激烈争吵,在观望数月后,大唐皇帝非但没有降罪安庆绪,反予重赏,契丹联盟首领决定背唐投靠突厥。 就在这时,阿不思遣密使来契丹,密谋反唐,恩怨分明的契丹人为报族人之仇,也开始和突厥接洽。经过数轮谈判后,三方终于在灵州秘密达成协议。突厥不出面,借道契丹接应阿布思和李瑛,助李瑛占据太原以北,然后两家合兵东西夹击幽州。就在达成协议后数天,圣旨到,指李瑛刺杀太子,命他立即返京请罪,知道中计的李瑛后悔勾结契丹,欲回京请罪,阿布思却劝李瑛自立为北帝,李瑛不允,两人发生矛盾,阿布思遂囚禁李瑛,仍借李瑛之名行事。 契丹依约借道突厥陈兵北境,要求唐玄宗交出去年年末率兵屠杀契丹两个部落的安庆绪,整个大唐帝国为之震惊,李隆基大怒,边荒野部也敢触犯天威,命令范阳军和朔方军北击契丹,但数天后消息传来,安禄山借口军中爆发马瘟,准备不足拒绝出兵,而郢王和阿布思却借口平契丹,擅自率二万兵挥师北上。 依大唐军制,郢王不得旨而擅往,此举即同谋反,因涉及皇室,京城的百官们却一反常态,皆沉默不语,惟郯王一系反映激烈,兵部尚书、右相杨国忠指出,郢王和阿布思决非平乱,而是勾结契丹借机谋反,要求皇上出关内军前往平叛。李隆基在犹豫间,又接到紧急军报,契丹攻陷云州,屠军民数万,阿布思占领朔州,兵锋却直指北都太原。杨国忠再次请兵,这时群臣也纷纷要求平阿不思,李隆基终于决定出关内军平乱,杨国忠遂荐赋闲在京的前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为正,其族弟杨国嗣为副将,领兵五万连同太原三万驻军共八万军平阿不思的叛乱,有大臣奏鲜于仲通前败于南诏,不宜再领军,杨国忠却申辩鲜于仲通非战之过,应准予其戴罪立功。帝准,降旨因朔方节度副使、奉信王阿布思叛乱,命鲜于仲通和杨国嗣率军五万平叛,太原尹、北都留守裴宽受其节制,另命宦官边令诚为监军,即日出发,这一天是四月二十五日。 李月和李国臣已于四月十日率军出发,进行行军拉力赛,目标九原。由于朝中纷乱,所以两人走得都很低调,除了兵部外,就几乎不为人所知。经过两个月魔鬼般的训练,李月的黑旗军由一支老弱之军,脱胎换骨后成了一支精锐之师,在临行前,李月做了战前动员,只用一通鼓,全军便集合完毕,李月和荔非元礼站在点将台之上,见全军站如一条直线,气势森严、士气高昂,“好一支威武之师!”荔非元礼脱口赞道。“李月兄果然是帅才,只用两个月时间就把一支老弱军训练得如此精锐。” “李国臣将军的军队也不输于此吧!” “我听李抱玉之言,他们那一千老弱军也变得军纪森严,士气高昂,但体质上却要输于我们,他们最多只能越野跑三十里且没有负重,我们却能负重跑五十里。” “那时我们练了太玄经的原因,还有伙食和后勤都要比他们要好得多。” 李月转过身来,对着一千军队高声说道:“临行前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所有的细节你们的队正已交代清楚,我在这里只说两个字—必胜!!” “必胜!必胜!” 全军一齐振臂高呼,气势如山崩地裂。 一队队士兵依次出发了。 李月静静地看着北方,在那里此时正风起云涌,他能否把握风云,一战而名震天下呢? 第二十六章 太原 鲜于仲通是十天后才抵达太原,这并不是他不知兵,而是副将杨国嗣的安排,对于这个副将,主将鲜于仲通是有苦难言,杨国忠只是不好荐自己族人为正罢了,他鲜于仲通若不识相,恐怕不到太原就会被罢掉了。杨国嗣根据杨国忠的安排,将这支京师最精锐的金吾军进行了大换血,所有校尉以上的军官全部换掉,要么是杨家子弟,要么是自己从剑南带回的亲信,总而言之,杨国忠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将这支军队改组成杨家军。 在出兵的同时,杨国忠派密使去了突厥,说服突厥可汗放弃对契丹的支持,在重金的诱惑下,突厥可汗勉强同意不再支持契丹,其实它充其量不过是扮演借道和乘火打劫的角色而已,不出一兵一卒,道已借,钱也得,何乐而不为,至于以后,若有便宜可占,他也不会放弃的。 在突厥背约的情况下,契丹内部也有了不同的声音,反对出兵的人认为屠杀云州数万人,已经报了大仇,如果真的得罪唐朝,将来不好收场,契丹盟主勉强同意不再南进接应阿布思,止步于云州,他舍不得放弃云州城,唐朝的一个边境小城就强过契丹联盟目前所在的土城数倍。 当鲜于仲通他们的大军到达太原时,李月率领一千军队已经从九原返回,他们是从西路行军,所以没有碰到契丹军和阿布思叛军。这次行军拉力,李月他们异常顺利,按规定,步兵军中除了校尉以上军官可以骑马外,还有二十匹马用来拉后勤物资,由于李月的后勤供应在十天前就由赵王府在各地的商家沿途设点解决了,没有任何后勤包袱,那二十匹马就用来运载途中的病伤员,一路上吃的好,睡的好,尽管是长途急行军,竟要比平时的训练还要轻松,在途中李月依旧设立竞赛机制,他把整个路程分为二十个赛段,每天一个赛段,奖惩标准略高于平时,所以一路上士兵们都是士气高昂。 而李国臣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的大部分士兵训练得也很优秀,但正是平时缺少训练的后勤兵拖了后腿,二十匹马全部用来载后勤物资,十五天下来,他已经落后李月近五天的路程,而且士兵们普遍开始不满,李月的奖励已经由小道消息传到李国臣士兵的耳朵里,相比之下,无论银子、伙食、装备,他们都差得实在太多,据说李月军中有一人,累计已经拿到近八百两银子的奖励,让李国臣的士兵们眼睛都红了,对于这些,李国臣也知道,他却有苦难言,本来就是李月手下的败将,被杨国忠硬压上了一个额外的比赛,当他得知赵王府出钱出物支持李月时,也向朔方军提出过类似的要求,不但一分钱没拿到,还被节度使安思顺以延误军假狠狠一顿训斥,让他着实恼火,不过军人不认输的本性,让他依然以十二万分的精神投入到训练之中,以他丰富的带兵经验,硬将一千老弱军也带成了一支精兵。 李月回师时绕道太原是想看看平叛的情况,此时的太原由于云州和朔州的失陷而人心惶惶,更加之云州被屠,大量的难民涌入太原,一时间太原形势大乱,有无数达官贵人都已打点好行装,风声一有不对,即逃往长安。 李月命军队驻扎在太原城外,赵王别府早准备了一百顶大帐,饮食后勤由鱼香酒楼负责,为此鱼香酒楼专门歇业了五日。 李月单身一人进城去拜访主帅鲜于仲通,在城门口处,李月竟惊讶的发现有数十伙军士正聚众赌博,他找到一名负责城门防守的参军校尉问道:“此处为军事要地,为何有如此多军人在聚众赌博,那校尉是太原当地守兵,见李月是都尉,不敢怠慢,嘴一撇回道:“禀报将军,赌博的人都是从京师来的精锐部队,我们是太原守备军,管不了他们。”他特地把精锐二字咬得很重。 “那为何不向他们的军官报告?” 这时旁边的另一名军官接口说道:“他们的军官在军营里赌,所谓大有大赌,小有小赌,军官们在营赌银子,这些士兵们则在外面赌饷银、赌老婆、赌晚饭。” “连晚饭也赌?”李月惊讶的问道。 那个军官却象见到外星人似的看着李月:“晚饭只能吃三成饱,当然可赌!” “你们太原守备军也是这样吗?” “全天下的士兵们都是这样,我们当然也一样!” 李月默然了,他知道军中普遍克扣军饷,但没想到连军粮也要被克扣掉七成,大唐的军队从兵部到基层,层层克扣,竟腐烂至斯,难怪自己的那一千老弱军在吃了第一顿饭后,竟会有那么多人流下眼泪。 李月来到主帅府,要求见鲜于仲通,鲜于仲通虽不敌视李月,但副将杨国嗣是杨家族人,李月杀了杨淮义,若被杨国嗣知道,难保他不乘机杀李月,真杀了李月,他鲜于仲通怎么向皇上和太子交代。于是,鲜于仲通写了张便条让守门的军士交给李月,李月诧异,打开纸条一看,见上面写道:“正和杨大将军商量军机大事,无空!”李月登时明白了鲜于仲通的意思,他想了想,打马又向太原府衙奔去。太原尹、北都留守裴宽原来是长安左右金吾大将军,和李月的外公秦汉却是好友,听门卫的报告后,他亲自出来迎接李月,李月向他行晚辈礼,裴宽拉起李月,笑呵呵地拍拍他肩膀说道:“我当年曾在你外公府上见过你,那时你才四岁,你问我世间都说孙子兵法为最,你却认为孙膑胜过其祖,记忆犹新!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秦子昂有个好外孙啊!” “小子当年无知!让裴爷爷见笑了!” “那时你才四岁,当然无知了!怎么?拉练到了太原?” “原来裴爷爷也知道此事?” “什么话!你三箭夺状元,天下谁不知!” “拉练赛还没有结束,言状元尚早。” “哼!那杨国忠懂个屁!难道我说用脚踹死敌人,还能说不算,再来一战?对我们军人,只看输赢,不论手段,你可记住了” “孙儿受教了,今天确是拉练路过太原,特来问问裴爷爷军情。” 听李月一问,裴宽不由皱起眉头,大唐名将无数,哥舒翰、高仙芝、郭子仪、李光弼、封常清等等,那个不是赫赫威名,不知朝廷居然派了这两个人来,那鲜于仲通前年在南诏大败损兵七万,但毕竟还算带过兵,而那杨国嗣听说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连弓都拉不动,却当了副将,据说军中竟然是他做主。 裴宽摇摇头说道:“那阿布思是朔方名将,带兵不亚于安思顺,虽鲜于仲通兵力占优,但我不看好他。” 李月也是同感,就把城门口的情况告诉裴宽,裴宽闻言大怒,金吾卫是他的旧部,有很多军官都是原来他的下属,现在全被杨国忠撤换,自己苦心多年**的精兵,竟被杨国忠糟蹋成这副模样。尽管他心里愤怒,却又无可奈何,边令诚一来,就解除了他的兵权,现在太原都虽有三万兵力,但都分散在城外,他能指挥的只有城内五千守备军。 李月想想说道:“如果我没判断错,那阿部思应在朔州半路等着鲜于仲通他们,鲜于仲通必败,阿布思也定会乘胜攻太原,太原才是他的战略目标,那时我求裴爷爷一件事。” ‘尽管说!‘ “我求裴爷爷守住太原十天,只要十天,我必能破贼。” 第二十七章 奇袭一 天宝十二年五月初,杨国忠密告鲜于仲通三人,契丹不会南下,他们面对的敌人只有阿布思的二万人,鲜于仲通大喜,聚集七万五千军马,直扑朔州,命副将杨国嗣率三万人为先锋,若能功下朔州城,就送他平叛全功。 杨国嗣贪功,不顾士兵疲劳,强令三万军队连夜急行军赶到朔州,不料由于军内的中层军官基本被清洗,新任军官还不熟悉情况,行军二天后,军内就大乱,竟出现了官找不到兵,兵看不见官的混乱局面。杨国嗣无奈,便在一山脚下歇息,待明日整顿后再行,累坏了的众军也不扎营倒头便睡,三万大军里,只扎了十顶营帐。夜里,有军官告诉杨国嗣当心夜袭,杨国嗣竟不懂如何防夜袭,碍于面子,便将这名军官赶出帅帐,果然在后夜,阿布思领军夜袭,他见对方的营寨丝毫防备也没有,三万将士躺了一地,不禁仰天大笑:“真是天亡大唐,亏我还提心掉胆这么多天!”立刻命三千人上山准备,再将一万军分成三队,各堵一边,自己亲率五千骑兵,如狼似虎般杀向唐军,唐兵大乱,无数士兵因实在太累,尚在梦中就被砍去了脑袋,惊醒的唐兵们因无人组织抵抗,纷纷四散奔逃,也是杨国嗣运气,他因不懂带兵,正在营帐中恶补,没有歇息,当军中大乱时,他最担心的事果然未能侥幸逃过去,敌军真的来夜袭了,只一个时辰,天慢慢亮起,三万唐军除杨国嗣带三千亲兵拼死突围外,其余二万多人大部分被杀死,还有几千人逃散。 杨国嗣带领三千残军逃回大营,鲜于仲通却毫无表情,他早知杨国嗣必败,这也是他想借机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花花公子,在安抚了杨国嗣后,来找监军边令诚商量对策,不料边令诚却说道:“咱家只管监军,行军打仗那是将军的事。”轻轻松松就把责任推掉了,鲜于仲通陪着笑脸说道:“我听说那阿布思的骑兵颇为犀利,明日必有一恶战,监军是文官,我想请监军先移到后营,免得有失,边令诚点点头说道:“咱家知道了,多谢鲜于将军。” 鲜于仲通喝令全军扎营备战,果然,在傍晚,阿布思的骑兵在地平线出现了,四万五对二万,鲜于仲通觉得还是有些把握,阿不思并没有让骑兵休息,他大吼道:“昨天你们也见到了敌人的战斗力,只要再消灭前面的军队,太原城就是我们的了,我保证,攻下太原,大家放假一周!”众军闻言,都兴奋得嗷嗷直叫,太原的繁华之地谁都知道。 随着阿布思的一声令下,五千骑兵向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鲜于仲通的中军,鲜于仲通的两翼随之从两边包围过来,象一个圆,把五千骑兵围在中间,但这五千骑兵并不理会两翼,他们的任务就是把中军冲垮,双方士兵顿时胶着在一起,这时,阿布思手一挥,远方又出现了一支三千人的骑兵,这是他在朔州新建的骑兵,由于鲜于仲通两翼的背部受到攻击,先前五千骑兵的压力顿时大减,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中,鲜于仲通的中军开始乱了阵脚,突然一支队伍从鲜于仲通的军中脱离,向太原方向狂奔而去,鲜于仲通认出是监军边令诚,他心中暗暗叫苦,这么关键的时候,他的逃跑必然会动摇军心,果然,中军开始有士兵跟随边令诚逃跑,一而十、十而百,很快鲜于仲通的中军如大江溃堤一般,向后败逃而去,两翼也随着溃败。阿布思大喜,喝令大军全面追击,唐军大败,副将杨国嗣被俘,由阿不思亲手斩杀,七万五的大军逃回太原城不足一万,边令诚没有停留在太原,而是直接逃回长安,他要恶人先告状。鲜于仲通自知此回必不能幸免,不仅皇上饶不了他,杨国忠也决饶不了他,损失了这么多的杨氏子弟和亲信,于是鲜于仲通化妆成小兵,隐姓埋名逃到江南去了,他早有准备,在接受杨国忠的任务后,就已经把家人悄悄遣散。 唐军战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安,令朝野震动,李隆基大怒,命正在京述职的北庭都护程千里,率五万军火速支援太原,右相杨国忠去冠向帝请罪,帝念其族弟杨国嗣力战而亡,仅免其兵部尚书一职后,便不再追究其责任,升兵部侍郎吉温为兵部尚书。 阿布思在大败唐军后,命众军轻车简从,挥师直逼太原,企图一战即下太原。但太原尹裴宽在鲜于仲通前脚走后,立即对太原实行了军管,他一连发布了三条命令: 在夜里实行宵禁,不许任何人上街。 将太原城三十里内的军民全部迁入太原城,砍掉并焚毁一切可以制成攻城工具的树木、木材及其他物资;填死所有水井,带走所有粮食。 征三万青壮民协助守城,收集一切可用于投掷的重物,强征所有富户的存粮入军粮库。 经过紧张的准备,太原城内由原来的五千守备军,加上逃回的六千余人,共有军队一万一千余人,青壮民丁三万余人,存粮可供全城支持半年,至此裴宽基本准备完毕,就等阿布思的军队来攻城。 到第三天下午时,黑压压的阿布思军队终于出现了,经过两次战斗,阿布思还有一万八千余人,留两千守朔州城,一千负责运送军粮,其余的一万五千人全跟他来攻打太原城,其中骑兵七千人,步兵八千人,这八千步兵就是这次攻城战的主力。尽管城外材料奇缺,阿布思还是从一些较远的地方搞到不少不少木材,经过一夜的赶制,做成了数百架简易的云梯,第二天一早,太原攻防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阿布思集中兵力攻打北门的一段城墙,在惊心动魄的皮鼓声中,数千叛军如潮水般涌上,骑兵们也不闲着,骑在马上向城头上放箭。守城的士兵们用箭、用滚木檑石,用滚油向下抛射,空中不停地传来坠城者的惨叫声,一名冲上城墙的叛军左眼中箭,眼看要坠下,但他依旧死死抱住一名唐军一起坠下了城墙。 阿布思一部,一直是朔方军的精锐,尽管攻城器械简陋,但却悍不惧死,前仆后继。阿布思放言,谁能第一个冲进太原城,可任挑一百名女子,并赏银万两,在重赏的激励之下,叛军攻势更加凶猛,城墙出现了一次又一次的险情。 在城墙上指挥的正是裴宽,他身着一身戎服,仿佛又回到了金吾大将军的年代。这时,他突然看见城墙一偶出现险情,有数名叛军跳上城楼,已经砍死了十几名守城的士兵和民夫。裴宽见形势危机,他大喝一声,挥舞腰刀劈砍过去,众人见主帅上阵,均精神大振,一鼓作气将叛军重新赶下了城墙,就在裴宽刚松口气的时候,一支冷箭射中了他的面颊,他大叫一声,倒了下去,被亲兵迅速抬了下去。众军见主帅受伤,愤怒中顿时士气大作,一鼓作气将叛军赶下城去。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阿布思见一时难以突破,便下令收军。第一场战斗进行了整整一天一夜,叛军损失了三千余人,唐军也付出伤亡二千余人,民夫伤亡四千余人的代价。阿布思命令暂时休整一日,利用叛军休整的机会,裴宽卧床下令在城内大量征集民夫,凡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均要上城协防。另外收集全城所有的兵器,用来武装前一日征集的三万青壮民夫。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阿布思终于下了狠心,命令骑兵也下马,投入到攻城中去,只是前一日云梯损坏很多,故攻城叛军虽多,但激烈程度却远不及第一天。阿布思又派出一千骑兵,到附近去收集木材和抢劫粮食,但由于裴宽事先的坚壁清野,使得效果很不理想,收效甚微。五日后,阿布思军粮已尽,正在翘首等待军粮的阿布思却得到个坏消息:程千里的前锋已到,军粮被劫。 第二十八章 奇袭二 就在杨国嗣被夜袭的同时,李月正率领一千军,静静的埋伏在山的另一边。等阿布思走远后,李月带领士兵来到夜袭后的战场,唐军的惨状让人目不忍睹,到处都是无头的尸体,他命令所有的士兵们暂时不要拿物资,都去寻找尚未断气的伤兵,他独自坐在一个高处,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战争的残酷,血流成河的惨相并没有激起他的野性,也没有让他害怕,他仿佛又回到了方寸山,心中变得异常平静,他开始有些迷茫,他一向自诩道心在天下,可这么多人失去了生命,多少家庭失去亲人,他的道心又体现在哪里呢? 远远的一匹马跑来,李月认出是荔非元礼。他苦笑一下,结束了短暂的悟道。 “李月老弟!快去看,找到好东西了。” 李月翻身上了赤血魔,随荔非元礼去了战场,地上是杨国嗣那顶巨大的帅帐,几十个士兵已经把它拉开,在帅下压着一顶较小的帐篷,里面有两名已经死去的女子,看来是被巨大的帅帐压死的,在两个女子旁边,摆着十几只铁皮箱子,士兵用刀把它劈开,里面全是百花花的银子,足有七、八万两之多。 “看来是杨国嗣贪污的军饷,来不及拿走。奇怪!怎么没被叛军发现?”荔非元礼自言自语问道。 “这里是风口,阿布思的骑兵是顺风而来的,他们顺势斩断前面的绳子,帅帐自然被风吹翻过去,正好覆后面的小帐上,叛军的时间很紧又是黑夜,没有时间打扫战场,所以就没有被发现。”李月分析说道。 “他们为什么这么急?”荔非元礼问道。 “他们喝完了开胃酒,接下来自然是正餐了。” “你是说,唐军主力?” “我估计明天就能碰上了。” “李月兄认为胜负会如何?” “唐军必败!” “为何?那鲜于仲通并不是杨国嗣,而且是四万对两万,兵力上占绝对优势。” “唐军还没有出长安,胜负就已经定了,因为杨国忠的私心,竟把中层军官全部都换了,荔非认为还会有胜机吗?” 荔非元礼叹一口气说道:“如此说来,确实必败无疑,我和阿布思共事多年,此人精通兵法,所率之部又是朔方军的精锐,真不知那杨国忠是怎么想的。” “难道你没看出来吗?这件事至始至终都是一个政治阴谋,诬陷郢王、逼反阿布思,他杨国忠要的却是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怎奈人算不如天算,杨国忠反而把老本赔光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杨国忠的无意插柳却,却给我们创造了大显身手的机会,只是我们兵力悬殊,只能用奇兵。” 这时一名校尉来报告,清点出三千多伤兵,还找到一千多匹战马。李月点点头,问荔非元礼道:“附近可有县城?” “离这里向东十里有一个小县,叫真源县”荔非元礼答道。 李月想了一下,断然下令道:“蔡明德,我现任命你为斥候校尉,再给你两百匹战马,你各派十人去北面朔州城、南面太原城、和西面打探消息,一有消息,要及时汇报,不得有误!” “得令!” “荔非将军何在?” “末将在!” “战场之上,除伤兵、箭矢、还有这十几箱银两外,其他一概保持原状,尤其是清水、粮食都不许动!” “末将听令!” 李月见荔非元礼满脸困惑,便笑着拍拍他肩膀说道:“我并非不想为这些战死的弟兄们收尸,只是我有个想法,只能再委屈他们几天了,现在我们先把伤兵送到真源县去。” 一路上陆续收编了四千多残兵和三千多匹战马,真源县是个小县,只有几万人,李月率军抵达真源县时已经是中午,却见城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拿着刀枪的衙役、民团,大家还看见在城门口处,悬挂着一百多颗血淋淋的人头,看人头上的盔甲,应是唐兵。 大家顿时紧张起来,难道在这里也有叛军?李月摇摇头,让一军士上前去喊话。 不一会儿,城门开了,走出十几个衙役,为首之人看样子应是县令。李月翻身下马,带着众人迎了上去。 “我是本县县令,请问贵军可是路过?”那县令首先开口说道。 “我们本来是路过,但在那边的战场之上救了三千多伤员,就想借贵县替他们医治一下。” “哦!是这样”县令有点为难,他一指城门处的那一百多颗人头说道:“非是我不愿,将军可看见那些人头?” “看见了,怎么?” “他们也是一些残军,我可怜他们战败,便收容他们入县,不料他们却胡做非为,我一气之下便将他们抓起来全砍了。” “县令放心!我的手下谁若敢擅自取百姓一物,我就砍了他的头。”李月说完,回头大声喊到:“众军听着,谁敢擅自取百姓一物,斩!老兵们都给这些新兵讲讲我李月的手段。” “将军可是争夺武状元的李月?” “正是!” “将军也是京城的举人第二吧!我见过将军写的战略地理论,端是好文章。” “先生如何知道?” “我和崔光远是同科进士,也是好友,文章就是他抄寄给我的。” “原来如此!请问先生高名?” “我叫张巡,开元末年进士” “莫非是你就是那个清河清县令” “那是百姓美誉,张巡不敢当!” “久闻张大人清誉,受我一礼!”李月向张巡行一军礼。 “不敢当,既然将军有言在先,就请入城吧!” “那就多谢了!”李月手一挥,众军缓缓开进县城。 第二天,正当李月和张巡正交谈时,突然斥候来报,“讲!”他一直就在等朔州的消息。 “阿布思的粮队从朔州出来了,全是轻骑兵,约一千人。” “沿路可有伏兵处?” “五十里外有一木桥,两边芦苇众多,可以伏兵。” “好!传令升帐” 军鼓声起,众军快速整装,新兵在老兵的带动下,也快了很多。 很快众校尉聚集在李月的帐中,李月当即说道:“朔州的粮队出来了,我欲取之,现听我将令!方子明将军何在?” “末将在!” “我给你一千弓弩手,埋伏在木桥北面的左右,待粮车停住时,便射箭,先取马后取人,待马上无人时,立即撤退。” “末将得令!” “武天德将军何在?” “末将在!” “我给你五百骑兵和五百刀手,也埋伏在木桥北面的左右,待弓弩手撤退后,给我四面放起火来,逃出来者,给我活捉,你可听清!” “末将得令!” “其他将军约束手下,不准懈怠!请荔非将军镇守此处,我自带五百骑兵去接应。” “我等明白!” 二个时辰后,第一队一千弓弩手来到预定地点,大家一起动手拆毁了小木桥,这是一个宽三丈的深沟,两旁芦苇茂盛,一千弓弩手就埋伏在两旁等待猎物的上钩。 下午,约两百辆运粮车在一千轻骑兵的护送下远远走来,由于阿布思大败唐军,附近再无敌军,押粮的骑兵开始松懈下来,再加上阿布思只带了几天的干粮,急需补给,所以粮车走得很急。 经过一片芦苇地时,突然前面的粮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后面的押粮官大声问道。 “前面有一深沟,桥坏了!” “那就赶快修!”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支狼牙箭射中那押粮官的后心,押粮官翻身落马。紧接着箭如飞雨,向一千骑兵射来,骑兵们措不及防,一下子近一半多中箭落马,还有不少马也被射中,倒在地上,叛军大乱。 但毕竟是训练有术的朔方精兵,其他人见势不妙,纷纷下马到粮车下躲藏。方子明见马背上已无骑兵,一支响箭射出,弓弩手全部撤出。躲在粮车下的叛军见不再射箭,刚刚爬出来,却突然发现四周大火燃起,火借风势,迅速向这边蔓延过来。叛军们吓得两腿发软,一声喊,四散奔逃。 可火势太大,一千人不是被射死,就是被烧死,仅数十人逃出火海,全部做了俘虏。 李月军全歼一千名敌军,却无一人受伤,这一仗让李月在军中开始声名鹤起,从此李月走上了名将之路。 第二十九章 奇袭三 当李月的接应军到来时,战斗已经结束,李月记了方子明和武天德首功,回到真源县后,从俘虏中选出几个在长安有家室的人,先赦了他们反叛之罪,再威逼利诱一番后,让他们去朔州求援,就说粮车被土匪和残军包围,急需援助。 随后,李月和荔非元礼及张巡等开了个秘密军事会议,李月发现张巡是一个大材,一番深谈后收为己用,张巡又象李月推荐好友贾贲,也是一良才,李月命他暂领录事参军,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中,李月向他们讲述了这次平乱的策略,并强调,由于兵力悬殊,只能利用一切非战因素,消灭拖垮敌人,并告诉他们已得到消息,朝廷派程千里帅军五万来支援,但程千里的行军路线似乎不是太原,而是云州,看来他的战略意图是想切断阿布思的退路。 这样,应对阿布思二万大军的,只有太原和自己了,但目前阿布思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这就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另外,李月还告诉他们一个消息,李国臣在回途中遇程千里,也受邀随军北上了,“这就是真正的军人!永远以国家利益为重!”李月断然说道。 李月又让贾贲在县里收集所有的药物,荔非元礼不屑地说他又要用旁门左道之计了,但张巡却非常赞同,“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众人一致认为,若阿布思逃跑,必然走东路,其间定会以真源县为补给地,所以有必要动员全县民众搬迁,张巡献计,可留下普通民房的三眼水井,并下毒,其余水井全部填死,荔非元礼却认为不妥,阿布思为名将,驻军验水,这种行军常识怎会不知?李月笑笑,说他自有办法。 下午时,李月配出了两种药,命将一种投入井中,另一种却放在夜袭战场上的存粮里,他算准阿布思断粮,必取之。两种药均无毒,但合在一起却是一种急性毒药,若阿布思中计,最少也要损失一半以上的兵力。 布置完后,李月先率两千骑兵而去。果然留守朔州的守将得知粮队被败兵和土匪所围困,大惊失色,如果军粮不能及时送到前军,阿布思危矣!留守的将领当即分出一千骑兵去支援送粮队,半路却被李月伏击,先是一阵乱箭后,李月挥动天魔戟单枪匹马冲进了敌阵,李月仿佛又回到了青藏高原,在狼群中纵横,叛军见李月如凶神下凡一般,所向披沥,几个来回后,伏尸累累,无不胆战心寒。李月大喝一声:“还不投降!”这时两千骑兵杀到,叛军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投降。 众军见还没等大家杀上,敌军竟已全部投降,无不目瞪口呆地望着李月。 李月再施故计,命先前的几个诈军,赶赴太原报称程千里前锋已到,粮车被断,朔州城被围。 随即率领两千骑兵,风一般想朔州城奔去。 只半日工夫,就来到朔州城下,李月命荔非元礼上前向守军大喝道:“我是朔方军的荔非元礼,朝廷已派郭子仪将军为主帅,率军十万来平定尔等,云州已被李光弼将军拿下,派我为先锋,念各位同是朔方军,我劝大家早早归降!” 城上守军大多认识荔非元礼,知道他是朔方军猛将,听到朝廷竟派威名赫赫的郭子仪和李光弼来平叛,无不人心惶惶,都向留守的将军望去,那留守之将是阿布思的心腹,是一名突厥人,他见军心不稳,也大声喊道:“众军听着,大帅大败唐军,即日将回城,不要听信了谣言!” 荔非元礼又喊道:“你们的护粮军和后来的援军已被全歼,阿布思已经断粮被围在了太原。你们知不知道,阿布思要率你们投靠契丹,你们都是唐人,投靠了契丹,你们的家人怎么办?” 或许是荔非元礼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城上开始有人扔下武器。那留守之将大怒,拔剑上前斩了两名扔下武器的士兵,众军战栗,有已经扔下武器的人又悄悄将武器拾起。荔非元礼见功败垂成,心中懊恼非常,就在这时,一支铁箭从唐军中射出,如闪电一般贯入那留守大将的脑门,巨大的惯性,竟将他整个身体带起,钉死在城楼门柱之上,那留守将手脚一阵痉挛,当即丧命,尸体高高挂在城楼之上,城上守军哪里见过如此恐怖的箭法,都被吓得呆住了,两支军队一片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听听李月一字一句说道:“我数三声,不放下兵器者,杀!” “一、二”声音不大,却能钻进城墙上每个士兵的耳朵,让人感到极其冷酷。这时,“哐啷!”一声,有人丢下了武器,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李月的“三”字终于没有喊出,城墙上所有的士兵们都丢下了武器。看得荔非元礼叹服不已,最后让他啼笑皆非的是,他竟发现自己的军中也有不少人丢下了武器。不一会儿,有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一千士兵依次出降。 阿布思听到粮车被劫,朔州被围的噩耗,心中一凉,他早就想到,朝廷必然会再派援军,所以急着攻下太原,以取得战略上的主动,他也刚得到消息,援军将由程千里率领,他知道程千里是名将,远非鲜于仲通和杨国嗣那种草包可比,但没想到,前锋已经到了。 这该死的裴宽,早知道是他镇守太原,自己就会改变战略,先将朔、云两州连成一体了。阿布思心中恨恨的骂道,攻城已经五天了,自己已伤亡了近五千人,仍然一无所获,现在军粮已尽,阿布思决定撤军,他最担心朔州城的情况,便派出一路斥候去朔州打探消息,这时副将献计说道:“不如我们佯退,待城上松懈后再回来攻城!” 阿布思摇摇头说道:“这裴宽老成持重,必不会上当,现在我军粮已绝,我担心军心有变。” “那天夜袭杨国嗣,我们来不及打扫战场,我见军粮辎重颇多,说不定还在。”副将又说道。 阿布思点点头说道:“也好!如果那里没有军粮,就到旁边的真源县去。” 阿布思当夜撤军,太原城上一片欢腾,裴宽却命令任何人不准懈怠,要一直等到朝廷援军到来。三日后,程千里一部来援太原,裴宽向那将军谢道:“多亏程千里将军派人断了叛军的粮车,我军才能幸免。” 那将军惊异地答道:“程千里绕道北去了云州,其他兵力都在此,并没有断他的粮车啊!” 裴宽一楞,随即悟道必是李月所为,不由暗赞。 第三十章 奇功 阿布思率一万人马,回到夜袭杨国嗣的战场,见依旧是横尸遍野,引来许多的野兽,好在天气还较凉,尸体都还没有腐烂,果然粮草辎重都在,阿布思命取了粮草和辎重,正要拔营北行时,这时探马突然来报,朔州已失,城楼上的帅旗上是一“程”字,另有将旗为“石”字,约有军一万人。 阿布思大惊,北路被断,这如何是好,手下众将纷纷要求夺回城池,阿布思摇摇头说道:“我知程千里的前锋必是他的爱将石玉,现在看来果然是他,此人长于守城,一时未必能攻下,我真正担心的是程千里的主力去攻云州,若云州一失,我们真无退路了!” 这时,手下众将纷纷问道:“大帅,现在怎么办?” 阿布思想想说道:“既然程千里的主力去了北面断我的退路,我们当赶快北上,现在先去真源县休整一天,等斥候回来后再决定走哪条路。” 这自然是李月之计,取了朔州城后,他立刻通知张巡把真源县所有的民众都迁来,在朔州城内,李月意外地发现了被囚禁得奄奄一息的郢王李瑛,不用问,李月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将李瑛放出,按辈分,李瑛是他的叔叔。但李瑛此时已经万念皆灰,自己的一念之差,竟送了十万唐军的命,还有无数平民被屠杀,他谢过李月,就把自己关进屋子,不再出来。 张巡来后,李月命他暂领朔州刺史,率七千军守城,并布一万疑军,打上程千里的旗号,这时李月他们召集到的残兵败勇已近一万,并在朔州城内得到了大量物资。李月和荔非元礼率五千骑兵去真源县附近埋伏去了。 阿布思率军来到真源县,见所有的老百姓都已跑光,只剩一座空城,而且一颗粮食也没留下,不过阿布思并不在意,他已经从杨国嗣的军中获得大量粮草。 “报大帅!城内的水井都已被填死,只找到三口水井。” “验后可有毒?” “无毒!” “好!命令埋锅做饭,歇息一夜后,明日出发。” “是!” 夜里,李月和荔非元礼率五千骑兵藏在几里外的一片树林里,荔非元礼看着远处的县城紧张地问李月道:“李月,你没有真下毒吧!” 李月笑笑说道:“放心!只是强力**,可让人昏迷一日一夜。”原来荔非元礼可怜叛军同是朔方军,多次求李月手下留情!李月一直没答应,直到昨天见阿布思军队并没有象契丹那样屠朔州城,而且可以说是秋毫不范,这才答应了荔非元礼的要求。 后半夜,李月领五千军悄悄入城,见城门处的守军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都晕了过去,荔非元礼大喜,对李月说道:“看来真的有效!” 李月不吭声,命令全城搜索,最后士兵把已经晕过去的阿布思,紧缚着抬来,一万余军队,全部药倒,李月点点头,下令不准妄杀一人,擅取一物,违令者,斩! 至此,阿布思的二万叛军全军覆没。李月以一千老弱军,不伤一人,竟先后歼灭阿布思一万三千余人,这场战役,真正奠定了李月在军方的崇高威信,被各军视为战争中的神话。 李隆基心中很是烦恼,本来太原连连告急,满朝文武都担心北都沦陷,但程千里临行前却献计,先取云州,逐契丹,断阿布思后路,再关门打狗,自己竟同意了这个方案,打云州刚开始顺利,但契丹却向突厥求救,突厥突然出兵,云州便成了僵局,也不知道那阿布思有没有攻下太原,如果攻下,自己的罪就大了,真的无颜去见太祖太宗。 他案头上是一份议和的文书,突厥同意让契丹退兵,但要求云州为两不管之地,不属于突厥,也不属于大唐。否则,它就要大举进犯,大唐一直为突厥所制,从高祖开始就向突厥借兵,一直看着突厥的脸色,就算每年大量送礼和亲,但突厥依旧时不时范境,抢掠一把后再走,当年大唐最强盛时都拿突厥无奈,何况现在。李隆基叹了一口气,终于在那份和约上签了字,突厥问题解决了,可太原怎么办呢?程千里暂时还不能动,得盯住突厥和契丹。 一连两天,李隆基寝食不安,眼巴巴的等着太原方面的消息,虽然程千里已分兵一万,但他依旧没有信心,只盼望奇迹能出现。 “报!太原大捷,阿布思全军覆没!” 太原来的几十名快马从长安城大门一直喊到了金銮殿,整个长安为之震动,人们纷纷额首相庆,到处可闻炮竹的响声。 李隆基迫不急待的打开了裴宽的奏章:“臣惟恐城陷,辱及高祖,率五千师战敌于北墙,箭矢如雨、血腥飞洒,以身躯堵刀枪者有之,抱敌投城者有之,敌攻五日未果,乃退。然布衣将军李月率一千老弱之师,焚其粮、歼敌援、取其城……最后于真源未伤一兵一卒全歼万余贼军,创千古未有之奇功,大唐能有此俊杰,盖皇上之大幸也!” 裴宽轻描淡写的讲述了守城的经过后,不遗笔墨的详细描述了李月传奇般的战斗经过,看得李隆基连连拍案叫好。看完后,他对高力士兴奋地说道:“大哥有此孙儿,可以足慰平生了。” “这也是皇上慧眼识人,李月才有发挥才能的机会。” “传旨,封太原尹裴宽为镇军大将军,加太子少傅,赐绢五百匹,银万两;赏国子监祭酒赵王李郁绢五百匹,享受宗庙头名祭祀资格。” 但裴宽因这次太原保卫战中受了箭伤,一直未愈,一年后终不治身亡,朝廷追封他为颖国公。 三日后,李月率军返回京师长安,在城外将散军和叛军交割给兵部,自己领一千黑旗军雄赳赳气昂昂踏入长安朱雀大街,受到长安城老百姓的热烈夹道欢迎,李月骑着高骏的赤血魔,外貌英武硕壮,引得无数的长安女子为其倾心,一时间李月成了大唐的传奇人物。太子李亨亲自来皇城朱雀门处迎接李月的凯旋,牵着李月走进大明宫含元殿。 大殿之上,李隆基高高坐在龙椅之上,数百名大臣分两列而立,气氛热烈,李月走上大殿,叩首说道:“布衣李月,拉练归来,侥幸获胜,现特来覆命!”他很聪明,必须先讨武状元的封赏。李国臣也在回程之中,距长安约还有两日的路程。 “虽回程有变,但你领先李国臣五日先抵九原,朕判你为胜,你们都是大唐的好男儿,国家有难,却抛弃个人荣辱,值得表彰。朕就点你为今科武状元,封你为东宫左右卫将军,领正四品。另外李国臣、荔非元礼、李抱玉各官升一级。” “臣谢主隆恩!” 以武状元之名封四品将军,封官之高,这在大唐却从来没有过,众大臣均知道,这是皇上有酬谢治病的私心,所以没有人敢反对,郯王李琮因上次碰了个钉子,心中虽恨极却不敢再出言反对,只拼命向杨国忠施眼色。而杨国忠此时的心情却很复杂,他固然因李月杀了他的侄子而深恨李月,同时也看到了李琮的眼色。但这次他却承了李月的人情,他安插在鲜于仲通军中的族人亲信,有一半都被李月所救,而且李月把他私下给阿布思和郢王李瑛的信也捡出来悄悄派人还给了他。这信若被公开,那阿布思叛乱的真相也就暴露了,这就是李月的高明之处,知道难动杨国忠,索性送他个人情,不结强敌。所以杨国忠也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李隆基见无人反对,满意的点点头,又说道:“李月这次立如此奇功,以一千老弱军不伤一人而全歼叛军,朕也带过兵,这可是极了不起的成就啊!说吧!你想要朕如何封赏于你。” 李隆基也明白,官是不能再封了,索性多给点别的好处吧! “为臣侥幸,也是依赖了皇上的洪福,军人卫国乃分内之事,不敢有所求!” “为上位者当赏罚分明,前次兵败,朕免了右相的兵部尚书一职,若不赏你,岂不是说朕处事不公?尽管说来,朕一定满足于你。” “那臣就斗胆提三个要求” “说!”李隆基的脸色微微一变。 “一是我和那一千军朝夕相处,有了很深的感情,实不愿分开。” “好!朕就把这一千军赐作你的亲兵,你可自任军官,送兵部备案。” “谢皇上!第二是真源县令张巡这次立了大功,臣保举他为朔州刺史。” “这张巡是何出身,为官如何?” “禀皇上,张巡与臣为同为开元末年进士,原在清河县为县令,为当地百姓誉为清河清县令。” 李隆基见是京兆少尹崔光远,便问吏部:“崔爱卿所言可属实?” 吏部侍郎郑怼出班应曰:“属实!” 李隆基点点头说道:“同科之人都做到了京兆少尹,况且还是名清官,准!” “多谢皇上,臣的第三个要求是请皇上饶过叛军中的普通士兵,他们也是身不由已,况且在朔州也并无扰民之举。” “好吧!传朕旨意,阿布思叛国,罪大恶极,斩之于朱雀街,都尉以上军官者皆斩!其余士兵解散为民。” “谢主隆恩,臣就是这三个要求。” “好!再传朕旨意,阿布思之乱已平,于跃龙殿门大宴众卿,赐李月绢一千五百疋,彩罗三百疋,彩绫五百疋,银五万两,赐左、右相各绢三百疋,彩罗绫各五十疋;余三品八十疋,四品五品六十疋,六品七品四十疋。” “谢主隆恩!”众臣谢恩于大殿之内。 散朝后,李月密奏帝,郢王李瑛早被阿布思所囚,并未随之造反,现已在五台山出家为僧,望帝怜之,帝叹息一阵后便不再追究。 一月以后,契丹兵退,云州遂为无属之地。契丹兵退途中被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伏击,伤亡惨重,安禄山随即求功于京,索超授将军者五百余人,中郎将者二千余人,帝无奈,准之。 第三十一章 婚姻 李月返回家,随即被父亲和大哥请进了密室,李郁兴奋地拍拍他说道:“好小子!现在官品快要和为父一样了,真有你的。” “我们好象已经靠向太子了。”李照有点忧虑的说道。 “是啊!皇上的意思好象就是让我们成为太子一系。”李郁也说道。 “父亲以为太子这个人如何?” “低调、隐忍,以退为进。”李郁想想说道。 “此人确实是李隆基诸多儿子中最聪明的一人,本来是前太子获罪后的过度角色,但却一直让当今皇上找不到废他的借口,人说[韦坚案]是高力士的作用,我说主要还是李亨本人的态度,取信了皇上,相比之下,前太子和那个郯王却差得太远。” “对了,最近朝中传言,郢王和阿布思谋反和郯王有关,你是这件事的当事者,这个传闻可属实?”李照问道。 “确实是这样,这其实是杨国忠与郯王的一个政治阴谋,我当时在朔州已经拿到杨国忠写给他们的信件,我已经把信件还给杨国忠了。” “那为何不把这些信交给太子或皇上,借机扳倒杨国忠和郯王?”李郁急着问道。 李月叹了一口起说道:“扳倒郯王对我们有何好处?只怕局势一稳,太子的位子也就稳了,只有在乱局中才有我们的机会,父亲,你认为呢?” 见父兄都露出恍然的神色,李月继续说道:“至于杨国忠,他是我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人,有此人,郯王才有可能发动宫廷政变。有此人,安禄山才会有理由造反。” “小月说郯王可能会发动宫廷政变?” “现在皇上根本没有听我的劝告,如此下去,最多三年,他的毒必复发,下次的复发会伤及脑部,到那时,杨国忠独揽大权,他岂把皇位让给太子!” “如果他们结盟怎么办?” “如果没有高力士,或许可能,但有高力士支持太子,他不会容杨国忠和自己分一杯羹的,况且也不能小瞧郯王,他也苦心经营多年,有着很强的实力。现在盯着皇位的各势力都有很强的实力,如果我们想要成功,只能在特定条件下出奇兵。” “小月说的特定条件是什么?” “安禄山造反和宫廷政变,我们要做的,就是要让这两个条件发生,所以太子是我最好的工具,我会利用他一步步达到我的目的。” “那我们能帮小月做什么?” “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建立一个组织,需要大量的金钱和一个完善的情报网。” 李郁和李照对望一眼,对李月说道:“我们赵王府有一个庞大的商业王国和雄厚的财力,小月想必也知道一点,这些都是为父亲和你大哥亲自掌握的,从明天开始,我和你大哥就会把它们全部交给你,这是我们赵王府最大的资本,郯王之所以如此痛恨我们,就是眼红我们的财力。” 李月点点头,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太多。 李照又对他说道:“你四哥李晴前两天和我谈过了,他希望能为家族出一份力。” 李月脸色大变:“他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没有,我还没有告诉他。” “除了我们三人,大哥谁也不能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四哥找你,是太子的意思?” “太子!那畜生竟和太子裹到一起去了?”李郁闻言大怒。 “父亲别生气,这不怪他们,倘若如此,我还求之不得呢!” 李郁和李照一齐愕然,李月难道连自己兄长的主意也要打。 第二天,李月就被母亲叫了过去,一进门就看见母亲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旁边是自己的妹妹李影,这小妮子上月终于出嫁,让父母松了一大口气,人虽出嫁了,但却经常溜回家,他的丈夫去衡阳书院求学去了,要参加明年的进士科,夫家愧对于她,索性也让她搬回娘家。 赵王妃还没开口,李影就先跳了起来,象看怪物似的看着李月,“我现在才发现,小月果然是美男子啊!虽然皮肤黑了点,但我喜欢。” 赵王妃笑着拍她一下头:“你在说什么!你喜欢有什么用,要小敏喜欢才行。” “娘!小月现在不得了啦!不知有多少小姐妹都在托我想认识他,我听说好多女孩闺房里都挂着他的画像。” “你胡说什么?”李月脸微微一红。 “小月,或许你妹妹说的是真的,这几天来,向我提亲的人已经有二十几起了,你回来后见过小敏吗?” “还没有,她到哪里去了?” “还好意思问,你现在是无数女孩心仪的对象,自然把小敏忘了。” “小影!别胡说!是这样的,我和你父亲商量,准备把你和小敏的婚事给办了,你父亲也和小敏的大哥说过了,双方都已同意,所以小敏暂时搬回她大哥家。小月,你觉得怎样?” 李月苦笑一下,双方都已经决定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赵王妃笑了笑道:“你的婚事是娘的大事,自然是娘给你做主。” “那娘决定什么时候办?” “因为咱们是宗室,你的婚事还需皇上同意,太后今天已经亲自去给皇上说去了,快的话,估计就在一个月以后。” 李月的婚事引起了李隆基和杨贵妃极大的兴趣,他们都是极爱编戏的人,其中李隆基还被称为梨园的祖师。才子佳人的戏他们编了不少,可现实生活中居然真有这样的事,李月和赵绿敏的缘分让两人大为羡慕,李隆基当即赐婚,封赵绿敏为德敏郡主,命一个月后完婚,两人还以私人名义送了一份厚礼,其间杨贵妃特地召见了赵绿敏一次,对她非常喜爱,特送她一幅字“天作之缘”。 天宝十二年六月,李月和赵绿敏的婚礼在赵王府隆重举行,太子李亨亲自到贺,高力士送来皇上和贵妃娘娘以及他本人的贺礼。就这样,一对有情人终于成为眷属。 婚后,朝廷特准李月两个月的假,按唐礼,李月要陪赵绿敏回建康的娘家,两人商定,将顺路饱览大好河山。 一千黑旗军成为了李月的亲卫,即墨被任命为黑旗军都尉,李月先前所任命的军官都得到了兵部的认可,他所辖的东宫左右卫约二万余人,分十八个折冲府,平时驻扎在皇城之内。 李月一上任就用铁碗手段对左右卫进行了整顿,经皇上和太子的同意后革去了十个都尉,把自己黑旗军的骨干提拔上来,然后进行大练兵,运用训练黑旗军的办法,仅用一个月时间,就把这支军队训练成了一支精锐之师,太子也多方周旋,给这支军队配备了最先进的武器。 大唐的士兵们要求不高,只要能吃饱穿暖,能按时拿饷,他们就会为国家随时献出自己的生命, 自古以来无不如此。 李月因婚事,把训练之事交给其下的左右中郎将辛云京和颜杲卿,辛云京者,河西之大族也,其有胆略,志气刚决,不畏强御,但一直郁郁不得志,李月在武举中遇他,便特别留意,求太子帮忙把他调来做自己的副将。颜杲卿是张巡推荐,原在范阳军中为将,因不满安禄山有反意,弃官回乡,后跟随其兄颜真卿在平原县组织乡勇,张巡知其忠义,便推荐给了李月;李月和辛、颜二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李月休假后,把皇上所赐之物全部留给了二人,二人果然不辜负李月的期望,继续贯彻了李月的训练思想,在李月回来后,二万余人又变成了一支新的黑旗军,在后来的战争中,有着极其出色的发挥。 第三十二章 组织一 在和父兄第二次密谈后的第三天,李月开始接手赵王府的商业体系,赵王府的财力主要来自几代人的积蓄,加之李隆基登位之初为安抚太后,对赵王府几次重赏,赵王李郁遂成了京城诸王中财力最雄厚的一个。李郁长期赋闲,为找些事做,他在大唐各地大量投资,借开元盛世之风,他的投资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几十年下来,也慢慢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商业体系。主要分为酒楼、客栈和一些商铺,几乎全国都有分布。在北方地区主要是酒楼和客栈,而在南方则主要以商铺为主,这个庞大商业体系的控制中心并不在赵王府,而在靠近东市有一处专门的大宅,李月离家时尚幼,所以对家中的这些情况一无所知。 李郁亲自带着李月来到东市的外宅,这是一座占地巨大的宅院,共有十几进,数百间屋,还建有地下室,可容纳千人以上。这里的一共有四个大管事,直接向李郁或李照负责,四个大管事分别掌控着全国的各种生意,手下各有数十小执事。李郁每月初十来此一趟,听取四个大管事的汇报和进行一些决策,若有紧急事情,大管事们会直接到赵王府汇报,四个大管事都是赵王府旧人,其父辈就已跟随李郁的父亲李宪,对赵王府忠心耿耿。 李郁一进门就碰见了刚从江南返回的桑明源,桑明源是四个大执事之一,约四十几岁,瘦高身材,脸色阴沉,专门负责江南道、淮南道、山南道三道的生意,李月初见此人,就直觉他是一个冷静精明之人。他一见李郁不由一怔,这个月的例会还有几天,主人怎么就来了?他连忙上前给李郁见礼,李郁笑着拉过李月给他介绍:“桑明,这是老八小月,他小时候你见过的,就是那个孪生子。小月,这是桑叔,从一出生就在我们府里。” “原来是八少爷,多年不见了,少爷小的时候,我每次从江南回来,都要给少爷带一些小东西的。” “哦!我想起来了,我桌上的那个徽砚就是桑叔给的吧!” “是的,八少爷也叫我桑明吧!这样我自在一些,大少爷也是这样叫我的。” “你是他们的长辈,叫你桑叔是应该的!不用客气。” “王爷,不是客气,他们敬我,我心领了,但叫我桑明,我觉得自在一些。” “好吧!随你。” 这时,另外几个大管事也闻讯赶来,纷纷向李郁见礼。 “大伙不要客气,我今天来是有重大的事情要找几位商量。” 听王爷有重大事情要宣布,众人忙把李郁让到主厅,李郁摇摇头,“我们还是到密室去说吧!” 待众人坐定后,李郁先向其他三个管事介绍李月,三个管事均五十多岁,都是旧人,皆见过儿时的李月。负责关内道的钱本道笑着说道:“公子大名我们早就久仰了,今天能一见,真是有幸。” “以后你们就会常见了!”李郁也笑笑说道:“我今天来是要宣布一件事,从今天开始,府里的生意都移交小月管理,我和照儿就不再过问了,现在是年青人的天下了,你们也要早点培养接班人吧!” 听王爷放手了,四个人心中虽有很多疑问,但赵王府规矩极严,平时虽然可以说说笑笑,但一到正事,是决不允许多问的。四人立刻站起来,神情肃穆地向李月跪下,各叩了三个头,李月面无表情地接受了他们的大礼。李郁见一切都交代好后,自己便回府了。 李月冷冷地看着四名大管事,他以军人之身带来的气势,让四人的额头上均冒出了冷汗,但李月并没有因此改变态度,他深知,刚柔相济才是御下之道。房间里静了一会儿,李月开始慢慢地说道:“很抱歉!我是一名职业军人,只知道赏罚分明,军令如山,今后不是我去适应你们,而是你们来适应我。如果你们觉得无法适应我的风格,那就请早点收拾被子走人,如果你们违反了我的三个原则,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说道这里,李月停了下来,他已经看出了四个人心中的惊惧,尤其是负责关内道的钱本道,身体较胖,汗水已经把他的里外衣服都已经湿透。 “我的三个原则是第一忠诚、第二忠诚、第三还是忠诚。你们听清没有?” “是!少爷”四人同时答道。 “你们都是父亲的旧人,是值得我信赖的人,既然值得信赖,那就是自己人,我对自己人从来不会刻薄,以心换心、以诚换诚,以后你们慢慢就会知道。现在我需要掌握一些基本情况,你们先回去准备一下,等会儿一个一个向我汇报,就从钱本道开始。” 四人退出去,发现彼此都被汗水湿透,均不由苦笑一下,分头各自准备去了。 “我们关内道,共有酒楼十五座,客栈九家,茶铺四家,米铺四家、生丝和铁器铺各两家……,岁入银一百五十万,支出八十万,可得利七十余万……。” “我们江南三道,共有茶、米、丝、铁、酒、药各种店铺二十七家,酒楼、客栈各六家,其中茶铺五家、丝铺五家……,岁入银九十万,支出六十万,可得利三十余万……。” “我们河东道、河北道、剑南道……。” 李月平静的听着,心中却不禁一阵阵骇然,都说赵王府是京城王室中第一首富,今天才知道,这个首富的具体含义,这么多年来,府内积蓄的银已有千万之多。有这么一笔财富做后台,难怪父亲至今仍不甘心。 最后一个汇报的是负责内务的王圆,这是一个外表憨厚的中年人,总是笑呵呵的样子,约五十岁,和他名字一样,身子圆圆、脸也圆圆,但李月知道,人们往往就是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其实此人思维缜密、做事干脆利落,心狠手辣,否则也做不了这个内务总管。 内务是李月关心的重点,他的接手这个商业王国的主要目的是要建立一个严密的情报网。 “王圆,你的父亲就是我祖父雍王府的大总管,父王就是他带大的,你的弟弟王强现在是赵王府的总管,父王对我说过,你是最可信之人,所以才让你掌管内务。” “少爷有话尽管吩咐,赵王府也是我的家。”王圆一反平常乐呵呵的笑容,神情严肃地答到。 “好!我就直说了,我今天之所以接手,是因为赵王府目前危机重重,大唐很多强大的势力都在打我们的主意,你也知道,诸王之间为争皇位斗得你死我活,稍不留神,我们赵王府就会被殃及,为了自保,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力量,我接手就是为了建立起这样的力量,我需要建立一个组织。” 第三十三章 组织二 “那少爷准备从何入手?” “我准备建立两个组织,一明一暗,明的就叫日组吧!暗的就叫月组。日组负责各种情报的收集、分析和汇总,而月组则负责一些暗中的工作如暗杀、收买等。王圆,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赵王府的内务总管,负责日组的运行。你的一些日常事务都交给你副手吧!把主要精力转到日组上来。至于月组,我会另外安排人负责。” 王圆一下子跪下道:“愿效死命!”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心里非常明白,虽然李月没说,但他已经隐隐猜到了赵王的真实目的,他知道自己终于进了赵王府的决策圈子,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气。 李月扶起他:“既然坐了同一条船,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你来说说,我们第一步该做什么?” “人!选出合适的人,我有个建议不知少爷可愿意听?” “请讲!” “我们赵王府从前根据王妃的意思每年都收养了很多流落街头的孤儿!后来大多数孤儿长大以后,都自愿留了下来,被分派到各地,他们都以秦为姓,以感谢王妃的大恩。这些孤儿大部分都对我们赵王府忠心耿耿,我想可否从中间挑一些有特长的人加入到我们日组来。” “这样最好!我最担心的就是找不到忠心的人,母亲的善心可帮了我的大忙,不过虽然如此,但还是要进行单线管理,让他们只知局部而不解全局。另外,你要记住!忠心第一,特长第二。” “少爷放心!商场如战场,我们早就有了这样的管理,只不过收集的是商业情报罢了,交给我去做,必能办好!只是少爷需要告诉我需要那些方面的情报。” “一是京城诸王;二是百官;三是地方动静;三是边境方面的情况;四是各地物资流动情况;另外要特别留意安禄山的动静。你去具体拟一个方案吧!” “是!两天后必有回报!” “等等!”王圆刚要离去,却被李月叫住,“你先向平凉天祝县的高适县令送去四十万两银子,再给朔州的张巡太守送去二十万两银子,就说是我送的,他们自然明白,另外再以我的名义给我军中的副将辛云京也送去二十万两银子,你先预支十万两银子作为日组的筹备用,再给我也提十万两银子,我有用。” “是!” 李月的第一天就用掉了一百万两银子,不知李郁知道会有何感想。 当夜,李月秘密赶回了终南山,找到长乐师兄,两人分别仅数月,却象数十年未见,见面时着实感动了一番,李月把自己的想法坦诚布公的告诉了长乐,希望能得到铁剑门的支持。长乐慷慨答应尽一切力量支持李月,遂将青阳和青松找来商议,青阳本质上也是个热衷权势之人,长安的两大强势的首席已分别为终南派和少林寺占据,他一直深恨青牛却又无可奈何,见师尊有令,他也顺势答应,虽然他根本不相信赵王府,但他却相信李月能做出一番事业来,而且好歹李月也算是半个铁剑观的人。青松却无多想,在他看来,师尊的话,比圣旨还要高得多,只要师尊有话,他照办就是。 青阳和青松商量后,决定派出风平、风叶等二十名铁剑观的高手给李月,其中风字辈十人,玄字辈十人,风字辈由风平率领,玄字辈由风叶率领,另外又派出五名女弟子,由风平的妻子叶芳率领,长乐正式向这二十五人公布了李月在铁剑观的身分,论辈分李月应是他们的师叔祖,青阳同时把象征掌门的小铁剑交给了李月,命二十五人暂时还俗三年。 李月第二天下午就回到了长安,那二十五人也分批抵达,被李月安排住在长安的外宅,一切开支都由赵王府负担。晚上,李月和风平、风叶、叶芳开了个秘密会议,会上李月正式任命风平为月组的总管,直接向他负责,叶芳负责内务,李月把十万两启动的银子交给了她管理。并按照每人不同的特长重新把月组分成五个小组,以金、木、水、火、土冠名。 李月再三强调,月组是军队管理,不是修道,若不适应可以回去,但决不许闹事,绝对要听命令,而且要不折不扣的执行命令,不得参与个人感情,众人均躬身答应。其实李月知道,让一群道士来做刺客之事,确实不妥,但现在用人之际也只能从权了,好在自己暂时用不着去做那些血腥之事,实在为难之事自己亲自出手好了,等以后再慢慢培养真正的死士吧!平时月组就住在外宅,以护院武师身份做掩护,皆用自己的俗家姓名,风平改名为李平,风叶的俗名叫张子夜。至此,由这二十五名铁剑观高手组成了李月的月组,专门执行秘密任务。 其实,诸王子或早或晚都已经各自建立了类似的组织,其中以太子的飞龙团和寿王的大风堂最大最强,但自从寿王归附郯王后,大风堂和很多寿王的产业都划归了郯王。飞龙团的骨干成员主要来自少林寺和江南周家;大风堂的骨干则主要来自终南派、洛阳陈家及太原林家。但单从武功而论谁也比不上拥有众多铁剑观顶尖高手的月组,何况李月还有个无所不在的日组。 王圆两天后果然做好了一张详细的计划书,把它呈给李月,同时又推荐一人给李月,此人叫江惊鸿,是名落第的举人,极富谋略,目前在王圆手下做一名帐房,王圆知道其大材,常常问计于他,见李月身边缺一名谋士,便推荐给了李月。李月和其交谈几句,便深感其无论阴谋、阳谋均极赋远见,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谋士,遂将其留在身边。杜甫也虽有大材,但只偏于地方治理,可为一良吏,却不能用做谋士,目前在赵王府中暂作李郁秘书,倒也称职,另还任右卫率府胄曹参军,正是李月的手下。 王圆的计划书**取六百人组成日组,分布各道,平时各施其职,日为常人,夜为细作,每三日写一份日常报告,有特殊任务则另呈报告。每道设一负责人,有副手五人,负责各道的情报传递。长安设总部,王圆为总负责人,下有副手三人,分管各分部,又按情报内容分成七分部,负责收集、分析情报,最后将有用的情报报与王圆,由王圆向李月汇报。 李月看完王圆的计划书,不禁暗暗称赞,写出方案并不难,难的是王圆已经把各负责人及长安总部的人选都定下来了,并在每人的旁边精练地标注了个人的特长。 “秦朴,四十岁,江南道茶业总负责人,思维缜密,有极强的商业头脑。” “秦林,三十八岁,淮南道酒楼总负责人,八面玲珑、交际极广。”…… 其实赵王府本身就有一个松散的商业情报网,由王圆掌控,王圆将这个情报网加强和完善后就形成了日组的雏形。李月赞同了王圆的计划,让他开始具体实施。李月另交代王圆替他找一百名十岁左右资质较好的少年孤儿,交给风平他们训练武功,他准备开始培养自己的月组了。 李月把一切安排好后回到了赵王府,这时门房来报,有客来访,说是公子故人。 第三十四章 太子 李月来到客房,见一中年文士正负手而立,欣赏着墙上的字画,听见身后的动静,文士转过身来笑道:“无量佛!李月道友别来无恙?” “啊!是李泌先生。” “正是在下!想不到我们崆峒山就一面之缘,李月道友还记得我。” “崆峒山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李月不敢须臾忘记。” “李月兄过奖了,在崆峒山受教的是我,李月兄果然是人杰,来长安仅数月,就已声名大振,倒是我,来长安已数年,还默默无闻。” “李泌先生现在何处高就?” “我现为太子幕僚。” “可是太子命你来寻我?” “李月兄果然是聪明人,一猜就中,我确是受太子所托,来寻李月兄,不过我本人也想来看看你。” “我相信李泌先生是想来看看我的,先生请坐,先喝杯茶再说。” 李泌喝了一口茶,赞道:“好茶!这是云南的普洱茶吧!” “是!先生说的不错。” “李月兄可知这普洱茶为何只产在南诏?” “无非天时、地利适合罢了。” “对!茶是这样,人何尝不是如此,现在的形势李月兄想必也清楚,不知李月兄是怎么看的。” 李月微微一笑,看来这李泌是来做说客的。 “我现在不是东宫左右卫将军吗,太子还担心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李月兄的官是皇上封的,与太子何干?” “那太子欲如何?” “太子今夜想宴请李月兄,如果李月兄有空,不妨赏脸一行。” 李月哈哈一笑:“请转告太子,既然太子有命,李月岂敢不来。” 太子李亨约四十余岁,保养得很好,身上并无帝王的威严之气,倒让人觉得象一个平常的教书先生,他见李月如约前来,笑吟吟地说道:“李将军这是第一次来东宫吧!” 李月见太子亲自出来迎接,忙半跪行一个军礼:“李月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李亨连忙把李月扶起。 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李月,笑道:“果然是俊杰之士,难怪让京里的女孩子们都那么着迷。”说完哈哈大笑。 他把李月带进宫内,李月见东宫内虽不及皇宫气势恢弘,但也楼台亭榭,宫室众多。 “其实我还是羡慕你父亲啊!基本上随心所欲,不象我被各种规矩制住,把人都要闷死。” “可还是有那么多人想过你这样的生活啊!” 李泌在后,闻此言脸色大变,他没料到李月敢这样出言无忌,李亨也脸色微变,但刹时就恢复了常态,他笑呵呵地说道:“世上生活大凡如此,得到的则患得失,羡慕那些没有之人轻松自在;而得不到者则心痒难按,一心望着得到之人,李将军,你说是这样吗?” “太子殿下果然说得透彻,是这个道理。太子殿下是我父辈,不妨也叫我小月好了。” “是!是!是!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了。” 李亨把李月领到花园,这里已经摆好桌椅,待众人坐定后,李亨轻轻一拍手,一群舞伎出现在湖内的平台上,轻歌曼舞起来。这时,太子的几个儿子也应邀来到席间,世子李俶约二十七、八岁,他对李月说道:“你就是李月吧!我和你大哥关系甚好,常听他说起你。”李月忙起身见礼。次子李系和三子李仅年纪和李月相仿,其中李系就是李月当年在长安城外所见过,并由此引起客栈掌柜对京城诸王的评论。几句话后,众人都开始和李月谈论起奇袭阿布思的事来,李系也甚好武,兴趣尤胜,对李月的一箭取朔州最为神往。 李亨见几子和李月相处甚欢,心中暗自得意,他见气氛已到,便令开席:“来!来!只是一个家宴,没有外人参加,不用紧张,放松点好了!小月,听说你曾在终南山出家为道?” “只是学道,并未出家。” “是啊!如果出了家,下月怎么可能大婚,听说是皇上亲自赐婚,恭喜啊!” “多谢太子殿下!” “这次武林大会第一名的终南派,李月兄可知?”旁边的李系忍不住问道. “也有所耳闻,那终南派原是铁剑观的下院,后来分裂自成一派。” “哼!这个终南派是无耻之辈,暗箭伤人,算什么名门大派!”旁边的李系恨恨说道。他是少林苦宁大师的俗家弟子,这次少林被赶出京城,他自然对终南派极为不满。 “小月可是铁剑观弟子?”李亨又把话题带回来,依然不依不饶地问着李月。 “我不是铁剑观弟子,铁剑观在终南山南麓,我却在北边学道,家师方外之人,只结几个茅庐与清风、明月为伴。”李月淡淡一语便撇清了自己和铁剑观的关系,让李亨抓不到边际。 这时有一个家人走来,轻轻在李系边上耳语几句,李系大喜,对李亨说道:“父王,我师傅来了!” “哦!苦宁大师来了,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几个僧人飘然而至,为首的正是少林寺戒律堂首座苦宁大师。 “阿弥陀佛!我师兄请我代向太子殿下致谢!” “不必多礼!上次的事情我也惭愧,没能保住少林寺。” “太子殿下的心意我们知道,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大师不必在意!天下武林人心中自有公论。”李月在一旁插口说道。 “啊!是李月道兄,你怎么在此?” “哦!你们认识?”李亨惊异的问道。 “在北平赈灾时曾有缘相识,李月道兄大恩于少林寺。”苦宁就把前年河北赈灾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李亨。“我们方丈后来数次派人到终南山,都找不到李月道兄的下落,没想到道兄竟然在长安,咦!道兄何时从了军?”他一直在为武林大会的事奔波,竟不知道李月的事情。 “呵呵!天下不知李月将军大名的可能就只有大师了。”李亨就把经过简单地告诉了苦宁,苦宁点点头:“我们无方祖师说李月道兄心怀天下苍生,果然不错!” “无方大师可好?” “师祖自幽州赈灾回寺后就闭关了,至今未出关。” 李月点点头,看来无方将要突破了。 “苦宁大师请上坐!” “多谢太子殿下,我这次前来主要是替师兄送一封信的,寺里还有急事,我无心多呆。” 说完他把一封信递给李亨,又对李月说道:“道兄若有空,请来少林寺,我们方丈必倒履相迎。 “好!我一定会来拜访苦航方丈。” 苦宁向大家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去。 “师傅,等等我!”李系忙追了出去。 李亨打开信,越看脸色越阴沉,李泌在一旁忍不住问道:“殿下,怎么啦?” “哼!有人耐不住寂寞,终于要出手了,上周,少林寺两次险被人纵火,其中有一个纵火之人,和洛阳陈家有关系,现在苦航方丈命所有在外的少林僧众都回去护寺。” “如果少林的僧众都回去,那我们的飞龙团岂不是……”李俶刚开口,突然想到李月就在旁边,连忙闭嘴。 李亨却不在意,他点点头说道:“是的,他们也要回去。” “殿下,我总觉的其中必不是那么简单。”李泌说道。 “这是李琮的围魏救赵之计。”旁边的李月突然插口说道。 “李月可愿替殿下出计?”李泌突然转个话题问道,这个才是今天的主题。 “俗话说:吃人嘴短!吃了殿下的饭,自然要帮殿下说话了。”李月语带双关地说道。 李亨心中一动,他立刻明白了这是李月在借机表态,不禁大喜:“如果赵王愿意,将来我必以天下宴请他!”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言罢两人哈哈大笑。 “刚才李月兄说是郯王的围魏救赵之计,是何意?” “李琮真想动少林,也不会等到今天了,何况少林还有僧兵五百,杀人三千,自损八百,这个帐他们还是会算的,所以他们惊扰少林寺,目的就是要把殿下身边的少林寺之人调回去,他们真正的目的应在长安,我闻太子手下有个飞龙团,李琮手下有个大风堂,双方势均力敌,如果飞龙团的人突然少了一半,你说大风堂会袖手旁观吗?” “可是大风堂是寿王的下属,而且两人素有深仇。” “寿王在一个月内五次出现在郯王府内,你说他们还有深仇吗?” “啊!小月的意思是李瑁和李琮已经…,如果真是要对付我的飞龙团,我该怎么办?”李亨大惊,他没想到形势会这样突变,他不由心中大急地问道。 “殿下放心!我知道,皇上自然也知道,他会帮你一把的!至于飞龙团之事,殿下把所有的人都遣回去,他们自然就无的放矢了。”李月淡淡地说道。 第三十五章 洛阳 李月婚后,要跟随赵绿敏去她金陵的娘家,两人也借机沿路游览一番,同行的有李月的谋士江惊鸿,王府教头卞奇、还有十几名武士家人,赵王妃另派了一名管家秦仪跟随,秦仪是个约五十余岁的老头,精明能干,是当年随王妃一起来到赵王府的,现是赵王府的三管家。 直到上路后,李月才发现秦仪的作用,无论住店、吃饭、休息等等,一路上秦仪都打点得妥妥贴贴,李月他们毫无后顾之忧。江惊鸿是个饱学之士,一路上给大家讲解各地风俗,让大家眼界大开,而卞奇却是一个老江湖,对每一地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他的建议让众人少走了很多冤枉路。众人{3}{Z}{中}{文}{网}心地走下来,这一日,便到了东都洛阳。 洛阳被称为“中原图大之势”,得洛阳即得中原,历朝历代,如果没有得到中原,就是一个不完整的政权,故古人也用“逐鹿中原”来表示争夺天下。但也因这样,洛阳易攻难守,屡遭战火浩劫。唐初以来,洛阳非常被重视,被封为东都,高宗与则天皇帝就曾长期住在这里。 赵王府在洛阳的产业也不少,洛阳最大的东来客栈就是赵王府所开,李月一行住进了东来客栈,并包下了一个独院。李月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东来客栈,这就是赵王府产业的特色,李月随时可以了解到任何一地的任何一名伙计的情况,而这些产业的经营者,连掌柜也只知道二级执事,只有部分大的客栈或酒楼的掌柜才知道或认识其中一位四大管事,但背后真正的东家,除了四大管事外无人知道。所以赵王府真正的实力,也只有李郁才知道其全貌,象四大管事也仅仅是知道自己手上的一块。 大家均知长安城赵王最富,那是因为李郁的俸禄最厚、赏赐最丰,加上每年太后的给养,还有其父李宪的遗留,足以让别的王爷眼红,但赵王府庞大的产业,却只有极少数核心人物才知晓。 洛阳东来客栈除正常的客房外,另有八个独院,每个独院大小不等,从数间客房到十数间客房都不止,李月他们包的是最大的一个独院,共有十八间客房,有三个伙计专门伺候着。李月在洛阳的计划是三天,在第一天,他和赵绿敏去了白马寺替母亲赵王妃还愿,白马寺是中原名刹,始建于汉朝,香火极为旺盛。东来客栈离白马寺极近,仅隔半里,李月两人便不要众人随行,相携步行前往。路上赵绿敏买了一大堆小玩意,两人还在小摊上喝了一碗豆浆,赵绿敏非常喜欢这样的生活,只有两个人,平淡而恬静。 两人进了寺,烧香还愿后捐了一千两银子,喜得那香火主持连连念佛,忙去通报方丈。“阿弥陀佛!多谢施主了,贫僧无心,现是白马寺主持,施主是第一次来敝寺吧!”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僧在香火主持的带领下匆匆赶来。 “在下姓李,长安人氏,今携内子特来替母亲还愿。” “先生是至孝之人,将来必由此因而得正果!” “多谢主持美言,我若平安,必再来还愿!” “施主此愿太长,非数十年不能显,不如看一年,一年内施主若平安便来还愿,如何?” 李月笑笑道:“我闻禅宗有一故事: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旁边慧能禅师听见便说道,非风动、非幡动,实为尔等心动。今日看来,并非数十年长,也非一年短,而是主持的心不静了。” “说得好!说得好!非风动、幡动,尔乃确实心动了,无心,你的心何时又有了?” 李月三人闻言看去,只见从外面进来一老僧,双手合十,向李月低头行一礼道:“施主与佛有缘,可愿在白马寺出家。”赵绿敏闻言大惊,死死的抱住李月的胳膊,惟恐他一时兴起答应了。 李月淡淡一笑:“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身无一物,何谓染尘埃。大师,你着相了!” “对啊!心中有佛,何必出家!施主说得好!施主适才说是长安人,我们好象见过。” 李月突然想了起来,便笑着说道:“六年前,在长安慈恩寺,我曾观大师扫秋叶。”这老僧想了想也恍然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少年!咦!奇怪,我记得你当时已身负绝顶武功,怎么现在好象不会武的样子。” “久不习武,早已生疏!” “不对!”这老僧的脸色开始严肃起来,他对旁边的无心主持说道:“无心,请暂避片刻,我与这位施主有话要说。” “是!师祖。”无心主持和香火主持低头退去。 这时李月悄悄地对赵绿敏说道:“敏妹!这个无心主持排名天下十大武林高手中的第五,但他比起这个老和尚来却连提鞋都不配。” “相公,那这个老和尚和你比如何?” “他比我要差一点。” 赵绿敏闻夫君之言嫣然一笑,顿时把李月给看呆了。 就在这时,李月突然感到一丝细细的真气向自己肋下袭来,李月知道是这老和尚在试探自己,他并不阻挡,也不回击,只微微一笑:“我闻少林的无方大师都已闭关一年了,虚兰大师却还在这里放不下。” 那老僧闻言大惊:“你是谁,怎么知道无方和我?” “我是长乐的师弟李月。” “原来如此,你悟道了吗?” “我刚历人间,如何能悟道?倒是大师的禅心快要修成了。” “小友如何知道?” “大师的心结早解,如何还恋红尘不去?” “哀民之艰,叹国将亡,心结虽解却放不下啊!” “大师只念大唐之黎民、怎么不想大汉之黎民,只要天下百姓能吃饱穿暖,管他江山姓李还是姓刘,大师认为如何?” “阿弥陀佛!夕阳俱往,青山依旧,我明白了,多谢施主!”说罢转身对门口的无心吩咐几句,便扬长而去。 “多谢李施主,我师祖闭关去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快二十年。” “非我之功,是虚兰大师的时间到了。” “多谢施主适才的点醒,我确实愧对[无心]这个法号,无心知错了,希望施主了结心愿后,再来我白马寺。” 李月和赵绿敏告辞而去,路上赵绿敏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那个老和尚要让相公去出家,可把我吓一跳!相公,你将来不会抛下我去当和尚吧!” 李月哈哈大笑:“我做了十五年道士,身上沾满了老君的香炉灰,那佛主怎会要我,他不怕得罪老君吗?” 赵绿敏大羞,拖着李月的胳膊,口中只说不依。 第三十六章 少林 二人回到客栈,刚进门,卞奇就匆匆来报:“少爷,我刚才看见陈放了。” “在哪里看到的?” “就在我们院的对面,他们好象有几十人,也包了个独院。” “他们可曾见到你?” “他们并不认识我,见到了也无妨。” 李月想了想,取出一块金牌,递给卞奇后悄悄说道:“你把这个给客栈掌柜看看,带他来见我。” 原来着东来客栈也是日组的一个点,掌柜就是日组在洛阳的联络人。李月向掌柜出示的金牌,是代表日组的最高权威金牌令,它的出现也就意味着日组的最高首领到了。 掌柜进屋则向李月跪倒:“小人秦威参见总首领!”李月向卞奇使了个眼色,卞奇便出门,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靠近,卞奇现在也是日组的成员,主要负责李月和王圆间的联络。 “你也是赵王府收养的孤儿?” “是!小人从小就是孤儿,十岁那年生了一场病,几乎饿死,是王妃命人收养了我,所以才有我的今天。” “好的,我本是路过,但今天却碰见一件事,我们对面住的人的情况你可知?” “禀总头领,关于对面住的人,确实有疑点,我昨夜已经写了报告,由信鸽传到长安去了。” “你给我讲讲,是什么疑点?” “他们一共有三十六人,是前天来的,为首的姓陈,武功极高,我听小二讲,他们在等一个人,好象和少林寺有关,他们其中有一个人,这个月内已经来过洛阳三次了,每次都住在这里,他每次来都会有一个僧人来店里找他,一个时辰后,然后他们就分别离开了。这个僧人和少林寺有关,因为他曾经遗忘过一件僧袍,里面绣有少林寺字样,这次他们三十几人,估计就是在等这个僧人。” “那件僧袍可还在?” “在的,我现在就去取来。” 李月仔细看着掌柜拿来的僧袍,在领口处,他又发现二个字,[智明],看来这就是他的法号了。 李月夸奖掌柜几句,命他先回去,若有动静即刻来汇报。 待掌柜走后,李月吩咐卞奇:“请江先生过来!” 江惊鸿来后,李月把所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江惊鸿想了一想说道:“公子,陈放他们所来是对付少林寺,这毫无疑问了,只是他们仅来三十余人,如果不用暗算的话,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只要盯住那个智明,就能掌握陈放他们的计划了。我担心的是,这只是所布局中的一环,郯王其人贪大求功,他既收了寿王,实力大增,必会对赵王有所动作。” “依先生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应从二方面入手,一是要加强对王府的保护,包括几个管事,这个可交给月组进行。二是要做好反击的准备,主要是调查寿王的产业,这个可交给日组来做。” 李月点点头,“先生可拟个方案,我即刻通知长安。” 晚上,李月他们刚刚吃完晚饭,掌柜急匆匆地找了过来,李月知道必有事故,忙摒退左右,掌柜带了确切消息,那个僧人终于来了,只呆了一个时辰,便匆匆离去。 卞奇也带来一个消息,消息是来自长安,桑明源手下二名负责茶铺生意的二级执事失踪了,两天后,一人的尸体被找到,明显是遭到过酷刑,被折磨致死,另一人下落不明。这个消息却让李月心情无比沉重。 江惊鸿安慰道:“郯王那边应该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情报,否则就不会杀死他了,留下来应更有用。” 李月摇摇头:“我难受的不是这个,而是我一个忠心的手下就这么去了,我倒希望他能说出来,保住一命。江先生,让他们好好的安顿他的亲属吧!” 江惊鸿心中感动:“他若灵下有知也该瞑目了。但失踪的另一人却让人担忧,郯王若动手无非从明暗两个环节入手,明是是用竞争挤垮我们的茶铺,暗的就是用纵火、暗杀的手段,前者易躲,后者难防,不如我们先下手,可震慑他们不敢妄动。” 李月想想,便冷冷地自言自语道:“本来我不想流血,可既然他们逼我,也休怪我无情了。卞奇!” “属下在!” “你上带我的信,速去少林寺找苦宁大师,然后在嵩山脚下等我。” “是!” “江先生,我后天要出门一晚,你们就留在此处,好好保护夫人,不要有任何异动,但如果情况紧急,你可从权处理。” “好的!” 夜,大雨如注,少林寺周围的山林里一片漆黑。 ‘嘘!口令?” “夺宝!” 一名黑影迅速跑进林中。 “陈华,情况如何?”一名蒙着面的高个黑衣人问道。 “禀掌门,已经得手,再过一个时辰药效将发作。” “好!大家听着,我们这次的目标是佛宝舍利,别的一概不准动,若走散,大家就到苏州的神农茶庄集合,在那里我们要执行另一个任务,大家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陈放身后三十几人低声答道。 “好!大家再检查一下,一个时辰后出发。” 就在这时,在少林寺戒律堂上,正站着少林寺方丈苦航、戒律堂首座苦宁和李月。这时十几名武僧拖进四名僧人,为首的是个中年僧人,均被点了**道。 苦宁看着他冷笑着说道:“智明!你没想到吧!不妨先告诉你两件事,让你死了心,一、佛宝舍利早已被转移;二、你所下的药已被掉包,众僧的晕倒只是骗骗你而已,就等你把消息发出。你此时的感觉如何?” 智明一脸惊骇地望着三人,眼里流露出不不可思意的神情,只是苦于**道被点,说不出话来。 “方丈!他们该如何处置?”苦宁问道。 “阿弥陀佛!智明,你入寺已经三十年,没想到为坐主持之位居然勾结外人**佛宝,佛祖也不会饶你,苦宁,按寺规处置!” 苦宁手一挥“把他们拖下去,废了武功,关进后山,让他们永远面壁思过。” 智明几人心中一震,急着想要说什么,可却说不出来,众武僧不容分说,将这四人拖了下去。 “阿弥陀佛!多谢李月道兄再次援手,本想请李月道兄来少林寺坐客的,没想到却再次欠了道兄一个情。” “方丈不必多礼,助人助己,何乐不为?下面就请各高僧暂歇,由我出手了。” “大风堂来的可是三十六名高手,李道友一人真的可行?还是让我们助你一臂之力吧!” “那就麻烦大师替他们善后吧!我先去了。”李月淡淡一笑,一拱手便离去了。 “方丈,他一个人真能对付那三十六名高手吗?”苦宁有点忧虑地说道。 “不妨,让所有智字辈的弟子都准备好,若他不行,我们再出手相助。” 一个时辰后,大雨依然下着,丝毫没有减弱之势,这时几十名蒙面黑衣人,已悄悄靠近了少林寺。 “记住,动作要快,不要做无谓牺牲!”陈放最后一次命令道。 “掌门!你还是等在外面吧!”陈华再一次劝道。 “你不用再说了,这三十六人来自八个门派,我既刚被聘为大风堂首席供奉,若不亲至,如何服众?你放心,就算失手,恐怕就是连那苦航也留不下我。好了,咱们走吧!” 三十几条黑影跃过后墙,迅速向供奉着佛宝舍利的藏经阁扑去,快靠近藏经阁的时候,突然奔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后面的人微微一怔,突然从藏经阁里飞出数十道白光,各找一人,几乎所有的黑衣人都无法躲过,纷纷被射中倒地,跑在最后的陈放和陈华大吃一惊,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同来的三十四人已经全部倒地,陈放看得请清楚楚,是江湖上非常普通的飞刀,大唐任何一个武器铺中都能买到。一共飞出三十四把飞刀,无一把落空,他心里清楚三十四名属下的实力,是从八个门派中选出的顶尖高手,再经过专门训练,是大风堂的精英,其中有四人还是他从铁剑观**来的风字辈弟子。可居然躲不过这普通的飞刀,前面到底藏着什么人?这时,藏经阁的大门突然开了,里面走出一名穿着白衣的年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只见他一抬手,两把飞刀不急不缓的向他俩飞来,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 i_ s_ h_u_9 _9_ ._ c_ o _m 快到他俩的时候,前面的陈华突然象中了邪一般呆呆的一动不动,陈放想出手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飞刀**自己爱徒兼亲人的喉咙,从后颈透了出来。他还没有来得及悲痛,另一把飞刀已经迎面飞到。他刚想躲避,可却震骇的发现那飞刀上竟被贯注了一种奇异的力道,把他控制住了,想避开却使不上劲,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放突然发现这种力道隐隐是铁剑观的一种最高武学,他也曾学过一点粗浅的入门功法。陈放本能地运起太清道第六层的闪字诀,身形勉强向右移了几寸,躲过了要害,飞刀没入肩窝。陈放中刀后,发现那股诡异的力道突然消失了,他不敢多想,向后一翻,跃上一座建筑,瞬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李月见陈放逃走,不介意的笑笑,似乎是他有意而放走。他朝苦航的藏身处拱拱手,也消失在夜雨之中。 很快,众僧奔出,尸体很快被抬走,倾盆大雨哗哗地下着,不一会儿便冲净了地上的鲜血,一切又恢复了宁静,这个夜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第三十七章 商战一 “方丈,这李道友下手好辣!竟无一名生还者,全部中刀当场毙命,他也曾是出家人,心中难道竟无一点慈悲之心?” “苦宁,你莫抱怨他!李道友对我们少林寺有大恩。” “我知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不过他的武功却高得吓人,恐怕我们少林寺也无人可和他比肩吧!” 苦航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我现在知道了,上次你那一掌若般掌不是被师祖化去的,亏我还想去争夺那天下第一高手的金牌呢!现在看来,确为井底之蛙,让人惭愧啊!” “是啊!我刚才听智冠的报告,他去年在金陵城内曾见识过这李月的功力,一根哨棒被震成粉尘,居然还能保持形状,这等控制力道的功夫,闻所未闻!好在他与我们是友非敌,方丈!我们是否应告诉太子?” 苦航缓缓地摇摇头,“不必了,这个李月心智和手段均极高,恐怕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九鼎之争又要生变局了,这李月在少林寺杀人也是在间接警告我们啊!苦宁,我们少林寺要慢慢退出飞龙团,对太子只作声援吧!” “是!方丈。” 苦宁告辞,匆匆离去,他真的要替李月善后了。 郯王府内,李琮和李瑁正脸色铁青听陈放的汇报,三十五名高手就这样烟消云散了,这对大风堂乃至对李琮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你确实看清了?” “禀王爷,属下的确看清了,正是李月。” 李琮倒吸口冷气,对李瑁说道:“看来我们真小看了这个李月,将来要多注意他了。” 李瑁心中恼怒,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大风堂,一下子就遭受了如此大的打击,他更恨李琮,不了解情况就轻举妄动,简直就是一莽夫,难怪自己母亲当年要小看他,心中虽恨,脸上却不露声色:“大哥,下一步怎么办?” 李琮颓然地倒下:“还能怎样?第一号和第二号计划都取消吧!只进行第三号计划,另外那洞庭山上的一百亩茶园必须给我拿到手,那是贵妃娘娘最喜欢喝的,告诉林雁南,不管有用什么手段,都要拿到!” 这时陈放说道:“王爷,我想请一段时间假,回终南疗伤。”他心中恨极李月,急着想回去了解李月的情况。 “好吧!陈掌门就回去好好疗伤吧!”要不是大风堂还需要终南派,李琮早就对这个败将发作了,还天下第一高手呢,狗屁! 半个月后,李月他们抵达了金陵,赵绿敏的父亲,金陵太守赵显又在金陵为二人举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婚礼,这时李月已经四品的武官了,而赵绿敏也被封为德敏郡主,所以虽然是小规模的婚礼,但来道贺的官员士绅还是把太守府挤得水泄不通。出来应酬的是赵显的次子赵漠,经过一年的苦练,他的太玄经隐隐有突破第一层的感觉,李月遂又把第二层的功法给了他。 “各位!各位!舍妹和李将军已离开金陵,实在抱歉!”听说主角已走,众人议论纷纷,几个想乘机结识国子监祭酒公子的人大失所望。 原来,李月刚到金陵,日组江南道负责人秦朴就从苏州赶到金陵,他有紧急情况要报告,十天前,朝廷因云州之战失利,每年提供给突厥的茶叶要增加一万担,一般提供给突厥的茶叶主要是用制作砖茶的中低档茶叶,朝廷为了鼓励茶农种植中低档茶叶,便要对种植和经营高档茶叶者课以重税,公布的十几种高档茶叶者,种植地区大部份集中在江南,这里正是赵王府茶叶生意的主要供货地,同时对一向经营高档茶叶的赵王府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众茶农要么砍掉茶树,改种中低档茶树,要么就大量减产,甚至出售茶园。就在这时,有一家茶铺却打出了免税的招牌,大量收购高档茶叶。引得众茶农纷纷撕毁和赵王府旗下望春茶庄所签的契约,改和这家神农茶庄签约,据日组得来的情报,这家神农茶庄和寿王府有关。 李月当即明白,这就是李琮的出招了,掌握了赵王府茶叶的经营情况后,利用杨国忠的大权,以课重税和特许免税权为手段,以挤垮赵王府的茶叶生意。 “可惜他们太小看赵王府的能力了。”李月冷笑着说道。 他给秦朴当即下了二条命令,一、不惜一切代价买下最好的茶园,物以稀为贵,长安有钱者多的是,既然上等茶叶少了,那我就卖极品茶叶,价格翻个十倍,照样赚钱。二、给没有毁约的茶农们以税金补贴,奖励他们的忠诚。 李月又担心别的产业被波及,他便借口游江南,携赵绿敏来到了苏州。 苏州别称姑苏,建城于春秋,为伍子胥所筑,至今已有一千二百年,自古就为富庶繁盛之地,享有“人间天堂”的美誉。 赵王府在苏州的产业有二十几处,江南道的总部也设在苏州,李月这次来苏州就住在总部,秦朴同时也是江南道的茶业的负责人,为三级执事。 几天后,桑明源赶到了苏州,他告诉李月,第二名失踪的二级执事突然出现了,只说是家里有事暂离了几天。但经月组秘密审讯,他承认是被不知名的人抓走,供出了所有知道的情报,并成了对方的一名卧底。现已被秘密关押,待李月回来后发落。 “不用了,你现在就传令回去,把他公开处决!”李月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冷冷地说道。“另外再给他的家人送去五千两银子,算是对他从前贡献的奖励。” 桑明源见李月手段狠辣,却又功过分明,心中十分佩服,他对李月说道:“现在所有知道内情的执事都不许离开别府了,他们的家人也被接了过来。公子手下的月组分成了两个部分,专门保护赵王府和别府的安全。” 李月点点头,表示赞许。隔了一会儿李月又问道:“我听说苏州有一种极品茶,产在太湖之滨,只有一百亩,我们可否把它买过来?” 桑明源笑着说道:“公子说的就是那个[吓煞人]吧!确实是极品好茶,我们早想买下茶园,但他的主人不卖。” “它的主人是何人?” “是太湖里的一个帮派,叫太湖帮!” 李月突然想起当年曾在太原劝武会时听说过这个太湖帮的名字。不禁饶有兴趣的问道:“讲讲这个太湖帮的情况吧!” “这个太湖帮名义上是一个武林帮派,靠太湖吃饭,在武林中也没有什么大名气,但实际上它是太湖里最大的黑道,几乎整个太湖都被它控制,说得难听点就是‘水贼’,手下帮众极多,约有一万余人,有大小船只近五百艘,很多都是我大唐水师中退役的艨艟和斗舰,帮主姓耿,膝下只有一女。” “他们的总部在哪里?” “就在太湖中的东洞庭岛上。” “好!明日替我备下一份厚礼,我当去拜访一下这位地主。” 桑明源忙点头答应,这时李月又说道:“桑总管,还有一件事,想办法收集一块极品太湖石,送到长安杨国忠的府上,就以望春茶庄的名义送去,什么都别说,送了就走。” 第三十八章 商战二 第二天一早,李月便和秦朴一起去了东洞庭岛,东洞庭岛在苏州城西约四十里,是从陆地延伸到太湖里的一个半岛,和南面的西洞庭岛一起,象一只蟹的两只钳子,为太湖之精华之所在. 李月来到一座巨大的宅前,秦朴向门房递上了一张帖子,他是望春茶庄的大掌柜,那门房一看,马上陪着笑向秦朴点头鞠躬,飞一般跑进了府内,很快,一名中年人笑呵呵地出来迎接,李月一眼认出正是当年在鱼香楼见过的那个吴姓武人,“这是太湖帮的副帮主吴渊,去年才提升的,在太湖帮里极有威信。”秦朴向李月低声介绍道. “哈哈!原来是秦掌柜,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稀客!稀客!” 望春茶庄几十年来一直是太湖种茶人的衣食父母,而太湖帮中几乎一半的帮众家里都多少种点茶,所以秦朴一来,就极受当地人尊重。 “吴帮主,这是我家东主李公子,专程从长安过来,特来拜访贵帮。” “啊!原来李公子就是望春茶庄的东主,也就是我们太湖帮的衣食父母了,失敬!失敬!” “吴帮主客气了,说起来我和吴帮主还曾有一面之缘呢!” “哦!我曾见过李公子?说起来惭愧!李公子莫怪我忘性大!” “几年前,在太原的第一届劝武会上。不过当时只是我见过吴帮主,吴帮主却没见过我,所以不知!” “原来是这样,那次的劝武会确实是我代表鄙帮去参加的,既然是旧识,那就更不是外人了,快快请进!” 双方分宾主坐下,吴渊命人上了茶,这时秦朴问道:“不知耿帮主可在?” 吴渊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低声说道:“不瞒二位,帮主现在也在会客,是太原林家派来的特使。” “哦!”李月立刻警惕起来,这太原林家是郯王的势力,在这个紧要关头来,必然有所图,难道也是为那一百亩茶园吗? 李月猜得不错,林家确实是被郯王派来收购那一百亩茶园的,就在李月他们隔壁不远处,太湖帮帮主耿雷正向林家的特使即林雁南的二弟林雁归大发雷霆:“你们不提凌小菡那丫头还好!我来问你,小菡是怎么死的,你们口口声声说她是病死,那为何不等她父母去,就把她火化了。” “凌小姐染的是瘟疫,不能多放,我大哥也专门来信解释过了。” “哼!瘟疫?那么你们府上为何不隔离?一切如旧?” “这!”林雁归一时语塞。那凌小菡是被郯王的次子逼奸而亡,如何好开口,原来在几个月前太原劝武会期间,郯王李琮遣其次子李晃来太原主持,不料他在林府无意中撞见凌小菡,被她的美艳所惊,遂向林雁南提出了要求,当夜林雁南将凌小菡迷倒送进李晃的房内,凌小菡醒后,不堪接受被辱,含恨自尽。因为她家无大后台,林雁南只写了封信向太湖帮敷衍后,便了结此事。 “耿帮主难道在怀疑我们林家吗?” “你们别以为我们太湖帮是蠢蛋,告诉你,要不是我拦着,凌堂主早就去长安找那个狗王拼命了,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林家助李晃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亏你们还自诩为名门正派。” 林雁归见事情被揭穿,不禁恼羞成怒,他们是中原大派,何时被这种江南小帮所辱骂过,林雁归拍案而起,忍着怒火冷冷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你们那一百亩茶园就是郯王看上的,向你们买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若不识抬举,马上就派兵灭了你们太湖帮,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否则休怪我无情!”说完拂袖而去。 耿雷怒极反笑,“我倒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有种你就叫那狗王来,看我怎么取他的性命!” 耿雷的声音传到了隔壁,李月一字不漏的全部听到了,他忖道:“此时时机不对,容后再说!”便笑了笑对吴渊说道:“我们此次前来,是想和贵帮商量一下那一百亩极品茶叶的供应情况,你们也知道,现在有很多大户都转到神农茶庄去了,但贵帮还没有表态,如果贵帮能继续和我们合作,那贵帮因此所须多纳的税款,由我们补贴给贵帮,你们看如何?” 这时,耿雷已经过来,他向秦朴拱了拱手,低语了几句,闻李月此言,耿雷非常严肃的说道:“望春茶庄这几十年来一直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养活了太湖边上十几万茶农,前年因灾减产,你们不但没索回定金,还倒贴钱给茶农度过灾年,既然你们如此仁义,我们太湖帮虽是小派,知恩要图报这点道理还是知道的,你们放心,我们只供望春茶庄一家,至于税金,谅他们官府也不敢来收,一切按原价。” “那就多谢了,我们在江南道也有一些势力,贵帮若需什么困难,仅管开口,我们定会尽力而为!” “好!李公子快人快语,我们也是一样,别的地方管不到,在这太湖,我们也可以说上几句话的。李公子有事,尽管开口。” 说完,两人站起握握手,一起笑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李月一直在整顿江南道的日组和各种产业,按照和父兄的协议,父亲若能登大宝,将让他在全国各道中任选一地做实权王,他心中的理想之地正是江南道,所以他需要提前布置,完善情报网。 首先是提拔桑明源做内务副总管,直接负责江南道的情报工作,再充实二百名日组成员,把江南道的日组成员扩大到三百名,情报覆盖到各个方面。提拔秦朴为二级执事,总管江南道的全部产业,并把江南道的总部移到金陵,再拨银二百万两,扩大江南道的产业群;另调月组中的木组常驻在金陵,以张子夜(风叶)为负责人。 这天,李月正和桑明源及秦朴开会,突然门房来报,太湖帮的吴副帮主来了。李月心中一怔,立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快把吴副帮主请到客堂!” 吴渊正在客堂上焦急地来回走着,一见李月,他急忙说道:“不好了,太湖帮出事了! “吴先生别急,坐下慢慢说。” 吴渊坐下,稳了稳心神对李月说道:“大约两天前,小姐去枫桥学绣,在回来时被一帮人劫持,五个护送的帮众二死三重伤,小姐的丫鬟也被杀死了,据幸存者讲,这帮人武功极高,下手狠辣。昨天帮主已经接到最后通牒,三天内不把茶园交出,就把小姐撕票,为此,我们整个太湖帮都动员起来了,搜遍了苏州城,可是还一无所获,我们帮主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时视若珍宝,现在帮主已经快急疯了,特命我来请李公子帮忙。” 李月想了想,对吴渊说道:“小姐现在必不在苏州了,先把茶园交出,换回小姐,那茶园是死物,搬不走的。”这时秦朴插口说道:“另外再把茶匠换掉,就算他们得到茶园,也制不出原来的茶叶了,把幼苗移走,又可再辟一新茶园。” 吴渊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给帮主说的,可是对方不露面,我们想交也没有地方交啊!” “你们把它交给神农茶庄就是了。” “难道神农茶庄是他们开的吗?” “神农茶庄的背景就是郯王。” “原来是这样,好!就依公子所言,我这就去神农茶庄,将来我们新茶园开出后,还是只供贵庄。” 说完吴渊匆匆告辞而去。 第三十九章 商战三 吴渊走后,李月对桑明源说道:“郯王他们也不傻,为完全得到茶园必留下后手,我估计这件事不会这样轻易结束,我最担心的是郯王调动军队镇压太湖帮,扶植起自己的势力。” 桑明源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最近几个月在无锡那边新冒出个帮派,叫近水楼,据得到的情报,这个近水楼的门主,是个北方人,为太原一带的口音。” “或许就是林雁归也说不定,江南周家是太子的势力,郯王怎会把江南这块财富之地拱手让人,他现在为扩张势力,最需要的就是钱,现在户部被太子掌握,他自然只能利用寿王的基础发展商业。” “公子说得对!这么多年来我们在江南从商赚到的财富足以敌国,郯王当然也想分一杯羹了,我估计郯王他们打的是盐的主意?” “盐?” “是的,盐铁都是官方专卖的,中间利润惊人,我们花了好大的代价才拿到几张铁引,开了几家铁器铺,就赚到了巨额利润,而郯王有杨国忠帮忙,自然不愁拿到盐引,但更多的可能是卖私盐,逃掉税收,公子可知道现在的江南节度副使何许人?” “说来听听!” “江南道节度使原来是雷宁,是李林甫的心腹,本来朝廷给江南道的驻军编制是五万,但雷宁私自扩军到十五万,一直被李林甫隐瞒,李林甫死后,杨国忠抓住这个把柄,密奏皇上雷宁欲反,皇上大怒,今年初诱雷宁回京杀之,其私募的十万军也被解散,听说皇上本来想任永王李璘做江南道节度使的,但因杨国忠和陈希烈一齐反对作罢,皇上随后又否决了杨国忠提的人选,江南道节度使一职就暂时空着,具体事务由节度副使陈少游暂领,这个陈少游早年为官就是郯王推荐的,所以如果郯王想贩运私盐,陈少游怎会管他。” “这样我更担心郯王调动军队镇压太湖帮了,陈少游既为他的人,那行事就更加方便,这样吧!我今夜想探探节度使府,你看能不能帮我找一份节度使府的地图来。” “让属下试试看!” 节度使府位于苏州胥门,占地约六十亩,原来是雷宁的住所,雷宁被斩后,其家人被发配云南,府第就空了出来,被陈少游用做办公之用,白天办公、晚上回府。一更时分,李月换了夜行衣,很轻巧的翻进了府内。府内最少也有数百人在警戒,一队队卫兵在来回巡逻着,不留一点空挡,不过李月根本就没有下地,他在屋顶上、树上窜高伏低,直扑书房,来到书房后,他本来是想看看陈少游的公文,不料却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李月摸到屋檐,倒钩在檐下,书房周围站着几十个卫兵,李月的身下就站着一名卫兵,有点困倦的站立在那里。李月贴着壁,隐在暗处,稳定身形后,李月探身轻轻在气窗上刺破三个洞,又伏回了大梁,从洞中李月见屋内坐着两人,均四十多岁,坐在主位的应该就是江南道节度副使陈少游,他们声音虽不大,却难逃过李月的耳朵。 “林先生请放心,郯王的手谕我早就看到了,所以林家尽管放手施为,本官也希望近水楼能成为我的一臂。” “那水师退役的六十艘战船就这样定了。” “六十艘全部给你们不可能,三十艘还可以,这还是看在郯王的面上,要知道这可是白送你们啊!” “陈将军,可郯王的意思是六十艘全部给我们啊!” “没错,郯王是说给你们六十艘战船,但并没说一定要这次一起给,也没说是白送给你们,所以今年先给你们三十艘,过几年再有退役战船,就再给你们三十艘,如果你们一定想今年要,也行,那三十艘我就卖给你们,和别人一个价,给你们优先权。” “可我们哪有三十万银子,郯王一共才给我们十万两银子,这样吧!我们出五万,不交官府,直接送到你府上,陈将军看这样可好?” 陈少游沉默了一下,喝了口茶,慢慢地说道:“朝廷的钱,陈某岂敢私拿,那雷宁从来就没有把卖旧船的钱上缴,陈某早就看不惯了,如果你们想要就三十万银子,一个子都不能少,否则免谈。” 林雁归恍然,但他又有点不甘心地问道:“陈将军可是想把这船卖给太湖帮?” “这个林先生放心,郯王有过交待,陈某再不济也不会卖给郯王眼中钉吧!再说那个买家出的钱可要比太湖帮高得多,这个帐,陈某还是会算的。” “究竟是谁呢?” 陈少游脸一沉:“林先生不觉问得太多了吗?” 李月在外面暗自一乐,这三十艘就是卖给了他在江南道的船队,本来这些船雷宁一直是卖给太湖帮的,但今年雷宁获罪后,陈少游接了手,他的原则就是利益最大化,李月就指使江南道的商会以每艘高出太湖帮近三千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这三十艘战船。 林雁归碰了个钉子,有些尴尬,他话题一转又问道:“不知对付太湖帮的事陈将军可有定案?” “这个我自有分寸,不劳林先生挂念,不过林家前两天绑架耿雷的女儿,手段不免太过毒辣些吧!那耿雷的势力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你若真惹恼了他,他报复起来,我也帮不了你们的。” 林雁归连碰两个钉子,又见陈少游如此奚落,心中不免有些恼火,他也冷冷地说道:“我们林家怎样对付太湖帮,将军既不愿帮忙,也就不必多问了。” 陈少游端起茶淡淡地问道:“夜也经很深了,林先生不困吗?” 李月见谈话已结束,一个翻身回到了屋顶。很快,林雁归从屋内走出,带着几个人告辞而去,不一会儿,屋内的灯也熄灭,陈少游坐轿回府去了。李月也没有多呆,便悄然离开了节度使府。 第二天下午,吴渊再次赶来,他带来个惊人的消息:“耿雷帮主遇袭受重伤。” 原来当吴渊找到神农茶庄,对方并不否认,一口承认了耿小姐就在他们手上,吴渊表示愿意以茶园换人,对方也同意,并要求在今天上午签约、收园、放人,地点定在护城河的一条船上,要求耿帮主亲自出面。 耿雷带了一百多人前去交涉,但对方只准五人上船,耿雷无奈便带了武功最好的四个堂主上船,不料对方突然变卦,不仅要茶园,还要太湖帮一半的船只,耿雷大怒,刚要离去,船上突然涌出十几名蒙面高手,对耿雷直接出手,耿雷措不及防,被砍成重伤,手下拼死命把他救出,等岸上的一百多人赶来时,对方已经逃逸。 现在太湖帮内部已经大乱,吴渊特地来求李月出手,救回耿小姐,李月当即答应,命江南道日组的成员全体出动,寻找耿小姐的下落。 第四十章 商战四 当天晚上,李月就得到一条线索,在无锡城南近水楼的总部,有人曾看见过一只花轿被抬入,花轿印有太湖帮的标志青花五头蛇,李月收拾好,叮嘱了赵绿敏几句刚要出门,这是有人来报,门外来了一老道,点名要找先生。 李月心中一动,急忙出门去,见一老道正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不是长乐是谁。李月大叫一声,跳了上去,抓住长乐双臂,尽管二人一月前刚见过,不过能在异乡重逢,还是感到十分开心。 “师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见过风平,风叶他们就在后面,明天就会赶到。” “他们速度好快!” “李将军有令,怎敢不快,晚了可是要挨军棍的”长乐故意调侃地说道。 “师兄别取笑我了,快快请进屋。” 长乐进屋东看看,西摸摸,感叹地说道:“还是有钱好啊!真不明白你这小子,干嘛放弃舒服不享,跑到终南山去受苦。” 李月大声叫屈:“我那时才五岁,你们终南山来两个加起来有三百多岁的人硬把我绑走,我有什么办法?” 这时赵绿敏和小荷、盼月、含烟都“噗嗤!”笑出声来,李月忙向长乐介绍赵绿敏,又对赵绿敏说道:“这就我常说的长乐仙长!” “他真的在弟妹面前称我为仙长?鬼才相信!” “妾身参见师兄,多谢这些年师兄对小月的照顾!” “弟妹不必多谢,要不是这小鬼,我们三个老道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成正果呢!” “师兄不在终南山当太上皇,跑来找我干嘛?” “师弟大婚!我这个师兄好歹也要表示一下吧!上次你不说,害得我要再跑一趟。” 说完掏出一只碧玉蟾蜍说道:“这小子把我和李瑶的宝贝都掏空了,这只碧玉蟾蜍是师尊留给我的,一丈之内,有毒物它就会变色,若中毒,把它放在水中,待它恢复原色,把水饮下即可解毒。不过有这小子在,什么毒都能解,只是聊表心意。”说完有递给小荷三人每人一个玉坠:“这是用万年寒玉做的,到夏天你们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多谢仙长!”小荷三人喜滋滋地接过了玉坠。 “咦!你小子要出门吗?” “师兄来得正好,我要去无锡救个人,烦请师兄同往。” 长乐一呆,“每次都拉我当壮丁!不成,你这么有钱,我若帮你,该怎么谢我!” “太原的鱼香楼,我送给师兄如何?” “啊!原来鱼香楼竟是你的产业,当初你为什么不说?” “我当时也不知道啊!” “还有这种事,坐在自己家里居然还没钱点菜?你小子把它给我,是想毁了我的道行吗?我不要,只要你让我随便吃就行了?”好!我就送师兄一块铁牌,带着它,只要是我旗下的产业,他们都不会要你一文钱,师兄只管找最大最好的地方就对了,不过要事先问好,搞错了没钱付帐被打出来可别怪我!” “这个我自然知道,这种江湖之道还用你教我吗?铁牌在哪里?” “给!,现在我们走吧!卞奇!”李月把铁牌递给长乐,对卞奇说道。 “属下在!” “如果张子夜他们来了,就带他们到太湖帮总部去等我,桑明源和秦朴都知道地方的。” “是!” 无锡和苏州相隔不到一百里,二人施展轻功,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就是那里,师兄我们等夜里再去吧!” “凭你的武功,上门救个人还要等夜里?” “我怕打草惊蛇,他们把人质转走。” “这倒也是,我肚子饿了,你请我喝酒吧!” “那就走吧!” 天刚黑尽,两条人影就出现在近水楼的围墙上,这近水楼是一个帮派的名字,并非是一栋楼,而是一个巨大的院子,背后是一条河,可直通太湖,近水楼在这里建有码头。近水楼正是太原林家根据郯王的命令设立的,门主是林家的三当家林雁归,林家共派来了一百多名骨干,名义上是接受护镖、护院的生意,实际上是郯王准备贩卖私盐的据点,还有就是准备建立武馆,和金陵周家抗衡,抵消太子在江南道的势力。近水楼目前最大的敌人并不是金陵周家,而是太湖帮,贩卖私盐主要走水路,只有拿到水路控制权,才能畅通无阻,官府上好打点,但黑道上没有实力却寸步难行,近水楼看中了太湖帮庞大的家底,急于把它纳为己有,绑架耿小姐就是其中的一个环节。 院内很凌乱,看来还没有收拾好,李月见整个院内较为冷清,心里隐隐感觉有点不对。这时一名武士带着一个丫鬟正朝这边走来,丫鬟手上拎着一个食盒。 待二人走近时,李月用掌轻轻朝武士后颈一劈,武士应声倒地,丫鬟大惊,刚要叫出来,却被李月捂住了嘴。 “不准叫,叫就杀来了你,明白吗?” 丫鬟惊恐地点点头。 “你知道几天前抓来的那个小姑娘关在哪里吗?” 丫鬟点点头,指指手上的食盒,示意正要给她去送饭,李月大喜,剥下武士的衣服穿上,给长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稍等。 “走!带我去。” 丫鬟带着李月绕了几个弯,发现一路上均未碰上人,他有点奇怪地问丫鬟:“你们平时人就这么少吗?” “不是,厨房里每顿都要做二百人的饭。” “那怎么看不见人?” “我不知道,到了,就是这!” 李月见前面是一座二层楼的红色的小楼,大门紧闭着,李月笑笑说道:“多谢你了,不过要请你睡一个时辰的觉。” 那丫鬟大惊,刚要叫出声来,只觉颈上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月把丫鬟拖到墙角,轻轻一跃便上了房,他听了一下,发现正中间的那间屋内有点动静,从窗缝望去,见里面有三名大汉,正倚在在墙上打瞌睡,李月取出三枚铜钱,曲指一弹,直朝三人射去,三人未吭一声,便软软倒地,李月跳了进去,推开他们身后的小门,房间里没有点灯,但并不影响李月的视力,他见屋内只有一张床,床上绑着一个微胖的女孩,约十一、二岁,李月见女孩的特征和吴渊所述相同,便走上前去,女孩见李月走近,十分惊恐,身子直往后缩。 “不要怕,你是耿小娟吧!你爸爸请我来救你的。”李月一边说,一边扯断了女孩身上的绳子。 “他们没欺负你吧!” “他们好凶!要用刀砍我!”耿小娟眼睛一红,泪水涌了出来。 “别怕!大哥哥现在就把你救走。 李月取出长索,刚要让耿小娟伏在自己背上,突然想到一事。 “先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你不要走,”耿小娟拉着李月的袖子,眼里竟是哀求之色。 李月笑笑拍拍她的头,笑着说道:“放心!我马上就来。” 李月来到隔壁,解开一名大汉的**道,踢了他一脚,大汉缓缓醒来,突然看见李月,大吃一惊,刚要叫喊,被李月一指点中,一阵剧痛传来,大汉一声闷哼,想喊却喊不出来,李月又拎起另外两名大汉,各送到一个房间,然后回来对这名大汉说道:“我要分别取你们三人的口供,若其中一人不同,我就先宰了他,你明白吗?” 大汉痛得头上的汗一滴一滴流下,他急忙点点头。 “好!我问,你只管点头或摇头,你们的同伙都出去了吗?” 大汉点点头。 “是去袭击太湖帮吗?” 大汉又点点头。 “一共多少人?一百人?” 大汉摇摇头。 “二百人?” 大汉点点头。 “为首的是林雁归吗?” 长乐正等在那里不耐烦,突然见李月背着个人跑了过来,他大喜问道: “得手了吗?” 李月点点头. “我不明白,明明你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拖来.” “师兄别急,赶快跟我走,等会儿有你大显身手的机会。” “现在我们去哪里?” “去太湖帮!” 第四十一章 商战五 太湖帮的实际总部设在太湖边的一个水寨里,耿雷此时正躺在大寨中交代遗言,一群堂主则围着他,太湖帮共有六个堂主和一个副帮主,其中二名堂主在早上的激战中阵亡,由副堂主顶上,耿雷被救回后,就一直重伤不醒,下午突然醒来,精神好了很多,大家都非常高兴,不料到了夜里,伤情却急转直下,郎中诊后,摇摇头,让大家准备后事,耿雷也知道自己不行了,命大家都来,他要交代后事。 “我死后,不管是谁,只要能救回娟儿或者能杀死林雁归,为我报仇,就立为太湖帮第十三任帮主,大家听清楚没有!” “属下遵命!”七人齐声答道。 “吴渊贤弟,你虽为副帮主,但你只能适合做个军师,而不能统帅众人,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吴渊哽咽着说道。 “在没有立新帮主之前,就暂由吴副帮主代摄帮主之职,统领大家韬光养酶,不得擅动。” “唉!小娟爹爹好想你,你在哪里啊?在哪里啊?””说罢就此逝去。 众人扶尸大哭,吴渊红着眼睛说道:“把消息传出去吧!让大家为帮主举哀。” 就在这时,一名帮丁急急跑来,“不得了啦!不知从那里来了几十条小船,船上人跳进我方船内,在大杀我帮众,他们武功高强,弟兄们损失惨重。” “啊!”众人一起站起来,看着吴渊,“一定是林雁归这老者,帮主尸骨未寒,他们就上门了,传我的命令,隔开已被袭的船只,让船上弟兄跳水,其他船只准备火箭,不让他们的小船靠近。” 众堂主拔出刀,大吼一声,冲出舱去,吴渊远远看着远方的火光自言自语说道:“难道老天真要灭我太湖帮吗?” 林雁归得不到官府的支持,便设计重伤了太湖帮帮主耿雷,根据内线消息,目前太湖帮已经乱成一团,林雁归当即决定,夜袭太湖帮。他率领一百多名林家的骨干和郯王派来的一百多名大风堂成员,共二百余人乘小舟趁夜从无锡出发,经过一个多时辰后悄悄抵达了太湖帮的水寨,虽名为水寨,但几十年来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习惯的惰性已经将水寨的防范形同虚设,当小船靠近时,甚至还有几条船泊在水寨之外,它们便成了林雁归攻击的首选,众人摸上甲板将船上的水手杀个措手不及,水寨外一共泊有三条船,其中一条船的船长是大唐水师退役的校尉,他见形势危急,船上水手根本无力抵抗这些武林高手的攻击,如果让他们闯入水寨放起火来,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指挥着自己的船横着将水寨的大门堵住,并组织起水手用火箭向偷袭的小船射去,有几只小船被射中起火,小船上的人纷纷跳水,被别船救起。太湖帮的水手们才发现,原来偷袭的人大多都不识水性,不禁信心大增,一时间林雁归的进攻势头竟被挡住了。那名船长也发现了偷袭的人大多不会水,他扯开嗓子向其他两艘船大喊:“弟兄们,快跳水!” 就在这时,二十几名林家的高手在林雁归的带领下,利用高超的轻功跳了过来,那船长见一把长剑向自己咽喉直刺过来,他本能一闪,只觉肩头一痛,已被剑刺中,他大吼一声,将手中令旗向对方掷去,翻身跳下了大船。 这时又有二十几名林家的高手跳了过来,他们纷纷掏出长索向水寨的木栅栏套去,企图另开一个缺口,就在这时,几道寒光闪过,长索纷纷被斩断,林雁归发现从水寨中跃出五条黑影,手持长剑,显然是武林中人,林雁归并不在意,太湖帮也是一个武林帮派,几次都派人来参加太原劝武会,虽没得到什么名次,但也有几名好手,待那五条黑影跳到船上和林家的子弟交手后,林雁归才大吃一惊,这五人的武功可以堪称武林绝顶高手,众弟子在轻敌之下吃了大亏,转眼十几人便挂了彩,林雁归长啸一声,扑上前去和其中的领头之人交上了手。这五人正是日夜兼程赶来的月组中的木组,组长就是张子夜(风叶),一共五人,共由三名风字辈弟子和两名玄字辈弟子组成,他们赶到苏州后,又按李月的命令赶到太湖帮,正好碰上夜袭,他们甚至没有通报太湖帮就直接加入了战斗,在最危急的时候,阻挡住了敌人的进攻,最终挽救了太湖帮。 虽然张子夜五人武功高强,但林家的人也是高手且人多,刚才是因为轻敌而吃了亏,一但醒悟过来,便数人围攻一人,张子夜他们渐渐落在了下风。 这时,吴渊他们已经赶到了寨门,见张子夜五人在奋力抵敌,有心上去帮忙,却轻功不济跳不过去,太湖帮的一些武功好手并不在水寨,即使来了也帮不上忙,实力相差太远。就在大家替张子夜五人焦急担心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吴渊扭头问道:“什么事?” “禀吴帮主,小姐被救回来了!” 吴渊和众堂主大喜,忙问道:“是谁救回来的?” “抱歉!吴兄,来晚了。”李月笑着走了过来。 吴渊见状顿时恍然大悟,一躬到地,“李兄大恩,鄙帮不敢言谢!” 李月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谢!这时前面五人已经险象环生,李月见势急,拔出心魔剑冲了上去,几乎同一时刻,从水寨的另一端也出现一名老道人,和李月同时出现在战场。只见李月过处,必然有一人中剑倒下,而且都是刺中眉心,一剑毙命。老道则跳到另外一艘船上,没有用任何兵器,徒手的连拍带打,一会儿工夫就倒下了一大片,却无一人死亡。可见二人的出手都差不多,长乐却慈悲得多。 不久来袭的二百多人,仅剩二十几人还站立着,倒下的人中,过一半的都被李月所杀。在场的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二人的身上,在林家子弟看来,李月绝对是一名恶魔,而同样是敌人的长乐就是一名天使了,宁可倒在长乐的手下,也决不能被李月碰到,这是在场所有敌人的一致想法。林雁归站在桅杆之上,他到现在还不能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子或手下一个个倒下,或负伤或死亡,“天哪!这是从哪里来的两个人!不!他们不是人!” 这时,李月目标都对准了林雁归,他刚想跃起,耳边就响起了长乐的声音:“李月,还要杀人吗?” “杀该杀之人!” “何为标准?” “我心度之。” “那你会入魔。” “为天下苍生,入魔何妨?” “收敛吧!李月!” “师兄可曾记得师尊给我的遗言?” “罢了!随你吧!” 一声长叹后,长乐便消失了。 李月心中苦笑,师兄一定回终南山去了,他们两人对杀戮的看法始终相饽。 林雁归见李月飞来,刚想质问,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月斩下林雁归的人头,掷给了吴渊,他对尚余的二十余人沉身喝道:“放下武器,我饶尔等一命,否则杀无赦。” 余下的二十余人见林雁归已死,自知实力相差太远,纷纷抛下武器投降。 李月跃回到吴渊他们身边说道:“这二十几人放了,其余随便你们处置。” 吴渊和几名堂主对望一眼,突然一齐向李月跪下道:“谨遵帮主之命!” 原来就在李月大开杀戒的时候,吴渊和几名堂主就秘密商量过,他们又问后来赶到的桑明源,桑明源含含糊糊只说了李月的身份和武林无关。于是他们决定立李月为新帮主。 吴渊见李月一怔,忙把耿雷的遗言告诉了他,李月忖道:“这太湖帮水上势力极大,若收为己用,对将来会是个极大的帮助。”遂不推迟,直接答应了吴渊他们。 吴渊立刻把消息传出,太湖帮上下均欢声雷动,他们刚才都见过李月的武功,都为有这样一位身手高强的帮主而高兴。 李月当即下了三条命令:一、全体帮众为耿老帮主举哀三日。二、认耿老帮主的独女耿小娟为义妹,请吴渊代养。三、自己不在期间,由吴渊代管日常事务。 随后李月又和吴渊及几名堂主开了个短会,要求太湖帮在最近几年之内尽量不露锋芒,以练水军为主。同时李月向他们几人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军职,众人闻言大喜,这就意味着他们太湖帮将来可以有大显身手的机会。随后李月单独告诉吴渊,若有紧急事情,可通过桑明源或秦朴和自己联系。在众人的依依惜别中,李月带着张子夜等五人返回了苏州城 第四十二章 兵兆 李月回到苏州后的第二天,秦朴便匆匆赶来,他带来的一个情报:最近一个多月有人在江南一带大规模采购粮食,而且都是现银支付。李月一楞,遂命立刻调查采购人的背景。下午秦朴就来报,采购者不象是汉人,而且粮食的流向全部都是南诏。 “南诏并未发生灾荒却大规模购粮,这种情况,做战争准备的可能最大,”江惊鸿分析道。 “可是他们刚刚和大唐签署停战协议没几年,自己也元气大伤尚未恢复,没理由再动干戈啊?”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我想云南那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那就立即向京师问讯。” 苏州的信鸽还未放出,长安的消息已经传来,杨国忠奏请皇上重置姚州,帝准。杨国忠便派心腹贾颧为都督,点兵三万准备再讨南诏。 “看来杨国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啊!” “我听说皇上已经不理朝政,终日享乐,偶然只听听杨国忠的汇报。” 李月摇摇头,为上位者如此荒淫,苦的却是天下的百姓啊! “公子以为这次的战役结局如何?” “贾颧,庸才也!你看朝廷兵还未发,南诏就开始准备,我估计还是不妙啊!” 江惊鸿想想说道:“不对!公子,时间上不对!南诏一个多月前就开始采购粮食,加上决策、路途耗费,这最起码也要两个月,而杨国忠奏请重置姚州,只是五天前才发生的事,说明这只是一个巧合。” “你的意思是南诏自己想发动战争,可去年才发生过一次大战,南诏自己就元气大伤,它没理由啊!难道是另有其人?” “吐蕃!”江惊鸿和李月同时脱口而出。 “一定是吐蕃!去年吐蕃与南诏结为兄弟之邦,南诏改元为赞普钟元年,一定是吐蕃准备发动战争,故借南诏来筹集粮食。所以他们所买粮中以粗粮居多,这一般是喂牲口所用。” “这虽然只是我们的推测,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得马上赶回去。” “公子我觉得无论推测是否正确,你都应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南诏或者吐蕃,你只能选其一。” “说实话,我两个都想,可我的军职却不能做主帅,若真让我选,我会选吐蕃。” “公子的理由?” “杨国忠久任剑南节度使,和南诏的战争,主将必和他有关;相反,在对吐蕃的战争可以让我发挥的余地更大,况且我还有一支奇兵在天祝。” “我也是这样认为,不过大唐屡败于南诏,公子若能胜之,则更显功绩。” “惊鸿放心,我早晚会和南诏一战。” 李月命桑明源留在江南为南方三道总负责,命风叶组建月组江南分组,命秦朴负责江南道日组; 在安排好一切后,李月携赵绿敏直接从苏州日夜兼程赶回长安。在途中接到太子密函,命他立即回京有要事相商。 “啪!”一只茶杯被摔得粉碎,“蠢材!统统是蠢材!二百多人就只剩二十几人,你们还有什么脸来见我。”郯王李琮铁青着脸指着地上的林雁南破口大骂。 “郯王殿下,是因为对方实在太过于厉害,我的二弟在一个照面内就被对方杀死。” “那你告诉我,你说的对方是谁,别再说只有两个人,鬼才会相信!” “郯王殿下,确实是两个人,一个是年青人,一个是个老道士,他们的武功相仿,都高得吓人,尤其是那个年青人,下手极为狠辣,出手之下,绝无活口。请郯王明鉴!” “大哥,林先生说的可能是真的,你忘了那个李月了吗?你不觉得这个年青人的风格和李月在嵩山时的表现很相似吗?” “我早就猜到是他了!但那个老道士是谁?” “这个属下确实不知。”林雁南低声答到。 “陈放,你知道吗?” “属下也不知!”陈放躬身答到。但他已经隐隐猜到,这个老道士应该就是铁剑观死了几十年又冒出来的师祖长乐了,他这次回去,已经略略查到了一点眉目,但他不愿再惹火上身,故没有说出来。 “先不要管李月,林家主、陈掌门,我的大风堂已经被你们俩折腾得差不多了,但在江南贩盐的事还得继续,就麻烦你们再抽出一些人手,派往江南,林家在常州,终南派在杭州各设一个点。 暂时就不要招惹李月他们了,要集中精力运盐和开武馆。我再给你们每人十万两银子做启动资金,同时也会写信给陈少游关照你们。你们可否明白?” “属下遵命!”林雁南和陈放齐声答道,合法贩卖私盐,这等美事如何不肯。 林雁南和陈放走后,李琮头痛地看着寿王李瑁:“这个李月我们该如何对付他呢?” “大哥!从现在的情形看来,李月其实并没有主动招惹我们,反而是我们屡屡去惹他,我倒觉得如果大哥不去动他,他自然就消失了,现在我们大风堂几乎损失殆尽,所以这一阶段应把重心放到朝堂和积蓄财力之上,大哥觉得如何?” “十三弟说得很对,我最近确实有点因小失大了,我的目标不应是江湖琐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叶管家!给杨相国下张帖子,请他晚上来吃顿便饭,十三弟你也来吧!” “啊!不了,今晚我还有事,下次吧!” 李月回到长安后,立即前往东宫,李亨闻李月归来,亲自出门迎接,李月见太子眉头紧锁,不禁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西域出事了,吐蕃和大食勾结,一南一北出兵威胁我边疆,西域各国请求与我朝支援,皇上已经命安西都护府大将军封常清出兵,但吐蕃又突然陈兵至沙州南,企图从东西两线包围我安西都护府,现封常清紧急请求朝廷支援。” “太子恐怕不知,南诏也要配合吐蕃,从南线拖住大唐吧!” “李月如何知道?” “我在江南正遇南诏大规模购粮,所以推测是南诏和吐蕃已经达成协议。” “那杨国忠派贾颧偷袭南诏岂不危险?” “知己不知彼,必败无疑!” 李亨叹一口气说道:“前几日杨国忠奏请父王,要求派东宫六率府的士兵去支援封常清,也是想把我也拖下水。” “看来杨国忠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贾颧凶多吉少,又怕殿下参他,所以要把殿下也拉下水,皇上答应了吗?“ “皇上答应了,而且是钦点你率本部去支援封常清,所以我才急着找你回来。” “哦!我倒也想一战,不过我要面圣一次,殿下可否能帮忙?” “没问题,你何时想面圣?” “越快越好!” “那就明天吧!过两天皇上要去骊山了,我现在就进宫。” 第四十三章 西征一 天宝十二年,吐蕃约大食及南诏共击大唐,大食陈兵大勃律国以西,吐蕃陈兵大勃律国以南,西域东曹国王设阿、安国副王野解以及诸胡九国王共同上表,请求大唐支援,李隆基命安西都护府大将军封常清出兵,封常清遂率五万军直击大勃律,就在这时,吐蕃赞普赤松德赞派大将尚结息突然从东线出兵沙州,并占据了南线重镇播仙镇,扼断了大唐的补给线,封常清腹背受敌,遂向朝廷紧急求援,李隆基命东宫左右卫将军李月率本部二万余人,前往支援沙州,打通安西都护府的补给线。另在李月的建议之下,又派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出兵四万攻打吐蕃的洪济、大漠门(均在今青海共和南)等城,夺取吐蕃的后勤基地。(注一) 一阵风沙刮过,漫天的沙尘顿时将天空变成了昏黄色,一支大唐的军队正顶着风沙急急地行军着,这时一匹快马延着军队跑过,马上一传令兵在大声的传令:“将军有令,各军就地驻扎!” “将军有令,各军就地驻扎!” “李将军,前面就是天祝县,何不到县中歇息?”副将辛云京问道。 “天祝县和我有旧,不想惊扰他们,我晚上想去探望几位故人,辛将军和颜将军要注意防守,这里以接近吐蕃,防止偷袭。” “末将遵命!” 李月安顿好大军后,自带一千亲兵前往天祝县,还未到,就只见远方烟尘腾起, “将军,有骑兵过来了!”说话的是即墨,几个月的军旅生涯,已经把这个黑汉子锤炼成了一块精铁。 李月一催马迎了上去,果然是一队千余人的骑兵,前面是三员大将,正是吴昊、方剑和张杰,后面还跟着十几员军官,三人来到李月面前,一齐下马跪下,“属下参见将军!”后面的人见三人如此,也纷纷下马跪下。 “三位将军快快请起!”李月忙下马将三人扶起。 两年不见,三人都变的更加成熟,李月笑笑冲着三人的肩窝各一拳,“什么意思,来接我还带家伙,想打劫官兵吗?”闻此言,三人都笑了起来。吴昊把后面的十几名年青军官唤上,“这就是我常给你们说的李月将军,咱们的铁骑军的大帅,快来参见!”众将上前,行半跪军礼,“参见李将军!” 李月忙把众人扶起,对吴昊说道:“这就是你在信中说的十八名新虎将吧!果然个个是人才!” “那当然,想当我铁骑军的将领,必须接受最严格的考验和训练,他们都是从数万人中脱颖而出的!” 李月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事:“那二位先生呢?” “哦!李司马在军营里,高县令自然在天祝县衙,不过将军我有一言相告。” “吴将军但说无妨!” “我觉得李司马和高县令的位置应调换一下,更适合他们,他们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了,随后再说吧!现在我有要紧事,先回军中再说。” “吴昊三人忙在前头引路,把李月一军引到了铁骑军中。李月一进军营就见李白笑吟吟地迎了上来,虽然在军中,李白以文职而未穿军装。 李月跳下马,“太白兄过得还好吗?” “不好!” “为何?”李月愕然。 “在军中少有酒喝。” “我们并没有禁酒,李先生何故告我黑状?”李月后面的吴昊也笑着大声地抗议。 “大家都不喝,我一个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喝了。” 李月笑笑拍拍他,“以后太白兄喝酒的机会就多了,达夫兄来了吗?” “我在这里!”李月回头,只见高适正匆匆走来。 “抱歉将军,处理几桩案子,来晚了!” “不妨,既然大家都到了,我们就开会吧!” “将军先吃晚饭吧!吃完饭再开会。” “好吧!简单点!” 吴昊一招手,几个勤务兵就把饭菜端了上来,一人一份。 众人很快地就吃好了饭,这时天已经快黑了,李月命在大帐中点起巨烛,召开了军事会议。 李月先将目前的形势和他们的任务告诉了大家,然后说道:“吐蕃军无论是去大大勃律还是沙洲都是远途奔袭,对于这样的作战,后勤保障是第一重要的,吐蕃目前最重要的后勤基地在洪济、大漠门一带,但从时间上推算,它委托南诏从内地大规模购买的粮食应还在逻些(今拉萨),如果哥舒翰占领洪济、大漠门,掐断吐蕃军的后勤供应,那赤松德赞必然会在逻些到沙洲的途中再建一个或数个后勤点。铁骑军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不能随我前往沙洲,所以我就把扫荡吐蕃军后勤的任务交给你们。”李月见众人一齐站起,神情肃然,便笑着摆摆手,“其实完全可以让朝廷派军去做的,但我想用实战练练兵,你们明白吗?” “属下们明白!” “好!我命令铁骑军分为两部,吴昊将军和张杰将军为一部,率五千人,主要负责青海湖以西;方剑将军和高适将军为一部,也率五千人,主要负责青海湖以东,李白先生任天祝县令,率二千人留守天祝,各位要广派斥候,随时和我联系。” “末将尊命!” “太白兄,留守天祝可是副重担,我如果是吐蕃主帅,必会派一支奇兵佯攻凤翔府,再偷袭凉州,迫使哥舒翰回兵,如果是这样,我们天祝县就在其必经之路上,太白兄可知?” 李白沉默一会儿又突然问道:“倘若真是这样,我该如何应对?” “如果真是那样,我送太白兄六个字‘高筑墙、不迎战’他们志不在此,自然不会久留。不过太白兄请放心,哥舒翰也是名将,应该也有所准备,而且这只是最坏的猜测,很可能不会发生。” “那我就祝诸位旗开得胜!”李白肃然说道。 李月再开完军事会议后,立刻赶回了军中,歇息一晚后,领众军继续北行。 再往北,便开始出现茫茫的戈壁,李月率领二万军队,延绵数里,昼夜行军奔往沙洲(今敦煌一带) 诗云: 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 平明发咸阳,暮及陇山头。 陇水不可听,呜咽令人愁。 沙尘扑马汗,雾露凝貂裘。 西来谁家子,自道新封侯。 前月发安西,路上无停留。 都护犹未到,来时在西州。 十日过沙碛,终朝风不休。 马走碎石中,四蹄皆血流。 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 也知塞垣苦,岂为妻子谋。 山口月欲出,先照关城楼。 溪流与松风,静夜相飕飕。 别家赖归梦,山塞多离忧。 与子且携手,不愁前路修。 过了凉州后,绿色渐渐稀少,昼夜温差加大,对于行军的军队来说无论精神还是体力压力都很大,为了保持战斗力,李月有搞起了拉力行军时的那种竞赛方式,不过彩头却小得多,5-10两银子。 但就是这样效果也非常好,众军们找到了一种乐趣,大大降低了行军之苦。这天驻营后,有一军士来报,门口来了一百多骑,点名要见将军。李月一楞,全副武装带领一千亲兵出军营查看,只见在营门处,果然有一百多骑,正静静地立在那里,李月上前,见对方为首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年近七旬,生得高大威猛,不怒自威,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这位老将军竟然是名胡人,李月心中一动,上前行一军礼:“末将李月见过哥舒将军!” 那老将军一楞,“我和李将军是初见,李将军如何认识我?” 李月微微一笑道:“除了哥舒翰,天下哪里还有如此威猛的老将!” 那老将军心中受用,不禁拈须笑道:“我是哥舒翰,我也久闻李月将军破阿布思的事迹,本不相信,哪有以千人破二万军自己不伤一卒的,今日一见,才相信是真!” “何以见得?” “我虽只领百骑,可贵军却如临大敌,丝毫没有半点轻视,包括将军你,也顶盔贯甲引军来看,所以有精兵如此,必有良将。” “大帅过誉了,不知大帅亲来,有何指教?” “确实有事商!” “那大帅营内请!” “李将军请!” 注一:封常清在天宝十二年的大勃律之战和播仙镇之战,史书上已失载,笔者就根据当时发生的一些事件和诗人岑参的诗为线索,勾画出吐蕃的战略意图和两国的战争场景,也由同一时间发生的哥舒翰攻打吐蕃的洪济、大漠门、收九曲部落之战役而推测大唐的战略意图。此三战后,大唐终于获得了对吐蕃战略上的优势。 第四十四章 西征二 二人坐定,哥舒翰喝了口水,徐徐说道:“听说让我出军取九曲,是李将军的主意?” “正是!” “李将军果然把大局看得很透,这招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十分高明,吐蕃命尚结息为主帅,他人却在播仙,可见吐蕃的战略意图是攻大勃律为饵,调唐军西进,然后集中主力进攻沙洲,沙洲才是它们想要的,占领沙洲也就扼断了北庭和安西二都府的补给线,如此数十年后,整个大唐的西域都归吐蕃和大食了。所以我认为这一战至关重要,它直接关系到大唐和吐蕃的国运。本来李将军在东、封将军在西两线作战,胜负也是五五间,但李将军却奏请皇上让我取九曲,说明李将军看到了吐蕃的软肋,那就是后勤补给。这下,我认为胜负在七三之间,封将军的西线我不担心,可我却担心李将军的东线啊!” 李月想想问道:“那尚结息何许人?” 哥舒翰笑着点点头:“孺子可教也!尚结息约四十岁,出道近十年,是吐蕃新赞普赤松德赞的心腹,此人为赤松德赞的登位立下了汗马功劳,被称为军事天才,不知李将军准备怎样进行这次战役?” “战场之道瞬须万变,总之只随机应变便是!” “话虽有理,但应对的大策略应该有吧!” “正奇相辅,以拖待决!” “哦!李将军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这次来就是担心李将军过多用奇计,那尚结息十分狡猾,也擅长偷袭,只有以正道相对,才有取胜之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将军必有奇兵扰他的后背,我既然能想到,尚结息必然也想得到,所以李将军在布兵时考虑一定要周详!” 李月忙离席谢道:“哥舒将军金玉之言,李月当铭肺腑!我也有一些建议供哥舒将军参考!” “李将军不用客气,请尽管说来!” “我也担心,当九曲战役打响后,吐蕃出奇兵或攻凤翔府或袭凉州,逼大帅回军,大帅要当心啊!” “我早就想到了,所以留了二万军队守凉州。” 李月叹口气道:“我其实不是担心将军,而是东面,”说到这里李月指指东方,“如果吐蕃虚张声势,难保那帮文官不催促皇上把将军调回。” 哥舒翰顿时愕然,“那将军有何良计?” “我有什么办法,将军只要派兵扼住吐蕃东进之路就是了。”说到这里李月欲言又止。 哥舒翰何等精明,一眼便看出李月有心事。他慢慢说道:“我从军已近五十年了,见过的人事世故数不胜数,李月小友有话请尽管说。” “哥舒将军,此战结束后,请将军多练民团和乡勇,替我河西的百姓多做点事吧!” “李将军何出此言?” “倘若有一天,东面有人谋反,朝廷安能不抽河西军去应对,那时西域留下的空白,将军说吐蕃能不心动吗?多练民兵,让他们自保吧!” 哥舒翰想了想,脸色顿时变得异常严峻,他离位向李月半跪而谢,“李将军所虑之事极可能发生,我哥舒翰先替河西的百姓谢谢将军了。” 李月忙将哥舒翰扶起,“将军不必多礼!我们都是为了大唐百姓。” 次日,李月拔营西行,二十日后离沙洲还有二百里,这里已经是一片荒漠了,这时李月突然看见前方有两骑飞奔而来,李月喝令全军暂停,颜杲卿领着数骑迎了上去,片刻,颜杲卿来回报:“沙洲已被围了月余,二骑是来求救的斥候。” “请二人前来,我有话要问。” 二名斥候立刻被带到李月跟前,李月见二人浑身是伤,嘴唇干裂,他先安抚二人几句,给他们喝了水后问道:“先说说战况!” 一名斥候稍息后说道:“一个多月前,吐蕃兵三万人突然出现在沙洲南,我军一时措不及防,先被吐蕃占据了石城镇,随后豆卢军在太守杨休明的带领下在播仙镇和吐蕃军进行血战,但由于寡不敌众,损伤过半,杨太守又担心沙洲有失,便放弃了播仙镇和寿昌县,困守沙洲。” “现沙洲城内还有多少人?” “尚有军五千余人,寿昌县的民众也全部迁来,共有民众三万余人。” “五千余人怎能抵敌几万人的进攻?” “被围以来一直没有动静,只从十天前敌人才开始发动断断续续的进攻。” “围城打援!”旁边的辛云京和颜杲卿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没错,确实是围城打援的战术,关键是对方如何打?”李月沉声说道,他又想了想问两个斥候,“城内还能支持多少天?” “本来我们三天前就支持不住的,但从北方突然来了一队唐军,带来了大量的补给,所以才能坚持到今,但最多也只能再坚持三天。” “哪里来的军队?”李月不禁诧异。 “是安西都护府的一支骑哨,约一千人,为首的将军姓段。” 李月点点头,“你们多少人突围求援,还有前方沿路可有什么树林沟壑可以伏兵的地方?” “禀将军,我们共五人突围求援,阵亡一人,另两人去了北面,我们来南路。还有就是离沙州五十里处,有一个地方叫柳园,大路右侧有一大片胡杨林。” “将军,我认为敌军必有伏兵在内,倘若我军派斥候让其现形,其兵便不战自退。”旁边的辛云京献计道。 “那尚结息擅用奇兵,他决不会等我们抵城才和我们正面决战,所以我也估计他在途中必有埋伏,否则城里的军队怎可能冲出包围再来求援。但自古伏兵只用于没有准备的军队,现在我军只要准备充分,就要他们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现在大家听我布置。” 众人一齐肃然听令。 “辛云京将军!” “末将在!” “你带前军和中军一部,共八千人马,打我的旗号,穿坚甲带长矛巨盾,再把大车内的粮草辎重卸下,另伏五千弓弩手在其中,待敌军箭来袭时,步兵可佯败,待敌骑兵临近时,由五千弓弩手密集射杀。记住!弓弩手射击后,步兵必须回来保护弓弩手,同时发出响箭信号。” “末将遵命!” “颜杲卿将军何在?” “末将在!” “你率四千骑兵,拖后两里,待前方信号发出后,你们便杀出接应,主要攻击敌军侧面。” “末将遵命!” “即墨,你领黑旗军和另外二千步兵留守辎重!” “那公子,不!将军你呢?” “辛将军、颜将军,我会另领三千骑兵,包抄敌军后路,现在开始行动!” 第四十五章 西征三 和李月他们预料的一样,吐蕃军有一支军队埋伏在胡杨林内,但却没有李月想的那样多,仅三千余人,且全部是骑兵,没有弓箭手。为首的将领叫扎布,是和主将尚结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他接尚结息的命令,在此伏击前来支援的唐军,目标却是后军的辎重。 扎布在胡杨林内率三个千人队已经等候了两个时辰,外面虽然骄阳似火,但胡杨林内却很清凉,微风拂面,十分宜人。这时扎布旁边的一匹马忍不住长嘶一声,马上的骑士便被扎布狠抽了几鞭,众人忙用布带将马嘴扎住。 “看,将军!唐军来了。” 扎布探身望去,果然见一支唐军远远开来,约万余人,旗号上打的是李字,虽然人数似乎少了点,但已经开始兴奋的扎布已经顾不上考虑了,尚结息给自己说过,唐军貌似强大,其实内部十分**,只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对方十有**就会溃败,石城镇之战就是这样,本来己方派一千骑兵只是试探,不料对方五千守军刚打两下就溃败了,让吐蕃军士气大振。 唐已经进入了埋伏圈,从外表上看,这支唐军显得比较疲惫,可能是因为长期在关内,不适应西北的气候,唐军的前军已过,当后面的大队辎重开来的时候,扎布再也忍不住,他拔出刀,大吼一声:“杀啊!”顿时数千吐蕃骑兵从胡杨林内冲出,巨大的马蹄声激起漫天的尘土,气势十分骇人。就在这时,睡梦中的唐军似乎突然醒来,他们迅速集结在辎重周围,组成一个个方队,坚甲锐矛,冷冷地等候着对方的骑兵,没有一人逃跑。 扎布见对方并没有出现自己想象的那样四散溃逃,而是迅速结成了一种未见过的长矛方阵,扎布的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忧虑,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但目前的局势已经不由他控制,自己的骑兵一个个眼睛通红,如狼似虎般的冲向敌军。 就在骑兵距车队还有二百步远时,一支响箭飞向天空,辎重上覆盖的厚布突然被掀开,露出了无数手持长弓强弩的唐军,一声梆子响,一阵又一阵的箭雨铺天盖地向吐蕃骑兵射来,奔跑中的骑兵和战马措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由于箭雨太密,即使骑兵伏下但下面的战马却难躲过,冲在前面的几排战马几乎被射成刺猬,但唐军的射击不但没有压下吐蕃军的气势,反而激起了他们的野性,眼看着同伴一个个从身边落下,但吐蕃军却似同不见,直想射箭的唐军冲去,恨不得把敌人一刀劈成两半,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片刻之间。 扎布见无数唐军弓弩手从辎重中冒出,心中顿时明白,自己中计了,正当他犹豫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他扭头一看,只觉心中一阵冰凉,黑压压的大唐骑兵象一条黑线向这边扑来,他突然想通刚才自己感觉不妥的原因,是眼前的这支唐军没有骑兵,这在戈壁上作战是不可想象的。扎布大吼几声:“快撤!快撤!”自己一拨马头,带领数百亲兵率先逃去。 这时已经有数百骑冲进了唐军的方阵,后面的骑兵见主将已逃,纷纷拨转马头,跟着逃去,而冲进敌军的数百骑就难以脱身了,坚持一会儿后,一个不剩地被唐军挑落于马下。 扎布率领一千多骑残军向南逃去,眼看要逃出胡杨林,突然左侧又一阵乱箭射来,紧接着一声喊,大量大唐骑兵涌出,为首一人,高马长戟,正是唐军主帅李月。他率领三千骑兵绕到敌军身后,在这里堵住了吐蕃军,尽管吐蕃军强悍,但此时战意已失,在和唐军的混战中往往被数人围住一人,捅死在马上,很快一千多残军又损伤大半。扎布的亲信见势急,拥着扎布拼命杀出一条血路,唐军见对方主将逃脱,纷纷放箭,这时李月也摘下黑龙弓,取出一支铁箭瞄准了扎布的后颈,正当他要放箭的一瞬间,突然想到一事,略略一分神,箭就出去了。 扎布被部下拼命护出重围,眼看远离了唐军的射程,这才舒了一口气,至少脱离死神,当他扭头看时发现仅有二百余骑跟随,心中不禁黯然,早知道结局这样惨,还不如拼死一战,还能多杀些唐军呢!就在这时,扎布突然看见天空有一黑物向自己飞来,待看清竟是一支箭时,他大吃了一惊,想躲已经来不及,在众人的一阵惊呼声中,扎布的左肩胛被箭射中,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拼命抽打马,疯狂向沙洲方向逃去。 这一场反伏击战,唐军大胜,杀敌近三千而己方仅伤亡两百多人,李月面无表情地命令将阵亡的唐军逐个单独火化,骨灰装入陶罐之中,并一一记录清楚,将来回乡后交还他的亲人。二万余士兵收起胜利后的喜悦,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战友在火光中离去。 随后李月向众军训话,他站在高处,望着无数旌旗猎猎飞扬,不禁热血澎湃:“这只是一个前奏曲,不要以为我们胜利了就沾沾自喜,我们以二万之众对三千敌人,不赢才是笑话,就在前方,真正的战争在等着我们,我们是军人,注定是要用血来保卫我们的人民、保卫我们的国家,这就是我们军人的天职!我们要用血来证明我们是真正的大唐英雄,在远方,千千万万双眼睛正看着我们,历史注定不会忘记我们,大家记住,我们是真正的大唐英雄!” “英雄!”“英雄!”众军一齐放声呼喊,喊声在无边无垠的大地上回荡。 “李月!你怎么啦?”辛云京见李月始终脸色凝重、神情冷峻,终于忍不住问道。 “云京,你说这次反伏击战我们是真的赢了吗?” “杀敌三千,自损才两百,这样的战绩古来少有,当然是赢了!” “虽然从战场本身,我们是赢了,但从战略的角度,我觉得却是我们输了。” “何以见得?” “我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尚结息只派三千骑兵,袭击我们的辎重固然是一个目的,但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试探我们的实力,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而我们对他们却一无所知,你说是不是。” 辛云京一呆,“这个尚结息果然是个高手,我刚开始倒真小看他了。那将军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决不能再轻易投入到战斗中去,我估计尚结息已经开始在布阵对付我们了。” “将军,我还有一计!” “辛将军请说。” “我们不妨派一支骑兵去奇袭播仙或石城,扰乱敌军后方。” “虽然不会有什么效果,但此计还是可以实施,不过要讲一点技巧,多打旗帜,要象狼一样,看准了就咬一口,不行就远远跑开,不求有成果,主要目的是了解两镇的军情。” “李将军似乎很懂得狼性?” “我在吐蕃曾杀狼数千,当然了解它们。” 见辛云京满脸疑惑,李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转开话题道:“战争只是政治的一种手段,你想成为合格的大帅,必须要懂政治,其实没有谁是真正想打仗的,我们这场战争,终归要用政治来解决,现在的打仗只是彼此在多争一些砝码罢了。” 辛云京摇摇头:“我只是一名军人,只知道服从,我愿做李将军的一支长矛,将军指到哪,我就杀到哪!” 李月会意地笑笑,两人并肩走开。 第四十六章 西征四 沙洲城外,吐蕃的中军大帐内,尚结息正仔细端详李月的那支铁箭,见箭头上刻了一个小小的“月”字。 “果然是他,新科武状元!久闻大名啊!”尚结息自言自语道。 “禀大帅,属下无能,竟全军覆没,请大帅治罪。” “你以三千军对二万军,你能逃回来就是奇迹,我不制你罪。” 见旁边众将脸上皆有不满之意,尚结息淡淡一笑,对扎布说道:“你可了解你的敌人,这个李月是今年唐朝的武状元,曾以一千老弱之师,不损一兵一卒全歼二万叛军,震惊天下,非我如此夸耀敌人,知己知彼方为胜敌之道,我派你以三千兵袭击对方辎重,自然知道你难以在李月手上成功,倘若成功最好,就算败了,我也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这才是我的真实目的,为大将者,当图全局,岂能为一小败斤斤计较!”说道最后,尚结息的口气开始严厉起来。 下面众将见主帅发怒,纷纷低头不语。 “那大帅认为这个李月的弱点在哪里呢?” 尚结息闻声看去,见是左军主将葛伦丹东,他是大相墀雅卜拉的侄儿,平时最瞧不起自己,这次被大相安排做了副手,处处与他为难。尚结息心中恼怒,但依旧不动声色淡淡说道:“这个李月的弱点,就是经验不多,且爱用奇兵,现在我军人数超过对方,他必想用奇兵对我。” “大帅分析精辟,我佩服,不过我们吐蕃军不是唐军,讲究赏罚分明,扎布全军覆没,大帅却不准备处罚,难道真是因为他是大帅的故交吗?倘若真是这样,我看这仗就不用打了,大家回家放羊去吧!” 尚结息大怒,恨不得当场杀了葛伦丹东,他强压怒气,冷冷地问道:“依你的意思该如何?” “最起码也要杖打一百棍!”他看看周围,见众将均有赞同之意,不由更加得意,毫不让步地盯着尚结息。 “好!就依你!来人!把扎布拖出去,杖打一百军棍!”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大帐,身后只有葛伦丹东冷冷地笑声。 李月距沙洲城一里便扎下了营寨,吐蕃军也停止了对沙洲城的进攻,两军遥遥相对。城上唐军见援军已到,纷纷欢呼起来,沙洲自一个月前被围以来,一直处在城破被屠的恐惧之下,大家都知道这个尚结息生性冷酷,极好屠城,也正是这样,沙洲城内军民才众志成城,死守沙洲城至今。 前几天,城内已弹尽粮绝,城破在即,多亏安西都护府下的一名果毅都尉段秀实趁敌军松懈,送来了大量的补给,才让沙洲城由死回生,守住城池至今。不过他们不知道,尚结息并非真的攻城,而是在围城打援,等待大唐的援军,企图一举歼灭,若真的攻城,沙洲城一天也守不住,在尚结息看来,沙洲城不过是他砧板上的一条鱼罢了,他随时可以宰杀。 唐军扎营后一连三天都无半点动静,城上的守军开始着急起来,将领们纷纷找到沙洲太守杨休明,杨休明也很是头痛,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听说唐军主将是个皇室子弟。” “京中的那帮皇子皇孙们只会吃喝玩乐,懂什么打仗,我看他是被吓怕了,不敢出战。” 这时站在一旁的段秀实突然说道:“我倒觉得李将军的谨慎策略是正确的。” “哦!将军请说说看!”杨休明道。 “我军从万里之外赶来,而敌军以逸待劳,本来就占有优势,若我军不论青红皂白,上来就杀,我看我军人数不如吐蕃,很可能会吃大亏,如果战败,沙洲就真的完了,所以李将军才这样谨慎。” “那段将军觉得我军的下一步是什么?” “等!” “等?” “是的,双方都在等对方先出牌,至少可以先占防御之优势。”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皮鼓声大作,段秀实淡淡一笑道:“看来是吐蕃军先沉不住气了。” 众人闻言纷纷向城墙上跑去。 沙洲城外,只见吐蕃军的大营内,一队队吐蕃军正在集结,牛角、皮鼓响声震天,而对面的唐军也随之有了动静。 在这三天里,吐蕃大营内也闹翻了天,尚结息见唐军扎营并不进攻,他也命令部下不准妄动,第一天还算安静,到第二天吐蕃的众将领便开始悄悄的议论起来,等到第三天时,尚结息正在军中看地图,突然葛伦丹东闯了进来,他看着尚结息冷冷地说道:“大帅可知,敌军按兵不动,却派了一支骑兵去偷袭石城镇,石城镇差点丢掉。” “我知道!” “那大帅准备怎样应对?” “和现在一样,等!” “等?”葛伦丹东跳了起来,“石城镇的三千守军都是我的部族,现在已损失上千,难道大帅是有意不管?” “你这是什么话!蓝天下都是赞普的子民,我什么时候会歧视我的军队!” “那就请大帅赶快发兵,去救石城镇!” “那不过是唐军的骚扰罢了,不用去理它!” “哼!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发兵去救援,倘若大帅真的不理,我就率我部去援!”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你敢乱我军心,我现在就杀了你!来人!” 二十几名亲兵冲进帐来,尚结息冷冷地看着葛伦丹东,只要他再敢走一步,他就要下令杀掉这个不听将令之人了。 葛伦丹东脸色大变,他已经感到了帐内浓浓的杀机,停了一会儿,他的手无力的垂下,叹一口气,转身向尚结息跪下:“我知道以前多有得罪大帅,若大帅能救我部族,我将来必听命于大帅。” “此话当真?” “我以圣峰起誓!” “好,我这就准备和唐军开战!” 葛伦丹东一楞,“那大帅为何三天前不打,以逸待劳!” 尚结息摇摇头苦笑一下:“以逸待劳?你可知道从长安到这里,如果急行军的话十天就可抵达,可那个李月却整整走了一个月。” “难道他不怕城破?” “你以为他真是来解沙洲城之围的?如果你这样想,那就太小看这个李月了。我昨日刚接到赞普的快报,唐军大将哥舒翰已经攻下了洪济城。” “啊!九曲地区是我们的后勤基地,这可如何是好!” “你可知道让唐军攻我后勤基地正是这个李月的的主意!此子战略布局之高,为我至今所仅见,我们若轻视他,必会吃大亏,他宁可沙洲城破,也要给哥舒翰争取时间。” “那他又为何不进攻我方,在等什么!” “他知道杀我三千人,已经暴露了他的实力,而他对我们却一无所知,所以他在等我们先进攻,后发制人。” “但大帅此时进攻,岂不正中他意!” “我也不想,可大局不许啊!若哥舒翰攻下九曲,腾出手来包抄我们,那时我们就危险了,我本来就不赞成这次出兵,时机未到。可赞普太年青,求功心切,我也没有办法,就算我这次赢了,唐军还会再来。我们的国力差大唐太多,最终还是我们吃亏啊!” “那大帅以为何时才有机会?” “只有等大唐内部乱了,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你看大唐各藩镇拥兵自重,且各节度史大多为异族,若其中一人有异心,大唐就危矣!依我看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大帅果然高见,我回去以后一定会把这番话转述给大相。” 尚结息微微一笑:“不讲了,来人!传令升帐!” 第四十七章 西征五 就在吐蕃军中皮鼓响起的时候,李月也开始升帐,这三天来,他并没有歇息,一直在和众将商量应敌之道。 唐军战鼓响起,众军知道大战即将来临,几乎所有的将士都留下了遗言,然后整装待发,整个军营的气氛悲壮而严肃。 “这次没有奇兵可用,诸位将要面对的将是一场血腥的肉搏战,我若阵亡,由辛云京将军接任主帅,辛云京将军阵亡则由颜杲卿将军接任,以此类推,直至最后一名战士,我军宁可全军战亡,也决不可后退一步!这关系到我大唐军人的尊严,大家听明白没有!“ “明白!!!” “下面就按我们商定的战术迎战!” “迎战!!”众将肃然站起,向主帅一躬,转身离去。 “公子!你是主帅,难到也真要亲上战场吗?你要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向夫人交代。”身后的即墨几乎要落下了眼泪。 “我们兵力比敌人少,我上战场,可最大限度的激励士气,你放心!能杀死我的人还没有生下来,即墨,记住,你带的一千冷箭手,一定只挑军官放箭,注意控制力道。”李月拍拍即墨的肩膀,大步走出帐去,翻身上了赤血魔,手提天魔戟,向大门冲去,新任亲兵都尉方子明率一千黑旗军紧随其后跑去。 沙洲城外,两只军队遥遥相对,兵器森冷、战马狂嘶,气氛异常紧张,眼看着一场大战就要一触即发,天空也似乎被这惨烈的气氛所染,一改平日的晴朗,天气阴沉,黑云低压翻滚。城上的守军纷纷聚在一起,紧张地看着这场将要决定他们命运的战争。就在这时,段秀实悄悄地溜下了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大帅,最前面那个铁甲金盔的就是唐军的主帅李月!”扎布遥遥指着李月对尚结息说道。 “恩!果然是人中之龙,有此人为对手,我愿足矣!” 李月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敌军主帅尚结息,他知道对方必然躲进了军中,不由苦笑一下,那天自己射扎布的那一箭,果然让尚结息警惕了,这时,李月举起黑龙弓,对准吐蕃的国旗雪獅旗一支铁箭射去,箭如流星,一箭射断了旗杆上的长绳,雪獅旗从空中飘落下来。 城上城下的唐军见状,欢声如雷,尚结息见气势被夺,不禁大怒,同时心中也对李月的神箭暗暗心惊,他知道这支箭的目标本来应该是他。 他大喝一声:“众军听令!给我杀!” “杀!” 一万名吐蕃骑兵冲出,手举长剑在马上狂叫着,向一块巨大的黑布,铺在戈壁滩上,又如海啸一般直向唐军卷去。 “第一排准备,预备,放箭!”随着颜杲卿的一声令下,唐军第一队弓弩手,二千人一齐放箭,随即第二排、第三排依次放箭。 顿时万箭齐发,密集得象箭雨一般,把天空的颜色都遮住了。 “嗖!嗖!嗖!嗖!” 冲在最前方的吐蕃骑兵纷纷摔倒,损失了约有千人,吐蕃骑兵们并未停下来,踏着战友的尸身继续向前冲,按经验,在第一阵箭雨后,会有一个短暂的空挡期,这时是骑兵们最好的机会,可似乎今天并没有这个空挡期,唐军的箭雨不停的铺天盖地射来。 “大帅,似乎有点不对!唐军的箭怎么不停?” “我明白了,这个李月果然高明,你看见没有,他们的弓弩手分成三排,一排放箭后蹲下装箭,后面的人马上接上,这样就保证了箭永远不停,而且这次唐军用的好象一种新式强弩,居然能射到六百步远。” “那大帅,可否让骑兵撤回?” “不行!传我命令让步兵准备出击!” 由于李月采用的三段射法和采用了兵部刚发明的新式强弩,使箭能射得更远更密,给吐蕃骑兵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在离唐军还有一百步的时候,已经减员三成以上。这时唐军已经能看清吐蕃骑兵狰狞的面容,听到他们拼命的嘶喊。 “弓弩手后退,长枪手准备!”随着颜杲卿的令下,两声急促的号角声响起。 弓弩手纷纷奔向后方,将弩箭换成了长矛。弓弩手的后撤后,露出了唐军黑压压的长矛方队,李月将所有的步兵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队,共九千人,纵横均三百人,每名士兵均披重甲,执二米长的长矛,这种方队主要是运用集体的力量,是对付骑兵的利器,一直被用来对付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威力巨大,但对士兵的要求也极高,为战国时秦军首创,在两晋以后这种方阵就很少再使用了,随便滥用,反而更受其累,这次被李月用来专门针对吐蕃骑兵。 吐蕃军没有见过唐军的这种阵势,但吐蕃军军纪严明,并不因此而进退失据,一般吐蕃军弓矢弱而长于剑,人马俱披锁子甲,每次作战,前队皆死,后队方进,死则递收之,终不肯退,十分剽悍,在每次和唐的战争中,都能以一挡三。 可惜这次吐蕃军遇到的是李月的军队,几个月魔鬼般的训练和严明的军纪,再加上军内**的杜绝,这支军队被打造成了一支铁军。 尚结息的脸色异常凝重,他也没有见过这种长枪方阵,不过他立刻就看出了这种方阵的厉害,他转身一把抓过了扎布怒吼道:“上次他们就是这种方阵吗?” “是!但比这个要小得多。”扎布战战兢兢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说!我死三千人是白死的吗?” “我当时没注意到,后来就忘了!” “倘若我军败了,你就是罪人!”尚结息把扎布狠狠推开,“传令!步兵上。” 这时,吐蕃的骑兵已象一阵狂风一般卷进了唐军的长枪阵中,巨大的冲击力把前几排的唐军踏成了肉酱,但九千人的力量使这个方阵没有后退一步,反而成功遏制住了吐蕃骑兵的攻势,骑兵纷纷掉下马来被刺死,或直接被穿透串在唐军的长矛上;吐蕃骑兵开始分散开来,他们灵活凶悍也给唐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不断有唐军倒地死去,又不断有新的士兵补充进来。从空中看去,大地上仿佛有一群群蚂蚁在和一个巨大的甲虫在搏斗。 一队队吐蕃铁骑象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慢慢地把巨大的方阵撕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这时,辛云京令旗挥起,又是三声号角声响起,巨大的唐军方阵开始裂开,分成了十个小的方阵,每个方阵约千人,和各吐蕃骑兵队混战在一起,双方开始呈胶着状态,唐军略略占优。 几乎在唐军分裂的同一时候,吐蕃军中的皮鼓也开始响起,八千吐蕃步兵列队出战,早就等着的唐军六千骑兵倾巢而出,在一面黑旗的引领之下分成两军,象两杆标枪,直向吐蕃的步兵插去。 冲在最前面的便是铁甲金盔的李月,他面覆狰狞面具,象一头饿狮杀入羊群,马踏之处,伏尸累累;戟刃挥过,血肉横飞。数十名吐蕃的百人长、千人长看出了李月身份非同一般,一拥而上,数十般兵器一齐刺向李月,李月大喝一声,抡动天魔戟,几十件兵器纷纷被震飞,戟尖翻飞、寒光闪闪,片刻之间几十名将领要么被砸死在马上、要么被挑落于地,只有几名千人长侥幸逃脱。李月杀得性起,他索性拔掉头盔,任长发飘扬,大喊一声,朝吐蕃军最厚密处杀去。 第四十八章 西征六 后面赶来的葛伦丹东见状大怒,一挺铁枪直取李月,李月觑见一名吐蕃将领杀过来,军阶颇高,他心中一动,让过葛伦丹东刺来的长枪,两马相交错过时,李月长戟一摆,直取敌将的**马,戟锋闪过,一道血箭飞起,竟将葛伦丹东的马后腿齐齐斩断,葛伦丹东顿时被掀翻在地,他刚要爬起,却被李月用长戟压住,喝令亲兵捆绑起来送往后方。葛伦丹东的亲兵见主将被擒,眼都急红了,一齐向李月放箭,不料箭触及李月的身体,却射不进去,纷纷落下,吐蕃兵大惊,他们见李月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浑身上下挂满了血肉,形象十分恐怖,便吓得纷纷大喊:“恰巴拉仁!恰巴拉仁!”虽然不敢逃跑,但阵势已大乱,士气十分低落,被大唐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尚结息听说葛伦丹东被擒,心中大急,他知道葛伦丹东其实是大相墀雅卜拉的私生子,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大相如何能饶过自己,他见步兵势急,便命令身边的二千骑亲兵队无论如何要把葛伦丹东抢回来,这时他的身边只剩三百骑兵护卫着他,战场上所有的人似乎都把沙洲城给忘了,确实在城墙上所有的唐军都被战场上的血腥和惨烈所惊呆,一片安静。 但尚结息却没有想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城墙转弯处的后面,悄悄埋伏着一支唐军,主将正是段秀实,他率领着本部一千骑兵,象一头在觅食的狼,静静的埋伏在那里,等待着机会的出现。 当尚结息把身边的二千亲兵也派出去后,段秀实突然意识到,机会来了,他低低的一声喝令,率领着一千骑兵向尚结息猛扑过来。尚结息的亲兵们大惊,死命护着尚结息边打边退,段秀实趁机占领了吐蕃军的指挥台,挥刀砍断了吐蕃军的帅旗,城上的唐军见状,纷纷大声喊起来:“吐蕃军败了!吐蕃军败了!”战场上的唐军见吐蕃军帅旗被砍倒,顿时士气大振,在战场上开始占据上风,吐蕃兵个人虽剽悍,但整体已失去指挥。 尚结息的二千亲兵接到消息,返身杀回,救下了尚结息,这时天空中已有雷声响起,黑云压顶,眼看一场暴雨即将到来,尚结息见吐蕃军已渐渐处于劣势,他知道很难再挽回,便长叹一声,传令撤退。吐蕃军听到撤退的鼓声,并没有出现大规模溃逃的局面,而是边打边退,最后后骑兵和步兵汇在一起,向南徐徐撤去。 城上军民见吐蕃终于撤军,沙洲城险情已解除,纷纷大声高声欢呼起来。李月见吐蕃虽退,反而稳住了阵脚,便命收军,不再追赶,众军不敢松懈,纷纷归队,保持着战斗状态,防止吐蕃军杀回马枪。其实尚结息见阵脚已稳,真的想趁唐军松懈杀一个回马枪,待听到探马的禀报后,才终于死了心,领军回了播仙镇。 这一战,吐蕃军伤亡八千余人,而唐军也伤亡三千多人,李月命众先救治伤员,连同因受伤未能同队伍一起撤退的吐蕃伤兵也一起救治。 这时段秀实前来参见李月,李月已经知道了是他率一千骑偷袭尚结息,奠定了最终的胜局,他笑着向段秀实拱手施礼道:“将军一身是胆,可比三国之甘兴霸。” 段秀实闻言大喜说道:“我本是天宝八年明经科第三名,因不满朝政,投笔从戎,现在安西府下任一名斥候果尉。” “将军立此奇功,封帅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升迁指日可待” 段秀实苦笑一声说道:“救援沙洲是我擅自行为,在军中这是杀头大罪,以封帅的性格必加罪于我,何谈赏赐。” 李月诧异,他十分欣赏这个敢作敢为、颇有智谋的军官,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见到如此良将,岂能放过,李月便笑笑说道:“将军可愿到我军中来?” 段秀实大喜过望,他在西域军中一直不得志,今次见李月用兵,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立刻下马,向李月半跪着行一军礼:“段秀实参见大将军!” 李月忙把他扶起,“我任你为我军中郎将,领我骑兵,这次战役结束后,你就随我回京吧!封帅那边,我自去解释。”说到这里,李月又想到一事:“听说你懂吐蕃语,刚才那些番兵叫我什么?” 段秀实笑笑说道:“他们都叫将军为大魔王!比作吐蕃传说中的魔王恰巴拉仁。” 李月闻言一楞,随即哈哈大笑:“我的马叫赤血魔、戟叫天魔戟、剑叫心魔剑、再加上我这个人,不就变成了四方之魔了吗?魔王,这个绰号我喜欢!” 后面的众将都笑了起来,从此李月得了一个不雅的绰号:“李魔王!” 这时沙洲城门大开,太守杨休明率领众官来迎接,李月不敢怠慢,赶忙领着众人迎了上去。 “李将军神勇无匹,救我沙洲三万民众,受我一拜,”说完竟要跪了下去,李月见杨休明面带菜色,后面百官均骨瘦如柴,心中不禁歉然,赶紧将杨休明扶住。 “我来迟了,让大家受苦了,我带来一万石粮食,现在就交割给大人吧!” “好!好!我马上就安排施粥事宜,将军先请领军入城吧!” “不了,我就驻扎在城外,城内已聚集了敦煌、寿昌二县的民众,我们再去就实在是扰民了,不过伤员还是要进城疗伤的,还望杨大人安排地方。” “那当然!”杨休明连忙说道。 “那就多谢了,武天德!“ “末将在!” “你带领弟兄们把伤员抬进城疗伤,吐蕃军的伤员就留在大营内,一边疗伤一边好生看管,不许虐待他们。” “末将遵命!” “辛将军、颜将军、段将军先和我进城一起研究下步对敌策略。” “遵命!” 李月安排完毕后,带领众将入城,只见满城狼籍,臭气熏天,到处是饥民。李月眉头一皱,对身后的方子明说道:“通知武天德,伤兵暂时不用进城,就在营内养伤。” 方子明领命匆匆而去。 杨休明苦笑一下,领着众人来到太守府,众人洗把脸纷纷坐下歇息,这时段秀实问道:“我见将军不畏箭矢,将军能否透露一、二。” 李月笑笑说道:“我之所以敢亲闯敌阵是因为我内穿一件用冰蚕所吐的丝织成的小衣,十分坚韧,故不畏普通的枪矢,诸位以后可别效仿我。” “将军穿的难道是冰蚕衣?我在野史中看过,说前秦符坚就有这么一件,后来不知所终,将军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也不知,是我师兄给我的。”李月见杨休明在场,故没有说实话。 众将听了,均羡慕不已。 就在这时,方子明进来禀报,军营处来了一名尚结息的使者,已经被带到大门外等候。 “让他进来!” 很快,一名身穿文官服饰的吐蕃人被领了进来,他上前向李月深施一礼说道:“向尊贵的大将军问好,我是代表尚将军前来和贵军谈一个条件。” “贵使请坐下说话!” “不用了,我家将军想请贵军放一个人,如果答应,我军将让出寿昌县。” “放何人?” “就是被将军在战场上亲自擒住的葛伦丹东,他是我军的副将,不知将军可否答应。” 李月知道是因为尚结息兵力不足,害怕被李月各个击破,所以才想这个一举两得的办法,他刚要说话,突然发现杨休明向他猛使眼色,意思叫他答应,李月便点点头道:“这个条件我答应,不过要贵军先撤出后,我才放人。” 那使者见李月答应,心中大喜,刚要告辞,却被李月叫住。 “另外贵军前段时间抓了不少民众士卒,能否一并送回?” 使者忧郁了一下,“他们已经成了奴隶,按我们的规矩,是需要贵方来赎的。” “我用一千吐蕃伤兵来赎如何?” “我军伤兵都还活着?”使者不敢相信,他们吐蕃军是从来不留敌方伤兵的,以免被拖累。 李月点点头,“一个未死,都已包扎好了。” “好!我们就把所有俘获的汉人全部放回。”这个使者有点感动地说道:“虽然我们双方为敌,但将军却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使者走后,李月命颜杲卿去全权处理此事,这时杨休明走过来对李月说道:“我之所以让将军答应换回寿昌县,是因为在寿昌县中有一家民宅的地下,埋有大量的火油和火药,这是一个胡商储存的,胡商有事回了大食,被他的一个佣人无意中发现,这次迁移前向我报告了这件事,我派人查看过,确实下面有物,因撤退仓促,来不及挖掘运走,我估计吐蕃也没有发现,我想这些物资能够给将军提供一些帮助。” 李月大喜道:“我正发愁火油带得太少,一些策略无法实现,有这些真是太好了,我马上就回营,有事我会遣颜将军和杨大人联系。” 第四十九章 西征七 寿昌县在沙洲以西约一百里处,现在已经是一座空城,城内几乎是一座废墟,吐蕃人把房屋的木料都拆去烧火取暖了,徒剩一圈城墙。李月已经把大营移到了这里,再往南二十里就是播仙镇,往东十五里是石城镇,李月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他深知,一个细小的疏忽都可能前功尽弃,尤其是对面尚结息这样厉害的对手。 第二天,李月和段秀实带着五百人来到杨休明指定的地方,地面上的建筑已经坍塌,但从外形看来,这座民房占地很大,最少也有十亩,墙体所用都是上好的青石,应该都是从外地运来,从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个胡商生前应该是个大贾,当时商人的地位并不高,所以绝大多数商人都隐瞒自己的财产,以免遭到不测。 五百名士兵迅速清空了场地,果然在靠南一点的地方找到一块石板,这里应该是马房的位置,掀开石板,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这时一个士兵点起一个火把正要跳下,李月大骇,一跃之下将那个士兵扑倒,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没有告诉士兵们所要挖掘的是什么,差点就酿成了大祸。李月立刻命令所有的人把身上引火之物全部交出,然后告诉他们所要挖掘之物,嘱咐大家要千万小心。 洞口一点点被扩大,尽管李月有思想准备,但所获之丰还是让他膛目结舌,光火药就启出了数百桶,每一桶都重一百斤,还有几百大罐用铁皮罐储存的火油(即石油),为存放这些物资,这个民宅的地下几乎都被掏空了。 李月突然意识到,储藏这些物资的胡商决不是普通的商人,普通的商人是不会只储存这些军用物资的,极有可能这是大食在大唐的其中一个中转仓库。李月又调来一千骑兵,把这些物资全部运回军营,同时派人通知杨休明,务必将那个胡商缉捕,如果真和大食有关,别处一定也有这样的仓库。 尚结息在营内烦躁地来回走着,他刚刚接到消息,从逻些长途运来的补给居然在路上被不明骑兵所劫,两千护卫骑兵损伤大半,据说并不是唐军的骑兵,但战斗力却惊人。 奇_书 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李月!一定是李月!他既然提出进攻九曲之地的战略,就一定会想到截断新的补给线。”尚结息狠狠地一拳砸在椅背上,又颓然地倒在了椅中“说到底,我还是低估了他啊!”尚结息自言自语地说道,突然一个想法从他脑海里冒出:“难道自己真的不如这个年青人吗?不!他才二十岁,自己已经四十岁了,无论人生经验和战争经验都要远胜对方,我就不信战胜不了他,看来得做些战略调整才行。” 石城镇和播仙镇其实就是两个巨大的军事要塞,用大石砌成,坚固异常,扼在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上,如果占据了这两处要塞,就等于截断了大唐和西域的往来,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尚结息已经意识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战略错误,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战线拉得太长,仅东线的两个要塞就分散了他的兵力,很可能被唐军各个击破,为此他决定放弃西线大勃律的战役,调兵东援,但又怕大勃律之战因此败得太快导致西线唐军反扑,决定还是留一半兵力拖住封常清,又向赞普请求增兵支援。但在援军未到之前石城镇确实成了一个鸡肋,尚结息后悔当初应该把石城镇摧毁,把兵力集中到播仙镇来,在考虑了三天后,尚结息终于决定,放弃石城镇,集中兵力到播仙镇等待援军。他猜到唐军也会有援军过来,决定就赌唐军的支援部队战斗力远逊自己的援军,那时敌我双方的力量就会发生逆转,尚结息不愧老谋深算,他知道李月在朝廷的军阶不是很高,如果唐军派来高阶的大将来,指挥权很可能就会易手,后来的事实证明,尚结息的推测完全正确。 李月派去扰袭石城镇的骑兵是都尉蔡明德,是当初黑旗军的一名伙长,从军已十年,跟李月前只是一名伍长,但李月却发现了此人是一个优秀的游击战天才,便一路升他为伙长、校尉、直至都尉将军,下辖一千余人。蔡明德的提升告诉了所有的人,只要有真才,在李月军中就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蔡明德没有让李月失望,他果然象一头狼,神出鬼没地袭扰石城镇的吐蕃军,屡屡得手,歼敌竟在千人以上,自己却毫发不伤,连李月也大为意外。当尚结息在沙洲解围战中退兵后,派五千军支援石城镇,这样石城镇的守军增加到了八千,蔡明德便远远的避开,却没有走,正象一头狼,躲在暗出伺机而动。 这一天,蔡明德正站在一个高地上远远注视着石城镇,他发现今天的石城镇有点异常,本该在午时一刻的炊烟并提前到了巳时二刻升起,而且岗哨下去后,就没有新的士兵来接替,另外四座岗楼只剩下了二座,其他两座都被拆掉了。蔡明德从种种迹象判断,一定是吐蕃兵要弃守石城镇了,“不行,不能让他们拆毁要塞!”蔡明德立刻派出三名快马,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主帅李月。 自己则带着一千人马,绕到石城镇西面,每人手中拿五、六面旗帜,造成唐军主力缓慢向这边靠拢的假象,这一招果然迷惑了吐蕃军,主将扎布接到的命令是立即弃守石城镇,率全军返回播仙镇,但他深耻惨败于唐军,便想把石城镇摧毁后再走,刚刚拆了两个岗楼,就接到探报,唐军主力正向这边靠近,扎布吓得大惊失色,顾不上摧毁石城镇,立即命众军开拔。 从石城镇到播仙镇约五十里,一般二个时辰就能到达,但扎布由于带上了所有的辎重,又是步兵居多,行走十分缓慢,走了二个时辰才到一半路程。这时蔡明德已经占领了石城镇,不过他没有逗留,只留下一百士兵,便率军衔尾追去,扎布听报唐军大队正尾追而来,他心中大急,命丢掉一半物资,顾不上等派探子回报前方路况,便命队伍加速行军。 路过一片胡杨林时,突然前军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冲天的大火顿时吞没了无数吐蕃军,这时,从胡杨林中冲出数千唐军骑兵,人人手持强弓,阵阵箭雨向这边铺天盖地射来,扎布见军中战马已被爆炸声和大火所惊,乱成一团,根本组织不起反击,再加上他本人已被唐军杀怕,便一掉马头,喝令众军随他逃跑,跑没多远,斜刺里又冲出一队骑兵拦住去路,为首的铁甲金盔,狰狞面具,正是唐军主帅李月。 原来,李月接蔡明德急报,并没有去夺石城镇,而是率五千骑兵,急行军赶到半途埋伏,并在大路上埋下了大量的火药和火油。扎布见李月拦住去路,心中恼怒之极,一催战马,挥刀便向李月砍去,刀还没砍到李月,他只见李月冷冷的一笑,眼睛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把飞刀**了他的额头。众吐蕃兵见主将落马,再无心抵抗,纷纷夺路而逃,而唐军密集的箭雨却让他们一片一片地倒下。八千吐蕃军最后只有二千余人逃回了播仙镇,主将扎布阵亡。 第五十章 西征八 三场大战后,双方的力量对比发生了逆转,唐军一万六,吐蕃军一万三,加上沙洲城内的五千唐军,此时唐军已占了绝对优势。 石城镇伏击战后,唐军派出了一万五千名士兵把播仙镇团团围住,并不攻城,而是修建阵地,准备和尚结息打起持久战。吐蕃军也不迎战,虽然石城镇伏击战中,吐蕃军丢掉了大量的物资,但播仙镇剩余的物资还能维持半个月,双方似乎都达成了一种默契,大家都在等待援军的到来。 清晨的薄雾,象一片轻纱覆盖在陇西的大地上,蔡明德率领着一千名骑兵和两千匹战马,踏破了清晨的宁静,向嘉峪关方向飞奔而去。他在石城镇的优异表现,使他被提升成为郎将,这次李月交给他的秘密任务,虽然让他非常困惑,但他对李月的忠心却让他去不折不扣地执行这个命令:拖住大唐援军。 在三天前,李月接到朝廷的快报,有消息吐蕃又派出三万军支援播仙镇,鉴于目前的形势,朝廷决定派左骁卫大将军杜乾运率三万军支援李月,李月见报心中顿时明白,杨国忠要来抢夺胜利果实了。 杨国忠的心腹贾颧率三万军攻打南诏,却屡被偷袭,最后全军覆没,目前他还封锁消息没有告诉李隆基,但真实的战况已经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中传开,唐军又吃败仗,使得刚沉浸在阿布思大捷中的大唐百姓被一棒敲醒,大家已经不再指望南诏会有奇迹出现,纷纷把最后一线希望投向了西北的唐土之战。 正当杨国忠焦头烂额之时,突然接到沙洲刺使杨休明的奏章,说李月在沙洲城下大捷,杀敌近万,这时幕僚苏瑜向他献计,派高阶武将去支援沙洲,夺取指挥权,杨国忠大喜,他连夜进宫禀报李隆基,三万吐蕃军增援沙洲,希望朝廷也能增兵,李隆基欣然同意了他的奏请,命他去安排援军一事,杨国忠安排心腹杜乾运率本部三万人去支援李月,并密令他在阵前夺取领导权,杜乾运是三品大将军,而李月是四品将军,虽然不属一军,但两军配合时,按大唐军制,应是军阶高者为主。 蔡明德终于在嘉峪关以西一百里处,发现了杜乾运的部队,他命令属下骑兵除去大唐盔甲,换上吐蕃骑兵的服装,有意暴露在大唐斥候的面前,杜乾运听说有吐蕃骑兵出现,不敢怠慢,命大军扎营防备,一连一周时间,蔡明德率军在唐军的营寨附近左出右伏,令杜乾运疑惑不定,始终不敢出发。二周后,杜乾运终于意识到这一定是吐蕃的疑军,目的是干扰支援的唐军,他便不再理会,命大军起拔。蔡明德又命手下换成便服,头扎红巾,冒充这一带经常出没的马匪红巾军,去骚扰唐军的后援。 唐军一连被疑军骚扰数周,却始终找不到敌军,心中便慢慢放松了警惕。这一天,蔡明德正坐在一棵树下咬一棵草根,他此时已明白了李月的意图,对朝廷企图抢功的做法深感厌恶,他自己也曾经无数次被上司抢功,非常痛恨这种卑劣的伎俩。 “报!”一名斥候骑马飞奔而来。 “说!” “禀将军,我们发现对方今天把粮草和水车放置在大营的东南角,从外边肉眼就可以看到。” “可曾看清楚?” “确实非常清楚。” “好!机会终于来了,我们开始行动,章三,你带九百弟兄一更时分去军营大门处呐喊,注意要在弩箭的射程之外,若对方出击,你们就立刻逃遁。” “我知道了!立刻就走。” 杜乾运一直被骚扰得又气又恼,先是吐蕃游骑,现在又是马匪,他不禁连声咒骂哥舒翰治理无方,居然任由马匪坐大。突然,亲兵跑进来报告,“大帅,那群马匪又来了,在营门处叫骂。” “随他们去,不用理会。” “可他们在骂大帅,骂得十分难听。” “他们在骂什么?” “属下不敢说。” “说!” “他们在骂大帅是个没卵子的乌龟,这是这一带最恶毒的骂人话。” 杜乾运大怒,取过大刀,率领三千亲卫,直杀出去。那群马匪见营内有了动静,立刻逃得远远的,停住再骂,杜乾运铁青着脸,率军追去,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群马匪千刀万剐。 就在杜乾运出击的同一时候,唐军大营的东南角外,埋伏着一排黑影,约一百人,都是李月从军中专门挑给蔡明德的神箭手。 “将军,对方出击了,还是主将杜乾运。” “好!各位准备,听我的命令。” 几名唐军搬出十几个盛满火油的铁桶,里面各放有数十支箭尖处绑有棉布的箭。 一百多名唐军纷纷取箭上弓,点燃了棉布。 “瞄准了,预备!放!” 刹时,数百支火箭划过黑夜,射向唐军的粮草车,除了几支箭落空,大部分都射中了目标,瞬间各粮草车上火焰腾空而起,西北夜里的风特别大,火借风势很快便逐渐吞没了整个东南角,还有无数火箭腾空射来。 蔡明德见目的已达到,低低命令一声:“撤!”一百多名士兵趁着夜色迅速撤退。 杜乾运刚追出一里多路,突然有士兵指着大营大声叫喊,杜乾运回头一看,见大营火光冲天,顿时大惊失色,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当了!大营被吐蕃军偷袭。” 虽然有唐军奋力扑救,但风势太大,根本无法阻挡大火,三万唐军纷纷从梦中惊醒,赤身逃出大营,站在旷野里看着大营逐渐被大火吞没。 大火烧了一夜,天快亮时终于慢慢熄灭,所有的粮草、辎重、营帐、盔甲、兵器都被大火烧毁,所幸人伤亡不大,只有数十人逃跑时被践踏致死,还有数百人受轻伤。 “大帅,我们还去沙洲吗?” “什么都没了,去个屁啊!”杜乾运望着赤手空拳、光着上身的三万士兵,不禁长叹一声:“先回嘉峪关,等兵部给了补给再说吧!” 消息传到长安,杨国忠气得破口大骂,为什么他就这样倒霉呢?难道他真的和军功无缘吗? “郯王殿下,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补给给杜乾运送去?” 李琮阴阴地笑道:“为什么要去支援那个李月,让他丧命在吐蕃人手里不是挺好的吗?况且他若一败,李亨拿什么去参你南诏之事。” “那好吧!就如你所言。但这个杜乾运太让我失望,就让他在嘉峪关多喝几天西北风吧!对了,有一件喜事我还没对殿下说呢!” “什么喜事?” “我听说皇上对太子擅自查户部帐本一事极为不满,有人还听见皇上在自言自语说要废太子。”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连贵妃娘娘都听见皇上在梦里怒骂太子。”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相国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都别做,要暗中多多培养一些地方势力。” “说起此事,我推荐的李希烈,不知相国准备怎样安排?” “你说的那个李希烈野心太大,一旦重用,将来殿下不担心他会尾大不掉吗?” “可现在是用人之际,不妨先用之,等得大位后再图之。” “好吧!山南道节度副使一职空缺,我先把他安排进去。” “不是说好是淮南道节度使吗?” “殿下可能还不知道,皇上已决定任命永王李璘任江南道节度使了。” “李璘!那陈少游怎么办?” “放心,我早就替殿下想好了,陈少游调任淮南节度使,扬州之地产盐更胜于江南,殿下以为如何?” “那就多谢相国了。现在我们就一起预祝李月大将军旗开得胜吧!” 言罢,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第五十一章 西征九 就在杜乾运回到嘉峪关的时候,李月带着刚返回的蔡明德部悄悄离开大营向青海湖方向进发。 就在前天,李月接到日组的情报,约二万吐蕃兵,押着大量粮食前来支援尚结息。另外又有一万吐蕃军去支援大漠门。听到这个消息,李月不由担心起吴昊他们的铁骑军来,他在军中让段秀实假扮自己,又把大营交给辛云京三人,嘱咐他们时时警惕,坚守大营。 二日后,李月和铁骑军在哈拉湖附近汇合,吴昊等人一直在袭击吐蕃军的零星部队,已经打了几次小规模的遭遇战,均取得了胜利。李月的到来,意味着必将有大战来临,众人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已经被提升为果尉的章胜(就是蔡明德手下的章三),领着一队斥候,已经离大军约五百里了,三天了,按吐蕃援军的日程,昨天就应该碰上了,可到现在影子都没见着。“难道和敌人错开了?不可能!”自己率领的三百斥候,已经掌握了方圆百里的情况。 从踏上青藏高原起,高原反应一直在折磨着这名汉子,“难怪吐蕃人要打大唐的主意,这地方果然不是人呆的。”章胜恨恨地说道。 “章将军你看前面!” 章胜也发现远处奔来大群羚羊。 “这些羚羊非常恐惧,难道它们遇见了狼群?” “不是狼群,是吐蕃骑兵,章将军你看!” 章胜站在一块大石上向远方望去,远远得果然出现几个小黑点。 “是吐蕃斥候,我们快退!” 李月接到了章胜的报告,百里外出现了吐蕃斥候,也就意味着吐蕃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李月立即升帐,大帐之中,众将神情肃穆,铁骑军成立以来的第一场大战就要来临了。 “各位,铁骑军成立已经数年,虽然训练优秀,军纪严明,但任何一支军队都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所以这一仗对我们铁骑军意义重大。我们这次战役的对手是二万吐蕃军,其中一万是骑兵,虽然敌人人多,但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这就是我们的优势。现在听我的将令。” “吴昊将军、张杰将军何在?” “末将在!” “我给你俩三千骑兵,吴昊为正、张杰为副,多带旌旗,在牦牛山以东以弱兵状出现,和敌骑交手,佯败迎开其骑兵,其骑军主将松南德赞为贵族子弟,其人心高气傲,急功近利,见你军弱,必来追赶,你只要引开其五十里,就算完成任务。” “末将遵令!” “方剑将军何在?” “末将在!” “我给你二千骑兵,埋伏在牦牛山西,待我军和敌军交手后,你率军从背后杀出,夹击敌军。” “末将遵令!” “蔡明德将军” “末将在!” “你率本部绕到敌军之后,袭击其粮草辎重,若高原上引火不易,只摧毁便是。” “末将遵令!” “即墨将军” “末将在!” “你领五百弓弩手,先埋伏在牦牛山上,待敌我交手后,取其拉辎重的畜力及敌方将领。” “末将遵令!” “高适先生,你和章胜领一千骑兵堵在南面,不可让一人逃回逻些,不愿降者,立毙之。” “遵大将军令!” 吐蕃援军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解押着大量的物资,终于快抵达目的地播仙镇了,援军共有骑兵、步兵各一万人,骑军由赞普赤松德赞的幼弟松南德赞率领,步兵则由大将铁刃悉诺罗带领,铁刃悉诺罗在两年前的石堡城之战中被唐军俘虏,后被放回,赤松德赞亲自来逻些城外来迎接他,赞扬他以四百守军,杀唐军数万,誉他为吐蕃第一名将,无奈“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赞普如此赞誉一个被唐军所俘之将,引起了很多吐蕃将领的不满,其中就包括这个松南德赞,松南德赞二十岁,自幼好武,从小被其父兄所宠,在吐蕃的几次武士大会中都夺魁,被称为吐蕃第一勇士,为人极其高傲自负。这次他听说敌方主将也才二十岁,和自己同岁,武艺高强,便嚷着一定要来会会这个李月。赤松德赞无奈,就让他率一万骑兵和铁刃悉诺罗一起来支援播仙。 吐蕃第一名将和第一勇士同行,自然不和,虽然铁刃悉诺罗尽量低调,但松南德赞依旧处处讥讽于他,到后来铁刃悉诺罗索性略略落后于他,省得相见不欢。 今早派出的斥候一直未归,松南德赞并不在意,他也听说路上有不明骑兵在袭扰,但他有一万骑兵在手,根本不在意,相反心中极为渴望能与之一战,这将是他人生的第一战,所以一路催马前行,后面的铁刃悉诺罗苦于不知道斥候消息,万般无奈只能跟着前进。 路过牦牛山时,铁刃悉诺罗见山势险要,便派人去告诉松南德赞谨防偷袭,松南德赞只哈哈一笑了之,神情轻蔑之极。 这时,前军来报松南德赞,右面出现不明骑兵,约六千人,松南德赞大喜,终于等来了,一催战马,率军迎了上去,远远地他见对方队型混乱、马步松散,便点点头对部将说道:“他们所骑之马并不是军马,可见并不是唐军乔扮,而是地地道道的马匪,只是人数众多,我军才屡屡被袭。今天我有一万铁骑,正要拿这帮乌合之众祭军,铲掉我吐蕃境内的这颗毒瘤!”他一挥大铁枪“弟兄们,随我杀!” 若换到平时,松南德赞想得不错,做的也对,可今天他却忘了大局,归根结底是他和铁刃悉诺罗不和所致。吴昊见吐蕃军杀来,丢下无数旗帜,向东逃去,吐蕃骑兵尾随其后追赶,不料地上却有大量的陷马坑、铁蒺藜、铁夹子,一时绊倒了大量的吐蕃战马,马上骑兵纷纷落马,大多被后面的战马践踏而死,松南德赞见状,顿时眼睛变得通红,敌军一人未杀到,自己倒先损失了上千人,他心中恨极,自己几时吃过这等亏。这时一名吐蕃军官赶来,远远喊道:“铁刃悉诺罗将军有令,命将军不要追赶。” 不料这句话却起了相反的效果,松南德赞大吼一声:“他的狗胆是被唐军挖掉了吧!” 说完举起大铁枪,状如疯虎,向东狂追而去。 铁刃悉诺罗听到部将的禀报,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被唐军所擒,这是他一生的耻辱,却被松南德赞当面揭开,他心中恨极。忍了很久,方才平静下来对部将说道:“我军若败,必是被此子所累!” 他见牦牛山地势险要,便命士兵注意防备,加快速度通过山区。 就在铁刃悉诺罗的前军刚要出牦牛山,铁刃悉诺紧盯着山两边的密林,这是一个伏击的绝佳场所,他若是敌人,也一定会在这里埋伏,斥候一定都搜过了吧!他这样安慰自己,可是他不知道,斥候确实发现了埋伏的唐军,可是他们都已唐军杀死,没有能把消息送回。 铁刃悉诺紧突然发现山林上竟一只鸟也没有,这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明鸟都被惊走了,想到这里,后背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猛地大喊:“快退!”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支铁箭闪电般向铁刃悉诺罗射来,他还来不及反应,脖子处一阵巨痛,眼前只看见一支箭尾,铁箭射透了他咽喉,他抓住箭尾,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拔出铁箭,在箭头处他看见了一个[月]字,心中猛然明白了一切,眼前一黑,翻身落地,吐蕃的一代名将就这样死在李月的箭下。 第五十二章 西征十 铁刃悉诺罗落马后,他的亲兵一阵大乱,其亲信见主将已死,纷纷拔刀怒吼,旁边的副将高声大叫;“大家不要乱,听我的指挥!”话音刚落,又是一铁箭射来,他大叫一声,箭射透过头盔竟把他钉死在地上。这时,埋伏在山上的李月低声命令道:“进攻!” 一声低闷的牛角号声响起,顿时喊杀声震天,五千多铁骑兵从山上冲下,如猛虎下山,直向吐蕃军杀去。一万吐蕃军虽然没有了主将,但并没有一个人逃跑,几乎都是凭着本能地拔出剑,各自单兵和敌军作战,这时唐军掷出无数火药包,纷纷在吐蕃军密集处爆炸,里面包裹的铁钉飞出,杀伤大量敌人,一声爆炸声就会倒下一大片吐蕃兵,甚至还伤了不少自己的骑兵。李月见状,喝令不要再扔火药包,自己一抖天魔戟,如一尊天神般向吐蕃军杀去,所过之处,血肉横飞,血流成河。虽然吐蕃军彪悍,但他们遇到的是李月他们苦练多年的铁骑军,勇猛无比,根本不是正规的唐军所能比拟。骑兵本身就是步兵的克星,在加上吐蕃军主将阵亡,已经组织不起有效的整体防御,仅靠各个士兵本身的作战,就在吐蕃军即将溃败的时候,对面山林里又杀出一支铁骑军,直插吐蕃军的后背,吐蕃军再也支持不住,终于崩溃了。 一个半时辰后,松南德赞已经追到一百里之外,依旧不舍,他是个牛脾气,不追上敌人,决不罢休。 这时,一名万人长赶到他的身边说道:“大帅,不对啊!你看敌军的马力好象还要胜过我们,难道是在诱引我们。” 其实松南德赞也已经开始生疑,他虽骄傲自负,但并不愚笨,只是没有战果,他怕回去被铁刃悉诺罗耻笑。经副将提醒,他终于醒悟,上当了!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隐隐的爆炸声,位置就在步兵的那个位置,他猛然才想起,今天的斥候还没有回来向他汇报,松南德赞顿时脸色苍白,大脑一片空白。 “大帅!大帅!”副将叫了几声后,方才把他唤醒,他一声不吭,拨马就向来处奔去。 当松南德赞回到牦牛山脚下,只看见吐蕃军到处是尸骨堆积,整个大地都被血染红了,不远处的粮草辎重均已被焚毁,还有一点黑烟尚未消散。 松南德赞牙咬得咯咯直响,这时一名千人长上前报告,一万吐蕃军都已被杀死,一个活口都没有,铁刃悉诺罗已经阵亡,头颅不知去向。松南德赞听完只觉眼前一黑,摇摇就要摔倒,被身旁的亲兵们急忙扶住。李月的铁骑军不是唐军,几乎都来自陇西一带,均对吐蕃军有着刻骨的仇恨,李月深知他们的心态,遂下令一个俘虏不留,全部杀死,此令一出,众军无不感恩。 就在松南德赞查看战场的时候,突然一名千人长叫了起来:“这地上怎么有如此多的黑血。” 松南德赞一楞,他也发现了不知从哪里流来的黑色液体,伴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他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不妙。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巨大声音响起,谷外突然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报!谷口被巨木堵住了,我军留在谷外的一千接应军被伏击,请大帅定夺!”松南德赞大吃一惊,又中计了。这时山上飞起一支响箭,千万支火箭从左面向吐蕃骑兵射来,吐蕃骑兵们没有提防,纷纷中箭倒地,松南德赞又气又急,大声呼喊:“举盾!举盾!”不用他喊,反应过来的众军早就举起了盾牌,但另一个让吐蕃军吓破胆的情形发生了,火箭落地后,地上顿时腾起了大火,火势极快,片刻之间,一万吐蕃就整个陷入了火海之中,吐蕃军大乱,军马已经不听指挥,在地上原地打转,不时有骑兵倒地,发出绝望的喊声。大火引发了李月埋地下浅表的火药包,惊天的爆炸声四处响起,无数浸过毒的铁钉、铁砂密集飞起,山谷里一片惨叫之声,对吐蕃军造成的伤害更胜过地上的大火。松南德赞被亲兵们簇拥到一片无火的空地上,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完了!完了!两边的谷口都被大木堵住,难道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吗?”眼看败局已定,这都是他的大意造成的,但高傲的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便大声叫喊:“弟兄们!跟我上山杀敌!”喊完一催马,率先向山上冲去,宁可和敌手战死。剩下的五千余骑兵跟着松南德赞冲上了山,来到刚才敌军放箭之处,却一个人都没有,只见树上到处涂满了黑油,松南德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果然四周的丛林突然大火窜起,火势较山下更加迅烈,将五千吐蕃军团团围住,松南德赞此时已无战意,他无法接受如此耻辱的惨败,他命令部下各自寻路突围,自己却拔出宝剑,便向脖子抹去。旁边的亲兵们见状大惊,死死地抱住他,夺过手中之剑,“大帅,我们回逻些,再领兵来报仇。” “报仇!”强烈的复仇之火突然在他心中熊熊燃起,丝毫不亚于身边的大火。“好!我们回去!” 在一千亲兵的拼命保护之下,松南德赞终于从牦牛山南麓冲出了火海,他的身边仅剩下三百余人,这时,整个牦牛山都被山火给吞没了,仿佛是青藏高原上的一个巨大火球,极为壮观。夜间,数百里外都能看到火光。 松南德赞回头看着满山的大火,不禁潸然泪下,二万吐蕃军都被自己的自负给葬送了,从小到大,为什么就没人告诉他,战争竟是这么的残酷,昨天还和自己一起围着篝火畅饮青稞酒的无数鲜活生命,就这样灰飞湮灭了。 刚离开一里,突然一声号响,一支骑兵静静地拦住了自己的去路,松南德赞认出正是中午他拼命追的那支骑军。中午还杂乱无章的队伍,此时已经变得军容整齐,杀气腾腾,领军的大将也变成了一名高大的年青人,铁甲金盔,面覆一张狰狞的面具,手持一支冷森森的方天画戟,骑着一匹高大雄骏的汗血宝马,在一抹残阳的映照之下,仿佛象一尊天神,正立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自己。 松南德赞觉得喉头发干,他咽了一口唾沫,心中不由苦笑一下,他知道对方一定就是自己死活要来会会的唐军主帅李月,他突然感觉当时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谬,有人告诉过他,他三夺吐蕃第一勇士,那是因为他的身份让对手不敢全力施为,他这时终于相信了。 还未交手,松南德赞就已经知道自己必败在李月的手上,刚要扔下长枪,突然 他想起了爷爷给自己说过的话:“吐蕃的勇士,要象珠穆朗玛峰上的雄鹰,只有战死沙场的勇士,而决无逃跑、投降勇士!” 想到这,他再次豪气万丈,他的战马已经丧身火海,便扛起大铁枪,大步向李月走去,李月也缓缓走出,两人越走越近,在只隔三丈时同时停住了脚步。 松南德赞用汉语和吐蕃语先后说道:“我是松南德赞,吐蕃第一勇士,我想向你挑战!”李月点点头,回头命令道:“给他一匹好马!” 一军士牵过一匹马,递给松南德赞,李月说道:“你若能胜我,我就给你三百匹马,放你回逻些。” 松南德赞翻身上马,用汉语说道:“我希望你能去掉面具,我想看看我对手的真面目。” 李月慢慢取下面具,露出一张无比英挺的面容,松南德赞心中暗暗称赞,他大喝一声,一枪向李月刺去,李月用天魔戟向外一磕,只听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松南德赞的大铁枪几乎被震飞,他死死握住枪杆,虎口已经被震裂,流下了鲜血。 李月点点头说道:“你是第一个在我天魔戟的撞击之下,兵器没有脱手的对手,就凭这一点,我不杀你。” 松南德赞咬住下唇,一声不吭,用尽全身力气,又一枪向李月刺去,就在即将刺中对方的时候,李月突然在马上消失,松南德赞感到身后有异样,刚想拔剑,突然肩头一麻,再也握不住铁枪,铁枪掉下马去,自己却腾空而起,被李月擒着跃回了赤血魔。 李月点了他的**道,交给亲兵:“绑了!” 这时,李月突然射出大把铜钱,只见松南德赞的三百名亲卫纷纷被击中**道软软倒地,一旁的松南德赞不可思议地看着,最后他长叹一声,这等功夫,自己闻所未闻。 至此,二万吐蕃援军,除松南德赞和他的三百名亲卫被活捉外,全军覆没。铁骑军也伤亡了一千多人。 第五十三章 西征十一 夜里,播仙镇的吐蕃军看见了远方牦牛山的火光,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尚结息暗暗心惊,“莫非是援军出事了?难道是唐军的援军到了吗?不会啊!不可能这么快的。自己的援军可是二万多人啊!尤其是一万骑军,那可是赞普的禁卫军,精锐中的精锐,难道是”一个念头猛然在他脑海中跳出,他迅速跑上墙头,仔细向外边的唐军大营望去,只见唐营中虽然都亮着火把,但西南角和东南角两大片明显要冷清很多。 尚结息突然明白过来,李月一定是率唐军去伏击自己的援军去了,这李月果然是用奇兵的高手,“伏击两万人,你得带走多少人?”尚结息自言自语说道,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不可抑制疯长起来。 尚结息此时还有一万三千人马,他留下三千人守城,亲自带着一万人马趁着夜色去偷袭唐营,他估计,此时唐营中应该最多只有五千人,而且全是步兵。在靠近唐营还有五百步时,唐营内依旧静悄悄的,尚结息突然感到一种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出现,多年的战争经验告诉他,离敌营只有五百步时,敌人的岗哨就应该发现自己了,不应是现在这样安静。 正当他准备放弃这次偷营时,突然在唐营的前面冒出了无数的唐军弓弩手,竟有万人之多,一阵梆子响,铺天盖地的箭就向前来偷袭的一万吐蕃军射来,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的火箭,吐蕃军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射倒了一大片,连主帅尚结息的左肩上也挨了一箭,尚结息连忙下令火速撤军。可就在这时,火箭引爆了事先埋在地上的火药包,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不断响起,铁钉、铁沙、铁片密集横飞,杀伤力极强,吐蕃军死伤极为惨重。尚结息的马被一粒铁砂击中头部,倒地死去,他本人则被掀翻在地,被亲兵架上另一匹马拼命向播仙镇逃去。后面的吐蕃军也跟着他往回跑,不料斜地里突然杀出一支骑兵,约五千人,为首大将铁甲金盔,手持方天画戟,面目狰狞,正是李月的装扮,众吐蕃军见了,无不胆寒,拼命向播仙镇跑去,那将手一挥,五千骑兵杀入吐蕃军中,直杀得吐蕃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直到留守的三千吐蕃军出来接应,唐军才鸣金收兵。尚结息**的一万人马只有一半逃回,而且大部分都或多或少带一点伤。 假扮李月的是段秀实,他的身材和李月差不多,而且李月一直带面具,吐蕃军并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李月临走前嘱咐,若远方见有火光起,擅长偷袭的尚结息晚上必来劫营,为了制造效果,辛云京命东南角和西南角的两个营盘的士兵全部集中到中军来,造成尚结息以为唐军是虚营的错误判断。 在夜幕刚降临后,便在营外早挖好的工事里埋伏了一万弓弩手,并派人在离营门五百步到一千步之间布置了大量的火药包。果然不出李月预料,尚结息晚上果然来偷营,结果被早有准备的唐军杀得大败而回,唐军上下无不被李月的神算所折服。 此战后,尚结息便死守播仙镇,眼巴巴地盼望着援军的到来。十天后,有消息传来,从逻些来的二万援军在牦牛山下被伏击,全军覆没,步兵主将铁刃悉诺罗战死,骑兵主将松南德赞生死不明。 尚结息听说松南德赞出事,吓得差点没从床上跌落下来,肩上的箭伤又开始猛然剧痛起来。这时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在大勃律的吐蕃军被封常清大败,调来支援播仙的二万吐蕃军,一万被封常清围歼,另一万在阿尔金山附近被不明身份的骑兵偷袭,死伤大半,剩下的一千余人直接逃回逻些去了。尚结息再也经不住打击,只觉喉头一甜,一口血吐出,晕了过去,半晌才醒了过来,醒来后,尚结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啊!” 李月在全歼二万军后,又接到斥候飞鸽传报,有二万吐蕃军先后从西而来,支援播仙镇,他立刻明白了尚结息的战略意图,他将要放弃大勃律,将兵力集中到播仙镇。李月派出快马去通知封常清,命蔡明德先押俘虏回去,叮嘱他千万要好生对待松南德赞,自己则率领一万骑军,只一日一夜内要赶到阿尔金山。 阿尔金山的伏击战是在夜间进行,李月在后半夜时亲率一万骑兵偷袭敌营,杀吐蕃援军一个措手不及,又在大营中用火油点起大火,把吐蕃营寨烧个精光,除在后营护粮草的一千余人识机跑掉外,其余近九千吐蕃兵全部被杀死,李月铁骑军死伤仅一百多人。 战后,李月命令吴昊领军回天祝,好好总结这段时间的战斗经验,要求每一个士兵都要参与进来。随后李月带领亲兵返回了播仙镇的唐营。 两路援军都被断绝后,唐兵把播仙镇围得严严实实,连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这一夜是中秋之夜,戈壁上的月亮分外地圆润、光洁,淡淡的清辉洒在大地上、洒在大唐的军营里,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乡愁借着月光,在每一个将士的心中发芽、生长,这时,一声呜咽的萧声在军营内响起,低回而萦绕,所有的人都停住了交谈、停下活计,侧耳倾听着,在萧声中,大家似乎都回到了故乡,回到了亲人的声边,一时间,整个唐军都象痴了一般。 月光皎洁而明亮,李月一曲吹罢,低低地叹息一声:“该回家了!” 一周后,播仙镇粮绝,尚结息遣使来和唐军谈判。 “我家大帅想让出播仙镇,恢复此战前的状态,条件是让我军安全返回吐蕃,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李月淡淡一笑道:“以哈拉湖为界,以北归大唐,以南归吐蕃,除此外,其余休谈!” “可就算我家大帅答应,他也做不了主啊!” “那我就等吐蕃能做主的人来!” “可我们的粮食只够三天了,如何能等人来?”吐蕃使者突然发现自己失口,忙停住话,偷眼向李月望去,他见李月脸上并无表情,才心下稍安,连忙告辞而去。待使者走后,李月等人相视一笑,胜券终于在握了。 尚结息听了李月的条件,半晌没说话,这样的条件分明要置他尚结息于死地,他叹了一口气,命令各军开始轻装准备,只在今夜突围。 后半夜,尚结息见唐营和往常一样,并无动静。他命人悄悄开了后门,率七千吐蕃军向唐营最薄弱的西南角摸去,快接近唐营时,尚结息把手一招,低命一声:“杀!” 七千吐蕃军各挥长剑向唐营扑去,他们都知道,冲不出去,他们都将死在播仙,因此个个以命相拼。离唐营只有一百步了,唐营依旧静悄悄无半点动静,这时尚结息心里已经知道中计,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一声梆子响起,唐军大营内万箭齐发,向吐蕃军射来。此时吐蕃军已没有退路,尽管被射死无数,但众军依旧疯狂地叫喊着冲进唐营,等进了唐营,却一个唐军都没有了,营盘外围被巨大的栅栏围住,根本无法突出去。这时只见两边有无数火箭向吐蕃军所在的营盘射来,瞬间,营帐都被火箭射中点燃,紧接着地上的火油也被点燃,整个唐营西南角都被大火吞没,大火中的吐蕃军被烧得焦头烂额,还不时有火药包抛进吐蕃军中,一声爆炸声,则倒下一大片吐蕃军,营中到处是吐蕃军的残肢断首,远远地都可以听见鬼哭狼嚎之声,大营中仿佛成了人间地狱,凄惨无比。 在远处观战的李月面无表情地望着大火,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最后李月身旁的亲兵们听见自己的主帅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发令道:“把栅栏拉掉,放他们走吧!” 正在绝望中的吐蕃军突然发现外围的三重栅栏都倒掉了,终于看见了一丝生机,尚结息在其一千亲兵的护卫下,冲出唐营的火海,直向南逃去。突围的七千吐蕃军最终只冲出去二千人,其余吐蕃军皆葬身于火海箭雨之中。 第五十四章 凯旋 天宝十二年,唐军封常清部在大勃律大胜吐蕃,歼敌二万余人;李月部在沙洲播仙镇大胜吐蕃军主力,前后歼敌六万余人;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出兵四万攻打吐蕃的洪济、大漠门得手,夺取九曲地区。三线的全线胜利使得大唐终于取得了至唐初以来对吐蕃的最终胜利,占据了战略上的优势。 消息传到长安,举国欢腾,唐玄宗当即下旨,封封常清为御史大夫,授一子为五品官,赐第一区,其去世父母也获赠封爵。升李月为六率府大将军,正三品,统领东宫六兵府,手下诸将皆有封赏。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加封西平郡王。 一个月后李月率军回朝,沿线受到了河西百姓的热烈欢迎,虽西北苦寒,但并未影响到人们对子弟兵的热情,或送一枚鸡卵,或端一碗苦茶。这些都让李月深受感动,使得这几天来萦绕在心中的阴影一扫而空,脑海里又想起了当年和长虚、长乐的对话:“除恶即是扬善,你若有妇人之仁,将来又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死在你一念之间。”是啊!战场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己军、对百姓的犯罪,自己只看见吐蕃军被烧死的惨状,却忘了吐蕃军屠杀百姓时的残忍。李月突然明白了,铁骑军为什么会对吐蕃败军那样不留情面了。李月看着一张张发自内心的笑脸,他也被感染,他接过一个小女孩递来一晚凉茶,一饮而尽。 如同上次平阿布思叛乱一样,李月再次成为长安城万众瞩目的英雄,雄壮的唐军走过朱雀大街时,无数百姓落下眼泪,他们仿佛又看到开元盛世时无战不胜的大唐雄师。李月!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年青将军,仿佛是一缕清晨的阳光,成了千千万万大唐百姓心中的希望。 李隆基率百官亲自到朱雀门外迎接李月和他的二万大军。 “参见皇上!祝皇上万寿无疆!” “祝皇上万寿无疆!”二万将士齐声欢呼,声势极为壮观。 李隆基心中爽快,眼都笑成一条线,“传旨!赏全军每人绢二十匹,钱二千,阵亡者加倍。” “谢主隆恩!” 随后李隆基大摆宴席,文武百官纷纷向李月敬酒,李月并不推辞,酒到杯干,一连饮下上百杯而面不改色,引得众人齐声叫好。 “爱卿!朕闻你在军中被吐蕃人称为‘魔王’,可是真?” “禀皇上,吐蕃人称我为魔王恰巴拉仁,实在为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有损天朝的形象,望皇上恕罪。” 李隆基笑着命人拿出一幅图,李月上前看去,只见一名高大的金盔将军带着狰狞的面具、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外形十分恐怖,旁边的吐蕃军伏尸累累,人人面带恐惧之色,正狼狈而逃。画旁上书:李魔王杀阵图。 李月看画大吃一惊,这正是沙洲解围战的情形,画得十分逼真形象,仿佛画者亲眼目睹一般。 “皇上,这时何人所画?” “朕问你,此画可象当时情景?” “仿佛画者亲睹。” 这时,百官们也纷纷围上观看,赞扬者少却批评者居多。 杨国忠离喜跪下奏道:“此画确实有损大唐天朝形象,不宜鼓励,画者也应重责。” “这是朕所画,难道也要责朕吗?” 众百官闻此言,纷纷闭口不言,心中暗暗心惊,也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说出来难听的话来。 杨国忠闻言,虽然心中暗悔,但在百官面前,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虽有嘉勉之心,却不应画出来,让外朝误解我天朝风范,臣以为,我朝还应以宽大仁恕为上。” “你的意思是让朕画一幅‘贾颧求和图’吗?”李隆基冷冷地说道。 杨国忠闻言,脸色顿时变成了猪肝色,瞬间又变得煞白,大殿上一时鸦雀无声,杨国忠刚想分辨,一抬头,李隆基已经拂袖而去了。 这时一名太监来传旨:“朕不胜酒力,众卿可自散去,‘李魔王杀阵图’就赐给李月,另赏其银五万两、绢五万匹,钦此!” 李月回家,自然又受到了另一次隆重的迎接,赵王李郁一连摆了三天的酒席,以示荣耀。最高兴的莫过于赵绿敏了,夫君能立如此奇功,实在是让她扬眉吐气,但她看了‘李魔王杀阵图’后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她不愿意自己的夫君被描绘成这样凶残的模样,更重要是夫君亲自上阵,太危险了。一连两天她都忧郁不乐,李月对赵绿敏的心思非常明白,他暗叹一口气,轻轻搂着她,告诉他自己回来时,沿途是多么受到老百姓的拥戴,只有对敌人狠,才能更好地保护老百姓。赵绿敏也点点头,“我知道夫君所做的事都是为大唐好,不过夫君既为主帅,不应亲上战场啊!若有三长两短,让妾身以后怎么过!” 李月笑笑,取处出冰蚕衣,做实验给赵绿敏看,无论刀砍剑刺都不能透,赵绿敏方转忧为喜,亲自将冰蚕衣给李月穿上。小夫妻俩久别后的恩爱就不用说了。 “月儿,你知道吗?你不在京城的几个月里,京里发生了很多大事。” 李郁父子三人在密室里又召开了秘密会议。 “什么事?”李月暗暗吃了一惊,但他依旧不露声色地问道。 “太子可能要被废了。” “何以见得?” “最近有消息说,皇上和太子因户部开支问题,发生了很大的矛盾,太子对皇上这十几年来的挥霍的过度军费极为不满,皇上因此还和太子吵过几次。” 李月点点头道:“这其实就是两人的执政理念不同,一个好大喜功;一个讲求实际。财政收支便成了爆发点,大哥!我大唐的财政收支应该不容乐观吧!” 李照摇摇头道:“岂止是不容乐观,应该用严重恶化来形容,这十几年来,均田制逐渐被破坏,土地大量集中在少数豪强手中,而他们又不纳税,赋税收入逐年减少,财政收支从天宝二年开始便出现赤字,偏偏今上改革军制,以募兵制替代府兵制,财政支出骤增,再加上连年用兵,几年下来就把大唐历年积蓄的老本挥霍一空,还有他本人的奢侈浪费就不用再说了,现在钱贱银贵,好多地方都开始用银结算了,最后倒霉的还是普通百姓,税赋已经加到了极至,再无财源,可是户部还有大量去年的军费尚未支付,更不用提今年的了,前几天皇上赏你军的钱财,我还不知道从哪一块挤出来呢!今上留给太子的已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空壳了,太子怎能不怒!” “照儿说得不错,现在很多地方确实已经是民不聊生,上个月因京城年初的旱灾使得京兆一带颗粒无收,米价暴涨,你知道街上有多少要饭的人吗?最后今上下令放粮十万石赈灾,但到了杨国忠手里,却是用平价卖给老百姓,老百姓苦也罢了,偏偏富贵人家却变本加厉的穷奢极欲,一面是穷人饿死街头,一面是富人酒肉馊臭,你说天下安能不乱,有的时候我也真希望他早点死,让太子即位算了,也许百姓能好过点。” “太子现在不在其位,自然是心忧天下,当年李隆基初即位时也何尝不是如此。等真正坐了那个位子,内忧外患,你说他能坐享太平吗?我怀疑甚至还不及其父。” “那小月认为如何才能做好那个位子呢?” “一言难尽!总之是要先解决藩镇的割据局面,然后逐渐缓和社会矛盾,徐徐图之,我可以在马上帮父亲取天下,怎样坐天下就看父亲的手段了,不过父亲在士大夫中极有威信,这是父亲能做稳江山的最大优势,想长治久安,还得靠文人来治国啊!现在天下已经乱到这个地步,离我们那一天不远了,我得加快速度才行。对了,最近还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就是南诏兵败、皇上自尊为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孝德证道皇帝,重修兴庆宫,永王李璘任江南道节度使。” “等等!刚才父亲说什么?永王李璘任江南道节度使?” “是的!” 李月不由长叹一口气说道:“看来皇上真的要废太子了,不过太子根基已稳,想废又谈何容易!” “那小月觉得他会立谁?” “我看他谁都不想立,否则就不会重修兴庆宫了。” 第五十五章 论政 十日后,帝传李月进宫面圣,李月随即入宫,在皇上的御书房里,他意外的发现李隆基正在怒骂杨国忠,老远就可以听见骂声。 “你以为朕就是那么好唬弄的吗?你败于南诏却不禀报,全天下都知道了,惟独朕不知道。堂堂京师大将军在嘉峪关被匪袭,三万人光着上身赤手空拳回到京师,简直丢尽了朕的脸,你也瞒着。国库空虚成那样,你也不告诉朕,我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杨国忠吓得脸色苍白,只管在地上叩头不止。李月站在一旁,等李隆基怒气稍敛,上前进曰:“南诏一事其实也不完全是相国的责任。” “那你说说看,不是他的责任是谁的责任?” “臣在江南度假时,曾听说有人大规模收购粮食……”李月就把当时和江惊鸿分析的情况禀报给了李隆基,最后说道:“相国重置姚州本意是好的,无奈南诏也正要发兵,所以兵少不济,败给了南诏,也情有可原,望皇上明鉴。” 李隆基怒骂杨国忠也是恨其不争,他自己只顾享乐,不理朝政,自己心里也明白,所以借着李月的解释给了杨国忠一个台阶:“也罢!既然李爱卿这样说,朕就饶你这一次,如果下次再敢有什么事隐瞒朕,看朕怎样处罚你!你滚吧!” 杨国忠如释大赦地叩了三个头,感激地看了李月一眼,便匆匆离去。 待杨国忠走后,李隆基长叹一声,对李月说道:“你看到了吧!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人人都说现在国家出现了问题,都指责是朕的责任,朕是有责任,就是错用了一个李林甫,小月你来给朕评评这个理。” “臣曾统计了一下,自有史以来,天下太平不过才二百年,而皇上就占了四十年,虽不敢称尧舜,但比起秦皇汉武却要好得多,臣以为真正一个好的国家,皇帝可以天天听歌看舞,百姓却能太平富足,这才是真正的大治。” “哦!小月的想法倒也新鲜,哪有皇帝奢侈享乐,百姓却能太平富足的道理?”说到这,李隆基脸上突然微微一红。 “制度!关键是要有一个好的制度。有了好的制度,皇帝自然不用操心天下,自然可以天天听歌看舞,有了问题,制度自动就会解决。这正如一个有着强健体魄的人,小毛小病是不用求医的,只要保持身体的和谐平衡,有病也自然而愈。” “朕有点懂了,朕最佩服的是太宗皇帝,国家强盛、威名远扬,为什么到朕这里就开始出问题了呢?难道真是朕差太宗皇帝太远?” “也不是,太宗皇帝接手时也是隋文帝打下了良好基础,再加以制度上的完善,在一种新制度之初,它的优越性被充分发挥,弊端却一时难以积蓄,所以才能有那样的成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制度所积蓄的弊端越来越深,这几年终于爆发出来,须知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所以现在人人指责皇上,我却认为有失偏颇。” “啊!小月说得太对了,朕也总觉不是这样,可就是找不到问题的实质,今天被小月一针见血的指出来,朕要告诉大家,什么事都不要全往朕的头上扔。可是小月觉得什么样的制度才是最完美的呢?” “皇上,世间并没有完美的制度,关键是要和谐!身体五行,自然五行,天下五行,金木水火土,要相辅相克,保持一种平衡,当然就身体无病、自然无灾、天下无事。可是这样的制度,自古以来还从未有过,所以朝代才会更迭,社会才会进步。皇上不用太操心了,只要尽力保持社会和谐,种种弊端就会慢慢减弱。” “看不出小月果然是大才,将来朕把这个位子传给你,保我大唐的千年的江山,你可愿意?不是朕说玩笑话,虽然朕的儿子理应继位,可要让大唐的江山万代,这才是朕真正的责任,你是朕大哥之嫡孙,继承皇位理所应当。” 李月摇摇头道:“皇上,我是旁观者清,其实真要我本人下这盘棋,我也未必能超过皇上。我刚才说过,世间并没有完美的制度,人其实也没有完美的人,太宗之所以能治理好国家、大唐之所以强于历代,都是抓住了四个字的缘故,那就是‘兼听则明!’” “‘兼听则明!’我明白了,小月,朕现在还能再奋斗几年,你要多帮帮朕啊!” “为国家尽力,是做臣子的本分。” “好!朕现在就有一个棘手的事情交给你去做。” “臣万死不辞!” 李隆基点点头道:“不知事难而慷慨应允,良将也!朕之所以要画那幅画给你,其实就是朕心中所想做的,可是朕老了,无力再上战场了,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这些后辈们的身上,毕竟你也是我李家弟子,你若建功,朕在列祖列宗面前脸上也有荣耀,所以,朕以后会把一些大事慢慢交给你去做,你尽管放手去做,朕在后面替你撑着。” “小月尊命!” “朕现在要给你的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年初阿布思叛乱后,云州成了空地,虽然大唐和回纥突厥人有和约,可最近有消息说,云州附近出了一支由回纥突厥人组成的马匪,约五千人,在云州胡作非为,实际已经控制了云州,朕就怀疑,这支马匪,其实就是回纥军假扮,对方自然也不肯承认,只有以牙还牙,就看谁的手段更狠,所以这件谈判桌下面的较量朕就交给你去做了,朕给你五千人的编制,再从户部给你拨银十万,军队你自己去想办法,不能通过兵部,总之要替朕把云州夺回来,你可明白?” “臣尊旨!”李月回答道,“不过臣还有一个想法。” “说!” “夺回云州容易,关键是要保证它不被回纥再夺回去,臣推荐一人,可长驻云州。” “说说看!小月推荐谁?” “我手下有一中郎将,名叫颜杲卿,此人对大唐忠心耿耿,尤其擅长组织地方民团,担任此职极为合适。” “颜杲卿,和书法大家颜真卿可有关系?” “正是其兄。” “好!朕就升他为将军,代行云州太守事,你替朕好好嘉勉他,守住云州,将来记他大功。” “谢皇上!” “其实怀仁可汗自即位以来,对大唐一直忠心有嘉,年初的云州之战也是其内部争位所致,是骨力裴罗之次子顿啜罗达干趁其病重时的擅自行为,后来骨力裴罗专门来书向我解释过此事,但他也拿其子无奈,大唐的北面是其子的属地,你这次前去,一方面要教训顿啜罗达干,另外也不能影响大唐和回纥突厥和关系,这才是这次任务的最难之处,你可明白?” “臣明白!” “还有一事,上次你俘虏的松南德赞,朕已经和吐蕃赞普谈判过,他们坚决不肯让出哈拉湖以北地区,只同意和大唐会盟,朕想哈拉湖以北也是荒蛮之地,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也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在平凉会盟,这件事已经着礼部和兵部会同协办了,那个松南德赞昨天已经放回吐蕃,不过他倒很想和你再见一面,朕怕影响你和家人的团聚,就没答应,现在给你说一声。” 李月暗叹一声,他这次发现哈拉湖以北其实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对沙洲的防御有着关键的作用,如果把沙洲比坐大唐通往西域的咽喉,那哈拉湖以北就是防护咽喉的一层厚厚盔甲,有了它,沙洲就不会直接暴露在吐蕃的利齿面前,可惜这个皇上还是短视了一点,从吐蕃坚决不肯放弃这片区域来看,吐蕃对沙洲乃至整个西域的野心依旧,若时机成熟,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下手,会盟!有一百次会盟又能怎样,要这样的一纸空文,也只是骗骗自己罢了。 李月心虽不满,但他见事已成定局,多说也无用,便告退离开了大明宫。 第五十六章 远谋 第二天,李月请假一月,帝准之。 当天,李月便找到了颜杲卿,向他介绍了本次任务,颜杲卿慷慨应允:“为国家出力,这是军人的天职也。” 商量完细节,最后李月说道:“其实我推荐你去长期潜伏还有更深的一层考虑。” 见颜杲卿一怔,李月继续说道:“安禄山的反意越来越明显了,我刚得到的消息,他从江南大量招募铁匠,所以我估计他造反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我把你放在云州,就在他的身后打下一根钉子,他若造反,我们就可以从云州直捣他老巢,牵制他的南下,你可明白?” 颜杲卿恍然大悟,“公子远虑,杲卿不及!” 李月拍拍他肩膀继续说道:“皇上给我五千的编制,可要成大事实在不够,如果太多,又会引起安禄山警觉,所以我决定编成骑兵和步兵各五千,共一万人马,我从铁骑军中调五千骑兵给你,再从朔州调五千步兵给你,再从铁骑军和黑旗军中派一些骨干协助你,以朔州为补给基地,我会给张巡打好招呼。” 颜杲卿此时已经知道了李月铁骑军的秘密,不过他对李月从朔州调兵依然大惑不解,“公子在朔州也有军队?” 李月神秘地笑了笑:“你忘了阿布思手下的那一万人吗?” “他们不是被解散为民了吗?” “如此精兵解散为民岂不是太可惜了吗?我早就把他们的家人都迁到朔州去了,所以说他们现在为民也对,他们现在均是朔州民团,但所用装备要强于正规军。” 颜杲卿此时对李月佩服得五体投地:“公子步步棋均有远虑,将来必成大事,我颜杲卿愿意永远跟随公子,不!大将军。” “好!我们各去准备一下,后天出发!” 第二天,李月带着赵绿敏向父母告辞,赵王妃拉过赵绿敏伤感地对李月说道:“你看看,回来还没十天,又要走了。” “母亲,我这次只去一个月就回来,这一两年是多事之时,自然要忙一点。” 这时旁边的李郁开口说道:“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现在宗室之中象月儿这样有出息的实在不多,大多是玩物丧志之辈,你们婆媳应感到高兴才对。” “话虽这么说,可你看月儿回家不到一年,又有几天在家的,出去了十五年,还嫌不够吗?”说到这,王妃有点动气了。 李郁闻言心中歉然。“父王、母妃,相公是为国家,为百姓而去云州,我虽也留念,但国大家小,我们应祝相公早日凯旋归来。” 李郁和王妃一起点头赞许。“好孩子,还是你比为娘识大体,说得很好,我也祝月儿早日凯旋归来。” “月儿,上个月的中秋节是你的二十岁生日,当时你身在沙州。二十岁为男子弱冠之年,按规矩,你应有个表字了,你的字在你小时侯,你母亲就替你想好了,现在看来,似乎俗了一点,但这是你娘的心意,望你别推辞。” 李月跪下来说道:“月儿不敢推辞。”赵绿敏见状,也和李月并肩跪下。 “那好,我正式以这个家的家长身份,给你起表字为‘迎春’,从今以后,你又叫李迎春,明天我就去宗正寺备案。” “多谢父亲、母亲!我明天就出发了,小敏就拜托父亲、母亲照顾了。” “放心吧!有娘在呢!” 天宝十二年秋,李月带领颜杲卿、即墨、江惊鸿、方子明、武天德向朔州进发,又命天祝的的张杰率领五千铁骑军到朔州和他汇合。三天后众人抵达朔州,朔州太守张巡亲自出城来迎接李月。 老远,他就向李月打招呼:“大将军,下官有失远迎啊!” 李月上前笑着说道:“我还是觉得张县令比这个张太守好,至少还把我当自己人,不象这个张太守,官腔十足!” “我哪里是官腔,你给了我几十万银子,我是怕你向我逼债啊!” 闻此言,大家都笑了起来。 “贾贲可在?怎么不见他!” “李将军,我在!”贾贲从张巡身后走出,向李月施一礼答道。 “贾先生瘦了很多,张先生也是,看来这个朔州不好管啊!” “只是近两个月来从云州那边涌来大量难民,给朔州的压力很大。” 李月点点头说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解决云州的事,前两天已经飞鸽传信给你们了。来!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颜将军和其他几位你们都认识,这位是江惊鸿先生,我的谋士。江先生,这就是我常给你说的张巡先生和贾贲先生。” 张巡和贾贲忙和江惊鸿见礼,三人寒暄了几句。 “张先生,天祝县的骑兵可到?” “还没有,估计下午或明天能到!”张巡忙答到。 “那五千人的民团可准备好?” “早已点齐,我还准备向将军推荐两名人才。” 李月闻言大喜,他一直就在为人才匮乏而忧心,在沙州得了段秀实,也是车水杯薪,他忙问道:“此二人何在?” “尚在军中,回去我就给将军引见。” 众人人随张巡进城来到太守,歇息片刻后,张巡引两人来见。 第一位是个三十多岁的高个汉子,脸色微黑,两眼有神,“他叫袁履谦,擅长练兵,无论多差的士兵到他手中,很快就会变成精兵。”张巡介绍到。 “参见大将军!”袁履谦向李月半跪行一军礼。 李月忙扶起他说道:“袁将军免礼!我给你介绍,这是颜将军,以后你们要多多配合。” “禀公子,我们早就认识!”旁边的颜杲卿说道。 “哦!你们何时认识?” “禀大将军,我曾在颜真卿手下为将,那时便认识了颜将军。” “你们认识最好,以后配合起来就更能得心应手。” 颜杲卿拉着袁履谦到一旁叙话去了。这时,张巡又向李月介绍第二人:“这是王元楷将军,他父亲便是我大唐威名赫赫的王忠嗣大将军,王元楷将军是他的第三子。” “末将参见大将军!” 李月见王元楷约二十岁,年纪和自己相仿,长得丰神俊朗,英气勃勃,心中不由暗暗欣赏,“王忠嗣大将军是我最敬重的大唐名将之一,”说道这里李月突然厉声说道:“但是,王忠嗣是王忠嗣,王元楷是王元楷!你懂吗!” “末将知道!虽然我父有威名,但我从不为此自傲,将军放心!” 李月点点头道:“那你怎么会到朔州来?” “我是庶出,母亲已病逝,见家中不容于我,便四处游历,幸张太守收容我。” 张巡旁在忙补充说道:“王元楷将军枪法得到其父真传,十分精奇。”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李月把他扶起说道。 “愿为大将军效劳!”王元楷感激地说道。 张巡又领来一中年人对李月说道:“这是原云州录事参军事张炎,天宝五年进士,云州城破后,藏于乡里,上月因匪患举家逃难到朔州,和我原是旧识,他是云州本土人,对云州情况极为熟悉,公子对云州若有疑问尽管问他。” 李月大喜,他正愁不了解云州的情况,看来张巡早就有了安排,他向张巡赞许地望去,张巡在一旁只捻须微笑。 “布衣张炎见过大将军。”说完向李月长施一礼,李月见他口称布衣,便知他心中不甘,李月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先生既知云州,向我介绍一下云州情况如何?” 张炎见李月并无招揽之意,心中微微失望,他见李月相问,忙回答道:“云州原是下州,有户八万余,下辖两县,因上次契丹兵灾,两县已经被毁,只剩云州一城,先是契丹屠城、回纥劫掠、现又经匪患,云州百姓不是被杀,就是逃亡,现在云州仅剩一万余户,不到五万人。马匪约五千人,全是突厥骑兵改扮,现已占领了云州城。我大唐云州,其实已落入回纥手中,众百姓日夜盼望,朝廷终于将李大将军派来了,我代表云州父老感谢朝廷的关心,请李将军受我一拜!”说完向李月跪下。 李月忙将张炎扶起说道:“既然张先生有心,可原帮我?” 张炎大喜道:“我万死不辞!” “好!我任你为云州长史,将来辅佐颜大人共守云州。” 第五十七章 筹划 下午,张杰率五千军赶到了朔州,李月见人已到齐,便召开了军事会议。 会议开始了,首先李月向大家简单介绍了这次行动的计划。 “这次,我接皇上密旨收复云州,这里我先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们的行动是谈判桌下的较量,即使获得空前的胜利,朝廷也不会公诸于世,其实我们也是和回纥军一样,不以正规军的面目出现,不过他们扮的是马匪,我们将要扮的是义军,即使在今后,也一直会是这样,这些前提我希望大家明白。不过大家也不要灰心,朝廷和皇上是知道的,云州的百姓也是明白的,甚至稍微有点头脑的大唐百姓都会猜到事实的真相!”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没有问题,李月见大家达成一致,便开始分配任务。 “颜杲卿将军为云州将军,代行太守之职,全权负责云州的行政军务;张炎先生为云州长史,协理政务;袁履谦将军为步兵统领、中郎将,受颜杲卿将军节制;张杰将军为骑兵统领、中郎将,受颜杲卿将军节制;武天德为斥候统领、都尉,受颜杲卿将军节制;方子明为后勤统领、都尉兼朔州接应,受颜杲卿将军节制。其余各文官武将皆由颜真卿将军和各位会商后任命。至于我,暂时统领各位打垮回纥军后,就将返回京城。以后的事情就由颜杲卿全权负责,有重大事宜再向我通报,至于物资援助和后勤支援,就麻烦张太守了。”说到这,李月向张巡望去,张巡拱拱手表示支持。 “那好!下面就请张长史给大家讲讲回纥军的情况。” 张炎站起来先给大家拱手致意,然后说道:“其实回纥军从两个月前就开始骚扰云州了,先是扮作数十骑、数百骑的马匪入境,不断劫掠人口,当见我朝廷确无反应后便开始有大量骑兵入境,这时已不再劫掠人口,而是对我大唐百姓实施控制,征收税赋,现建有两个据点,一个是云州城,一个是榆林镇,共骑兵五千余人,只是去掉了回纥军号,其余均同军制,其首领为顿啜罗达干之子阿利堂,为人孤僻多疑,极好杀戮,我所知的就是这些了。” 李月听了点点头说道:“我们以一万对五千,必胜无疑。但我所担心的一个问题,是不让回纥支援匪军,这才是最大的挑战,好在现在已经是深秋,他们也不敢公然大量派兵来支援,这样就会为我们赢得时间,事不宜迟,明天整军,后天开拨!” 晚上,张巡来找李月,却发现李月独自站在窗前发呆,似乎在想着心事,张巡轻咳一声说道:“李将军,可有心事?” 李月回头见是张巡,苦笑一声说道:“也没什么,在想这次云州之战的对应之策。” “下午将军也不是说了吗?以一万对五千,必胜无疑。” “那只是给大家打气的话,事实上,我觉得这次云州之战,要比播仙之战更难打。倒并不是在乎这五千匪军,而是到了明年春天,甚至更快,回纥必又会来袭,防不胜防啊!” “那将军可有良策?” “其实也很简单,若回纥之内部有了纷争,就可能无暇南顾了,那时我军的压力就会减轻很多。” “将军的意思是?” “是的,磨延啜!他和其弟为争汗位已势同水火,若和他联手,那顿啜罗达干就会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况了,我现在最忧心的是不能联系到磨延啜,很多想法不能实施,心中实在不安啊!” 张巡微微一笑说道:“我认识一人,其祖在隋末时率全家避难于北边突厥,现往来于大唐和回纥间经商,将军可愿见之。” 李月一怔,不由苦笑道:“既然先生什么都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我没猜错的话,他就在门外吧!快请人家进来。” 张巡闻言向门外叫道:“王先生,我家将军有请。” 门被推开了,李月见进来一名中年人,身材适中,穿着一袭白色的唐服,做工非常考究。他进来后向李月屈身下跪道:“王思南拜见将军!” “王先生快快请起!”李月忙把他扶起。 双方坐定后,李月开门见山地问道:“先生长期往来于突厥和大唐,请先生教我突厥情况。” “不敢当,我家虽迁居突厥百年,但从不敢忘记自己的祖先,家父给我起名思南就是此意。既然将军有问,我就把我所知尽可能告诉将军。”王思南喝了一口茶,想一想说道:“自隋文帝时,阿波与沙钵略反目成仇,突厥分裂为东、西两大对立集团以来,西突厥屡被唐军所破,政治重心已逐渐西移,对我大唐影响已经不大。而东突厥内部为争汗位,内讧不断,使得国力不断被消耗,唐初时国势已微,太宗时,回纥酋长菩萨大破颉利可汗,和薛延陀联手灭了东突厥。东突厥亡后,回纥与薛延陀两部称雄漠北,归附我大唐,到则天皇帝时,默啜重建东突厥,这时东突厥势力强大,又夺回了铁勒故地,默啜死后,其弟登利可汗被属下左杀所杀,左杀自称为乌苏米施可汗,这时其属下三部拔悉密部、回纥部和葛逻禄部乘机重新独立。天宝四年,拔悉密部杀乌苏米施可汗,献首于大唐,但拔悉密部争夺漠北失败,而回纥部的骨力裴罗在葛逻禄部的支持下,终于统一的漠北。东突厥的残余势力逃到大唐后,流亡至今,但对我们老百姓而言,不管是突厥人还是回纥人,都不过是一支突厥部落代替另一支突厥部落罢了。” 李月听罢,微叹一声:“东突厥可谓百足之脚,死而不僵,我大唐若不将其流亡宗室彻底灭掉,安不知千百年之后,又会被哪个政治势力所利用,再建什么东突厥国,那才叫贻笑大方呢!王先生对突厥的演变可谓了如指掌,不知可了解云州近况?” “将军有问,敢不回答!现骨力裴罗已经老暮,回纥其实是被其二子磨延啜和顿啜罗达干所控制,其中磨延啜控制漠北、顿啜罗达干控制漠南,二人形同水火,互不相容,年初的云州之战其实就是顿啜罗达干的擅自行为,我大唐和其所缔条约也是无效的,若我军夺回云州,回纥极有可能也就默认了,现在云州被顿啜罗达干之子阿利堂所控制,这个人多疑且自负,从不听他人言,将军可利用其弱点击破之。” 李月点点头说道:“我很想联系磨延啜共击顿啜罗达干,不知王先生可愿意替我一行。” “我王思南能为故国效力,祖宗也会为之骄傲,将军放心,我明日就出发。” 王思南刚告辞没多久,手下人来报:“颜将军和张长史有事禀报。” “快请他们进来。”李月转头对张巡说道:“先生一起来听听吧!” “大将军,适才张长史想到一件事,在云州境内有一支义军存在。” “哦!张长史请详细说说。”李月对此大有兴趣。 “是这样的,云州榆林镇有一卢姓大户,世代以贩卖马匹为生,乃为云州首富,其下有家族及精壮五百人,阿利堂来云州后,首先就强征其所有马匹,卢家不忿,遂立起义旗,对抗回纥军。” “对抗效果如何?” “不好!几战皆败,义军也由期最初的三千人,减少到现在的八百余人,只能以游击战袭扰对方。” “张长史可认识这支义军的首领?” “义军的首领叫卢照烈,是卢家族长,约四十岁,我在云州时常与之打交道。”张炎躬身答到。 “颜将军,我心里有一个方案。你先和张长史率一千骑兵前往云州,和这个卢照烈联系上,如果能把这支义军招揽过来,我或许就能用计破阿利堂,把我军的损失减到最小,而且我们将来也就会打这支义军的旗号。” “末将尊令,一定不负大将军重托!” 第五十八章 义军 一日后,颜杲卿带着张炎和武天德率一千骑军,悄悄潜入了云州,云州南面是平原地形,河流众多,到处可见茂密的森林,往北则群山交错,沟深坡陡,万里长城在群山中横扼住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南下。云州自古为军事重镇,占据云州则象打开了一扇南下的大门,一直为胡骑所窥,所以李隆基才这样忧心,让李月秘密收复云州。 榆林镇在云州城西北约五十里,背靠云州著名的险关杀虎口,为云州现在仅有的两个汉人居住点之一,另一个是云州城。榆林镇现有居民一万余人,在云州城约有居民三万人。 在离榆林镇以西十里有一山,叫狐首山,山势险峻,沟壑众多,是易守难攻之地,云州的义军根据地便在此处,卢照烈在这里建有简易的营寨,自起义以来,三战皆败,义军或死或逃,已经减员大半,全军士气非常低落。义军在半月前就已断粮,众人只得挖野菜和打猎为生,眼看就要维持不下去。 卢照烈四十出头,几个月的义军生涯使他显得异常苍老,看上去似已年近花甲,此时他正呆坐在一块大石上望着山下,他派去的搜粮队已经去了五天了,可一点消息都没有,尽管几个兄弟在一旁劝慰他,可是他心里明白,搜粮队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这时,远方有马蹄声传来,卢照烈登高望去,只见一匹马奔来,马上隐约伏着一人,刚到山口,马上之人便摔落下马去,卢照烈心中一凉,他从来人的服饰上已经认出,正是他派出去的搜粮队领队,他的侄儿卢焕。 “快!快把他抬上来。”不等他下令,他旁边的兄弟卢照文,也就是卢焕的父亲已经率人冲了下去。不一会儿,浑身是血的卢焕被抬了上来,他此时已昏迷。 “快把他抬到寨中医治!”卢照烈急忙命令左右。 “大哥!”卢照烈回头一看,见是二弟卢照文。 “什么事?” 卢照文欲言又止,最后才吞吞吐吐说道:“刚才小焕晕过去前给我说,这次搜粮队在榆林镇附近被回纥军伏击,五十名弟兄全部战死,只有他一人拼死逃了出来。” 卢照烈一呆,他默默地转过身去,望着远方即将要落山的夕阳,脸色疲惫而平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两个兄弟卢照文和卢照武说道:“叫大伙到议事厅吧!我有话要说。” 不一会儿,七、八个义军的骨干都聚到了议事厅。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的搜粮队已经全部战死了,粮食再无任何希望,我卢照烈无能,把义军带到如此境地,现在我决定解散义军,大家都各自去吧!” “大哥,不如我们和他们拼了!” “不行!照武,我们去也只是送死。” “照武,大哥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卢照文沉声说道。 “可是大哥,我实在不甘心啊!” “我何尝又甘心呢?照武,事实上我们已经败了。” 议事厅里一片寂静,大家都沉默了,当初大家起事的时候,是何等的激动和威风,才短短数月,义军就要烟消云散了。 就在这时,一名守寨门的义军急匆匆跑进来报:“山下来了一军,为首两人说要见寨主。” “啊!他们竟然打上门来了,我跟他们拼了!”卢照武一下子跳了起来,激动地喊道。 卢照烈瞪了他一眼,忙问道:“是哪里的军队?” “不知道!但都是汉人,决不是突厥军,而且其中一人说是寨主故人。” “故人?走,跟我去看看!” 卢照烈带着众人来到寨门口,见寨外站着两人,其中一人见到他,拱手笑道:“卢员外别来无恙乎?”卢照烈一怔,他仔细看了看,突然认出:“你不是云州的张大人吗?” “正是在下!我现在是从朔州来。” “啊!快快开寨门,请张大人进来。” 张炎带着颜杲卿进了山寨。“张大人,这位是?”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皇上任命的代行云州太守事颜杲卿,颜将军!” “朝廷终于派人来了!草民卢照烈,拜见颜将军!” 颜杲卿连忙将他扶起,“卢员外,你高举义军大旗,孤军奋战,实在让人敬佩,我这次来就是要和卢员外商量,共谋大事。” 卢照烈既激动又有点惭愧,“我们断粮多日,实在撑不下去了,颜将军能来,我们义军终于有救了。” 颜杲卿和大家一起来到议事厅,他见众人脸上均带期盼之色,不由微微一笑道:“由于朝廷和回纥有合约,所以不能明着收复云州,皇上就命东宫六率府的李月大将军,领军一万前来,和回纥军一样将扮成义军或民团,旨在夺回并重新控制云州,所以需要云州百姓的大力协助,李月大将军故先派我和张大人前来和义军联系。” “朝廷派来的可是大破阿布思的李月将军。” “正是他!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李将军前月在沙洲以二万军对六万军,大败吐蕃,杀得其几乎全军覆没,他现在是我们大唐最年青的大将军。” 卢照烈等人闻言心中异常激动,名震天下的李月居然能看得起他们,专门派手下大将来和他们这支衰弱之极的义军联系,实在是莫大的荣耀。 卢照烈首先跪下,后面义军首领纷纷跟随下跪,“我卢照烈和手下八百义军愿听大将军之命,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后面的首领们齐声应道。 “好!既然是这样,我就把义军收编,传李大将军令,封卢照烈为都尉,守榆林镇,受颜杲卿将军管制,其手下义军首领皆为校尉。” 卢照烈大喜,高声应道:“末将遵命!” “好了!既然我们都为自己人,先让我带来的骑兵进寨,大家饱餐一顿,我带的粮食也不多,不过大将军过几天就要开始部署战事,趁这几天我就先将义军简单训练一下,正式编为云州黑旗军,卢都尉,你看这样可好?” “末将已归属将军,一切由颜将军做主!” “好,开寨门,让武天德领军上山!” 在颜杲卿严格的训练之下,仅用三天,这支八百弱军就已脱胎换骨,开始具备了一支正规军的雏形,看得卢照烈既感慨又惭愧,早这样训练,他的三千人马也就不会败得那样惨了。 三天后,颜杲卿接到李月传书,命他扮做义军佯攻榆林镇,待引出云州城的援军后,再取险关杀虎口,截断回纥军的退路,颜杲卿的任务就是在主力全歼回纥军前,守住杀虎口。 第五十九章 夺关 颜杲卿将八百义军整编成了八百弓弩手,由卢照烈统领,又让张炎秘密潜入榆林镇,联系民众。 简单收拾后,颜杲卿率领一千八百人,趁夜向榆林镇进发,榆林镇因背靠一大片榆树林而得名。 镇里居住人口众多,由于背靠漠南进入云州的唯一通道杀虎口,所以这里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曾经是商人们的云集之地。 回纥军就驻扎在镇北面,驻军约一千人,另有两百人驻扎在杀虎口的关隘之上。榆林镇的守将叫多莫台,是主将阿利堂的小舅子,平时嗜酒如命,几乎每天都会喝得烂醉如泥,也正是这样,榆林镇唯一没被毁掉的作坊,正是两个制酒的作坊。和平时一样,今夜多莫台又喝得烂醉如泥,正在帐中鼾睡,回纥骑兵们没有人管,都各自去找乐子,一万多百姓自然成了他们的目标,最可怜的便是那些妇女,几乎无人能逃过回纥军的魔掌,稍为有点姿色的,更是被抢到营中,日夜**。这几个月来几乎天天如此,百姓们也变得麻木了,仿佛活着就是为了生存。 颜杲卿他们摸到军营边时,发现敌营几乎是一座空营,只有一百多人在营内赌博,赌博的吆喝声、妇女的啼哭声、粗野的狂笑声,很远就能听见。 颜杲卿见有机可趁,命令众军杀入营中,一百多回纥军错不及防,兵器又不在身边,纷纷被武天德的骑兵砍死,义军们几个月来一直挨打,苦闷异常,今天终于等到了这个出气的机会,遂不听颜杲卿的命令,围住十几个回纥兵将他们砍成肉泥,没有机会下手的,便点燃了回纥军的营帐, 颜杲卿又气又急,他没有想到义军的军纪是这样涣散,看来必须要再好好训练才行,颜杲卿斜见卢照烈也兴奋得直叫,心中暗叹一声,本来可以全歼敌军的,却被这帮乌合之众给破坏掉了。颜杲卿无奈,只得喝令全军撤退,那些被救出的妇女,颜杲卿给她们每人一百两银子,让她们各自回家,随后带着缴来的粮草,向杀虎口奔去,。刚离开榆林镇,迎面却遇见了张杰带领五百弓兵赶来, 颜杲卿一楞,上前便问道:“张将军怎么来了?” “杀虎口的关隘地形极为险要,大将军怕你难以攻下,故派我来帮忙!” 颜杲卿大喜,他早听李月说过,张杰武艺很高,尤其擅长轻功,无论多险的山都能攀上去,他正为如何攻打杀虎口发愁,李月却替他想到了。 “本来我想进攻回纥军的,却被颜将军抢先了,如何?回纥军全被消灭了吧!” “没有,只杀了一百多人,其余的都被跑了!” “怎么会?” 颜杲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旁边的卢照烈脸色苍白,他知道是自己的手下坏了大事。 张杰见状,心中明白了**分,便不再追问。 突然,颜杲卿身子在马上一晃道:“糟糕!大将军可能要失算了。” “怎么啦!颜将军?” 颜杲卿紧紧咬着下唇,他立刻命令身边的一名士兵,“马上赶到云州城附近,务必找到大将军,告诉他榆林镇的战况!”然后也不理其他人,打马向前奔去。 原来,李月命令他要么佯攻、要么全歼敌军,引云州城的敌军来援,不料义军的卤莽却打草惊蛇,跑了主将不说,其他的**百人也逃脱了,这些败军极有可能在路上遇到李月的伏军,这样就会让李月的伏击计划流产,一环出错,满盘皆乱。颜杲卿心中懊恼之极,早知道就不要让那些义军参加战斗的,哪有三天就可以训练好军队的,连李月也要二个月才行。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无奈,只有夺下杀虎口,拼死守住了。 杀虎口是个地名,其实是一条狭长的谷地,四周群山连绵,只有这个关隘可通骑兵,是游牧骑兵进军中原的一条重要通道,通过这条通道,往南就是广袤富饶的华北平原。杀虎口的关隘是隋文帝所修,皆用巨大的方石砌成,坚固异常,只用数百人就可守住此关,数万人也难攻破。 杀虎口距榆林镇仅二里,关隘上不可能没看见榆林镇的火光,又是在夜间,这样就使颜杲卿失去偷袭的可能性。 颜杲卿命部队在关隘前约五百步时停了下来,回纥不是吐蕃,吐蕃军弓矢极弱,而突厥在隋末时得到大量优秀的汉人工匠,制弓技术显著提高,几追大唐,回纥直接继承了突厥的优势,若近于五百步,就是敌人弓弩的射程之内了。 颜杲卿远远地看着榆林镇的火光,那火光是那样的刺眼,他看了一眼卢照烈,卢照烈随即把头低下,原本兴高采烈的义军们此时都鸦雀无声,这种情形下,谁都知道那火光的报警作用。 关隘上的回纥军开始有动静了,这里也归多莫台管,多莫台逃跑后,关隘上的最高将领只是一名百夫长,两百多名回纥兵在关隘上吵吵嚷嚷准备着守关的武器。 “颜将军!让我去吧!”张杰上前请缨,颜杲卿眼见天已快亮,便点点头。 “张将军小心!” 张杰领着五十人刚要走,却被卢照烈叫住,这时卢照烈走过来对颜杲卿说道:“属下平时管束不严,导致手下闯祸,我们卢家世代居住在榆林镇,知道有一条小路可通到关隘的背后,愿将功补过,领张将军前往!” 颜杲卿大喜:“若能夺取此关,记卢将军首功!” “属下不敢居功,只求将功补过,照武!” “大哥!” “你带二十名卢家精干,领张将军走猿愁道,绕到关后!” “是!大哥。张将军,请跟我走!” 一个时辰后,天已经大亮,颜杲卿紧张地看着关隘,关隘之上已堆积了大量的弓矢、滚木和巨石,回纥军个个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正当颜杲卿开始动摇信心的时候,关隘上的回纥军一阵大乱,许多回纥军身上中箭,从关隘上掉了下来。只见一名汉人将军手舞大刀,在回纥军中来回劈砍,另有几十名唐军也手持长刀,杀入回纥军,个个武艺高强,这些都是李月专门从即墨所统领的奇兵队中挑出的五十名武艺高强士兵,带到了云州,就是为这种奇袭所用。关隘上的回纥军只有二百人,根本抵挡不住这群如狼似虎的唐军,不一会儿就被砍杀干净。 很快,巨大、厚重的铁门被缓缓打开,颜杲卿喜出望外,他手一挥,二千多唐军开进了杀虎口。 第六十章 破城 唐军攻破榆林镇回纥军营时,烂醉如泥的守将多莫台被两名亲信架到马上,从后门逃走了,三三两两散布在榆林镇中回纥军,见大营火起,纷纷逃出镇外。多莫台已被亲信用水泼醒,听了亲信的报告,他的酒意顿时被吓醒。 “你说你看到了一千多骑兵?” “是的,将军。” “看来情况有变啊!那卢照烈哪来这么多马匹?走!回云州,找大将军去。” 八百多回纥军向云州赶去,多莫台见近一半人无马,走得太慢,便命几骑先到云州报信。 阿利堂听说义军袭占了榆林镇,一时间暴跳如雷,如果榆林镇丢失,那杀虎口就危险了, 他反复追问当时的情形,最后才问出,军营被袭时,营内仅有一百来人,其余的士兵都到镇里鬼混去了,不用说多莫台肯定又喝醉了,自己这个小舅子的德行,他最清楚了,什么一千多骑兵,分明是他推脱之辞。 “来人!点兵!” 阿利堂留下一千军守城,亲自带领三千骑兵赶往榆林镇,走在半路时,突然看见前面逃来几名受伤的回纥军。 “出什么事了?” “报大将军,我们半路被伏击,多莫台将军也阵亡了。” “啊!怎么回事?说详细点。” 原来埋伏在路上担任伏击任务的是王元楷和即墨,两人率领四千骑兵,埋伏在一大片树林里,准备伏击去援救榆林镇的回纥军,不料阿利堂没等到,却等来了多莫台的败军。 “这时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榆林镇的败军过来?难道颜将军那边出事了?” “王将军,你看见没有?回纥军军备不整,好象是败军。你说我们杀不杀?” “看来情况有了变化,先干掉他们,再去支援大将军!” 多莫台的败军刚路过树林,突然一支响箭射向天空,大量的箭矢从树林里射出,回纥军大半都没穿铠甲,纷纷中箭倒地。多莫台挥动大刀,拨开几支箭,他见树林里埋伏有大量骑兵,心中大惊,拨马就象前冲去,没跑几步,前面突然涌出大队骑兵拦住了去路,为首是一名白马长枪的少年将军,多莫台二话不说,举刀就向这名少年将军砍去,王元楷冷冷一笑,一抖长枪,在多莫台面前顿时出现五个枪头,多莫台眼睛一花,顺势抬刀封了出去,不料却挡了个空。 只听“噗嗤!”一声,多莫台被扎个透心凉,王元楷一振手腕,把多莫台的尸体挑落马下,手一挥,四千唐军向回纥军杀去,回纥军哪里逃得掉,除极个别马快跑掉外,其余全部被唐军斩杀。 阿利堂这次相信了,“数千骑兵,不好!中计了,全军急速返回云州城!” 这时,从南面跑来一支军队,阿利堂见是自己留守云州的部队,他心中一凉,不用说,云州丢了。 阿利堂听完汇报后想了想,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脑海里浮起,他下令道:“走!先夺回榆林镇。” 李月率领四千步兵,趁着黑夜埋伏在云州城外。 “公子,你为何不和骑兵一起埋伏,一鼓全歼敌军呢?”问话的人是谋士江惊鸿。 “我的目标不是回纥,不想伤亡太多,对于我来说,这些将士,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 “可是我总觉得某个地方不妥,但又说不上来,公子还是要当心。” “我会的!先生放心。” “大将军,敌军出来了!”一名斥候跑来报告。 “出来多少人?” “约三千骑兵!” 李月点点头:“再探!” “是!” 待阿利堂走远后,李月一挥手,“上!” 四千唐军趁着夜色,悄悄摸到南门下面。云州城由于自古为军事战略要地,城墙修得极为高大坚固,深深的护城河环绕着全城。李月知道,如果攻城则必被城上守军发觉,而凭这四千人就想攻破高大坚固的云州城,无异于痴人说梦,况且他们手上根本没有任何攻城器械。 十几名军官都看着李月,他们也很想知道,李月是怎样计划的。 只见李月冷冷一笑,一催赤血魔,一人一马向城门狂奔而去,马蹄声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开始有敌军探身往下看。这时,所有的唐军都盯着李月,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帅想做什么? 赤血魔越奔越快,它仿佛已经明白的主人的心思,尽全力向城门冲去,前面就是宽阔的护城河,吊桥高高地悬在半空,眼看赤血魔就要冲进护城河,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突然,赤血魔猛的停了下来,李月借着惯性,双脚在鞍上用力一蹬,象一只大鸟直朝吊桥飞去。 所有的唐军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李月仿佛又回到了方寸山,从高高的山上张开双臂向大地飞去,这种久违的感觉又重新回到李月心中,他真气在体内流动,忍不住又张开了双臂。李月象一片树叶,借着秋风飘到了吊桥前,他左臂勾住吊桥上的圆木,微微用力一荡,身体便轻轻地落到了吊桥之上,李月走上桥头,抽出心魔剑,运劲斩下,仿佛象切一块豆腐一般,把吊桥上的铁链斩为两段。 吊桥左侧的铁链一断,整个吊桥顿时倾斜,巨大的拉力将仅剩的一根铁链拉得吱嘎作响,李月又跃到右面,手起剑落,同样将右面的铁链斩断。吊桥失去支撑,轰然倒下,激起了巨大的尘埃。李月随着吊桥落下,在快要触地时的一刹那,借力一跃,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轻轻落到马上,双腿一夹,赤血魔扬起四蹄,飞快地返回了唐军。 到这时,唐军们才回过神来,虽然军纪严明,大家不敢大声叫好,但所有的人都用一种近似崇拜神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主帅。袁履谦也忍不住赞道:“有大将军如此手段,天下还有什么城攻不下来!” 李月微微一笑对方子明说道:“路已经铺好,还不去取城?” 方子明大喊一声:“得令!” 他手一挥,亲自带着一千人,抬着三根巨大的撞木向城门冲去,撞木是连夜制作,用一种密度很大的铁木制成,前端再包上厚厚的铁皮,钉上铁制把手,每一根撞木需两百人方能抬起,分列两面,各一百人。又有两百人持巨盾在撞木的两旁遮挡,防止城上的射箭。 两百名膀大腰圆的壮汉,抬着一根巨大的撞木,喊着口号向城门撞去。 “一、二、三!撞!” “一、二、三!撞!” “轰隆!轰隆!”巨大而沉闷的撞击声连北门都能听见,城上的箭如雨下,但都被两旁的巨盾挡住,无法伤及撞城的士兵。 眼看大门就要被撞开,留守的回纥军守将见势不妙,自知无法再守住云州城,便开了北门,率军逃去。 唐军列队入城,待进了城,大家顿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到处是残墟断墙,断手、断臂甚至人头,被奸杀的光身子妇人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体的腐臭味和一股皮肉的焦糊味,闻之欲呕,整个城南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李月看着面前的景象,他一言不发,脸色变得异常铁青。这时袁履谦回过头来对众军吼道:“回纥人如此屠杀我同胞,辱我姐妹,此仇不报,枉为大唐军人,弟兄们!我们要报仇!” “报仇!报仇!”愤怒地士兵们一齐怒吼出来。 第六十一章 抉择 方子明领来一名老者对李月说道:“大将军,这是地保。” 李月对他好言安慰了几句,然后问道:“城内情况如何?” 那老者伏在地上给李月叩了三个头,垂泪说道:“云州城原有人口十万,先是契丹人屠城,然后是突厥人的杀戮,加上逃亡、病死,云州已死伤殆尽,只剩数千人实在逃不动的老弱妇幼。两个月前,突厥马匪占领云州后,把各地的散居的人口全部集中过来,现在云州城内约有三万人,基本上都住在城南。我们天天盼、天天望,终于把自己的军队盼来了,大将军,我们云州百姓好惨啊!” 说完趴在地上号啕大哭。 李月心中难受,让方子明把老人带下去,命令把所有的尸体集中起来烧掉,骨灰就地掩埋。又派人到城外去收集草药,熬给士兵和百姓们喝下,以防疫病。再派人去城北开棚施粥施药,安抚百姓。这时王元楷和即墨的骑兵已经返回,向李月报告了伏击情况。 李月听说没有遇见敌军主力,知道计策出现了漏洞,他歉然地对江惊鸿笑笑道:“果然让先生猜到了。” 江惊鸿摇摇头说道:“阿利堂必是取榆林镇去了,不知颜将军那边是否会有危险。” “我让颜将军不要取榆林镇,而夺杀虎口,另外又派张杰前去帮忙,应该已经得手,就算阿利堂取了榆林镇,他也夺不回杀虎口,严将军现在手上应该有二千余人,守住关隘绰绰有余。况且颜将军为人谨慎,他决不会贪功出击的,他那边我是绝对放心。这次计策出现了漏洞,我估计问题是出在那些义军身上。” “那将军现在如何打算?” “先等等!看阿利堂如何出招再说,现在先把云州城安顿好。” “公子不去看看百姓吗?” “我就不去了,这些事,留给杲卿去做吧!” “袁将军!” “末将在!”袁履谦匆匆跑来答道。 “你去告诉大家,不准懈怠,敌军随时会来攻打。” “尊令!” 一连两天,李月都在云州整理,这时他已经和颜杲卿联系上,知道他已经占据了杀虎口,心中大定,剩下的事,就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全歼敌人了。 第三天下午,斥候来报,回纥军把榆林镇所有的百姓都驱赶出来,现在约一万多百姓,离云州不到五里了,百姓后面都是回纥骑兵。 “狗娘养的!居然让百姓来攻城。”方子明大声地咒骂道。 “大将军,怎么办?”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李月。 “不要管那些百姓了,我带骑兵从后面包抄他们。”王元楷大声请令道。 李月摇摇头,“不管百姓,战争还有什么意义!传我的命令,弃城!” “不行啊!大将军,我们若弃城岂不便宜了那帮狗贼!”众将一齐苦苦哀求。 李月沉声说道:“我们虽不是正式的大唐军人,但我们都是来自百姓,我们若不弃城,百姓必会被屠杀。城虽丢了,但还可以夺回来,但人若死了,却再也活不过来,听我的命令吧!” 众将无奈,只得尊令。这时江惊鸿突然说道:“我有一计,或许可转败为胜。” “先生请讲!” “大军可先在远处埋伏,城内只留一千军,待敌军来后,再弃城,敌军见我兵少,或分兵来追,等把他们引到伏击圈,一举歼之。公子看此计如何?” “此计甚好,但我想再完善一下。即墨何在?” “末将在!” “你领一千步兵,先把各城门拆去,然后埋伏到城外树林内,若敌军分兵来追,你不要动,绕道和我汇合。若敌军全军追,你立刻重新占领云州,并将百姓接入城内,再立刻修好各城门。” “末将尊令!” “方子明!” “末将在!” “你领五百骑兵抄小路赶往杀虎口,配合武天德的一千骑兵,先给我把榆林镇的敌人彻底清剿,然后埋伏在路旁,若敌人败军来,人多就不要和它正面接触,多挖陷马坑,配以弓箭射杀;若人少,就给我全部消灭,总之要尽量减少我军伤亡。” “末将尊令!” 这时王元楷上前请令道:“大将军,我愿领一千人留守。” “不用!你和袁将军一起去埋伏,我来留守。” 众闻言大惊,纷纷上前规劝,袁履谦沉声说道:“大将军是主帅,安能冒此风险,不如我来留守。” 李月摇摇头,“除了我,没有人再合适留守,你们放心,能杀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我要让回纥人尝尝我李魔王的厉害。” 众将见李月心意已坚决,只得一一领命而去。 阿利堂为夺回云州城,尽驱一万多榆林镇的百姓来做挡箭牌,从凌晨一直走下午,一路上百姓哀嚎不断,阿利堂则派数百人在后面用皮鞭抽赶,不断有人倒地死去,张炎也被夹杂在其中,他发动体力好一点的青壮年去帮助那些赢弱之极的老人和孩子。在张炎卓有成效的工作下,大量的老人和儿童被救护下来。 远远的已经看到了高大的云州城墙,这时斥候来报,城上的唐军不多,仅一千人,而且各城门都被拆掉了。阿利堂大为疑惑,别的唐军到哪里去了?他问斥候:“那个飞身砍吊桥的唐将在吗?” “在!城上的一千军正是他率领。” 阿利堂大喊一声:“把唐猪们全部赶到城下去!” 在离云州约半里时,突然从城内跑出一名唐将带着一千骑兵弃城逃去。原来留守云州的回纥将领一眼认出,他连忙禀报阿利堂:“那个唐将就是飞身砍吊桥的人。” 阿利堂大喜:“我正愁抓不到他呢!众军听令,跟我上,先杀了此人再取城。” 一将上前劝道:“将军要当心敌军的伏兵,不如先取城。” 阿利堂一鞭抽到他的脸上,骂道:“此人不除,取城何用!” 约四千回纥骑兵,丢下百姓,纵马向李月追去。 百姓们见回纥骑兵离去,纷纷四散奔逃,这时张炎站出来大声喊道:“大家不要慌,跟我走,我是朝廷派来营救大伙的。” 由于在路上,张炎已经在百姓建立的威信,很多百姓都慢慢聚到张炎面前,已经逃跑的人见大家都聚集到了一起,又纷纷回来,一万多人都站在那里,等待着张炎的指示。这时从远处的树林里跑出一千多军人,张炎认出为首的黑大个正是即墨,心中大喜,忙上前喊道:“即墨将军,我是张炎。”即墨见到张炎,心中虽然诧异,但他没有时间详问,便大声说道:“张大人,我奉大将军之令,在此留守,请张大人速带百姓入城。” 很快,百姓们跟着张炎进了云州城,即墨立刻带领手下修复好城门,重新占领了云州。 再说李月,他见回纥骑兵全军赶来,心中窃喜,遂命令大家不要全力奔跑,和回纥骑兵保持一定距离,在离预定的埋伏点约还有不到半里时,李月突然命令众军停下,他傲然说道:“我的一千黑旗军亲兵,当初都是老弱之军,后来却能以一挡十,大败吐蕃兵。你们都是我的铁骑军精锐,也和吐蕃骑兵打过,现在对方只有四千人,我们为什么要逃,我们要让回纥人看看我大唐男儿的勇气!” 一千骑兵闻言,个个热血沸腾,仿佛对方都变成了吐蕃骑兵,一千人举起槊,排成战斗队形,静静地等着回纥骑兵的到来。 第六十二章 收复 片刻,黑压压地回纥骑兵便铺天盖地而来,他们见唐军只以一千军在向自己挑衅,无不大怒,纷纷拔出弯刀,不待阿利堂的命令,便直向唐军扑来。 李月手持黑龙弓,搭上一支铁箭,远远地他便看到了奔在最前面的回纥军主帅阿堂利,他冷冷一笑,慢慢拉开弓弦,一松手,铁箭如闪电般向阿利堂的眉心射去,阿利堂哪里躲得过,铁箭刹那间就洞穿了阿利堂的头颅,又连着射死了后面的一名骑兵,阿利堂满脸挂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慢慢向后倒下,一头栽下马来,他旁边的亲信见主将落马,急忙拉住缰绳,可却立刻被后面的骑兵所吞没。 李月射倒阿利堂后,把弓挂好,取出面具戴上,一挥天魔戟,大喊一声:“弟兄们,跟着我,杀!” “杀啊!” 一千骑兵紧跟着李月,象一把大刀,从中间劈开了敌人的骑兵。李月已经放开所有束缚,挥舞着天魔戟在回纥骑兵中纵横杀戮,后面的铁骑军紧紧跟着自己的主帅,又象一只拳头,所到之处,便开辟出了一条血路。 李月率领一千铁骑杀透了敌军,又返身重新杀进敌阵,天魔戟所过之处,伏尸累累,血流成河,由于失去指挥,回纥骑兵竟慢慢被唐军肢解,逐渐落到了下风。突然,不远处的树林内冲出大量唐军,数千匹铁骑和后面步兵,象一个扇形,向战场包抄过来。由于已经知道主帅阵亡,回纥骑兵的斗志逐渐被瓦解,开始有骑兵掉头逃跑,李月见回纥骑兵败相已现,便再次杀透敌军,从正面将回纥骑兵的退路堵住。 随着唐军主力加入,回纥骑兵便立刻崩溃,四散奔逃,唐军趁势在后面掩杀,最后回纥骑兵仅数百骑逃出,李月也不再追赶,喝令将受伤和投降的回纥骑兵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唐军大胜的消息传到云州,全城都沸腾了,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放声痛哭,几个月来的所受的苦难,都在这时迸发出来。 唐军第二次列队入城,是从百姓聚居的北门进入,和第一次的惨状完全不同,所有的百姓们都出来夹道欢迎自己的子弟兵,气氛异常热烈,大家看着雄壮整齐的唐军走进城门,无数人再次失声痛哭, 天快黑时,又有消息传来,败逃的回纥骑兵在榆林镇附近被武天德和方子明伏击,全军覆灭。 自此,盘踞在云州的五千回纥军全部被消灭,云州终于又重新回到了大唐的怀抱。 李月命人将阿利堂的首级装在匣内连同他的奏折,派人连夜秘密送回长安。 第二天,李月留下袁履谦和二千军守云州,自己率领大军,赶往杀虎口,去换回颜杲卿。他知道,歼灭阿利堂的五千匪军只是第一步,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顿啜罗达干的爱子被杀,他如何能甘心。李月担心兵力不够,又派方子明返回朔州,把那里剩下的五千军和大量物资也一并带来。 一周后,顿啜罗达干一直没有接到爱子的消息,心中开始隐隐觉得不妙,后来探子来报,云州已经被一支以黑旗为号的不明军队占领,阿利堂军全军覆没,无一活口。 顿啜罗达干得知儿子被杀,不禁暴跳如雷,他尽起十万大军,发誓要将云州杀个鸡犬不留。一周后,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云州进发,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李月一直在杀虎口紧张地准备防御工事,方子明从朔州带回了五千军,同也带来了大量的粮食和物资,这些都是李月事先准备好的,其中有大量的箭矢、火药和火油,另外张巡还派来数百名工匠协助李月。李月命工匠制造了数百架投石机,安在关隘之上,又亲手熬制了大量剧毒药,用来浸泡铁片、铁砂,这是他在对吐蕃的战争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这一天,李月正在营内和工匠们讨论投石机的改进,一名军士来报:“营外来一商人,叫王思南,求见大将军。” 李月喜出望外,连忙命将王思南请进大帐,他此时最想知道的就是王思南带来的消息。 “草民拜见大将军。” “王先生辛苦了,快快请坐!” “谢大将军,我这次去回纥,见到了磨延啜,他对将军的提议非常感兴趣,他让我转告将军,如果能把顿啜罗达干的大军拖一个月,他就一定不会让将军失望。” “顿啜罗达干的大军?” “将军难道还不知道?顿啜罗达干正在集聚大军,目标正是云州,估计最迟一周后就要到了。” “你的情报非常及时,我确实不知道顿啜罗达干已动。王先生,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大将军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决不推辞!” “我想烦请先生去一趟沙州,替我押一批物资过来,那些物资是火油和火药,我会写一封信给你,你直接交给太守杨休明就是了,一切他自会安排。另外我会派人护送先生前往,先生看如何?” “能替大将军做事是我的荣耀,我这就起身前往沙洲。” “好!那就拜托先生了。方子明!” “末将在!” “你领二百骑,换上唐军的军服,护送王先生去沙州,即刻起程!” “尊令!” 王思南走后,江惊鸿走进来笑着说道:“恭喜大将军又得一力助!” 李月也笑笑说道:“这王思南不仅善于经商,关键是他通晓西域各国语言,对我有大用,否则何需让他去沙州。惊鸿,待他回来后,你就和他一起返回长安吧!我准备把他安排进日组。” 下午,李月升帐召开军事会议,研究对应之策。众将听说回纥大军将至,各人反应却不同,大部分将领均神情兴奋,跃跃欲试,而卢照烈却面色苍白,眼露惧意。李月看在眼里,他不露声色,微微一笑说道:“昨日杲卿来书,他那里人才匮乏,希望从我这里抽人相助,我想卢都尉为乡党,最为胜任,卢都尉,你可愿去云州为官?” “卢照烈心中明白,他躬身答道:“愿听大将军安排!” “好!我任你为云州录事参军事,协助颜将军。” “尊令!” “各位,虽然回纥大军来袭,但我军据有杀虎口天险,只要坚守不出战,它骑兵的优势就无法发挥,况且杀虎口狭窄,最多只容数千人攻城,就算来二十万人又有何用。眼看严冬将至,回纥军若不能速决,它只能在大雪前撤军。现在各位回去准备,多训练守城战术。” 李月的军队现在驻扎在榆林镇,关隘上地方狭小,最多只能容下五千人,李月现在有一万步兵,五千骑兵,另又从云州和朔州动员两万精壮民众前来协助。 “大将军!末将前来报道!”李月抬头一看,见是蔡明德,不禁大喜:“明德是何时到的?” “末将刚到!接到大将军的手令,末将不敢延误。” “调你来做什么,想必你也明白,我接到斥候报告,顿啜罗达干亲自领十万大军杀奔云州而来,十万人的消耗是非常惊人的,所以后勤补给关系到他大军的存亡,这个艰巨的任务我想只有你最适合,所以才调你来。” “末将明白!大将军请放心!” “我给你二千骑兵配双马和一切所需物资,人你自己去挑,在外你可以见机行事,我授你决断权。” “谢大将军!”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喧闹,李月脸微微一沉:“何事?” “禀大将军,卢都尉之侄一定要见大将军,我们劝不住。” “让他进来!” 随着脚步声,进来了一名小将,他进来便向李月跪下说道:“我是卢都尉之侄卢焕,不想回云州,愿留下杀敌。” 李月看着他一脸坚毅,便问道:“你原来在卢家是做什么的?” 卢焕脸微微一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满大将军,我原来做的是偷马的活。” “偷马?” “是的,比如选一匹上好的母马,让它混入别的马群,后来这匹母马就会带一批马回来。” 李月听了哈哈大笑,他拍拍卢焕的肩膀指着蔡明德说道:“蔡将军是我手下偷袭战的第一高手,他曾以一千人破三万军,你就跟着他吧!” 卢焕大喜,他向蔡明德行了个军礼说道:“属下卢焕,参见蔡将军!” 蔡明德上下打量了卢焕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走!跟我挑人去。” 当夜,蔡明德告辞李月,率两千军在夜幕的掩护下,向茫茫的草原飞驰而去。 第六十三章 攻守一 二天后的黄昏时分,回纥大军的旌旗开始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李月站在高高的关隘之上深情地鸟瞰杀虎口的山峦全景,只见山河秀丽,天地悠悠,不禁怆然而泪下。 他蓦然转身向全体守军大声喊道:“我们的身后便是大唐的秀丽山河,那里生活着我们的父母妻儿,敌人要想过去,除非是踏着我们的身躯,否则就叫他们血溅杀虎口!”在李月的激励之下,唐军士气高昂,厉兵秣马准备大战的来临。 回纥大军渐渐逼近,铺天盖地而来的骑兵一眼望不到边际,战马踏起的尘土竟将天空也遮蔽了。 回纥军在距杀虎口约一里外扎下了大营,夜里的点点灯光密密麻麻延伸到数里之外。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沉闷鼓声开始在回纥军内响起,回纥军的攻城之战正式拉开了帷幕,约三千名回纥军推着数十架云梯向关隘涌来,李月知道这只是回纥军的试探性进攻,遂命令暂不要使用火器,只用普通弓箭射敌。杀虎口的的峡谷极窄,依山而建的关隘仅容五百人一字排开,唐军以一千五百人列成三排放箭,由于敌人过于密集,几乎可以不用瞄准就可以随意放箭。 唐军事先在关隘下沿着墙体挖了数道深深的壕沟,每一道都深十丈,宽五十丈,这样一方面增高了关隘的高度,另一方面有效地阻止了敌人云梯和楼车的直接靠近。三千回纥军被阻于壕沟前,等敌军将第一道壕沟的边缘铲成斜坡时,三千人已被射杀大半,整个壕沟几乎都被敌军的尸体填满。但敌军并没有鸣金撤退,剩下的一千多人冲下斜坡,向第二道壕沟冲来。 关上的唐军每人带一顶木制大斗笠,上面覆有三层牛皮,这是李月专门设计的一种头盾,敌军射上来的绝大多箭矢都会被这种头盾所挡住。大大降低了守城军的中箭率。 剩下的一千多回纥军终于没能爬上第一道壕沟,均被射死在壕沟之内,第一轮攻城战在中午前结束了,关隘前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敌军的尸首。回纥军并没有开始第二轮进攻,李月知道对方已经想好了对策,现在应该在进行准备。趁下午的空档,唐军用大篮放下一百多名士兵去捡回箭矢。 夜幕刚降临时,回纥军内开始出现动静,两万多骑兵每人手持数袋泥土蜂拥而来,明显是要填平壕沟。李月在城上微微一笑,他挖壕沟的真正目的就是等敌人的大队骑兵前来,李月招招手,数十架轻型的投石机推了上来,在一声令下后,数十个火药包向敌人的骑兵群中投去,随着一声声巨响,每个火药包的爆炸都会倒下一大片敌军,包裹在其中的铁片和铁钉杀伤力尤其巨大,数轮之后,两万多骑兵已经死伤过半,顿啜罗达干见势,急令收军。待发现派出去的骑兵已经死伤过半时,他气得暴跳如雷,喝令推出自己的投石机也向关上投掷大石。 唐军突然听到了有呼啸声袭来,知道是敌军的投石机开始发威了,不等李月下令,大家忙将专门对付投大石的皮蓬架起,这种皮蓬也是用数层牛皮缝制,铺在木架之上,上面涂满油脂,十分滑腻,且搭成斜角,大石砸在上面,大部分力道都会被滑掉,剩下的一点冲力也无法穿透韧劲十足的牛皮。所以敌军投来的巨石,声势虽然骇人,但破坏力却非常有限,由于天黑,对方也无法看清关上的情况。 李月换上了一套黑衣,背着数十支火箭从关隘旁的悬崖上悄悄的溜下了关,借着夜色的掩护,他身形如鬼魅一般,闪过了重重骑兵,慢慢靠近了投石机,回纥军这次带来的投石机有百架之多,分成两排,其下有木轮,可推着前进,每二十人操作一架,射程可达二千步之远,威力巨大。李月抽出心魔剑,冲进了一架投石机中,他事先仔细研究过投石机,深知其中的结构,他挥剑斩断了皮带和主轴,投石机便立刻散了架,皮带和主轴一断,投石机便很难再修复,基本上等于报废,等操作投石机的士兵发现问题,过来查看时,李月已经到了另一架投石机中去了,就这样一架一架如法炮制,射向城头的大石开始慢慢稀疏起来,到最后再无一块大石飞来,回纥军无奈,只得把投石机全部推回检修,这时李月已经潜到了回纥军大营后面,他点燃火箭,向敌军大营射去,很快开始有营帐着火,借着夜间的风势,大火迅速蔓延,回纥军的大营内乱成一团,众军纷纷起来救火,待快要天明时,大火终于熄灭,几乎有一半的营帐和粮草被烧毁,数千人被烧死或被马踏致死。 顿啜罗达干明知是唐军动的手脚,但却无可奈何,只得命令手下回去催粮和再制投石机的关键部件。 第二天一早,回纥军又派出数万骑兵前来填沟,显然敌军已不惜一切代价要填平壕沟,随着进入唐军弓箭的射程之内,关上顿时万箭齐发,夹杂着大量的火药包,使得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最后,在伤亡近两万人后,回纥军终于用泥土和尸体填平了所有的壕沟。下午,惨烈的攻城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伴着巨大的鼓声,二万回纥军推着云梯、楼车、攻城槌开始向关隘步步靠近,铺天盖地的箭向关上射来,唐军早有准备,他们并未撤去覆盖在关上的皮蓬,绝大多数箭落在了皮蓬之上,丝毫伤不了唐军一点皮毛。另外,唐军早已用巨石从里面将城门砌死,敌军的攻城槌也就毫无作用,真正对唐军有威胁却是楼车,楼车高度和城墙一般高,上面载有数十人到百人不等,正面以牛皮包裹木档,以防箭矢,待靠近城墙时,便将正面放下搭在城墙上,楼车上的士兵就可以直接冲到城墙之上,是非常有效的攻城利器。年初的云州城就是被契丹人用楼车攻破,显然回纥军欲故计重施,所以楼车数量竟有数百架之多,还不包括昨夜被焚毁的部分。 可惜回纥军这次遇到的是李月,他躲在一个角落里,十几个士兵在流水般给他递送特别打制的月牙铁箭,这种月牙箭顾名思义就是箭头呈半月型,一般是水战中专用来射对方帆上绳子的,今天被李月用来射捆绑楼车用的皮条,他首先瞄准了千步外最大的一座楼车,上面足足载有两百余人,只见李月一松弓弦,月牙铁箭便如流星一般向楼车射去,“啪!”的一声,捆绑着楼车主梁上的粗大皮条被射成两断,楼车顿时倾覆下来,上面的二百名士兵全部摔了下来,或死或伤。 紧接着第二架、第三架,片刻工夫,已有几十架楼车倾覆散架。但由于楼车的数量太多,已经有几部楼车开始靠近城墙,这时,从城墙的一个角落突然抛出几个被点燃的火药包,落在楼车之中,随着火药包的爆炸,藏在其中的敌军被炸得死伤大半,,即使靠上城墙,也毫无意义了。这自然也是李月的杰作,就这样,远的用箭射,近的用火药包,回纥军的楼车终于没有发挥出任何作用,全部被李月破坏。 第六十四章 攻守二 尽管楼车攻城受到重挫,但数以万计的回纥军依旧推着数百架云梯向关隘攻来,唐军对付云梯的手段主要是弩箭、火油和滚木檑石,另外唐军还用一种巨大的叉子将云梯顶出墙外。这其中火油的手段最为有效,一大桶火油顺着云梯泼下,点起火来,一方面阻隔了敌军的上攀,另一方面很快就将云梯烧断。 鏖战已经进行了四个时辰,景况极为惨烈,城墙下已经伏尸累累,整个上空弥漫着尸体被烧焦糊的臭味,喊杀声、惨叫声、怒骂声,交织在百米宽的城墙内外。不管是守城的唐军还是攻城的回纥军都已经杀得麻木,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各种同样的动作。死亡,已经不可惧;活着,只是死去的先兆。由于投石机和楼车的被毁,攻城槌的失效,让回纥军的进攻大打折扣,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开始偏向守城一方,目前的情形已经证明,仅凭云梯是不可能攻上城墙的。 李月站在墙头,他冷静地看着远处回纥军的大营,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夕阳西下,一抹血红色的残阳照在同样是血红色的城头。城墙上的战争已经远没有早晨那样激烈了,攻城的二万回纥军已经死伤大半,巍巍的城墙依旧耸立,而回纥军似乎没有增兵的打算,看来是不准备打夜战了。随着沉闷的皮鼓声再次响起,在天即将要黑下来时,攻城的回纥军开始撤军,第一天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尽管城上已经是换上的第三批唐军,但大家还是累得精疲力尽,有很多唐军倒下便睡着了。李月没有让人惊醒这些熟睡的唐军,而是悄悄的做个手势,清扫工作开始有序而紧张的进行,一队队民夫将各种物资搬上城头,又将战死、受伤或熟睡中的唐军悄悄抬下城去。唐军又从城墙上放下两百多人,趁着夜色捡回各种可再用的物资。回纥军也派人来抬走战死的士兵,有时候唐军和回纥军面对面地碰见,但双方都没有动手,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打扫战场时,双方是不能动手的,那是对战死者的不敬。 一夜后,杀虎口的关隘之下,又恢复成战前的状态,只是大地被染成了红色,剩下一地破碎的云梯和楼车,有的还冒着黑烟,完整的尸体基本上都被搬走,只有零碎的肢体和皮肉随处可见。 一连七天,回纥军都没有再来攻城,李月知道那是因为攻城用的各种器械基本上都损失殆尽,回纥军一定在紧张的重新赶制,唐军也利用这段时间空隙,加紧备战。 在第六天夜里,李月接到蔡明德的飞鸽传书,他所率领的二千骑兵成功伏击了回纥军的一支运输队,在缴获和焚毁的物资中,除了粮草外还有大量木制和铁制零件,其中一种长约一丈的精铁棍就有两百根之多,另外蔡明德还不余笔墨的大大夸奖了卢焕一番,这次伏击成功,卢焕是首功。李月接报大喜,那两百根铁棍就是投石机的主轴,这样一来,对唐军威胁最大的投石机就不复存在了。 蔡明德率领两千骑兵,象一群草原上的狼,一直在寻觅着目标,一连几天都没有找到敌军踪影,不过蔡明德并不着急,对于这种奇袭,最重要的是耐心和把握最好的机会。 他们已经深入到了草原的腹地,距云州也已有五百里远了,“越是靠近敌人的心脏,得手的可能性就越大。”这是蔡明德总结出来的一条奇袭战经验,这和现代风险回报率的道理是同出一撤。 在第五天时,派出的斥候终于发现了猎物,那是一队由三千回纥铁骑严密保护的物资运输队,大大小小的马车竟排成一里多长。蔡明德立即判定这就是他们苦苦寻觅的目标,但三千多人的严密护卫,他们要怎么下口呢?跟踪了整整一天后,蔡明德有点沮丧,他发现对方竟然没有丝毫松懈,居然无懈可击,看来回纥军是非常看重这批物资了。但回纥军越是看重,就越激起蔡明德的斗志,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批物资摧毁。实在不行,就和这队骑兵硬战,见机行事,不过这是下策,自己损失大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一但失败就再无机会。 “蔡将军,我有一计,蔡将军看行不行?”升为校尉的卢焕上前来悄悄说道。 “哦!请讲!”蔡明德知道卢焕从前在这一带干这种勾当,他若有计,必然实用可行。 “这一带有一群恶狼,约有万头,我知道它们的一般活动规律,我们从前就曾引诱这群狼攻击一支大商队,待商人们逃远后,我们再来取他们丢下的物资。” “此计虽好,可这次对方有三千骑兵,他们可不惧野狼。” “没关系,再往前约六十里,便有一个湖泊和一大片树林,树林有数百亩之多。往来的商人和行旅都会在那里歇脚,我们可先埋伏在树林里,待敌骑和恶狼鏖战时,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蔡明德大喜,拍了拍卢焕的肩膀道:“我给你五十骑去引狼前来,若这次袭击得手,我记你头功。” 卢焕有点受宠若惊地说道:“蔡将军就等着看好了。” 待卢焕领五十骑走后,蔡明德率领两千绕道抢先赶到了卢焕所说的湖泊边。湖不大,约五亩地大小,是由地下水自涌形成。湖边果然有一大片树林,虽然树叶已经掉光,但由于树木过于密集,根本无法看清里面,蔡明德领军便埋伏在树林的背面。 一个时辰后,回纥运输队慢慢向这边开来,正如卢焕所意料的,回纥军停下了车队,众军纷纷下马,轮流到湖边洗漱歇息。看守车队的回纥军已不到一千人,这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将军!干吧!”章胜悄悄来到蔡明德身边,小声地说道。 蔡明德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如果那小子失手,岂不是丧时了这个最好的机会?”章胜有点着急地说道。 蔡明德坚毅地摇摇头,对章胜说道:“我第一次出战,大将军就派我一个人去伏击阿布思的粮队,那么重要的任务,他却完全信任于我去做,要知道,在几个月前我还只是个伍长。统帅之道,最重要的就是要信任下属,这是大将军教会我的。” 说完,他拍拍章胜笑着说道:“我相信那小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又过了一刻钟,归队的回纥军已经增加到了两千人,最佳的伏击机会已经过去。就在这时,远方突然出现了几个黑点。“将军,远方出现一些黑点,在朝这边过来了。”一名在树端的斥候发现了情况。 “来了!各军注意,做好战斗准备。” 片刻之后,黑点越来越多,已经可以隐隐看出,这些密密麻麻的黑点竟是上万头黑狼,回纥军的战马也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开始焦躁不安,不断长嘶,企图挣断缰绳。跑在最前面的卢焕已经看到了湖泊和回纥军的大队,他见目的已达到,一掉马头,率领手下斜向北边跑去。 这时狼群也看到了前方的大队人马,它们放过了卢焕,直向回纥军扑去。 这时,回纥军也发现了狼群,为了不让狼群破坏所运物资,纷纷拔出马刀,直向狼群冲去,留下照看物资的只剩下百人。严寒到来之前的狼异常凶残,尽管回纥骑兵骁勇,但还是被狼群死死缠住,开始有马被咬伤倒下,闻到血腥的饿狼更加凶狠,不顾性命地向骑兵猛扑撕咬。 蔡明德见时机成熟,轻轻的挥挥手,两千人悄悄地向车队靠去。留守的百名骑兵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人和狼群的搏斗,根本无人注意身后的情况,随着一阵冷箭,留守的百名骑兵全部被射倒在地,无一活口。唐军动作迅速地砍死了所有的畜力,把火油浇到物资上面,这时有人发现在两辆车中载有数口大箱,里面都是长约一丈的铁棍,约两百根,每一根都用麻布小心的包裹着。蔡明德也不知道这些铁棍作何用处,但他见回纥如此小心保护这些铁棍,知道必有很重要的东西,他见无法销毁,便命手下把这些铁棍全部带走,然后在各物资上点起火来,由于都浇上火油,加上大风,片刻所有的物资就被大火吞没。 蔡明德见大功告成,便命令全军撤退,等回纥军杀退狼群,赶回来救火时,所有的物资都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 第六十五章 单挑 李月得知敌军的投石机的威胁已不存在,心中大定,遂回书蔡明德,嘉奖他一番,同时提升卢焕为都尉。这时就算磨延啜不来,他也已经胜券在握了,不过李月却希望磨延啜出兵,这已不仅是战争问题,更涉及到了政治问题,关系到大唐和回纥的关系,这才是这场云州收复战的最关键所在。 就在李月沉思时,一军士来报:“禀大将军,回纥军有拔营的迹象。” 李月一怔,难道磨延啜已经出兵?李月带着满腹疑虑来到关上,见回纥军果然在拔营,在仔细看了一会儿后,李月发现回纥军并不是真正的撤退,很多帐篷甚至没有收叠就保持原样移动,他突然明白过来,回纥军不是在拔营,而是在移营。果然回纥军向北撤离了五里后,又重新扎下了大营。在回纥大营和杀虎口间,腾出了大片的空地,李月微微一笑,他已经明白了回纥军的企图了,攻城不利,唯有引敌出城,在直接的搏杀中才能充分发挥自己骑兵的优势,李月冷笑一声,转身便下了关去。 第二天一早,又有军士来报,有一回纥大将,领三千骑兵,在关下叫战。李月吩咐不要去理他,闭关不出。一连三天,那大将天天在关下叫骂,他命会汉语的士兵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唐军,关上的唐军无不火冒三丈,又苦于主将的命令,只得把火憋在心中。 就在这时,唐军搬开了堵门的巨石,一彪军杀出关来,为首大将,铁甲金盔,面带青铜面具,**骑一匹雄壮之极的骏马,正是主帅李月,左右各一员大将,左面一将,骑一匹白马,银盔银甲亮银枪,面若冠玉,神采飞扬,正是小将王元楷。右面一将,却是面目漆黑,黑马黑甲,宽背大刀,不是即墨是谁!在李月身后,又一字排列着张杰、武天德、袁履谦等十几员将领。 回纥大将叫莫非木牙,约三十出头,身高一丈,使一支独角铜人槊,是顿啜罗达干手下第一猛将,号称回纥第一勇士,不仅力大无穷,且招数精奇,他的师傅就是一名汉人高手,曾祖母也是一个被掠到北地的隋朝女子,所以莫非木牙身上也有一点汉人的血统,汉语说得十分流利。这次顿啜罗达干命他出战,是想先狠狠打击唐军士气后,再佯败诱敌深入。 李月见敌将出马,便回头说道:“谁愿打第一战?”话音刚落,急不可耐的即墨就已经拍马奔出,在唐军的鼓声中,他一语不发,挥刀便直劈向莫非木牙, 莫非木牙见唐将来势凶猛,不敢怠慢,举起独角铜人槊向外封去,他的独角铜人槊重约二百斤,只听“镗琅!”一声,即墨的大刀被震得几乎脱手,虎口已经裂开,鲜血顺着刀杆流了下来,即墨不敢再战,一拨马头,逃了回来,后面只听见莫非木牙哈哈的大笑之声,全体唐军无不心惊。 即墨来到李月身边,低头说道:“属下无能,打不过敌将!请大将军处罚!”李月命他下去休息,这时王元楷已经催马冲了上去,唐军见王元楷英姿勃发,无不大声喝彩。连莫非木牙也暗暗点头,好一名漂亮的南蛮,他见王元楷近前便大声喝道:“来将通名!” “我乃黑旗军下王元楷!你是何人?” “我是回纥第一勇士莫非木牙,唐将吃我一槊!”说完抡起铜人槊兜头砸来。 王元楷一闪,躲过铜人槊,一抖亮银枪,分心便刺,莫非木牙一槊击空,见王元楷枪速极快,他并不回槊隔挡,而是一扭身躯,顺势横扫过去,王元楷收回长枪,不敢硬挡,侧身让开了莫非木牙的横击。两人枪来槊往,战成了一团,众人见莫非木牙虽然高大粗壮,但身体却异常灵活,使用独角铜人槊也并非单纯蛮力,招数也颇为整齐,都不禁暗暗替王元楷担心,果然十几个回合后,王元楷便落在下风,仅凭精湛的枪法苦苦支撑,突然莫非木牙一记虚招,引开王元楷的枪势,使王元楷胸前露出了一个空档,然后一振铜槊,直向王元楷的胸前击去,这一下若击实,王元楷非胸骨皆碎不可。王元楷已躲无可躲,只得闭目等死,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一支铁箭“嗖!”的射来,荡开了莫非木牙的大槊,王元楷由此得逃生天,拨马逃回。 莫非木牙被那一箭射得臂膀隐隐发酸,不禁暗暗心惊,他闪目看去,只见那名身材高大的唐军主将,正收弓回箭。莫非木牙大怒,催马上前大声问道:“可是你施的冷箭?这算哪门子好汉!” 李月闻言冷冷答道:“我见你还算是个人材,故饶你一命,莫要不知好歹!” 莫非木牙心中明白李月已经手下留情,但后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不敢示弱,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你敢和我一战吗?” 李月冷冷一笑道:“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了。”说完单臂举起天魔戟,直指莫非木牙,催马缓缓地走上前来。 这时,回纥军中突然鼓声大作,莫非木牙知道,这是顿啜罗达干在催他杀死敌方的主将,想到对方出战的是主将,莫非木牙不禁兴奋异常,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活捉敌军主将回营时受到热烈欢迎的情形。莫非木牙心中一热,不再有任何顾虑,举槊便直向李月尽全力砸去。 众唐军见主帅亲自出战,均摒住了呼吸,仿佛这就是和回纥军的最后决战,杀虎口关隘上下一片寂静,和回纥军的喧天战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月见对方举槊猛砸过来,来势极其凶猛,他并不避让,依旧单臂挚戟,漫不经心地向莫非木牙的惊天一击迎去,几乎有一半的唐军都闭上了眼睛,主帅怎能如此托大! 在电光矢火交汇间,莫非木牙的独角铜人槊砸中了李月的天魔戟,只见一道黑影飞起,莫非木牙的双臂一齐脱臼,独角铜人槊被震飞到五十多丈以外,李月依旧单臂执戟,嘴角还是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呆了半晌,唐军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莫非木牙连吐两口鲜血,拨马便逃,李月哪容他逃走,用戟尖挑起莫非木牙的襟带,把他扔到唐军阵内,这时上来几名唐军把已经晕了过去的莫非木牙抬进了关内。 回纥军见主将被擒,发一声喊,一齐向大营逃去,李月也不追赶,领军返回关上,他的目的就是要替众军打气,看着一片欢呼的唐军,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六十六章 决战 在随后的几天里,不断有回纥大将出来挑战,但李月已经不再出战,而是站在墙头,用他的神弓铁箭将挑战的回纥大将一一射杀,在连射死三名回纥大将后,再无人敢来叫阵。又过了一周,王思南已经从沙州返回,带回了大量的火油和火药,这是杨休明抓住那个胡商后,又挖出的几个储藏的仓库,果然是大食偷偷购买的战略物资。 李月见王思南返回,便坦率地希望他能效忠自己,王思南早有此意,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李月大喜,随即让江惊鸿带王思南回长安,以后再把他的家属一并接来。 这时,初冬的第一阵寒潮已经降临,一夜间便降温到了冰点,唐军早有准备,朝廷送来的大量物资在一周前抵达,其中就有过冬所需的衣被。 李隆基在得到李月的密报后,得知云州已被李月收复,不禁喜出望外,这时磨延啜的特使也来到长安,双方秘密商定了回纥的未来安排,若顿啜罗达干兵败,大唐则承认磨延啜的正宗地位,回纥则承认大唐为宗主国,云州将维持现状,回纥保证不再派军骚扰。在解除后顾之忧后,李隆基便开始对云州大战开始异常关心起来,朝廷不便发兵相助,他便责令户部拨出大量物资支援云州的义军,这一下,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李月竟跑到云州组织义军抗击回纥军去了。随着运送物资的人员的返回,李月再次被长安城内的百姓所神化,“飞身夺云州、只身闯敌营、单臂擒猛士”种种传奇故事一夜之间成为各大书场的热门主题,李月再次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而远在北方的的李大将军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顿啜罗达干已经得到了磨延啜出兵的情报,他望着雄伟的杀虎口,不禁又急又恨,三周来,他已经损兵近三万,却无法踏上墙头一步,各种攻城利器已经损毁殆尽,尽管又临时制作了数百架云梯,但做工粗糙,远远不能和原来的云梯相比。他数次派人去和唐军协商,希望对方能放出自己的猛将莫非木牙,但却毫无结果,他不知道,莫非木牙在被李月亲手治好伤后,又三次败于李月,遂死心踏地投降了李月,改名为莫言,此时已经踏上了去长安的道路。顿啜罗达干的大营内存粮已不多,再不返回,恐怕连他的老窝都要被磨延啜端掉,思量再三后,顿啜罗达干心一横,决定再博最后一次。 第二天天未亮,三万回纥军大军再次浩浩荡荡向杀虎口涌来,在历经了几次血战之后,唐军变得更加有信心,况且守城物资十分充足,全军上下士气高涨,只等大战的再次来临。 这次李月没有再隐藏实力,他也清楚,这将是和回纥军的最后决战,不等回纥军近前,数百架大型投石机满载巨石、点燃的火药包和盛满火油的陶罐一齐向密集的回纥大军呼啸投去,三万回纥大军已经靠近杀虎口,突然天空传来令人心悸的怪啸之声,众军抬头一看,只见铺天盖地的物体向自己砸来,回纥军吓得拼命挤逃,乱成一团,可回纥军实在太密集,每一块大石砸下都要砸死撞伤百人以上,没有被砸中的回纥军还没来得及庆幸,几个火药包就在回纥军大军头顶爆炸,包在里面数以千计淬过毒的铁片、铁钉四出飞射,只听一片哭喊之声,开始不断有中毒的人倒地。随着火油投入,大火开始在大军中燃起。回纥军大军的阵型开始混乱,有人逃回大营,却被后面亲自督战的顿啜罗达干喝令斩杀,众军只得拼命冲向关隘,反正也是一死,能捞回一点本也甘心,但城上唐军的弩箭似乎已经变了,变得比前两次密集十倍,他们不知道,现在唐军已经使用了连环弩,传说是三国诸葛亮所发明,所以又叫诸葛弩,经过改良后每次可射出二十支箭,是守城的一大利器,前两次李月担心箭矢不够,所以没有投入使用,而这次朝廷送来了大量的箭矢,唐便开始采用这种利器,同时数十架小型的投石机封锁了五百步到一千步的区域,在唐军强大的中远近三重武器交互打击之下,回纥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关下仿佛变成了一个屠宰场、变成了一台绞肉机,硝烟和大火笼罩着大地,数以万计回纥军在痛苦和惨烈中死去,他们大部分都是草原上的牧民,家中的妻儿还在帐篷前苦苦等待自己的归来,还有没有交纳年赋,他们仿佛看见自己的妻儿从此沦为领主的奴隶,可是战争从来不会再给他们机会,再看一眼蓝天,再看一看白云,流下最后一滴泪水,从此长眠于大地。 是谁发动了战争? 却要善良的百姓, 咽下战争的苦果。 是谁发动了战争? 在胜利的光环掩盖下, 却是百姓的苦难。 是谁发动了战争? 焚毁了我的家园, 拆散了我的妻女。 是谁发动了战争? 这是人间的罪恶。 踏着累累的白骨, 只为, 满足的君王的荣耀。 回纥军的云梯终于没有能架起,粗劣的云梯经不住火药的冲击,站在城墙上的李月,用一根根绑缚着火药管的铁箭射向一架架云梯,随着火药管的爆裂,云梯或被炸散或被拦腰炸断,数百架云梯就这样被摧毁。在万般无奈之下,顿啜罗达干只得击鼓收军,出征的三万将士,回来时只剩五千多人,却连敌军的城墙也没有碰着。顿啜罗达干恨得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穿,他刚要孤注一掷,再次强行攻城时,突然一骑远远奔来,马背上的信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报告道:“禀报二王子,大王子率军十五万已经占领了您的牙帐,杀掉了您所有的儿子,现在大军正向这边杀来。” 顿啜罗达干手一松,马鞭掉到了地上,半晌他才喃喃地说道:“磨延啜!你好狠毒!”说罢便晕了过去,一头栽下马来。 当晚,回纥军开始拔营北归,在半路,遭遇到了暴风雪,北归的回纥军被困在半路,他们其实已经没有归路,在他们北面不远处就是磨延啜大军连绵数里的大营,在被困的第七日,顿啜罗达干大军开始断粮,就在当夜,顿啜罗达干服毒自尽,手下大将捧着他的首级向磨延啜投降,南征最后剩下的五万大军全部被磨延啜收编。 天宝十二暮,磨延啜击败其弟顿啜罗达干,统一了大漠。一个月后,其父骨力裴罗让汗位于他,大唐随即册封磨延啜为葛勒可汗。从此,大漠开始了长达一个世纪的回纥帝国时代。 李月在安排完云州军政,又按李隆基的密旨:“解散大半义军,只留三千丁守关足矣!”之后,带着即墨、王元楷、蔡明德及其手下数人,结束了一个月的“休假”,悄悄返回了长安,这时长安的第一场初雪已经来临,到处是银装素裹、玉树琼枝,天宝十三年的新年即将到来,新年的气氛也开始出现,李月想着家中的娇妻,不禁心中一热,打马向皑皑的雪原冲去。天地间,只看见一片瑞气祥和,所有的罪恶和不幸都被白雪掩盖,随着即将过去的天宝十二年逝去。 第六十七章 南巡 天宝十三年正月十七,太后薨,享年83岁。李隆基命全国举孝,以示哀悼,整个赵王府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一个月后,才开始恢复了常态,亲人已逝,可生者依旧要继续生活。 从云州回来后,李月一直在别府忙碌,经营之事丢给了各大主事,他只做了一些人事调动,原来负责河北道、河东道的汪东阁改为负责山南道、河南道和剑南道,顶桑明源因专门负责江南道和淮南道而让出来的缺,新来的王思南则负责河北道、河东道以及新开辟对西域的贸易。又任命赵王府的帐房总管杨青在全国各地开设李记柜坊(即古代的银行),先从长安、洛阳和江南道开始。 李月自己则专心处理日组和月组的事宜,日组这半年在王圆的苦心经营下,开始逐渐完善起来,各种报给李月的情报,质量也明显提高,内容更加丰富。 而月组从成立到现在,也一直没有什么任务,每天所做之事就是保护赵王府和别院人员的安全,另外训练少年,也是他们重要的工作。半年前,王圆替月组从全国各地找了了二百多名8-12岁的孤儿,经过筛选,最后选择了一百名少年。经过半年的刻苦训练,这群少年开始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风平等人完全是按照铁剑门最严格的方式进行训练,且一半的时间都把他们送到终南山学习武艺。在云州归降李月,现已改名为莫言的回纥勇士莫非木牙,也正式加入了唐军,替代留在云州的方子明成为李月的亲兵都尉之一。王元楷也从军,他坚持要加入李月的亲兵队,便顶替武天德也做了李月的亲兵都尉,李月的亲兵队共有一千五百人,分为前中后三营,前营是莫言率领的五百名骑兵营,后营是王元楷的五百名弩兵营,而中营则是即墨的五百名奇兵营。 二月初,回京已近二个月的李月终于被李隆基召见。 “迎春,你是否在怪朕没有嘉勉于你,你也知道,这次云州之战不是以朝廷的名义进行的,尽管你再次创造了以伤亡一千人的代价换取歼敌五万人的辉煌战绩,朕心里明白,百官也明白,大唐百姓也明白,但就是不能正式承认此事。” “皇上,臣丝毫没有抱怨,保家卫国,这是一个军人的天职,我只希望朝廷能发些赈灾粮给云州,救济那里的百姓,他们实在太苦了。” “这个朕明白,朕已经责令户部去实施了,你放心。对了,朕听说前段时间长安的各大书场、茶馆和酒楼,都有说书人在讲你的云州之战。迎春,你现在可是大唐名人了,朕也读过几本,很是精彩啊!前两天朕正和贵妃商量,排一出武戏,就叫[收复云州],你可愿在戏中扮演自己?” 李月苦笑一声说道:“望皇上可怜为臣,这些日子,臣几乎要被家中的侄子们缠疯了,前来说亲的人也几乎要踏破了我家的门槛,难道她们不知道我早已成婚?” 李隆基闻言不禁哈哈大笑:“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可你只有一个妻子,有人打你主意那是自然。让你演戏只是个笑话,哪有让堂堂大将军去做梨园小生的。你若实在心烦,那朕就帮你一把吧!你可否愿意替朕去一趟襄阳,去查一件案子?” 李月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才是李隆基召见自己的真实目的,他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李隆基的下文,李隆基走了几步,有点恼火地说道:“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朝廷的盐税收入少了一半,不用说,有人在背后贩卖私盐,就在上个月,运往京城的一队盐船在汉江离奇失踪,同一时间,山南道监察御史巡按李延光被害,其手下两名判官也失踪。朕派去的两个查案组都先后无功而返,朕考虑了很久,才决定派你去查,一方面你是武将,手段比那些文官更果断,更重要的是你涉及官场不深,没有那么多瓜葛。迎春,你可愿往?” “臣愿往!”李月心下疑惑,他知道事情决不是那样简单,但见李隆基心意已决,已容不得他拒绝。 “好!李月听封!” 李月闻言连忙跪下。 “朕加封你为御史中丞,行山南道监察御史巡按之职,另赐你上方天子剑,前往襄阳稽查盐队案和李延光被害一案!” “臣遵旨!” “小月,这次去山南道可能会有危险,朕特准你带亲兵队护卫前往。对了,你把小敏也带着吧!你成婚以来,一直就在西征北战,朕内心实在有愧。” “多谢皇上体贴!” 赵绿敏听说李月又要去襄阳,心中实在郁郁不乐,但又不想让李月担心,便强作欢颜,替李月收拾行李。李月明白她的心思,微笑着捧起她的脸庞,在她的樱唇上轻轻一吻,尽管他们成婚已经大半年,但赵绿敏被夫君一吻,依然心醉神迷,她再也忍不住相思之苦,抱着李月的腰,脸伏在夫君的胸前,任泪水汹涌而出。李月心中不忍,便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小敏可愿随我去文君故地?” 赵绿敏一怔,随即心中狂喜,突然又脸色一黯幽幽地说道:“朝廷有制,夫君要去公干,我怎能同去?” 李月叹口气说道:“这次是皇上特许的!”赵绿敏大喜:“今上还真是个明君啊!” 李月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赵绿敏自知失言,忙伸手掩住李月的口,娇声嚷道:“不准笑!你这个大坏蛋!” 就在两人在房内嬉闹的时候,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赵绿敏连忙推开李月,整整发端后说道:“进来!”李月见妻子虽然年青,但已有大家主母的风范,隐隐象自己的母亲赵王妃,他不禁暗暗点头。 门开了,进来的是含烟,她轻轻瞟了一眼李月,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幽怨之色。 “含烟,什么事?” “禀主母,王爷有请相公!”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含烟低头退下。 正当李月看着含烟背影发呆的时候,赵绿敏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月,她突然伸出玉手一把拧住李月的耳朵说道:“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你知不知道最近有多少闺中少女突然来找我学琴吗?” 李月挣脱她的玉手苦笑道:“她们找你学琴,和我何干?” “什么学琴,当我不知道,悠着绕着打听你的情况,讨好于我,是想分我一杯羹,虽然我的夫君是个香饽饽,我也不是醋女子,但一切都由我来做主,你听到没有?” 李月闻言有点恼怒地说道:“你当我是什么人,随便推个女子给我,可曾考虑到我的感情?小敏!我再说一遍,我只喜欢你一人,此事以后不要再说。” 赵绿敏听见夫君肺腑之言,心下感动,她抱着李月的手臂说道:“夫君的心意我明白,这是小敏的福气,可是我不愿意别人笑话我夫君,我早就想好,这件事就随缘吧!我也知道这些女孩来找我学琴,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李月轻轻抚摩娇妻的头发,也点了点头,一时间,两人都沉浸在心心相印的爱意之中。 半晌,赵绿敏才说道:“走吧!夫君,别让公公久等了。” 李月点点头,起身到书房去找父亲去了。赵绿敏则带着含烟和小荷去内宅告诉王妃去襄阳之事。 第六十八章 风声 三天后,李月带着赵绿敏动身前往襄阳,王元楷率部已先行一步。随行的还有风平夫妇,江惊鸿以及几名月组的成员。众人在一千亲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向襄阳开去。 山南道下辖二府三十州,主要是今天的湖北和安徽一带,经济和政治中心在襄州,又称襄阳,节度使府也设在这里,山南道节度使原来是李复道,他是李林甫族人,后被杨国忠清洗。现在的节度使由江南道节度使永王李璘代理,实权却掌握在副使李希烈手中。他是郯王李琮的心腹,为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野心极大。上任之初,便清洗了山南府驻军的中层军官,把军权牢牢抓在手上,除了郯王,他谁的帐都不买,在山南道,他就是皇帝,各州太守皆敢怒不敢言。 汉江盐队就是他派人所劫,山南道监察御史巡按李延光准备上书朝廷,却被他先下手害死。 前面的两任调查组皆是杨国忠心腹,明知真相,却以种种理由搪塞,甚至编造了李延光酒后失足落水的谎言,李希烈见大事已定,便放下心来。这天,他正在府内躺在一名侍女腿上听曲,突然一名手下匆匆递来郯王急报,他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东宫六率府大将军奉旨来襄阳查案。” 李希烈吓出一身冷汗,一翻身坐起,怔怔发愣,弹唱的歌女不敢停下来,依旧唱着,李希烈心中烦恶,一脚把歌女踹翻在地,两旁的侍女吓得四散奔逃,转眼室内就跑得一人不剩。李希烈冷静下来,命道:“请吴先生到我书房来!” 吴先生全名叫吴应礼,天宝四年进士,现为李希烈幕僚,其人足智多谋,深为李希烈信任。听到李希烈找他有事,便急忙赶来,他见李希烈一脸凝重,知道出了大事,便小心翼翼问道:“李大人,出了什么事?” “皇上派了一名武将来查李延光一案!” “不知派的是何人?” “就是现在风头最劲的那位。” “大人是说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 “就是他!” 吴应礼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李月号称李魔王,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之辈,皇上这次派他来查案,可见今上根本没有相信前面两任调查者的报告。看样子,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李希烈了,否则不会派武将前来。他想了想问道:“大人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是京中飞鸽传来!” “大人也别着急,我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哦!吴先生说说看!” “大人你想,这个李月是太子李亨的人,而大人却是郯王的人,皇上派太子的人来查郯王的人,其意何在?” “恩!我有点懂了,先生请在说详细一点。” “我的意思是皇上的真正目的恐怕不是在这件案子本身,而是在太子和郯王的身上。既然皇上并不真正关心这个案子,大人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李希烈恍然大悟,他离席谢道:“多谢先生解我心结。” 吴应礼忙连连摆手,他又说道:“虽然大势已明,但还得仔细筹划,这李月心狠手辣,又有上方天子剑,必须要提防。我有三个方案,可供大人选择。” “先生请讲!” “一是要先选替罪之人,最好设下圈套,让李月一步步往替罪人身上查去。二是要抹去一切证据和证人,这紧要关头,大人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 李希烈心中明白,吴应礼指的是已被自己霸占的李延光的女儿,这个女子相貌极美,虽已被自己强行得手,却一直不肯低头,甚至想寻机刺杀自己,要不是自己贪恋她美色,早就把她杀了,想到这,他心中一横,接着又问到:“那其三呢?” 吴应礼阴阴一笑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人不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他怎会知道大人的手段,大人手下的那帮神秘死士,现在就是用到他们的时候了。” 李希烈也冷冷地笑道:“先生说得有理,襄阳是我的地盘,可不是他的军营,我要让他知道,在这里是我说了算!” 李月骑在马上,心中却在想着那天父亲给自己说的话:“现在朝局表面平静,其实却暗流汹涌,太子和郯王之争已经白热化,杨国忠已公开倒向郯王,虽然太子有很广的人脉,但支持郯王的却全是实权派,太子能说上话的,只有宫里的高力士了,但去年末,皇上身边又突然冒出个宦官鱼朝恩,其底细不知,但他已经隐隐掌握了左右羽林军,乃是一个关键人物。皇上又在年初,命在京六品以上的官员评议诸王,表面上是说要约束诸王子弟在京中的不良行为,实际上是在试探百官的政治倾向。看来太子之位确实不稳啊!这次他派你去襄阳查案,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小月一定要多加小心。” “相公!相公!”赵绿敏在车中叫道,顿时把李月从思考中惊醒。他随即向马车靠去,车窗上是赵绿敏美丽的脸庞。 “小敏,怎么啦?” “没什么,我想试试叶姐教我的暗器手法。”说完向李月一扬手,李月吓了一跳,本能地一闪,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赵绿敏见唬住了李月,不禁咯咯直笑。李月苦笑着对车内的叶芳说道:“叶大姐,拜托教点别的吧!” 叶芳的任务是专门保护赵绿敏主婢三人,她见李月发话,也笑着说道:“大将军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总得让自己妻子多少会点武功吧!否则她怎么打得过你。” 这时赵绿敏歉然说道:“相公莫怪叶姐,她见我们旅途无聊,便找点事给我们做。” 李月摇了摇头说道:“随便你们吧!对了,盼月怎么不跟你们同来?” 此时旁边的小荷和含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赵绿敏忍住笑说道:“大将军公事繁忙,自然不关心家中之事,盼月在去年已经和青梅竹马的表兄成婚,离开了赵王府。” 李月闻言一呆,眼里浮现出了盼月的样子,他觉得心中蓦然一松,可是却又隐隐有点酸意。 赵绿敏知道李月的心思,她随即向李月解释道:“盼月家原来也是苏州大户,她从小就许配给了表兄刘原,后来八岁时家道开始中落,父母双亡后随叔婶迁居洛阳,后来叔叔也不幸染病身亡,婶子再嫁后,她就被赶出家门沦为孤儿,幸亏婆婆收留,婆婆见她聪明伶俐,便留在身边,后来又给了你。说也巧,去年弘文馆的刘雍大人来拜访公公,说起了此事,婆婆听说,便唤盼月来相认。结果,刘大人真的就是她的姨父,他们家一直就在寻找盼月,表兄刘原是今年的明经科进士,尚未婚配。公公便让婆婆认了盼月为女儿,在十月时风风光光的嫁给了她的表兄。” 李月听罢心里顿时明白,这其实是自己父亲拉拢刘雍的手段,什么青梅竹马,盼月对自己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呢?李月心中一阵迷惘,他不禁转头向车内的含烟望去,含烟正好也在偷眼望他,两人眼光一碰,含烟脸一红,忙回头找小荷说话去了。 赵绿敏看在眼里,心中雪亮,她微微一笑对李月说道:“刘大人之子刘原得绶昆山县县丞,去年年底已经携新夫人上任去了,相公将来或许还有再见之期。” 李月心中烦乱,口中应付地答应着。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将李月的思绪拉回,他见是江惊鸿正从前面向这边跑来,江惊鸿刚学会骑马,便整天坐在马上不肯下来。赵绿敏也看见了,便说道:“相公,是江先生,他跑得很急,必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去看看吧!”说完放下了车帘,李月点点头,催马迎了上去。 “公子!前面有人跪在道旁告状!” “还有这种事?走,一起去看看!” 第六十九章 襄阳 李月命令队伍暂停,自己和江惊鸿一起骑马赶到最前面,在道旁果然跪着一人,是个二十五六年青男子,身材高大,面目清秀,额头上有一极大的红痣,只见他身穿孝服,正伏地喊冤。 李月纵马上前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拦路喊冤?” “大将军,我叫李苏铁,我父亲被人害死,求大将军替我做主!” “你父何人?被谁害死?” “我父亲就是山南道监察御史巡按李延光,因发现襄阳太守韩滉贪账枉法,正欲上诉朝廷,却被韩滉狗贼派人杀死,全家只有我一人逃出,望大将军替我做主。” 李月一惊,忙追问道:“你可有证据是韩滉杀你全家?” “他们来时皆蒙面,但我听出为首之人就是韩滉的心腹何士干。” 李月见事关重大,便命先将李苏铁藏于军中。 李月正沉吟间,江惊鸿近前悄悄说道:“公子,我觉得这李苏铁疑点颇多!” “哦!你说说看。” “此处已是襄阳地界,他却敢大白天公然拦路,不怕韩滉杀他,这是其一;公子来襄阳,只有极少人知道,连李希烈也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而且竟然认得公子,这是其二;他父亲死了也有一月多,但他身上的孝服却是簇新的,居然一尘不染,好生奇怪,这是其三。” 李月也冷冷一笑道:“面前的这个李苏铁竟然是个武林高手,我父王在我临行前告诉过我,李延光的长子李苏铁是他的学生,从小勤奋读书,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先生的怀疑不错,此人必是假冒,姑且别惊动他,看看他的目的。” 又走了两天,终于抵达了襄阳,朝廷的公文也于昨日提前送达,内容却是代表皇上来山南道调研盐税的流失情况,丝毫不提盐船失踪和李延光命案之事。 李月一行在襄阳城外汇合了先行的王元楷,这时远远的已经看到了襄阳城,襄阳太守韩滉率属下百官前来迎接,却不见山南道节度副使李希烈的踪影。 “下官韩滉叩见钦差大人。”韩滉双膝下跪,后面跟着跪倒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韩大人免礼!”李月急忙下马扶起韩滉,见韩滉约四十岁,国字脸,神情刚毅。韩滉随即向李月介绍身后诸官,李月一一寒暄应付。 “李大人下榻的临时官邸我已经备好,请大人随我来。” 李月拱拱手道:“多谢韩大人费心,我要先安排一下随军,然后再进城,韩大人请稍候。” “那也好,我派一人来协助李大人,何士干!” “属下在!”从韩滉身后闪出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官,不到三十岁。 “李大人,这是我们襄阳的兵曹参军事何士干,刚才李大人也见过,此人做事很是得力,就由他来协助大人吧!” 说罢又转身对何士干嘱咐道:“你去协助大人手下安排随军。” “是!”何士干上前向李月半跪,行了个军礼:“何士干参见大将军!” “何将军免礼!即墨,你带何将军去见见大家,再安排一下,军队就驻在城外。” “是!”旁边的即墨自领何士干去了。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士,韩滉一见,面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憎恶之色,把头扭了过去。那文士毫不在意,笑吟吟地对李月说道:“在下吴应礼,是山南道节度使李希烈大人的幕僚,我家大人今日偶感风寒,不能来迎接大人,特命我向大人致歉。” “多谢吴先生了,请转告李大人,安心养病,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吴应礼拱拱手向李月告辞,李月望着他的背影,转头对一旁的韩滉说道:“韩大人,咱们走吧!” 载着李月家眷的马车在一百多人的护卫下缓缓开进了襄阳城,襄阳城自古为九楚名城,城池宏大,商贾云集,极为繁盛。众女隔着纱帘,好奇地看着外面,李月却和韩滉聊了起来。 “刚才韩大人似乎不太喜欢那个吴应礼?” “此人是李希烈的心腹,为人阴狠毒辣,虽也是进士出身,韩某却不齿与此人为伍!” “韩大人也是进士出身?”李月话题一转,又问道。 “我是开元末年进士。” “那大人可认识张巡和崔光远。” 韩滉嘿嘿一笑:“我和张巡不仅是同科,还是同乡,当年进京赶考时,我俩手无余钱,便挤睡在一张床上,大人的事迹,就是他来书告诉我的,很是精彩!” “韩大人和张巡现在还有往来?”、 “这小子当年还欠我十两银子,借据还在我手中,他休想赖掉!” 说罢和李月一起哈哈大笑,无形间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今晚我和拙荆设一家宴,将军和夫人一起来吧!” 韩滉告辞时盛情邀请着李月。 李月已知此人外貌虽然粗纩,其实心中细腻无比,便不再推辞,点头应允。韩滉大喜道:“那我就先替犬子谢谢你了!” 李月闻言一愕,韩滉却哈哈大笑离去。 酉时正,太守府来车接李月,李月扶赵绿敏上了马车,一抬头却发现韩滉骑马立在一旁,竟是亲自来接自己,李月不由有一点感动,他也骑上马和韩滉并驾而行,一路上韩滉向李月指点着各地荆楚风情,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太守府。 韩滉共有一女一子,长女韩眉,长得眉目秀丽,文静端庄,她只比赵绿敏小一岁,赵绿敏一下车,便被韩眉拉住,交谈几句后两女便亲热地手拉手到后堂去了,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韩眉手中的绸帕突然落地,她在回头捡起时,却有意无意地瞟了李月一眼,含烟和小荷也急忙跟了过去,韩滉的妻子自然会招待她们。 李月一进大厅,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跪在地上,李月吃了一惊,回头看看韩滉,韩滉无奈地摆摆手苦笑着说道:“这是犬子韩皋,大将军的崇拜者!” 李月闻言不禁啼笑皆非,这一年来,类似的崇拜者已碰到不计其数,女孩子自有赵绿敏和母亲挡驾,而最多的却是各种官宦人家的少年儿郎,实在让他头痛,原以为出了京城便不再遇到此事,不料刚到襄阳的当天,就碰到了一个。李月暗叹一口气,急忙把他拉起,不料这韩皋却倔强异常,伏地不起,口中嚷道:“请大将军收我为徒!” 李月见他头上有两个高高的肿包,猜到定是韩滉打的,果然韩滉也长叹一口气说道:“犬子无礼!真是丢尽老夫的脸,我刚才出去的时候,他就跪在这里了,怎么打都没用,实在是抱歉!” 李月见此子四肢修长,确实是练武的料,他心中突然一动,便笑着对韩皋说道:“你先起来,我有话问你!” “大将军不收我为徒,我决不起来!” “好!你就跪着回答我吧!你父亲是我大唐画坛宗师,你为何想学武而不学画?” “姐姐喜欢学画,但我身为男儿应手持三尺剑,收复河山。” 李月点点头又问道:“你是喜欢近身搏击的武功呢?还是喜欢沙场征战的武艺?” “近身搏击的武功襄阳就有王家开的武馆,我不喜欢,我想学沙场征战的武艺。” “那你想学什么兵器?” “我喜欢长枪,尤其是亮银枪。” “这样吧!我手下有一猛将,使的是开国元勋罗成的枪法,精妙无比,我介绍他来教你吧!” “那大将军不愿教我吗?” “你休要小看这位猛将,他可是王忠嗣大将军的后人,十五岁就浪迹天涯,以一杆亮银枪会天下英雄,这样的师傅,你不愿意吗?” 韩皋此时已经被李月说得心动,但他还有点不甘心,迟疑着不肯站起来,李月见他已心动,便掏出一本有注解的《太玄经》递给他,“你虽然不喜欢近身搏击的武功,但习它却能改变你的体质,这是我从前学过的一些内功心法,送给你吧!” 韩皋欢叫一声,跳了起来,抢过《太玄经》便跑得不见了踪影,李月暗呼侥幸,这是他的一贯手法,把崇拜自己要拜自己为师的各种官宦少年硬塞给风平等人或手下诸将,连即墨也有三个学刀的弟子。遇到真心喜欢的就再送一本有自己注解的《太玄经》,反正练了也是有益无害。 韩滉不知就里,见李月如此热心,不禁心存感激,忙招呼李月入座,李月刚坐下,韩皋不知又从哪里钻了出来,低头站在李月面前怯生生地说道:“不知我的师傅叫什么名字,怎么找到他?” 李月和韩滉再也忍不住,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第七十章 大意 在从太守府回来的路上,赵绿敏轻轻地倚在李月的胸前,脸色微红。 “相公,你可知道韩家小姐的房内竟然也挂着你的画像啊!” “你怎么知道。” “是她的丫鬟悄悄告诉小荷的,我去看时,画已经被她用另一幅画换了,但明显尺寸不合,两旁露出挂过画的痕迹。” “韩大人的儿子也一样。” “相公又遇到崇拜者了?这次是推给谁?即墨还是风平道长?” “王元楷” 赵绿敏一呆,也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相公真会抓人,小王将军这下有的可怜了。” 又过一会儿,赵绿敏又小声的说道:“我看小王将军对含烟颇有意思,相公要不要成全他们。” 李月心里猛的一痛,盼月的哀怨的神情又在他眼前浮起,他没有说话,借着酒意佯装睡去。 赵绿敏心中微微一叹,自己的丈夫何时才能解开这个心结呢?她也不再说话,扭头向窗外的夜景望去。 在随后的几天里,李希烈亲自上门来拜访李月,为上次没有来迎接而道歉,在两人的谈话中,李希烈总是有意无意暗示李延光之死和韩滉有关。李月则淡淡地告诉他,自己这次是来查盐税的,和李延光之案无关。李希烈试探无果,便告辞而去。 第二天,韩滉带着襄阳盐官刘晏来正式找李月会商,刘晏首先向李月介绍了目前朝廷的盐制, “目前我朝的盐制官卖与商卖并存,由于课税是按市价进行,各地盐价不同,税收也不同,各地的税负多寡其实都由各地盐官掌控,而各地盐官同时也可自行向亭户买盐官卖,补贴税收不足,价格也是暗箱操作,而产盐亭户的卖价只是十几文一斗,但经过重重盘剥,到了百姓手中就高达数百文一斗,中间的厚利国家没有拿到,皆肥了盐官和商人,由于中间利差太大,为逃税而贩卖私盐者数不胜数。贩卖私盐者自唐初就有,只不过一直数量不大,对朝廷税赋也影响不大,但到了去年,市场上的盐量却突然猛增,价格大幅下跌,税率不变,征税数量也和往年一样,但征税基数却大大降低,导致税收只有往年的四成,这就说明有人在大规模贩卖私盐,压低了市场价。但我不明白的是,这种情形全国都有,江南和关内比我们山南地区要严重得的多,朝廷为何只盯我们山南?” 李月淡淡一笑说道:“我也不知,也许是和年初的盐船失踪案有关吧!” 说道盐船失踪一事,刘晏异常愤怒:“大人可知这盐船失踪的后果?” “刘大人请讲!李月不知” “这支船队载有数万石官盐,是从江南和淮南运来,准备沿汉江运往关内及河西。本来市场上因私盐大量充斥,盐价已跌到八十文一斗,可这批官盐失踪,导致各地市场上的盐供应不足,价格已经涨到了三百文一斗,且基本上的是私盐,大人明白了吗?” “刘大人的意思是有人为让市场上盐价上涨谋取暴利,就劫走了官盐,对吧!” “不仅如此,这批盐价值巨大,也是朝廷的一项巨大损失,这和公然抢劫国家钱库又有何区别。” “前面朝廷派来的调查组结果如何?” “哼!只有我的上司,山南道盐铁转运使张大人被下狱外,再无任何结论,那批盐到现在踪影皆无,竟然在负责押运的数十艘水师斗舰的眼皮下丢了,这么明显的事实,居然查无结论,实在让人笑话。” “那批盐会不会已经在市场上出现?”李月不想深入谈论此事,便打断了刘晏的话头,转了个话题。 “从目前市场上的供应情况看,那批盐应该还在,尚没有入市。” “不知刘大人对盐税的改革有何见解?” “我以为盐的管理在于源头,现在朝廷对产盐亭户的控制并不是很严格,一方面各地盐官可自行买盐、卖盐,另一方面也允许一些大盐商去亭户买盐,卖时按市价课税,这样两条线并存,中间十分混乱,姑且不考虑私盐,就是所课之税,也会随着市价的起伏而不稳定。所以,我认为朝廷如果能实行盐铁专卖制,每年的财政收入必增十倍以上。” “何谓盐铁专卖制呢?” “就是国家控制源头,产盐亭户的盐只能卖给国家,国家用固定价收购,然后提价后卖给商人,这样只要控制好产盐地,国家收入就不会起伏波动。也不用派盐官到各地去征税,因为税已经改成了利,在源头就已经得到了,不仅如此,种种营私牟利之举,也会一扫而空。” 李月和韩滉听罢,一起击掌叫好,“刘大人之言,确为金玉之论啊!” 刘晏却摇摇头轻轻的说道:“其实每一个盐官都知道这点,只是牵涉自身利益,无人肯说罢了,再说要改盐税,不知会牵涉多少豪强集团的切身利益,推之难行啊!” 李月点点头说道:“我对刘大人有个要求,不知刘大人可愿听?” “大人请讲!” “保住有用之身,以待天时!” 刘晏一阵心潮起伏,他点点头,神情异常坚毅,韩滉在旁看在眼里,心中十分复杂。 这时,李月突然瞥见即墨在门口探头探脑,知道他必有急事,便对韩滉和刘晏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改日我再想再向刘大人讨教盐税的改革。” 韩滉和刘晏见李月有事,忙知趣的告辞了。 这时李月问道:“即墨!有什么事?” 即墨急忙上前禀报道:“这几天,李平(即风平)发现总有一个女子在我们官邸周围晃来晃去,觉得十分可疑,刚才这女子居然自己上门,说有大事向公子报告。” “她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外面。” “带她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年青的女子被即墨带了进来,这时含烟进来收拾茶碗,见李月有事,便立在一旁, 李月见这这名女子约十八、九岁,面目姣好,眼睛里隐隐有一丝惧意。他便柔声问道:“你有何事找我?” 那女子见李月柔声相问,不禁抽泣起来,李月也不催她,等她自己平静下来。女子慢慢平静下来后,对李月说道:“小女子叫春桃,是节度使府内的丫鬟,前几天,我服侍的一名小姐被节度使大人用毒酒害死,我家小姐的恨比天高,我听人说,大人是从京里来的大官,所以特来告状。” “节度使大人为什么要害死你家小姐?她和节度使大人又是什么关系?你慢慢说来!” “禀大人,我家小姐是山南道监察御史李延光大人的女儿,生得非常美丽,那李希烈害死了李延光大人后,强占了小姐,小姐忍辱伺机几次刺杀李希烈都没成功,五天前,小姐突然被李希烈用毒酒害死。” “你原来就是李小姐的丫鬟吗?” “不是!我一直是节度使府内的丫鬟,被指派去服侍小姐,虽然我们相处不长,但小姐却待我极好,她不幸被害,我当然要替她伸冤。”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节度使大人的。” 春桃摇摇头,“我离开节度使府,就没打算再回去。” “那你打算去哪?” “我也不知道,我本是个孤儿,早就该死在街头,象我们这种命若草根的下人,自己能有什么选择吗?或死或随便嫁人,随遇而认命吧!” 李月一呆,他的眼前突然有浮现出盼月的身影,心中不由一阵难过。 “那你就暂时留下来吧!含烟,你把她带到夫人那里去。” 含烟开口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只轻轻地说了声:“是!” 就在春桃低头跟含烟离开之际,李月却没有看见,在春桃满是泪水的眼中竟闪过一丝厉芒。 第七十一章 解结 下午,李月和即墨、莫言、王元楷三人正在开会安排亲兵队训练事宜。突然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李月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丫鬟小荷哭着跑了进来, “公子不好了,夫人出事了!”李月大吃一惊,不等小荷详说,便向内室冲去。即墨也跳了起来,准备跟去,却被王元楷一把抓住, “大人内室,莫要擅入!”即墨才突然醒悟过来,连忙坐下。 李月冲进房内,只见赵绿敏正伏在叶芳怀里痛哭,房间的地上躺着两人,李月顾不上细看,径直来跳到妻子身边,扶住赵绿敏的肩头,赵绿敏回头见是丈夫回来,便一头扑进李月怀中痛哭起来。李月见赵绿敏并无异样,才稍稍放下心来,这时赵绿敏指着地上的一人哭着说道:“相公,含烟她!”李月这时才发现地上躺着的一人正是含烟,李月忙把赵绿敏交给小荷,自己俯下身去查看含烟的情况,只见含烟面若金纸,已经没有了呼吸,李月忙查看脉搏,发现还有点微微跳动,他急忙把含烟抱起,放在床上。这时已顾不得男女之嫌,解开她的外衣,运指在她胸腹间一阵急点,封住了含烟的几处大**,这时他已经知道,含烟是中了一种极厉害之毒,命悬一线之间。李月翻过含烟的身子,运劲在她背心轻轻一拍,含烟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黑血,开始有了一点呼吸。旁边几女见状,均高兴得叫了起来,已经死去的含烟居然又活了过来。李月又取出一粒碧绿色的丹丸, “碧心丹!”旁边的叶芳一声低低的惊呼,李月看了她一眼,遂对小荷说道:“取半碗水来! 小荷很快便取来了水,李月将碧心丹放入水中,碧心丹入水即化,李月扶含烟坐起,小心地将水给她喂了下去,又把她轻轻放下。这时,他方回过身来问叶芳道:“叶姐,出了什么事。” 叶芳一指地上的另一人,李月才发现她竟是自己上午收留的丫鬟春桃,他急忙查看春桃的情况,发现她已经死去多时。 “不用看了,她中了我的幻剑指,活不成了。”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小敏在给我画像,她们三人都站在身后观看,这个女子突然举掌向小敏拍去,我看见她的掌中有一根蓝汪汪的针,但我当时是坐着,事出突然,反应已经来不及,不料旁边的含烟却猛然扑上,用身子挡住了小敏,针没刺中小敏,却刺在含烟身上,对不起!大将军,我下手重了些,断了大将军的线索。”叶芳冷冷地说道。 李月见她语气不善,知道她是在不满自己的鲁莽,还没有去查实春桃的情况,就把她放进了内室,李月背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站起来,握住赵绿敏的手愧疚地低头说道:“对不起!是我的过错。” 赵绿敏见丈夫认错,心中的一点埋怨也消失了,她轻轻地擦了擦李月额头上的汗问道:“含烟有救吗?” 李月点点头,“再过一个时辰就应该醒了。” 这时小荷已经收拾好了房间,春桃的尸首也被叶芳带走。平静下来的李月开始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找来江惊鸿,请他一起参谋。江惊鸿想了片刻,对李月说道:“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个假李铁苏,他把目标直向韩滉,而今天来的春桃又把目标指向李希烈,却用暗杀的手段推翻了自己的指控,她就是在告诉公子,她说的话,请公子别相信,这两件事先后发生,看似没有关联,其实是同一个局。”说道这里,江惊鸿断然说道:“杀李延光的,必是李希烈,只有李希烈才能调动汉江的水师,一定是李延光发现了盐船的线索或者证据,李希烈才会动手杀死李延光。” 李月也表示赞同,他补充说道:“那个春桃所说的话,或许是真的。” “是真是假,公子派人暗中调查便知,不过今天公子怎么会这样大意,这可不是公子的作风啊!” 李月苦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这时小荷来报:“公子,含烟醒来了。” 李月点点头对江惊鸿说道:“去找这里的日组负责人来,我需要他们。” 江惊鸿答应便告辞而去。 李月随小荷回到内室,一进门,赵绿敏便对他说道:“含烟醒来了,她有话要对你说。” 李月坐到床头,静静地看着含烟,含烟见他过来,便挣扎着要坐起来,李月连忙将她按下。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快别说了,都是我大意,差点害死了你。” 过了一会儿,含烟轻轻地说道:“我今天才知道,其实你是很在意盼月姐的,她的离去,虽然你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知道你心中一定难过,否则就不会这样轻易地让那个女孩进来了。” 李月一呆,突然明白了过来,“你其实早就发现那个女孩的不对了,所以你一直就盯着她,才能及时护住小敏,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含烟摇摇头:“我也没有证据,但若赶她走,就会更伤你的心。” 李月心中酸楚,拍了拍含烟的手,叹了口气说道:“你好好休息吧!再过三天,你体内的毒素才能驱尽。” 李月离开房间,在门口他看见了赵绿敏滢滢地目光,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久,赵绿敏才说道:“我听说王小将军今天上午在府前站了一个时辰才离去,相公要不要让他来看看含烟。” 李月突然心一横,咬咬牙说道:“含烟不是军功章,可以随便奖励部下,她如果真的喜欢元楷,我愿成全他们,可如果她不愿意,那谁也休想打她的主意,就是父亲也不可以,就算李隆基敢碰她,我也一定会宰了他!” 赵绿敏突然嫣然一笑,紧紧抱住丈夫的腰,头贴在他的胸前,喃喃地说道:“做你的女人,真是莫大的幸福。相公,你终于明白了吗?含烟她们其实也是你的女人,你从前却那样不在乎她们,直到盼月的离去,你才知道失去的珍贵吗?” 李月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小敏,我的心真的很乱,说实话,盼月的离去,刚开始我感觉到心中一松,可是随后心中就慢慢有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相公,这次回去,你就纳含烟为妾吧!这次要不是她舍身相救,妾身就可能再也见不到相公了。” 李月也点点头,“回去后你来安排吧!” 赵绿敏突然又扑哧一笑说道:“再说你给她去毒的时候,和她已经有肌肤之亲,你不娶她,谁娶?” 李月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道:“那个不算!” “对了,还有小荷的事,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她的心思我最清楚了,你知道她心中喜欢谁吗?” 赵绿敏见李月一脸苦笑,便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别臭美了!你以为天下女子都喜欢你吗?不错,小荷曾经有一阵子是挺崇拜你,可那只是小女孩的正常心态,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小荷的心里便有了一人。” “哪件事?” “就是去年春游时,小荷遭恶少调戏之事,你忘了吗?” “你是说即墨!”李月恍然大悟。 “是的,那个黑汉子,为保护小荷,身上被砍了七八刀,却宁死也不倒下,正是这种舍身相救之义,才真正赢得了小荷的心。” 李月闻言大喜,现在即墨也是正六品都尉将军,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他确实应该再成个家了,否则他心中的创伤,永远也难愈合,李月真心地替自己这个最忠心的手下感到高兴。“这件事就麻烦夫人了,想不到他的忠诚和勇敢,竟赢得了小荷的心。” “其实含烟也是一样,是相公把她从死神手中救出的,当时皇帝要满足你的一个要求,这在一般人眼里是何等的宝贵,高官厚禄唾手可得,可相公却居然只要皇帝饶恕一个小小的宫女,况且那个宫女还和相公素不相识,所以我知道含烟对相公是刻骨铭心的真爱,有一件事我本不想说的,但我不愿瞒着相公。” “什么事?” “大哥他其实也看上了含烟,多次托母亲来给我说,我都没答应。” 李月的脸突然阴沉似水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在相公去打吐蕃的时候开始,后来一共提了三次,因为我坚决不答应,婆婆为此还生过我的气。” “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赵绿敏摇摇头,“我不想破坏你们兄弟间的感情,所以才不告诉你,再说你对含烟也一直没有表态,相公,我并非是因为你而不答应,而是因为我深知含烟对你有着刻骨铭心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含烟,我也就不会答应盼月的事了,毕竟盼月曾经是婆婆的人,她从小又和她表哥有婚约。相公,我知道你其实是在意盼月的,你别怪我,在当时的情形下,我真的没办法。公公已经向我翻脸了,要么含烟嫁大哥,要么盼月回家,相公,你别怪我!当时我好想你马上就回来!”赵绿敏死死的抱着李月的腰,终于哭了出来。 李月脸色铁青,他紧紧的抱着妻子,一言不发。 第七十二章 投靠 “公子,我已经检查过了,这个春桃身上居然没有半点线索,看来她已经做过精心的准备。”叶芳向李月汇报道。 李月摇摇头,“不可能有线索的,她来的目的就是要杀小敏,这背后的人为了警告我,居然想杀我妻子,叶姐,你马上传信到长安,让你那四个师妹马上赶来。” “是!” 李月又对一旁的风平说道:“月组的人就不要再跟着我了,全力保护府邸周围的安全,从今以后,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准靠近内宅!若有不识之人靠近,难以劝阻的,给我格杀无论!” 李月说到这,手中一用劲,“啪!”的一声,一张上好的楠木几案竟被他硬生生的掰下一角。 风平见李月已经动了真火,他便对李月说道:“公子尽管放心!我们会把内宅护得跟铁桶一般。” 夜里,江惊鸿把日组在山南道的负责人带了过来,日组在山南道的负责人是襄阳城最大的酒楼[日出酒楼]的掌柜。 “秦无忧拜见公子!” “起来吧!我有事找你,不要这么多虚礼,先坐下!” “是!秦无忧挨着椅子的边坐了下来。” “你先告诉我,日组在山南道有多少人?” “禀公子,日组在山南道共一百五十二人,在襄阳有九十四人,其他州郡有一人或二人。” “你们在襄阳多年,想必也知道一些官场之事,你且先说说吧!” “是!山南道的真正掌权的是节度副使李希烈,可以说是一手遮天,惟有我们襄阳太守韩滉不买他帐,他为此恨韩太守入骨,只因韩太守为官清正,他才抓不到把柄。” “这李希烈官评如何?” “这李希烈有两子,平时虽然飞扬跋扈,但人神共愤的恶事倒没做。李希烈给大家的感觉就是阴,传说几乎所有赚钱的买卖他都在背后参与,而且还听说他蓄养有数批死士,专杀和他做对之人,现在有传言说山南道监察御史李延光大人就是他派死士下的手。” “你对盐队被劫案是怎么看的。” “公子,其实这件事襄阳城三岁的小孩都知道是李希烈干的,几十艘护航的军船突然离队,除了他,谁还能调动得了?” “那李延光的情况,你可了解?” “李大人就是我们襄阳本地人,他有三子一女,出事那天,有人听见府中惨叫,随即起了大火,附近的百姓都被惨叫吓坏,跑得远远的,不敢去救火。可怜李大人一家竟被灭门,不过后来听说有人曾见过李大人的大公子。” “那李大人的女儿呢?她是不是长的极美?” 秦无忧心中略略诧异,但还是如实答道:“李大人女儿的美在整个山南道是出名的,本来要被选入宫的,只因生病才耽误了。” “她是否也一同遇害?” “这个属下不知。” 李月想了想对秦无忧说道:“我先交给你三个任务:一、找到曾见过李延光大公子的那个人。二、打听一下,最近节度使府内是否死过一名女子。三、给我收集一下李希烈的在襄阳的势力背景和他手下的死士情况。三天后,无论有无消息都要答复于我,你来这里太显眼,这样吧!三天之后,我去日出酒楼找你,现在你先去吧!” “是!属下告退。” 秦无忧走后,等在门外的即墨急忙进来说道:“公子,韩大人来访!” 李月一怔问道:“他何时来的?” “刚到!我见公子有事,便等了一下,他现在在大厅等候。” 李月想想便对即墨说道:“请韩大人到这里来!” 即墨答应刚要离去,李月突然想起下午妻子之言。 “即墨!”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现在存有多少钱?” 即墨一楞,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啦?” “没什么,你快去吧!” 即墨挠挠头,一脸疑惑的去了。 韩滉进门就说道:“夫人遇刺一事,是我失职了。” “韩大人怎么会知道?” “我是听犬子说的。” 李月突然明白一定是王元楷告诉韩皋的,他摇摇头,“这不怪韩大人,内子无事。韩大人可知是谁干的此事?” 室内的空气突然一下子凝固,韩滉盯着李月的眼,过了半天,韩滉突然跪下说道:“这是李希烈干的,盐船失踪和李延光被害也是他所为!” 李月淡淡地说道:“韩大人怎么在我面前说起李希烈的事,是因为李希烈是郯王的人,而我是东宫六率府的将军吗?” “非也!张巡曾来书盛赞大人,以他的为人都被大人所服,所以大人必是值得信赖之人,这几日我观察多时,大人将来绝非池中之物,我愿效仿张巡效忠大人。” 李月见他神情坚毅,目光清澈,便把他扶了起来。 “韩大人请起!” “大将军可叫我表字,我表字太冲。” “好!太冲兄也可称我表字迎春或直呼其名。我实话告诉你,这次我前来就是奉密旨来查盐船失踪案和李延光大人离奇死亡案。我已经知道,这必和李希烈有关,只是苦无证据。” 韩滉微微一笑道:“大人可跟我来!我领一人见你。” 李月随着韩滉来到一座私宅前,即墨带着十几个亲兵在四周望风,韩滉上前,拿起门环[三短一长]的轻轻敲了几下,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一老人探头来看,他见是韩滉,忙开门让他们进来。 “老丁!鲁大人在吗?” “老爷!鲁大人正在看书。” 这时,韩滉回头对李月说道:“这是我属下的一处外宅,被我借用,这是我的管家老丁。” “太冲兄说的鲁大人是何人?” “李月兄别急,我马上就向你介绍。” 李月随着韩滉来到厢房,见窗上映有一人影,正在看书。 韩滉上前敲敲门。 “请进!”里面之人说道。 李月随韩滉进屋,见屋内坐有一中年人,气质儒雅,手中正拿一本《尚书》。 “啊!是韩大人,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来!我来介绍一下!” “这位便是京里来的钦差大人,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大人,现是御史中丞。” “久仰大将军威名,下官鲁平。” “什么!你就是李延光手下的判官鲁平?你不是落水遇难了吗?” 鲁平苦笑着说道:“我和同僚王炎准备进京述职,却遇水贼,王炎大人被杀死,我中了一刀翻落江中,幸得一渔家救起。后来韩大人就把我秘密安排在此处。” “既然鲁大人未死,为何不再进京述职?” 鲁平摇摇头说道:“我因前次找过调查组,险些再遇害,现在李希烈已经知道我未死,正到处找我,我哪敢再露面?” “鲁大人怎知是李希烈追杀你?” “上次在船中杀死王大人、砍伤我的便是李希烈的义子李之尧,我怎会不知。” “这李之尧何许人?” “李希烈在襄阳除了掌握军权和派亲信渗透各州政务外,另有还培养黑道势力,汉江上有一支排帮,势力极大,我怀疑盐船被劫就是该帮所为,排帮帮主就是李希烈的义子李之尧,其人武功高强,外号‘三眼神’。” “三眼神?” “他的额头长有一大红痣,故此得名。” “此人是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高大。” “正是!李大人如何得知?” “他现在改名叫李铁苏,目前就在我军中。” “大人可要当心,此人危险之极!”鲁平一声惊呼!面露惧意。 “不妨,我早就知道他是假扮,暂时不想惊动他。”李月淡淡一笑说道。 “刚才李大人提到的李铁苏是何人?”旁边的韩滉问道。 “就是李延光大人的大公子,侥幸逃得性命,大人如果能找到他,这盐船失踪案就破了。” “为何?” “他手上有李希烈调走护航水师的亲笔手令,是其父临死前交给他的,我让他收藏好,先觅地躲藏。” “那这个李铁苏现在何处?” “是王炎大人安排的,王炎大人一死,就无人知道了。” “王炎大人在襄阳附近可有亲人?” “有!我听王大人说过,他有一兄,就在附近出家为僧。” 李月刚要细问,突然听见窗外有极轻微的动静,他不露声色的取出一枚制钱,扣在手上,然后悄悄问韩滉道:“太冲可安排有人暗中保护鲁大人?” 韩滉一楞,“未曾!” 话音刚落,李月的制钱便出手了,只听外面传来重物坠地的沉闷之声,李月等了一下,没有听见即墨他们的动静,心中担心,便跃出了门外,刚出房门,就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惨叫。李月突然明白过来,“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第七十三章 对手 李月回到房内,见鲁平倒在地上,一支短弩射穿了他的太阳**,已经当场毙命,韩滉则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还没有缓过神来。李月顺着短弩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墙上开有一气孔,气孔外隐约可见一株高大的槐树,短弩就是从气孔射进,先是有人故意弄出动静,引他出去,然后另一人跃上槐树得手。这些人一定是跟着韩滉寻到此地的。李月心中恼怒之极,他一天内连着两次着道,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但李月心中同时也生了警惕,这帮人早就暗中跟踪,自己却不知,可见他们也武功极高,自己出山后,一直未逢对手,自己只看到在武林大会上追逐名利的苦航、陈放之辈,便以为天下之人不过如此,其实真正的高手是不屑为之的,就象自己一样。看来自己真的有些大意了,小看了天下的武林高手。 这时即墨他们已经撞开大门,冲进院子,把刚才李月射下之人牢牢按在地上。等李月拉着韩滉来到院子里,即墨却一脸苦笑的看着他:“公子,他嘴里藏有剧毒,已经自尽了。” “看来他就是李希烈手下那帮最神秘的死士之一了。”缓过神的韩滉在一旁说道。 “太冲兄请详细说说!”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李希烈蓄养有三批死士,其中有一批人极为神秘,平时很少出手,一但出手,极少有失误,而且若有失手,必自杀谢罪!” “那另外两批死士呢?” “另外两批人是李希烈从各地收罗的奇人异士,不仅是武林人士,连杂耍、制药的人也有,约有三百人,散布在山南道各地。” “蓄养这么多人,不知需要多少开支,看来这李希烈确实有钱,野心也不小啊!”李月冷冷地说道。 “禀报公子,这刺客我已经仔细查过,没有半点线索。” 李月走到地上的刺客旁,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只见这名刺客脸上已经发黑,身穿的黑色夜行服,衣料质地上等,但却是赤着双脚,李月起身问韩滉道:“襄阳一带可有赤足的风俗?” “虽然穿不起鞋的贫苦人家比比皆是,但象他这样特地赤足的却没有。” 李月想了想,撬开他的嘴,从嘴里找到了一点毒药的残末,小心的把它收好,一旁的韩滉见状奇怪,不禁问道:“迎春在做什么?” “我见他所服毒药甚为少见,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们只是李希烈的死士而已,为何对他们如此用心?” “他们今天是李希烈的死士,明天或许就是郯王的死士,这帮人身手极高,若不留意,将来或许就会危及到我的家人。” “迎春果然是未雨绸缪,极有远见,让人佩服。” “太冲兄也要当心!以前是因为太冲兄没有到让他们刺杀的程度,可是现在他们为自保,必会不利大人,虽然还不敢直接对太冲兄动手,可是大人的家眷却要当心。” “迎春说得不错!我这就派人送他们回长安老家。” “不妥!路上不安全。”李月摇摇头说道,“这样,请把夫人和小姐送到我内宅去,小敏自会照顾她们,公子就直接住到军营,也便于王将军教导他。” “这样甚好!犬子也确实应该到军中去磨练一下,妻女之事,就打扰夫人了。” 就在当天晚上,节度使府内,李希烈正听着一名黑衣人报告,等黑衣人说完,李希烈挥挥手,让他下去,然后对吴应礼说道:“看来这个李月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韩滉已经和他勾结在一起,吴先生,你看我要不要把他给干掉。” 吴应礼摇摇头说道:“大人,这样不妥,如果皇上的用意真的并不是在这里,韩滉若死反而会再起波澜,弄巧成拙。” 李希烈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恐怕皇上真的用意不在这里,我刚刚接到长安消息,皇上今天早朝借口重修东宫,让太子迁回原府了。看来皇上真要废太子了,什么重修东宫,太极宫比它破旧十倍,都不动片瓦,分明是把太子赶出东宫。” “那郯王呢?” “现在还没有动静,不过最近皇上几次和郯王密谈,还提升了郯王推荐的宦官鱼朝恩掌握禁军,我估计郯王也快了!” “那朝中百官的反应呢?” “表面上还算平静,但我听说前几天左相陈希烈给皇上上了个长篇折子,就和太子有关,翰林院和集贤殿书院的那帮穷酸还集体去东宫拜访太子,以壮声势。其实他们根本不懂,越是这样,皇上就越猜忌太子,太子能坐到现在,就是因为他的隐忍、低调所致,这样一来和他一贯作风背道而驰,取祸之日已不远了。” “那大人自己准备怎样度过这一关?”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其实我们最有利的一点就是皇上不是真心关注此案,我们尽可以利用这一点来作文章,首先要李月查无证据,就算他知道真相,手中没有证据又何妨!大人唯一的漏洞,就是那张调兵的手令,现在估计在李铁苏的手上,大人一定要找到此人,可派出另外两组死士全部都出动去找。” “好!今夜我就派人,还有呢?” “还有就是那队盐船,价值巨大,大人一定要妥善藏好。” “那当然,那是我将来成事的本钱,我会好好看护的。吴先生还有什么建议?” “还有就是这段时间大人暂时不要有什么动作,反而要好好招待那个李月,我估计就在最近,朝中必出大事,这个李月到时也呆不长了。” “好!一切就依先生。” 李希烈见吴应礼表情犹豫,似乎还有话要说,不禁笑着说道:“先生有话请直说!” 吴应礼一咬牙向李希烈跪下说道:“我虽为进士,但因家中贫寒,无钱行贿,故一直被闲置,惟有大人看重于我,在我落魄之际,不断接济家中老母,让她不至饿死,去年我母亲病逝,又是大人让她风光大葬,如此大恩大德,我吴应礼无以为报,惟有表以忠心。大人心事,我最清楚,现在就有一机会,大人可愿让我说出?” 李希烈忙把他扶起,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先生就是我的臂膀,与我为一体,富贵危难同进同退,我志向远大,从不隐瞒先生,请先生教我!” “郯王虽贵为皇子,其实目光短浅,他无论让大人去淮南道还是现在的山南道,都是为一己之私,想捞那些区区身外钱财,淮南道和山南道都是偏安之域,人口稀少,难成大事。况且永王李璘名义上还是正使,大人岂知他无野心?所以大人欲成大事,必先取中原,河北道为安禄山地盘,不用考虑;河东道背靠安禄山,将来首先会受其乱,也不要考虑;而关内道也恐难染指。惟有河南道,人口众多,兵源充足,节度使韩悦已近七旬,老迈糊涂,现在郯王得势,大人何不趁机取之。” “可如何说服郯王帮我?” “此人不需说服,大人只要将他所想的钱财奉上,他自然会答应。” “那皇上那关怎么过?” “我听说大人手上有几块上品鸡血石,贵妃娘娘也最爱此物,大人不妨送她,让她吹吹枕边风,况且我还有后着。” “什么后着?” “就是太子一党!” “太子一党一定会反对,那怎么办?”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我劝大人不妨建议朝廷让韩滉接任山南道节度副使。” “韩滉!这怎么可以!” “大人别急,听我慢慢道来,如果推荐郯王之人,太子必反对;如果推荐太子之人,郯王又不许,倒头来很可能就会维持现状。韩滉投靠李月,只有你我知道,郯王绝对不知,而李月是太子之人,所以太子一系为得山南道,也就不会反对大人去河南道了。” “那如果太子也争河南道怎么办?” “现在太子的实力不够,河南道轮不到他,能得山南道就不错了,这是帝王平衡之术了,皇上也会因此答应,这就是我的后着。其实我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先生请说!”李希烈身体前倾,他已经被吴应礼的话深深吸引。 吴应礼淡淡一笑说道:“关键韩滉是文人,而且只是山南道的副使,正使却是远在江南道的永王李璘。大人不妨设想一下,假如安禄山造反,朝廷必然自顾不暇,大人在河南道趁机借机壮大自己。假若永王李璘奉旨出兵,他要么走淮南道去河东,淮南道节度使是陈少游,估计借道困难,那他只有走自己的山南道去长安。这个时候,富庶的江南不就空出来了吗?大人可取江南道为后盾,陈兵中原,趁安禄山和朝廷的争斗,东收淮南道,南取山南道,等朝廷和安禄山斗得两败俱伤,那时大人三分天下已取其一,再发义军讨伐安禄山,以邀天下民心。等大权在握,时机成熟,效仿魏氏替汉也未尝不可。就算出现最坏情形,时机不到,大人也尽可割据河南静待天时。” 一席话听得李希烈如痴如醉,他离位向吴应礼长躬一礼说道:“我今天才算真正认识吴先生,先生真是我的孔明也!将来我若得位,必以相位相待!” 两人目光一对,相视而笑。 第七十四章 线索 第二天,李希烈上门拜访李月,为刺客一事向李月致歉,他坚决否认春桃是自己府上的丫鬟。 “我府上规矩极严,绝无内宅丫鬟私自外出之事,所以必是她诬陷于我,大人请想,哪有刺客事先表明真实身份的道理。” “我也知道决不是大人所为,所以也就不去府上打扰,不过这也反映了我府中的安全漏洞,李大人,我想调一队亲兵进城保护家人,你可否同意?” “保护大人是我的职责,不如我派兵来保护府邸吧!” “不用,外人不识,内子恐有不便!” “那好吧!就依将军所言。我想设一席替大将军压惊,不知大将军可否赏脸?” “谢大人好意,只是内子昨日受惊,实在无心情,请大人见谅!” “那就改日吧!大将军若有什么需求,请尽管开口。” 李希烈走后,李月命令即墨率五百亲兵队入城,驻扎在府邸周围,这时王元楷也匆匆来报:“那个假冒的李铁苏跑了。” “是怎么跑的?” “我不知道,上午军士给他送饭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帐内了。” “跑了就算了,他是高手,一般士兵是看不住他的,就不要责备看守士兵了。” “是!” 这时,江惊鸿急匆匆的跑来,“公子,日组来报!是红色加急!” 按情报的重要性,日组的报告分为白、黄、红三等,其中红报为最紧急重要,须加急送走。 李月接过纸卷,展开一看,竟脸色大变。 “公子,出什么事了?” 李月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把纸卷揉成粉末,淡淡地说道:“东宫大修,太子暂迁原府。” 李月郁郁地回到内宅,只见妻子小敏正和韩滉之女韩眉说话,韩眉见李月走来,忙起身告辞。 赵绿敏见李月脸色不好,亲手给李月倒了一杯茶,把他按到椅上,替他捏着双肩。 “相公,出什么事了?”赵绿敏终于忍不住问道,她素来从不过问李月公事,李月也从不把不快带回家,可今天李月却一反常态,一直闷闷不乐。 “没什么!小敏,可能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赵绿敏见李月不说,便不再追问,她一边给李月轻揉双肩,一边笑着说道:“我去年刚见相公的时候,只觉得相公心境淡泊,喜怒不形于色,总感到相公似乎缺点什么,可又说不上来。现在见相公不高兴的样子,我才知道,原来相公身上缺一点人间烟火。其实我还是喜欢现在相公的这个样子,你们修道之人,就算活得再命长,又有什么意思!” 李月苦笑着拍拍妻子的手:“小敏说得不错,我也发现我比去年变了很多。这次来襄阳,我到现在才知道皇上的目的,哪里是什么查案,分明是要对太子动手,先把我调开,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我啊!” 赵绿敏嫣然一笑道:“自古皇帝是最孤独的,就是因为他谁也不相信,相公也别太在意了,你是东宫掌兵之人,他自然要把你调开,这是人之常情。相公不是说要陪我去文君琴台吗?” “我过几天就陪你去,这是李月见桌上有一幅未画好的画,不禁问道:“小敏在学画吗?” “是的,我拜小眉为师,向她学画。” “哪个小眉?” “就是韩滉大人的千金韩眉啊!她得父亲的真传,人物虫鸟画如火纯青,对了!到时她可能要和我们一同返京。” 李月点点头,便没有再问。下午他心中郁闷,便带着即墨和几名亲兵出来闲逛,李月的临时官邸就在襄阳城的中心,出了大门不远,就看见了密集的各种商铺,人流熙熙攘攘,极为热闹。 李月见北面不远处,有一座三层高楼,上面高挑一幡,书有两个大字“日出”。 “原来日出酒楼就在我们旁边,走!看看去。” 李月带着即墨进了酒楼,立刻便有小二上来招呼,李月正要跟小二上楼,突然旁边有人喊道:“李大人!”李月回头一看,见是一名五十余岁的中年人,他立刻认出,这是秘书监晁衡,因常来家找父亲,顾此认识。这晁衡是日本国人(注:日本原名大和国,武则天赐名为日本),原名阿倍仲麻吕,是日本派来的遣唐使,来大唐已经三十余载,还中了进士,几乎已经溶入大唐,李隆基喜他才学,先后授左拾遗、左补阙等职,前年封他为从三品的秘书监。 李月在异乡见故人,不由大喜,上前施一礼问道:“晁大人怎么到了襄阳?” “无它,襄阳有一藏书楼要向朝廷捐献一批珍贵图书,所以我来看看。” “让手下人来便是,何必亲往?” “那批书里有我多年寻而不得的典籍,实在等不了啦!李大人为何到此?对了,是来查税的。我在杂报中看到过。进展如何?” “也没有什么进展,既然见面,同喝一杯如何?” “不巧,我已经和捐书人约好时辰,再不去可就迟了,下次回京补上吧!” “那好,大人慢走!” 晁衡刚要走,李月突然瞥见晁衡竟是赤脚,他心中一动,连忙叫道:“晁大人慢行!” “李大人何事?”晁衡回头问道。 “实在冒昧,我想知道大人为何赤足?” 晁衡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大人知道,我原本日本国人,我国有个风俗,每年三月为赤足月,全民一律赤足,是为纪念圣德太子挽国家于危亡时的艰辛。” 李月拱拱手说道:“冒昧了,大人别怪!” 晁衡也拱拱手,告辞而去。 这时李月终于明白,李希烈手下那帮神秘死士竟是大和国人,他昨夜研究那毒药,发现并不是大唐本土所有,看来,杀死鲁平所用的短弩就是大和国武士常用的吹弩了。这时酒楼掌柜秦无忧已经看到李月,忙将李月迎到一间密室,向李月汇报道:“公子吩咐我三事,我已仔细查过,那个曾经见过李延光大公子的人,前两天突然病死。而我们人向节度使府内人打听过,前几天确实死过一女子,但尸体却不见抬出,我们估计就埋在府内了。至于李希烈手下的死士们,一直分布各地,我刚刚接到各州的汇报,这些人今天早晨突然公开出现,象在寻找什么人,属下无能,只有这些情报了。” 李月点点头问道:“你可知道在襄阳可有大和国的武士?” 秦无忧想想说道:“前几个月是有一批大和国的武士来酒楼吃过饭,一共三次,对了,有一次他们钱不够,一名小二跟他们去住处取过钱。” “这个小二何在?” 秦无忧很快领进了一名小二,他没有向小二透露李月的身份,不过小二见李月气势不凡,刚才有人还叫他李大人,一定是个大官。小二不敢隐藏,便告诉了李月那帮大和人的住处。 当晚,李月带着五百亲兵还有风平等人包围了小二所指的那处宅子,等李月他们闯进去,才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看门的老者告诉李月,这批大和人下午刚走,很急的样子。李月见问不出有价值的情报,只得收兵回去。 第七十五章 思古 又过了几天,所有的线索都慢慢断掉。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一点点掐掉这些蛛丝马迹。韩滉也听说了京城的消息,他也不再关心盐案,终日里来寻李月喝酒。 这天早晨,李月带着赵绿敏三人,在一百多亲兵、武士的护卫下乘船去了汉阳县,韩滉亲自把李月送出视野,汉阳县距襄阳城约二百里,在长江和汉江交汇之处,汉时称夏口,自古为军事重镇,在对岸龟山上修有一军事哨楼,名曰:黄鹤楼,因李白之诗而名声大噪,军事功能已渐渐淡去,成为当地一大胜景。 李月一行乘船走了两天,晚间方到汉阳,他们没有惊动当地官府,而是悄悄地在岸边停泊下来,第二日中午,李月和赵绿敏二人,独自去了郊外的古迹凤凰琴台,这是传说是西汉司马相如在这一带为官时,为妻子卓文君所筑,他们夫妻二人常在此处弹琴为乐。 李月二人到达琴台时已是黄昏,古琴台早废,今琴台为后人追思所筑,但现在看来,也已经破旧不堪,尽管如此,赵绿敏却兴致盎然,拉着李月四处品评,此处一定是文君抚琴之处,而那里则应是司马相如听琴所在。这时,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赵绿敏取下李月所背之琴,坐地轻弹起来,李月则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妻子的琴声。赵绿敏弹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她向李月招招手,从随身所带的小包里取出一匣,打开后拿出一支碧玉箫,李月认出,那正是他俩的定情之物-暖月箫。他知道妻子的心思,接过玉箫轻轻地抚摩着,赵绿敏低头浅浅一笑,说不尽的温柔妩媚,她伸出纤纤玉手,在琴上轻弹起来,李月细听,赵绿敏弹竟是他们刚认识那夜所弹的《长相思》。此时夜色如水,琴声仿佛是天籁之声,在林中徘徊;又含空明之意,抚平心中的纷乱。李月随着琴声,低低的用箫声应和起来,没有别的听众,只有鸟儿在聆听,只有小鹿在沉吟,此时已不需要任何评论,只有两颗彼此深爱的心在慢慢交融,从此心心相印,再也无法分离。 这正是: 凤凰台上夜引箫, 文君抚琴笑小乔。 不羡江东英雄事, 只愿白首共到老。(注一) 当夜,二人相依相偎,在凤凰琴台上合衣而坐,细说着他们的未来,一直守到了天明。天快亮的时候,天空突然飘下了丝丝细雨,李月低头看着依在自己胸前,已经熟睡的妻子。妻子的嘴角还有淡淡的笑容,仿佛还在回忆昨夜的甜蜜。 突然赵绿敏打了一个寒战,醒了过来,李月见她脸色绯红,便摸摸她的前额,竟十分滚烫,李月吓了一跳,连忙用自己的长袍把妻子裹紧,负在背上。他拿起箫琴,大踏步的向山下走去。 “相公,我没事,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李月没有理她,他已经找到山路,正往山下走去,突然远远地传来几声寺院的钟声,李月大喜,现在他急需给妻子喝碗热汤去寒,这时赵绿敏已经经受不住,昏昏睡去。 李月很快便找到了寺院,寺院不大也不小,正门上方有一牌匾“布金禅寺”。李月敲开寺门,说明来意,那知客僧见李月气势威严,不敢怠慢,连忙将李月让进客房,并很快熬来一碗姜汤。 李月小心翼翼地将姜汤给妻子喂下,再除去她身上的湿衣,让她睡下。他深知医理,妻子是因夜凉而着了风寒,只要注意休息,便无大碍。 李月谢过知客僧,取出几锭金子,布施给寺院。又取出一锭银子,交给知客僧,请他到汉阳县江边通知自己的随从。那知客僧接过金银大喜过望,连忙吩咐一名小和尚赶去县城通知,自己则跑去找方丈了。 李月见妻子睡熟,不敢离去,便坐在外间看墙上的字画。这时李月被一幅字吸引住了,字体倒是一般,而字的落款竟是王炎。李月记得鲁平临死前给他说过,另一名被害的判官就是王炎,他还有个兄长在附近出家为僧,难道?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敲门声,李月连忙先将内间的门关好,才打开了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老僧,须发皆白,他见李月开门,便合掌一礼说道:“贫僧方难,是此寺主持,多谢施主布施。” 李月忙回礼说道:“我妻偶感风寒,多亏贵寺能收容,钱财乃身外之物,应是我谢方丈才对!” 那主持连说不敢,这时李月突然想到墙上字幅,便说道:“我有一事相问,不知方丈可否方便?” “施主尽管问便是!” “那方丈请进来说话。” “那会打扰尊夫人休息。” “不妨!” 待方丈进了屋,李月便指着那幅字问道:“不知写字之人可是山南道的御使判官王炎大人?” “正是!” “我听说王大人有一兄出家为僧,不知可在贵寺修行?” “正是老衲!” “原来方丈便是王大人之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施主找我有何事?”那方难开始对李月警惕起来。 “不瞒方丈,我便是皇上派来查李延光被害案的钦差大臣李月。” “你便是那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何以为证?” 李月从怀中取出李隆基赐他的那面[如见朕面]的金牌,他不要尚方宝剑,李隆基便把这块金牌又给了他。 那方丈一见,忙双膝跪下冲金牌说道:“草民叩见皇帝陛下。” 李月忙把方难扶起。 “大将军是见到我弟后找到这里来的吗?” “非也,只是巧合而已,我并未见到王炎大人!” “原来是这样,不知我弟现在可在长安与否.” “方长难道不知道王炎大人已经遇害了吗?” “什么!你说什么!我弟他遇害了?” “是的,就在二十天前,他在汉江遇害。” 方难双手颤抖着,突然他双手掩面扶案而哭,李月也不打扰他,任他哭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看着李月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定又是李希烈干的吧!” 李月点点头说道:“我也是从鲁平大人那里听说的,可惜鲁平大人也遇害了。” “这个畜生!”方难愤怒说道,他回头对李月说道:“大将军是来找他的吧!” “他在这里吗?” “在!大将军可想见他?” 李月想想说道:“方丈先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他,李公子若想来见我,可随时来找我。” “那好,大将军请静候,我另外还要替王炎超度亡灵,就不陪了。” “方丈请自便!” 方难走了后,李月见屋看了看赵绿敏,她此时还在熟睡中,李月见她额头的热度已渐渐褪去,好了很多,才放下心来。当夜,李月就在外间伏案而睡。 到后半夜时,李月突然听见外面有一阵轻微的响动,似乎有很多人从树上跳下,他连忙站起来,在窗纸上戳一个小孔,向外望去。只见数十条黑影,正朝客房这边慢慢靠拢,李月见黑影个个身手高强,他心中一凛,自己身上没有带任何兵器及暗器,心魔剑还放在汉阳县,他突然瞥见案上有一副围棋,心中一动,便掏出数十枚放在身上。 (注一:本章内的诗是作者本人所作,诗中赵绿敏以文君自许) 第七十六章 反击 很快,有两条黑影靠近了自己住的客房,李月见两人手上均持利刃,上面还沾有鲜血,显然是刚杀过人。李月突然想起内室里有气窗,不放心妻子,便躲进了里间,这时两个人已撬开房门,进了外间,当他们进了里间时,李月突然发现他们也都赤着脚,便立刻明白了一切。其中一人已经发现房内竟睡一个女子时,便扔下刀,不顾一切向床上扑去。李月大怒,顿时杀机暴起,他怕惊动赵绿敏,便从空中掠过,在空中抓起两人的后领,扔出屋外,等两人落地时,已经变成了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李月拾起一人的利刃,直接跳到房顶,这时两人的同伴已经发现这边有异状,纷纷向这边飞掠过来。李月这时已经猜到这群大和国武士的目的一定是来杀李铁苏。他由于担心自己的妻子,便不再手下留情,手一挥,数十颗围棋子分别向数十条黑影打去,刹时间大部份黑影被围棋子给打穿身体,跌落到地上,但依然有三人躲过围棋子,靠近了李月。李月见这三人皆赤足光头、一样的黑色夜行服,其中一人腰上别有一吹弩用的长管,不用说定是此人用吹弩射死了鲁平。他心中恨极,也不说话,抬手一剑便向三人挥去。 这三人是日本国最著名的剑派飞云流的代表,为挑战中原武林率众来到唐朝,去年在云梦附近灭了山南道有名的剑派-落日门,只因名字犯了他们的忌讳,便将整个剑派二百一十五人全部杀死,手段极为残忍,所有的妇女皆是先奸而杀。为躲避官府通缉,便投靠了山南道节度副使李希烈,专替其做隐秘的谋杀,李延光一家就是被其所杀,其女儿也被他们掠走交给李希烈。前几日得到消息,李延光的长子就躲在汉阳县的一个寺内,这两天他们已经灭门了两个寺院,今夜来布金禅寺,不料正遇见李月。他们并不认识李月,只见他武艺高得实在吓人,已经把手下用暗器全部击倒,心中大骇,但却并没有逃走,在他们的字典里是没有逃这个字的。 三人见李月的剑已挥来,看似平平,但三人竟无法躲闪,仿佛被一只手死死的按住,他们知道这是一种极霸道的控制手法,这一剑所带的气机,已经牢牢锁住了他们的精神。旁边二人拼命挣扎,但仍旧无济于事,眼睁睁地看着剑从自己的脖子上抹过,然后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而中间身带吹管那人,似乎是他们的首领,武功也最高,就在李月剑到的一瞬间,他堪堪移开的寸许,虽也为剑芒所伤,但却躲过了性命,他心中震骇到了极点,他见同伴均死,就不在顾忌,一个后空翻,便欲逃离,李月也惊异于此人的精神力,竟逃过了自己的锁魂剑,这也是他出道以来第二次碰到,前一次是在少林寺遇到陈放,但那也因为其也是铁剑门出身的缘故,相比之下,此倭人更为高明。不过李月却不容他逃走,在他即将要跳到一棵大树之际,手中的剑飞出,无声无息地向对方射去,但这人背后却象长了眼睛,拔出腰间的长管,向李月的来剑掷去,铁管被剑气削成数段,但剑势也因此略略一顿,就在剑势这么略略一顿时,此人的身形已经拔起,躲过了穿心一击,长剑刺穿了他的大腿,竟将他钉在树上,只见他对着树干猛拍一掌,将大腿从长剑上硬生生拔出,又翻了一个筋斗,消失在密林之中。自此他不敢再在唐朝停留,径直逃回了日本九州,直到数年之后,此人才又重新回到唐朝。 李月也惊异于此人的武功之怪异,见他已逃去,由于担心妻子,便没有追赶,回到了房内。 第二天一早,方难方丈匆匆来找李月,他已经知道了汉阳县已有两个寺院已经被灭门的消息,李月淡淡地指了指窗外的树林说道:“昨夜他们曾来拜访贵寺,不过所来之人已被我处理,他们现在都在林内。方难方丈大惊,忙召集僧众去林内查看,过了一会儿方丈又跑来对李月感激不尽地说道:“昨晚多亏大将军了。” 这时赵绿敏已醒来,她在内室问道:“出了什么事了?相公。” “没什么!昨夜有几个小偷,我把都他们抓住了,现在交给方丈。” 李月向方丈递了个眼色,方丈会意,连忙告辞去处理后事了。李月进了内室,见赵绿敏已经坐起,他忙上前把赵绿敏按住,赵绿敏握住丈夫的手,把它放在自己脸上,她心里明白,事情决不是那样简单,丈夫昨夜一定是在保护着自己。李月感到妻子脸上的热度已褪,恢复了正常,才放下心来,两人相视一笑,前夜的温馨此时还留在彼此的心中。 “请问!李大人在吗?”门外传来一个年青男子的声音。 李月忙叮嘱几句,便到外间去了,只见门口站着一人,二十四、五岁样子,身着白袍,气质儒雅。 “我便是,你就是李铁苏吧!” 他见了李月,不说一句话,双膝跪下含泪说道:“草民李铁苏,谢大人昨夜杀死灭我满门的凶手。” 李月忙将他扶起:“此等倭人罪恶累累,不杀之不足以赎其罪,李公子不必多谢,李公子是我父亲的学生,说来也不是外人。” “我曾随祭酒大人去金陵编东晋史,那时尚年幼,多蒙祭酒大人照顾,学到很多东西。我也知道大人这次来的目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现在就将我父交与我之物拿给李大人。”说完从怀里拿出一支竹筒递给了李月,李月接过并不急着看,而是放进怀里收好,然后对李铁苏说道:“李兄目标已经暴露,准备何往?” “我也不知,如果大人不弃,我愿跟随马后,只是我只读过几本书,怕没什么用处。” 李月一笑说道:“我听父亲说过,李兄学问极好,我在江南有一些产业,公子可愿替我去打理?” 李铁苏大喜说道:“我老家正是江南苏州,若去江南甚好!” 李月取出一件信物交给李铁苏道:“你先到苏州的望春茶庄,找一个叫秦朴的人,他见此物自然明白。” 李铁苏将铁牌收好,拱手告辞道:“我这就起程,将来若大人能将我父母骨灰给我,我李铁苏愿粉身碎骨以报大恩!”说完含泪而去。 中午时,即墨率众来接李月夫妻,李月谢过方难方丈后,和众人直接回了襄阳。他从李铁苏给他的证据中不仅得到了李希烈当时调军的手令,还得到了李延光留下的一幅图,图中标明了盐船的藏处。 李月刚回到襄阳,朝廷的圣旨便到了,要求李月停止查案,即刻回京。另外朝廷升调李希烈为河南节度使,山南道节度副使一职就由襄阳太守韩滉接任。在此之前,李月已经从江惊鸿那里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棣王李琰被封为德靖太子,享东宫制。李月知道,这是李隆基投鼠忌器,见太子声望太高,采取的变通之策,一夜之间,大唐竟有了两个太子。 “公子,李希烈已被调走,这个证据也无意义了,我想皇上其实早就知道了真相,让公子来查案,真只是调开公子而已。” “我也猜也是如此,这个证据确实毫无意义了,不过,就算我走,也要让李希烈饮恨离去!” “公子是指那些盐船?” “是,国家之物,岂容他私吞!” 当夜李月带着风平及月组的另外五人,驾一艘小船,慢慢靠近了汉江上的一处港湾,名叫鱼尾湾。 这里是汉江排帮的总舵所在。根据李延光留下的图纸,盐船就藏在排帮之中。 李月等人不待船靠近,便从小船上跃起,潜入了总舵之中,七人在各船中飞速穿行,行如鬼魅,很快便找到了那支装满盐船的船队。 船队两旁有数十人看守,可在李月等人的暗器下,数十人一声不吭便倒下了。 “公子,现在要怎么办?” “沉船!” “全部吗?” “全部!” 一百余艘盐船在片刻之内,便被李月等人一一洞穿,慢慢沉入江中,等排帮人发现时,盐已经大半融化,无法再用。 李希烈得到消息后暴怒,他知道这一定是李月所为,他秘密命令自己的义子李之尧率三千亲兵再加上二千排教帮众连夜出发,赶在李月前面埋伏,务必要在李月回京的半途将其截杀。 李月在盐船沉江后,才稍解心中之恨,遂命众人收拾行李,第二日返京,本来要与赵绿敏一起返京的韩滉家眷因韩滉的职务变更而暂时留了下来。赵绿敏和韩眉依依惜别,约好异日长安相见。 韩滉亲自把李月送出十里之外,他今日因要和李希烈交接,故急急赶回了襄阳。命手下何士干要将李月送过汉江。 “大将军,我有一事担心,因无证据,所以不好确定。” “何将军担心何事?” “我有一在排教卧底的弟兄,今早告诉我,他们排教昨夜紧急集合,选出二千彪悍之士,全副武装向北面开发,好象要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我担心他们可能是要对大人不利。” 李月沉思一下问道:“何将军可知,李希烈能直接调动的亲兵有多少人?” “约三千人左右。” 李月淡淡笑了笑道:“五千人就想打我的主意,还差得远呢!” “大人要小心为上。” “请何将军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七十七章 截击 等何士干走后,李月立即召开了临时军事会议,风平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这次李希烈盐船被沉,极可能会报复于我,从我刚得到的信息看,李希烈可能会派五千人来对付我们,其中二千人是排教帮众,真正的正规军只有三千人,现在从我们的回京路线来看,对方极有可能在山南道和河南道的交界处,也就是白河一带截击我们。虽然我们已身经百战,但防敌之心不可无,我们要用最小的代价,全歼对方。为此我决定改变回京计划,现在大家听我命令。” 王元楷四人闻言一齐站起听令。 “风平道长,麻烦你率月组成员,我再给你五十骑,暂作我的斥候如何?” “愿听大将军吩咐!” “好!你带月组众人领五十骑,立刻上路,注意不要惊动对方。还有麻烦你告诉叶大姐,请她和其他四名月组女成员,就留在当地保护夫人,等我们歼灭了敌人后,再来接她们。” “是!” 风平领令匆匆出去了。 “即墨何在?” “末将在!” “你领两百人扮做大队,走东面过白河,记住要造声势,在白河前扎营,多建空帐。待战斗打响后,你再包抄过来支援我军。” “得令!” “王元楷何在?” “末将在!” “你领三百人,绕道前往白河上游的渡口处,等敌军往东走出五十里后,再突然现身,也等战斗打响后,从西面包抄来援。” “末将尊令!” “莫言将军就和我一起,在中途埋伏,截击对方。” “是!”莫言大声答道,这个好战的将军早就等不及了。 李之尧率三千兵和二千排教帮众,一路急行军赶到预定的伏击地白河渡口,等到快黄昏时,依然不见李月大队现身,正当李之尧万分焦急之时,突然有斥候来报:“在白河下游,距此约一百里处发现大队人马扎营,从营寨数量来看,约有千人以上。” 李之尧一愣:“此人果然小心,竟突然改变了线路。” 旁边一将问道:“莫非是对方察觉了我们的企图?” “不可能,此事极为隐秘,又是连夜出发,他不可能知晓,我估计这可能是对方一贯小心的作风所为,传我的命令,全军向下游出发,务必在天亮前赶到对方营地。” 李月已经得到风平的消息,在白河上游渡口处发现敌军的大队人马,李月微微一笑,这就意味着第一步已经走对了。他和莫言率五百骑兵和五百弓弩手,悄悄地埋伏在半途,这一带草深林密,非常适合伏击,也适合火攻,由于几次大战中的成功,李月现在对火药和火油都情有独钟,即使来襄阳,他也带了部分火药和火油,以防不测,现在果然用上了。 约在一更时分,有斥候来报,敌军已经来了,约有五千人。很快,敌人的大队人马慢慢开近,李月并不下令出击,而是让敌军过去了。 “大将军!为何不动手?”莫言低声问道。 “现在敌军阵容整齐,战斗力还强,按照我们的计划,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军。” 李月待敌军走过后,命人在树林和草上大量涂抹火油,仅留东面一个口子。这时李之尧已经过了李月的埋伏圈,他见一路上皆无动静,心稍稍放下来,毕竟李月的威名他还是听说过的。这时,一名斥候从后面飞奔而来。 “将军,在我们刚才的渡口处,发现大队敌踪!” “不好!果然中了李月的调虎离山之计,传我的命令,后队转成前队,给我火速返回!” 众军被这两次折腾,体力明显下降,士气也低落很多,半个时辰后,敌军大队又重新返回,逐渐进入了包围圈。李月见时机已到,喝令一声,“点火!” 随着一支支火箭的射入,白河沿岸顿时燃起冲天大火,同时无数密集的箭射来,李希烈军纷纷中箭倒地,由于二千排教帮众平时只是附近渔民,毫无训练,在遇到这种真实的战争场景时,顿时大乱起来,反而把正规军的阵脚冲得大乱,无论李之尧怎样大骂,都无济于事,李之尧恨极,他起身大吼道:“李月!有种的就站出来,和爷爷决一胜负,这样偷袭算什么英雄!” 隐隐的他只听林中一声冷笑,李之尧突然在火光中发现二支铁箭,一前一后朝自己射来,他吓得魂不附体,一侧身,正要躲过第一支铁箭,不料第二支铁箭突然加速,直向自己的印堂射来,此时他重心已失,无法再避让,只感觉眼前一黑,一阵钻心疼痛从额头传来,他手一松,长枪落地,翻身栽下马来。 火势越烧越猛,李希烈军和排教帮众见主将阵亡,再无战意,各自夺路逃命,李之尧本身就是排教教主,他的阵亡直接导致了排教的溃乱,排教帮众本能地纷纷跳水逃生,李月并不理会他们,帮主已死,他们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而正规军并不跳水,他们知道,现在对方有弓兵,跳水反而会死得更快,他们见东面无火,便蜂拥挤上,准备从东面突围。 就在这时,突然一支骑兵横在出口处堵住逃兵,一名若天神般的大将上前怒喝道:“我是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李希烈欲谋反,尔等若降,便饶过尔等性命。” 李月是运功喊出,在敌军听来,便仿佛如炸雷一般,这时,李希烈众军这才知道自己要截击的竟是赫赫威名的李魔王,此时李魔王的威名已传遍大唐,他的事迹,在说书人的特地渲染下,夸张了十倍,李希烈众军听罢吓得无不胆寒,在后有大火,前有强敌而自己主将已死的情形下,开始有人悄悄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李月见敌军已动摇,又大声喝道:“我们都是大唐军人,应去保家卫国,为何在此内斗,大家听我一言,放下武器!” 这时,一名李希烈的心腹将领跳了出来喊道:“弟兄们,别听他的话,跟我杀!”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支铁箭便洞穿他的头颅,把他钉死在地上。 “我再问一句,降不降!” “当啷!”一把刀落在地上,紧接着十把、百把、千把,片刻之后,李希烈军已经全部缴械。李月事后清点俘虏竟有二千七百人之多。而二千排教帮众在跳水渡过白河后,便四散逃去,各自悄悄返回家中。 李月汇合了众军,押着俘虏重新返回,在襄阳城外把俘虏交给了闻讯赶来的山南道新节度副使韩滉,自己便接了赵绿敏直接返回了京城。 天宝十三年五月,李隆基借口重修东宫迁太子出宫,随后封郯王李琮为德靖太子,享东宫制,一时间天下沸腾,六月,天有异相出,国人议论纷纷,李隆基为转移国民视线,借口南诏势大,便命侍御史、剑南留后李宓领兵八万,广州都督何履光领兵二万,共十万人,征讨南诏。 南诏王阁逻凤遂向吐蕃求援,另一方面采取示弱政策,步步引唐军深入,在西洱河边,南诏和吐蕃联军大败唐军,主将李宓投河而死,剩下的五万唐军在副将何覆光的率领下逃出重围被困于邓州,消息传出,举国哗然,堂堂天朝大国,竟数败于偏邦南蛮,在太子李亨的大力举荐下,李隆基封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为姚州都督,率本部两万,前往南诏救援被困唐军,一时间,全国的目光都投向了南诏。 第七十八章 南征一 李月此时已过了成都,由于被困唐军形势危机,李月军日夜兼程开赴云南,前军段秀实率军五千已过江州,挥剑直指姚州。李月一边走,一边在想着临行前李隆基的嘱咐:“我朝对南诏向来宽仁,当年为抗吐蕃南下,便支持南诏统一六诏,却没想到让南诏坐大,南诏王的野心由此而生,我大唐三败于之,实在丢尽颜面,迎春此去,要战抚结合,先打下南诏的气焰,再逼其和谈,与吐蕃断交,朕不忧南诏,唯忧吐蕃,切记!切记!” 姚州是南诏通往唐朝的第一门户,从张虔陀时的姚州之乱开始、又经鲜于仲通和贾瓘的两败,姚州城内的汉人要么逃亡、要么被屠杀殆尽。但此时的姚州城却被吐蕃军占领,城内大将为吐蕃神川都知兵马使论绮里徐,手下有军两万。 自天宝九年,南诏和吐蕃结盟以来,吐蕃对南诏每年的索要颇多,且年年上升,使本来就较贫瘠的南诏大感吃力,比起从前对大唐的只取不予之时,经济景况恶化了百倍,此时南诏内部已有和大唐修好的声音,主要是以王子凤迦异为首。无奈南诏王阁罗凤数败唐军,野心大增,加上手下大军将王兵各、洪光乘等人大力主张和吐蕃结盟共谋大唐,与唐朝修好之音便被压了下去。这次大唐又兴兵来犯,南诏国势衰弱,遂向吐蕃求救,早就想打开唐朝南大门的吐蕃借机出兵,明着增援南诏,实际却兵指姚州,占领了该城,使得吐蕃领土突兀而出,将南诏与大唐隔开,阁罗凤因其子凤迦异质于姚州,敢怒而不敢言。 十天后,李月大军兵临姚州,连同剑南的二万军队,现在李月手中有兵四万,手下诸将济济一堂。 这时,高适和李白已被李月从天祝县调回,李月推荐高适任行军司马,随军南下,而李白留在剑南,总督粮草。 和北方大城比起来,姚州的城墙低矮很多,且已经数次战火摧残,破旧不堪。此时吐蕃主将却不在姚州,因为吐蕃赞普巡视神川之地,论绮里徐去神川瞻见赞普赤松德赞去了。现在守将为其副将皮罗林,仅有一万守军,吐蕃军没有料到唐军的援军如此神速,他们误以为这次也和上两次一样,唐军兵败的情报必会被杨国忠隐瞒。 望着城外铺天盖地的旗帜,吐蕃的守将皮罗林心中十分忧虑,他早在三天前就派人求救去了,原指望来援的唐将也象去年的贾瓘那样窝囊无能,不料有人认出,城下的唐军主将竟是在播仙大败尚结息、杀死铁刃悉诺罗、活捉松南德赞的唐将李月,此人被吐蕃人称为魔王恰巴拉仁,近六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实在令人可怕。皮罗林站在城墙上,他已经听见手下士兵们的谈话,恰巴拉仁、沙州等词语隐隐可闻。 “小王子,你觉得我们这一战该怎么打?”皮罗林向身旁的南诏王子凤迦异问道。 “有什么好打,我闻这大唐主将李月为大唐新崛起之名将,虽年青却智勇双全,和前几次的那些脓包唐将远不能相比,况且敌众我寡,城池破旧,我看将军还是思量一下如何逃生吧!” 皮罗林干笑一声说道:“来人!小王子累了,送他去休息。” 凤迦异冷笑一下,转身下城去了。 “小王爷,这个李月可是当年我们碰到的那个李月吗?”凤迦异的贴身侍卫蒙哥问道。 “不知道,从年纪上看差不多,不过我听说这个李月是皇室子弟,而我们当年碰到的李月却是个出家道士。” “但我觉得当年那个小道士不是一般人,他给南诏开的方子,如今实行下来,非常的不错,连大王都连声称赞呢!” “蒙哥说得不错,我也隐隐觉得这个李月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遇到的李月。” 李月的大军已经抵达姚州,一路上遇到无数南诏人的村寨,李月都命令不许惊扰,绕道而行。 望着这个曾是唐朝的城池,众人心中异常复杂,就在李月和众将在商量如何攻城时,突然有军士来报:“报大将军,城内有调兵迹象。” “知道了,再探!” “是!” 这时李月站起来对大家说道:“吐蕃军弱于守城,再加上姚州城易攻难守,吐蕃军必然会以出城迎战,各位,大家准备迎战吧!按照平时的训练,辛将军就负责弓弩手的进退。” “是!” “段将军,你率五千军绕攻南门,趁敌军出击之时,给我占领姚州城,然后从背后夹击敌军。” “是!” “蔡明德!” “末将在!” “你率本部三千骑先在西十里处埋伏,若敌军败退,给我截杀之!” “是!” 其余众将都随我前去杀敌,拿出沙州城下的胆气来!” 众将轰然听令。 出城迎击确实是吐蕃守将皮罗林的打算,利用吐蕃军的勇猛一拼,若唐军软弱,能一举击溃更好,若敌军强硬,便弃城西去,以保实力。 姚州城外杀气沉沉,虽已到了六月,但仍让人感到阵阵寒气,姚州城已数历兵灾,几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洒有战士或百姓的鲜血。唐军离城墙约六百步远,肃穆地排列着,弩箭已上弦,长矛已磨亮,静静等待着吐蕃军的进攻,这时姚州城北门大开,大队吐蕃武士列队而出,皮罗林率军出城而来,皮罗林刚出城门洞,抬头便大吃一惊,唐军竟在数百步之外,这是什么战术,皮罗林顿时乱了方寸,不等他回过神来,铺天盖地的箭雨便迎面射来,走在前面的吐蕃军措不及防,纷纷被射中倒下,皮罗林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惯性的思维让他误以为眼前的唐军也是和以前所见的唐军一样,等他们排好阵势后再两军交战,而事实上眼前的唐军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皮罗林痛苦的发现,如果他们后退,唐军必然会跟着杀进城来,吊桥上躺满了吐蕃士兵的尸体,已经根本无法再拉起。皮罗林心一横,一举宝剑,大吼一声:“杀啊!” 八千多吐蕃军从城内蜂涌而出,已经不考虑什么队列方阵,大家怒吼着向唐军杀去。唐军阵营内没有任何声音,只听见唐军上弦、发箭的机械声,冷冰冰的长箭一轮一轮,毫不滞怠地向吐蕃军群射去,跑在前面的吐蕃军纷纷惨叫着倒地,后面的吐蕃军依然视而不见,踏着战友的尸体义无反顾的向唐军扑去,突然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火药包被抛到吐蕃军中爆炸,吐蕃军顿时被炸倒一大片,残肢断首四处飞溅,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火药包被准确地抛进吐蕃军,当数百个火药包爆炸后,吐蕃军已经横尸累累,伤亡已过半,尽管如此但杀红了眼的吐蕃军依旧不要命的向唐军冲来。吐蕃军此时已经距唐军不到两百步,随着一声低沉的号角响起,数千弩兵收弓归队,显出后面的八千铁骑来,为首大将高大威猛,面覆青铜面具,正是唐军主帅李月,左边是同样高大的胡人莫言,右面是白马银枪的王元楷,只见李月一挥手,八千铁骑奔涌而出,直吐蕃军卷去,那阵势似惊天动地一般,整个姚州城都为之颤动,最前面一排的吐蕃军为唐军铁骑的气势所摄,开始眼露惧意,但时间已不容他们考虑,唐军铁骑便象山崩海啸一般瞬间便将他们吞没,吐蕃军们竭尽全力和唐军铁骑搏斗,无奈整体实力相差太远,吐蕃军根本抵敌不住唐军铁骑的冲击,节节后退,不少吐蕃军竟被挤掉下了护城河。 皮罗林见事急,急命众军回城,不料城门口突然杀出一军,为首的唐军大将,白马锦袍,正是袭取了南门赶来夹击的段秀实,吐蕃军腹背受敌,顷刻间士气便被瓦解,不等主将下令便四散奔逃而去,皮罗林无奈,领着数百残军,杀出一条血路直向西逃去。他不知道,就在前方,还有另一支唐军正等着他。 唐军首战告捷,士气大振,李月命令全军开进姚州城,此时姚州城内已无汉人,李月命全军约束纪律,不准妄杀一人,妄取一物。自此姚州城紧张的气氛稍解,开始有人上街购物。正当李月在帅府和众将讨论下一步方案的时候,军士来报:“门外有一个南诏贵族,声称可能是将军故人。” 李月心中一动,连忙随着军士出门查看。 第七十九章 南征二 李月出门,见府外站有两人,年青一人气质高贵、身材适中,穿着南诏贵族服饰;后面一人约四十岁,一身武士服,颇为威严。李月一眼认出,后面那人就是当年见过的蒙哥,而前面的年青人依稀便是当年的凤迦异。凤迦异也认出了李月,他微微一笑说道:“李月道长,别来无恙否?” 李月一阵惊喜,上前握住凤迦异的手说道:“我想我南诏的故人只有你们了,你们怎么会在姚州?” “吐蕃欲控南诏,便以我为质,皮罗林逃走仓促,我便得脱,本想就此南去,但又想见见故人,大将军不会又将我为质吧!” “这是哪里话,我来就是想与南诏修好,将吐蕃赶出云南,恢复两国世交,怎会与王子为质!” “既然如此,我不如里面详谈,如何?” “如此,二位请进!” 李月请凤迦异入座,另请高适旁听,这时凤迦异说道:“南诏与唐朝数次交战,我南诏均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数败贵军,却未趁机占领贵国领土,这一点希望贵国能明白。” “请问王子大唐和南诏矛盾的根源是什么?” “大将军以为呢?” “西洱河地区,一直为六诏之地,南诏在我大唐的扶植下,逐渐强大,先后统一了西洱河地区,此时应两国交好,各民族共享太平,无奈令尊阁罗凤却不断加强军备,虽然也有些偶然因素,但我认为真正的根源却在我们两国的互不信任。” “大将军所说不错,但还不够全面,互不信任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贵国一直视我国为附属,不能平等相待,虽然我国曾得到贵朝大力帮助,但我国已慢慢长大,不再是从前的南诏,这正如一个成年人对一个孩子,当孩子长大**时,而那个大人却总还认为对方依旧是一个孩子。我想大唐如果能承认南诏已经**,那一切矛盾便迎刃而解。” 李月闻言笑了笑答道:“恐怕事到如今已经不象王子想的那样简单了,我朝皇帝陛下在我临行时曾对我言,他亦想两国修好,这样吧!请王子回去和令尊商量,先放回我唐朝被困的五万将士如何?” 这时高适向李月使了个眼色,李月借口如厕,跟高适到了外堂。 “大将军何不用此人换回我五万将士?” 李月摇摇头说道:“虽然此计有效,但却不是长远之策,若以凤迦异为质换取我军将士,战术上可行,但在政治上却是一大败笔,他以诚而来,我焉能害之!” 李月遂不听高适言,放凤迦异二人归去。 南诏王阁罗凤此时已知吐蕃姚州兵败,他忧虑于儿子凤迦异的安全,便派人到姚州去探听消息。这时吐蕃国的使者已到,说赞普在神川病重,暂时无法派出援军,若南诏事危,决不袖手旁观。 阁罗凤心中大恨,这分明是吐蕃坐观之意,等大唐和南诏两败俱伤,他再出来占便宜。其实阁罗凤有点冤枉了吐蕃,他不知道,吐蕃大相墀雅卜拉趁赤松赞普东巡,趁机叛乱,欲另立新赞普,现在赤松德赞已经赶回逻些平乱去了,无暇再顾南诏,只命神川都知兵马使论绮里徐见机行事,那论绮里徐老谋深算,他深知以尚结息的谋略还大败于李月,可见这个唐军主帅的厉害,他见姚州吐蕃军全军覆没,守将皮罗林也在逃跑途中被伏兵所杀,便约束众军,静观结果,如果两军皆伤,他就出兵击唐。 三天后,凤迦异回到太和城,阁罗凤大喜,凤迦异遂告父亲李月仁慈,希望父亲能放回唐军,两家收兵和好。不料阁罗凤却摇头说道:“若在当年姚州之乱时尚可,而现在收手却难了。” “为何?” “王儿不知,我南诏屡经兵患,又被吐蕃勒索,国库已尽,若就此罢手,不仅国家经济会崩溃,恐怕吐蕃也不会放过我们,你知道我为何将五万唐军围而不打吗?就是想逼大唐来求和,给我们以补偿,确立我们的地位,可唐军居然又派兵前来,如果不狠狠打击他们,而就此求和,只怕南诏上下也不会容你我父子了。” “可这个李月用兵如神,多次大败吐蕃,听说回纥也败在他的手下,还请父王三思!” 阁罗凤听罢傲然说道:“你只长唐人威风,我南诏三次大败唐军,难道只是偶然的吗?依我看,唐军图有其表,其实不堪一击,姚州之失,也是主将论绮里徐不在,城内兵少,被那个李月捡了便宜,他若南来,我会利用云南的地利,杀他大败而回。也罢!就看在他不为难我儿的面上,我便略略放松对何覆光的围困。” 凤迦异见其父意志坚定,只得郁郁而去。 李月占领姚州后,命高适领五千军把守,自己率领大军,朝南诏进发,南诏王阁罗凤派大军将王兵各领水军三万,从西路沿西洱河而下,待唐军南下后截其后路,又派大军将洪光乘领军五万,再施对李宓的故计,诱敌深入拖垮李月。 在出发前,李月便深知云南酷热,山高林密,瘴气毒虫遍地,为此他从李瑶留下的药方中制成一种专门预防瘴气的药丸,又自己配了一种速效解毒的丹丸,这两种药他命大量生产,配给每一个士兵,另外又从剑南征调了三百郎中随军。 为保持体力,李月大军的行军并不快,每天只走五十里。这一日,唐军的斥候找到了一名居住在此的汉人,把他带到李月面前,李月好言安慰后,便问他前次唐军兵败的情况。 “具体打仗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唐军追得很急,等唐军过了后,南诏大军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向唐军的背后追去。我只听说在西洱河那边死了好多人,唐军再也没回来过。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西洱河离此地还有多远?” “还有五十里。” 李月谢过那名汉人,便命令全军扎营,所有都尉以上将官都到大帐开会。 “从土人的口中可推测出,李宓将军是被敌人引诱,南诏再派大军断其后路,李宓将军腹背受敌,伤病过多才因此大败。我军斥候已在前日发现敌踪,但对方却飘忽不定,直往后退,所以我估计敌军还是重施故计,诱我军深入。” 这时一旁的段秀实说道:“从目前的消息来看,我们的背后并没有出现大队敌军,如果敌军故计重施的话,西洱河一带便是关键,上次的唐军就是在那里被击败的。” 李月点点头又问辛云京道:“辛将军有何看法?” 辛云京一直在那里沉思不语,见李月相问便缓缓说道:“此时我军情形要胜过李宓,士气正旺,南诏军安能不知?但看他们现在的打法,确实是在诱我军深入,此地离西洱河只有五十里,若在此处决战,敌军并不占优,我认为敌军必然还要再诱我军深入,而西洱河必是敌军截我后路之地。” 李月微微一笑:“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个想法。” 这时,李月看见蔡明德在举手示意,便问道:“明德有什么看法?” 蔡明德站起来,行了个军礼说道:“我也赞同辛将军的看法,敌军必从西洱河断我后路,而且我估计南诏将派水军从上游顺流而下。如果是这样,我有一计,可反客为主。” “蔡将军越发精明了!说说,如何反客为主?” “佯追敌军,伏击敌船,引敌来援,半路截击” “好计!”辛云京和段秀实同时站起,“大将军,依我看蔡将军此计可行!” 李月点点头对蔡明德说道:“我先扎营一夜,你亲率斥候精干给我沿西洱河而上探察敌情,明日来报,不得有误!” “尊令!” 蔡明德遂带着卢焕、章胜等五十名得力手下离营而去。 第八十章 南征三 第二天天刚亮,蔡明德便带领斥候返回, “禀大将军!我们在上游五十里处,果然看见敌军战船,约有三万人。” “你是怎么看出敌军有三万人?” “我见几只船所做饭量均是一百五十人左右食用,以此类推,可判定有三万人。” 李月拍拍蔡明德的肩膀道:“明德可堪大用,南诏军的水师确实是三万人编制,你觉得我们该如何胜敌?“ 蔡明德笑笑说道:“可用我们的老办法,火攻!我见西洱河渡口的上游约二里处,有一大转弯,水流湍急,若我军在此伏下火船,再在岸上埋伏弓弩手,获胜可能极大。” 李月点头表示赞同:“此战的关键必须是速胜,赶在敌人援军赶来之时结束,否则下面就是一场硬战,即使我军获胜也是惨胜。” “大将军不是新开发出一种改良过的火药桶吗?我看过,威力要比火药包大得多,配以专用的投掷机,正是对付战船的利器。” 李月亦笑着说道:“不知是谁发明了火药和火油,在战争中竟有如此大的威力,让我们屡屡尝到甜头,只是这火药耗资巨大,我们手上存货不多,朝廷也不再给,所以得有效利用才行。上次你手下一伍长提出,用铁皮桶或木桶代替纸包,制成标准重量的火药桶,再配置专用投掷机,可大大提高投掷精度,威力也大了很多。想不到一个小兵也有这样好的建议。他是叫严明吧!” “大将军说得不错,这个伍长严明本来就是个制火药的匠户家庭出身,所以懂一点火药,说起这个严明,大将军还曾救过他一命。” “我几时救过他?” “大将军忘了,去年训练越野跑比赛的时候,有个小兵不是被蛇咬了吗?是大将军替他将毒液吸出,这件事大将军忘了吗?” “我想起来了,原来那个小兵就是严明,他也算我的旧部了,改日我要见见他。但让我更欣慰的是,我手下竟有明德这样的将才,正是你的领导,才能让每一个士兵都发挥自己的才能。” 蔡明德听了李月的话,感动得眼含热泪,他半跪着对李月说道:“这都是大将军所教,我在去年还是个伍长,被视作老弱之兵,要是没有大将军的提携,我怎么可能当上今天的中郎将,大将军知遇之恩,我蔡明德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李月扶起他说道:“英雄莫问出处,可见大唐军中其实藏龙卧虎,只是无出头的机会,明德为中郎将还是屈才,跟着我,我将来一定让你也做大将军。现在我就交给你个任务,你领三千军,佯作主力尾追南诏军,注意任务是将其引回,中间的手段你自己去把握吧!这应该是你的长项。” “末将尊令!” 第二天李月便率大军赶到了西洱河边,见这条河水深河宽,水流湍急,在上游两里处,果然有一个大转弯,水势更急,李月命在河两岸拉起五条粗大的铁链,又将征集来的几十小船,盛满了火油干草。同时又在河两岸各埋伏一万弓弩手,静静地敌军的水师到来。 南诏军水师大将王兵各约四十岁,为南诏大军将,几次对唐朝的战争他都参与,亲眼目睹了唐军的软弱,稍微强击,便即溃败。李宓兵败,伤病多是一回事,更重要是士气极为低落,还未交战,唐军便四散逃命,实在让人轻视,唐朝有这样的军队,居然还占领这么大的土地。王兵各是极力主战派,希望南诏能取大唐而代之。这次他为副将奉命断李月军的后路,心中极为渴望一战,天刚黑时,他得到主将洪光乘的传信,唐军已被引诱南下,他遂命各船起锚,顺流而下,准备先断唐军粮道,再攻其背。这时已是七月,连下了几日的大雨,河水暴涨,水势更是湍急,大船的速度急快, 一个时辰后就行出了近五十里,前面便是西洱河上水流最急的鹅颈湾,王兵各坐在中间的大船之上,正在考虑对唐军的下一步作战。突然前方传来巨大的撞击声,王兵各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坐船重重一顿,王兵各被甩了出去,同时听见了木头破裂之声,他忍痛爬起冲出舱外喊道:“出了什么事!” “大军将,好象前面的船撞到什么了!” 正当王兵各诧异间,突然前方出现了冲天的大火,前军的战船纷纷被点燃,船上士兵乱成一团,突然一支狼牙箭“嗖!”地射来,正中他的左肩,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旁边的亲兵赶紧上前将他扶起,送进舱内。这时王兵各已经隐隐看见,岸上竟是密密麻麻的人影朝河中射箭,右岸也是。 “唐军!唐军!有唐军的埋伏!”前方船上传来手下的嘶喊声,王兵各脸色苍白,他知道自己中了埋伏,更痛恨自己的大意,竟未派人先搜索沿岸,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太轻视唐军了,轻敌者必败啊! “大军将,唐军不是跟洪大军将走了吗?怎么会在此地出现?”旁边的一名亲兵问道。 “我也不知道!” 外面的南诏军喊声、叫声一阵比一阵凄惨,刚开始南诏军躲在舱内,当大火烧来的时候,舱内的士兵忍不住高温,纷纷逃到后面船上,谁知唐军的箭矢如雨点般射来,逃跑中南诏军根本无法逃避,纷纷中箭落江,沉入江底,返回船舱取盾的士兵则再难逃出,大多被大火所吞没,活活烧死在船中。王兵各在亲兵用盾牌的护卫下,勉强跳到了下一艘船上。就在这时,一只铁皮圆桶正好抛到王兵各的脚边,上面还冒着白烟,正当众人奇怪之时,那铁皮桶突然惊天动地的炸开来,王兵各只看见眼前一片血红,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军的铁皮火药桶威力极大,这次为了避免误伤,桶内没有装铁丸,只是填实了火药,巨大的冲击力要么将船炸得粉碎,要么将船炸开一个洞,要么就是落在水中,激起的巨浪将船掀翻。 在大火、弩箭和火药桶的三重打击之下,南诏军水师的两百多艘战船象一队活靶,竟全部被摧毁,慢慢沉入江底,三万多南诏军除极少数水性好的抱着木板顺水漂走逃得性命外,其余皆死于江中,主将王兵各被一只火药桶炸得粉身碎骨,皮肉不存。 巧合的是,一个月前,正是在这里,五万唐军被南诏军全歼,尸体也全部沉入了西洱河,当初这些在河边哈哈大笑的南诏士兵,一个月后,竟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正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 西洱河上冲天的火光和巨大的爆炸声在几十里外都能耳闻目睹,南诏军主将洪光乘和后面佯追的蔡明德都同时发现这一情况,老将洪光乘立即意识到是王兵各军遭到了唐军的伏击,后面的追兵定不是唐军的主力,自己竟被敌人愚弄了,他又气又急,命令全军火速赶回西洱河边援救南诏军水师。 第八十一章 南征四 洪光乘此时离西洱河仅四十里,南诏军只用一个时辰便急赶到了西洱河,其间一路追赶他们的唐军就象蒸发了一样,踪影皆无。 南诏前军刚赶到西洱河,离河边已不到一千步时,突然密林两边有无数箭矢射来,南诏前军措不及防,中箭者极多,洪光乘虽然知道中计,但并不慌张,他命令中军和后军先稳住阵脚,随即向箭势稍弱的左面猛攻过去。 等南诏中军跑到唐军刚才放箭之处时,发现放箭的唐军竟消失了,周围到处都是黑色的粘稠液体,发出刺鼻的味道,洪光乘是见过火油的,他突然意识到不妙,大声命令各军后退,但唐军的火箭已经射来,点燃了满地的火油,三万多南诏中军竟被大火团团包围住,更可怕的却是不知从何处抛来数百只铁皮火药桶,在密集的南诏军中爆炸开来,每一只火药桶的爆炸便飞溅出数百枚细小的铁丸,杀伤力极大,这时南诏军的后军又一阵大乱,从南诏军的背后杀来一军,为首大将正是突然失踪的唐将蔡明德。这时,辛云京从北、李月从西、段秀实从东将南诏团团围住。 南诏众军只听见北面、东面和西面都传来喊杀声,不知有多少唐军朝自己杀来,个个人心惶惶,一片混乱,洪光乘也被一粒铁丸击中左眼,脸上全是鲜血,他听自己前军的声音已经稀落,估计已经被唐军消灭得差不多,而后军则被唐军铁骑穿插绞杀,明显已处下风,自己所在的中军在唐军火器的袭击和火攻之下,也已经死伤累累,但却见不到敌军的踪影,他见己军败相已现,便命全军撤退,自己一催战马,向火势稍弱的一角逃去,南诏众军见主帅逃走,便纷纷跟随着逃跑,唐军趁势在后面掩杀。逃出五里后,洪光乘纠集败军突然反攻唐军,想杀唐军一个回马枪,怎奈这支唐军和前面的几支唐军完全不同,战斗力极强,个个奋不顾身,再加上唐军铁骑的冲击,杀得南诏军士气全无,南诏军就是这样,战斗力很受情绪影响,若士气高昂,个个如猛虎一般,但若士气一失,就毫无抵抗力,南诏众军见自己和唐军的鏖战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便不等主帅命令,四散奔逃。洪光乘无奈,最后只得带了五千残军逃回太和城。 李月不再追赶,挥师邓川,一举击溃南诏围困邓川的二万守军,成功救出被围困已达一个多月,几近绝望的五万唐军。南诏三战皆败,损兵近十万,阁罗凤大恐,遣使到长安求和。唐军全歼吐蕃军,夺回了姚州,打南诏又三战大捷,歼敌近十万,救出了被困的五万唐军,而全军伤亡不到三千,消息传到长安,举国欢腾,长安的鞭炮声响了整整一夜,连杨国忠也感到一扫数年的窝囊,率领百官上表要求皇上重赏李月,李隆基龙颜大悦,下旨封李月为襄阳王、剑南节度使,又按李月的要求任命高适为姚州都督,李白为姚州太守,手下众将皆官升一级,再赏众军绢十万匹,钱五千万。 天宝十三年九月,南诏与大唐几经谈判最后达成协议,双方恢复姚州兵变前的状态,南诏承认唐朝为宗主国,接受唐朝册封,放弃吐蕃所给称号,厚葬在南诏阵亡的唐军将士。但事后南诏却又秘密和吐蕃达成了谅解,数年之后,因安史之乱爆发,唐王朝无暇南顾,吐蕃陈重兵于神川,南诏无奈,终于再次和吐蕃结盟,共谋唐朝西南。 天宝十三年九月,李月率大军返回姚州,在姚州整兵,并重修姚州城,一个月后,广州都督何覆光率本部返回广州,李月则留三万军给高适守姚州,自己带领大军回到成都,接手剑南节度使,开始整顿军备。 李月原来认识的成都太守赵陶已经调到扬州任太守去了,醉风堂的杨掌柜一家也随着搬去了扬州,现在的醉风堂已易了主人,而现任的成都太守是杨国忠的亲信,李月也懒得理他,终日在军营中操演士兵。 这天,他找来了发明火药桶的伍长严明,对他的发明大加赞赏,破格升他为校尉,以表彰他的功绩。然后问他道:“听说你家便是制作火药的匠户,不知你家在哪里?” “禀大将军,我家就在北面不远处的阴平县老君山脚下,我们村都是以制火药为生,主要还是因为得到老君山道人们传授的一些技术,大将军若想得到更好的火药技术,不妨去老君山找那里的道人,他们才是制火药的高手。” “那你能带我前去吗?”李月听完严明的话,大感兴趣,他在战争中大量使用火药,已经尝尽了甜头,故对火器有着浓厚的兴趣。 第二天,李月带着一百多亲兵起身前往阴平县,一路上鸡犬相闻,村舍宁静,此处的生活极为安逸,百姓的生活明显要比中原富足。旁边的严明见李月对乡间情景很有兴趣,便介绍说道:“我们老家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遭受兵灾了,虽然税赋沉重,好在土地富饶,我们百姓的生活倒也平静,只求不要发生战争。” “我看此处生活不错,那你为何要去当兵?” 严明闻言垂泪答道:“我十二岁那年随我爹去汉中购物,后来遇到官兵,和父亲走散,我就被抓去当了兵,我已经离乡七年,也不知道爹娘他们怎样了?” 严明的话勾起了即墨的伤心事,他搂着严明的肩膀说道:“我的孩子若在,也快和你一般大了,你放心,大将军一定会让你回家看看。” 李月一行人走了两个时辰,便来到了阴平县(今天的四川江油一带),众人远远地就看见了一座巍蛾的大山,严明指说,那便是老君山,传说是老君得到升天之地,又走了一刻钟,一行人便来到了山脚下的一个村子前。 在村口玩耍的孩童看见来了一百多骑兵,心中害怕,连忙回村通知村长去了,李月众人来到村口,见村口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不由忖道:“此地果然太久不遭兵灾,故村民们都不惧官兵,要在中原,村子里的人早跑得不见踪影了。” 这时,人群中上来一名约五十岁的老者,拱手对众官兵朗声说道:“我是本村村长张才,不知各位将官来我村何事?” 严明看到张才心中激动万分,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跑到张才面前大声说道:“张大爹!我是明娃子啊!你还认识我吗?” 张才楞了一下,突然从人群中抢出一名妇人,跌跌撞撞跑到严明面前,又猛然立住,严明也认了出来,他缓缓跪倒在地,抱住那妇人的腿大哭道:“娘!我是你的明娃子啊!” 那妇人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叫,一把搂过严明的头:“我的娃子,你还活着啊!”喊完便死死搂住严明,放声大哭起来,后面众人见状,皆为之心酸。村中人议论纷纷,都说失踪了七年的明娃子居然回来了,好象还当了军官。这时严明的父亲和弟弟也出来,一家人围在一起抱头痛哭。 过了一会儿,张才来到严明身边,对他们一家说道:“严老弟、明娃子,现在先别慌哭,那边还有好多官兵在等着呢!” 严明擦了擦眼泪对父母说道:“爹、娘,你们先回去,我办完公事再回家来看你们。”说完对张才介绍道:“这位就是襄阳王、剑南节度使,李大将军!” 张才不知道襄阳王,但他却知道剑南节度使那可是四川最大的官,不禁双腿一软,跪下叩了三个头说道:“草民张才,叩见大将军!”后面的村民见村长跪下,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一些孩子不懂事,来回嬉笑,却被他们的父母死死摁住,也跪了下来。 李月见状,连忙说道:“大家都起来吧!张才,我有事要找你!” 第八十二章 火药 张才连忙疏散了众人,带领李月来到村中祠堂,这是全村最宽敞的地方。 “张才,我听严明说,你们村大部分都是以制火药为生?” “回大将军话,老君山盛产硝石,我们村一共两百户人家,其中一百五十户都是制作火药的,这东西十分危险,我们都不在村中制作,大家各自联合,组成二十几个作坊,都是利用山中洞**制作。” “你们的火药销往何处?” “一部分由官府收购,但大部份都是每半年时有烟火商人上门收购。” “我听严明说,你们制火药的技术都是老君山中的道人相授?” “是这样的,我们和老君山哪吒宫的道士们关系很好,十几年前,他们便传授了我们制火药的技术,使我们大部分人能以此为生。” “我想上山拜访哪吒宫的道士,不知村中可有向导。” “我和他们宫主清虚子熟识,就让我带大将军去吧!” “如此便多谢了!” 哪吒宫在老君山的半山腰,依山势而建,建筑物层层递上,十分险要,哪吒宫是川中大观,约有道人一千余人,平时主要活动以炼丹为主。 张才带着李月等数人上了山,李月命属下在村中等候,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哪吒宫,李月取出一张名贴,请门口道士前去通报,守门道士见是节度使大人亲来,不敢停留,飞速去报告宫主,不一会儿,宫门大开,几十个老道士鱼贯而出,个个鹤发童颜,养生有道,为首一人从外相看来竟只有三十岁左右。只见他上前对李月稽首说道:“无量寿佛!贫道清虚子,恭迎节度使大人!” “清虚子道长免礼,我们好象曾经见过?” “哦!不知在何处见过大人?贫道愚笨,竟已忘了。” “七年前,道长去青城山真妙观参加过《一切道经音义》的贺典吧!” “确实去过,难道大人当时也在?”他见李月非常年青,七年前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而已,不禁疑惑起来。 “我当时见过道长,但道长却没有见到我,自然不认识我。” “原来是这样,看来节度使大人与道有缘啊!” 李月微微一笑,对清虚子说道:“我当时见道长约五十岁左右,现在看来却只有三十余岁,不知有何奥妙?” 清虚子也微微一笑说道:“请大人宫内叙话!” 清虚子见李月品了一下道童所上的茶后问道:“鄙观的茶如何?” “淡而不腻,饮后清香留齿,好茶!” “大人从前也是修道的吧!” “道长如何得知?” “我辈修道之人,到一定修为后,就会形成道基,大人虽然年青,却道基已成,实在让人惊讶,我哪吒宫数千道士,却只有二人筑成道基。” “道长是如何理解道的?” “我师曾说[寿天休言命,修行本在人],所谓修道就是对生命的理解、对人生的悟透,到了那一天,便自然升天,我师便是如此得道!” “尊师何人?” “我师便是孙道人,俗名孙思邈,我是他关门弟子,如今也七十有二了,不知李道友曾在何处修行?” “我曾在终南铁剑观学道,却不是观内弟子。” “铁剑观?我曾听师父说过,铁剑观有他一挚友长谷真人,也是得道升天之人。” “长谷真人便是我师,我师兄代师收我!” “难怪道友说自己不是观内弟子,你这辈份就是青阳真人也当不起的。” “道长,我已入世历练,这次前来却为火药之事。” “火药?真实难得!自火药问世以来,一般官府皇室只拿它作欢娱之用,真正用在战场上的,大将军却是第一人,也算是有非常见识之人了。其实至晋时火药被我道家发明以来,经不断改进,已能有大用,奈何官家弃之若蔽,我闻大人去年在云州用火药大显身手,战功卓著,使得长安库房内的火药罄尽,上元夜的烟火也为此而停放,后来还起了一次风波。” “朝中有大儒说火药用作杀人实在有伤天和,道长似乎并不在意?” “刀枪不也一样杀人吗?使用火药倒加快了战争的进程,再说大人如果不用火药,我军的伤亡会这么小吗?” “杀人确实不在手段,而在于杀人之人,现在朝廷不重视火药,只把它用作欢娱之场,我在战场上使用火药,却被兵部视为异端,甚至礼部还上书参我,说因我而废了皇家礼仪,使用火药太过残忍,不是礼仪之邦所为,皇上也再不肯拨火药于我,这次平南诏所用火药还是前次所余留的。但我所担心的却是我朝因对火药的认识不够,因而管理不严,导致火药被异族所用,我在西域就曾发现有大食商人在大量购买我国火药,幸被及时断绝,火药才没有被传到大食,否则异族人若先将其利用,我朝危矣!” “大人说曾有商人偷运火药去大食?” 李月就将在沙州寿昌县发现火药窖藏及后来杨休明抓获大食商人的事简单告诉了清虚子,清虚子听后大呼侥幸:“若不是大人及时发现,火药真的可能就传到大食了,这个商人不简单,竟也能发现火药的军事用途,大人说得不错,我朝确实需要限制火药的传播。不知大人是如何想到把火药用到军事上的?” “我有一师姐,是她先想到的,我所用的火药包、火药管都是她发明的,可惜她已经仙去了,也没有时间和条件进行深入研究,所留资料实在太少,我今天来寻道长,就是想了解贵宫对火药的研究程度。” “朝廷不是已经不让大人使用火药了吗?” “朝廷只是不给我火药了,并没有不准我使用火药,所以我便想自制。” “原来是这样,李大人,我的火药配方是传自先师,原本是硫二两,硝二两,马兜铃三钱半制成,现在所用的火药也是依此配方制成,但后来我发现如果把硝加大到四两,威力则要大一倍。” “那如果把硝加大到六两又如何?” “不行!现在的工艺还无法生产,极容易伤到制药之人,而且运用也很危险。就是现在的四钱,也已经不是随便可以使用了,所用之人必须要经过专门训练,熟练后方能用,而且制造工艺也已经和原来的大不相同了,要复杂很多。” “道长可愿教我否?” 清虚子微微一笑说道:“我本来打算在我将要著作的书中将这个改良后的配方写进去,不过为了不被异族所用,我现在已经决定还是使用原来的配方,新配方和制造工艺我会给大人,愿大人能善用它,保护我大唐黎民!” 李月回到山下村中后,便在村中招募了一百名制火药的巧匠,受严明的影响,报名十分踊跃,竟有三百多人报名,李月告诉张才,或许有一天,他将会把整个村子都迁到江南,让大家先有心理准备。第二天,李月一行人回到了益州。可刚到益州,突然接报,有圣旨到,来宣旨的竟是寿王李瑁,原来李隆基旧病复发,宣李月火速回京,封他为兵部侍郎,剑南节度使由寿王李瑁接任。 第八十三章 遗诏 天宝十三年十一月,离京半年的李月重新回到了长安,这次因李隆基的病重,便没有了朝廷的庆功,但数十万长安市民仍旧自发上街,盛大欢迎这支胜利之师的归来。 李月回来的当晚便被召入宫中,宫内气氛紧张,戒备异常森严,李月经过一道又一道的盘查,直到高力士亲自来接,这才不再被盘查。 “大将军!你无论如何要救救皇上,这个时候,皇上可千万不能出事!”高力士见两旁没人,对李月悄悄的说道。 李月点点头,他知道高力士的意思,一国之内,竟有两个太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皇上病重,两人的争夺自然也到了白热化。 李隆基此时已在昏迷之中,周围除了杨贵妃、高力士和几个御医外,李月发现又多了一名宦官,此人站在最后,无论对谁,都是一脸的媚笑,不过李月却看出,他的眼里竟藏有一丝寒光,这就是掌握禁军万骑大权的宦官鱼朝恩。 众人见李月进来,慌忙给他让出一个位子,大家都知道,也只有他才能救皇上了。李月见李隆基的印堂竟全部呈碧玉色。这是“玉美人”之毒在脑内发作的表现,比上次严重了数倍。 “大将军,皇上怎么样?”问话的是杨贵妃,此时她已经三十多岁,但依旧光彩夺目,娇媚无比,李月不敢和她对目,便低头说道:“性命可以保住,但此生恐怕再难站起来了,而且…” “而且怎样?” “而且皇上大脑已受损伤,可能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如果他再受刺激,极可能就会永远沉睡不醒。” “啊!”杨贵妃闻言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得到证实后依旧心如刀绞,对她来说,李隆基就是她的全部,若三郎出事,她就真的打算出家当女道士了。 “娘娘别急,李将军也说了,皇上暂时无恙,只要我们多顺着皇上,不让他着急,不就没事了吗?”高力士在一旁安慰道。 杨贵妃听高力士一说,觉得也有道理,她盈盈站起对李月说道:“哀家就求大将军救命了!” 李月让所有人都回避,只留高力士一人在一旁伺候,李月遂运功慢慢引出李隆基脑中的毒气,施为了一个时辰后,取出一粒碧心丹喂李隆基服下。 “五个时辰后,我再施为一次,皇上就应该醒了。” “娘娘吩咐,大将军就留在宫中。” 五个时辰后,李月再一次替李隆基拔毒,又过半个时辰,李隆基终于睁开了眼睛,让杨贵妃和高力士均欣喜若狂。 李月回到家已是第二日的下午,他先拜见了父母,才回到自己房内,此时李月已经被封为襄阳王,按唐制他完全可以独立建府了,但李郁和母亲希望他们还是住在赵王府内,李隆基索性把赵王府左面的空地赐给了李月,让他在赵王府内另建独院,经过两个月的施工,新院已经完工,赵绿敏率领自己的丫鬟和下人已于一周前搬了过去,含烟在从襄阳回来后便正式嫁给李月为妾,李月拜见完父母,刚到新院,却见妻子赵绿敏身穿盛装,引含烟前来大门迎接,李月不禁谔然,随即明白妻子的用意,自己终于独立建府了,这意味着自己的独立。半年不见妻子,夫妻俩久别重逢,恩爱无比,但到后半夜,李月却被赵绿敏赶到了含烟的房内。 第二天,李隆基宣李月夫妻入宫觐见,李月见李隆基虽然身体无法站起,但精神却大好,杨贵妃坐在李隆基的旁边,笑逐颜开,一扫昨日的悲戚。 李隆基微笑着对李月说道:“这次又多亏小月了,都怪朕不听小月当初之言,导致病这么快就复发,你这次大败南诏,平定了西南,朕还没有给你庆功,却又被你所救,朕心里实在感激,朕听说长安数十万百姓自发上街欢迎你凯旋,可见小月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朕正在思量,该如何赏你,你年纪青青就立如此奇功,再赏朕只能把这个位子让给你了,好在贵妃提醒,你已封王,小敏却没有封号,这次朕就把封赏给小敏吧!德敏郡主听封。” 赵绿敏连忙跪下,“朕赐你为敏妃,正二品,钦此!” “谢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能活一百岁就心满意足了,这还要看你丈夫的脸色。小月,你还有个妾吧!朕封她为你的侧妃,享正六品诰命。” “谢皇帝陛下!” 李隆基冲杨贵妃使了个眼色,杨贵妃便拉着赵绿敏到偏殿叙话去了,这时房内只剩李隆基和李月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隆基突然说道:“你给朕说实话,朕的病情到底如何?” “皇上这次只是上次的残毒复发,并不是真的玉美人之毒重新再生,所以还算侥幸,但就是这样,也不能轻视,双腿失去知觉倒问题不大,慢慢的调养还会恢复,但最重要的是皇上不能再大喜大悲,否则极可能昏迷后再也不醒,这是我所担心的。” 李隆基听罢沉吟片刻说道:“朕年初把你调到襄阳,是不想让你参进这帝位之争,说实话,朕两个人都不想立,所以才提升琮儿,不过是用以平衡亨儿的势力,其实朕真正想立的却是璘儿或者你,可惜你根基太浅,还没有从政经验,需要多锻炼几年。小月,你知道朕为什么想要立你吗?” “微臣不知?” 李隆基凝视了他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在朕四十岁时,朕一定会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可现在朕已六十余岁,已知天命不可违,现在考虑的更多是我李氏江山的千秋万代,亨儿守成有余,开拓却不足,难以在乱世中决断;而琮儿若主政,百姓则多灾,故决不能立之,琬儿虽略强,怎奈他和琮儿走得太近,也不妥!朕便想到了璘儿和你,前次虽有戏言成分,但你是我李氏嫡传,确实也是朕的一个后备人选之一。还有就是天命昭昭啊!你不知道,在六月时,天呈异象,日蚀如钩,宗正卿李彻便依太宗遗言,从太庙取出一密旨,是我太宗皇帝百年前所下,言百年后天有日蚀异相可拆之,朕看了,你知道太宗遗旨中写得是什么吗?太宗说,百年后,我朝将有大乱,惟宗室中在八月十五日生且名为月者可挽救我李氏江山,这不就是在说你吗?日蚀现者,天下必乱,朕现在忧心啊!不知将乱在何处?小月,你来说说看,这乱将出在何处?” “皇上,臣以为东北方可能有变!” “你是指安禄山?不会的,朕待他不薄,他也一向忠心耿耿,虽然此人有点好大喜功,但若要说他背朕,朕实不相信,右相也总说他欲反,但朕清楚,这不过是二人间的私怨罢了,他到处宣扬,朕已责备过他,小月之说,想必也是从他那里听来,不足为信。” 李月暗叹了一口气说道:“臣刚才在想,太宗遗旨的意思恐怕要臣征战四方,保我李氏江山吧!臣愿为大将保卫山河,确实不适合居上位,望皇上三思!” “现在你就是想,朕也不会立你,你以为随便就可以坐这个位子吗?若在朝中没有足够的支持,这个位子决不可能坐得安稳,若上天再给朕十年,朕就可以从容安排,也不至于象现在一样,走这步险棋了,可朕的身体,朕心里明白啊!” 说道这,李隆基长叹一口气,显得倦意十足,他轻轻挥挥手,示意李月可以告退了,李月慢慢地走了出来,等到了赵绿敏,两人便一起离开了皇宫。 在玄武门时,李月突然看见一黄门在向他招手,那黄门见四下无人,悄悄塞了张纸条给李月。 李月在车内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今夜酉时正,天然居三楼。” 李月笑笑把纸条撕得粉碎,径直和赵绿敏回家去了。 第八十五章 抽薪 天宝十三年十一月,李隆基幸临华清宫养病,命东宫六率府大将军、襄阳王李月随行,同时准靖德太子郯王李琮之请,调羽林军大将军王承业为太原尹,原太原尹杨光翙(右相杨国忠族弟)调任羽林军大将军和掌管左右万骑营的鱼朝恩一起共掌禁军。李隆基不在朝之日,军国大事由右相杨国忠交太子李亨和郯王李琮协商共决。 十一月中,关内发大水,渭河多处决堤,哀民遍野,多挤入京师,一时间京师物价暴贵,杨国忠呈条给李亨和李琮共决,李琮以江南米多,欲出太仓米一百万石赈灾,李亨却认为江南太远,等米到,人民大多饿死,遂主张调荥阳米入京,二人互不相让,竟一月不能决,皇上也不过问,是以朝中怨声大起,各部官员互相串联,以揣上意。 这天,左相陈希烈正坐在府内看书,虽然是看书,但心情郁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家事与天下事都让他烦心,先是家事,长子陈礼,从小知书好学,一向谦恭自律,深得他的喜爱,视他为继承自己衣钵之人,年初蒙皇上恩宠,进了集贤殿书院,这集贤殿书院可不是一般的机构,和翰林院一样都是皇上的私人秘书机构,权力极大,掌有制诰书敕之权。但让陈希烈烦心的却是他的次子陈仪,从小被自己母亲宠坏,京城恶少的毛病一应俱全,自己去世后,陈仪更象脱缰的野马,在外胡作非为,别人是惧怕自己的权势,不敢上门告状,否则状纸早就堵满了大门,年初皇上也暗示过自己,说无论是相国还是亲王,都要约束家人,这相国不就指的是自己吗?若任由此子下去,自己早晚会被其牵连,尤其在这非常之时,想到非常之时,他不禁又把心思转到了朝政上去,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居然置出了两个太子,这不是给朝廷添乱吗?一个赈灾的小事,竟拖了一个月也执行不下去,而且这个郯王阴险毒辣,万万不及太子的仁德,若让他得位,天下岂不大乱,但目前的情形,确确实实是郯王占了上风,想到这,他不禁忧心如焚,一口痰堵住了喉头,猛咳起来,身旁的小妾忙过来给他敲背。这时他突然看见门口有黑影闪过,便问道:“门外有谁经过?” “是二少爷。”小妾轻轻地回答。 “那畜生还知道回家,去!把他叫过来。” 陈希烈的次子陈仪正是去年春游时调戏赵绿敏丫鬟小荷的那位,已经三十多岁了,依旧本性难改,整日在外胡混。这两天因近一万两银子的赌债到期,被人追讨,弄得焦头烂额,他娘子的首饰早就被他卖光了,今天是回来是想偷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当了应急的,不料却被父亲撞见,陈仪听父亲叫他,无奈只得磨磨蹭蹭来到大堂。陈希烈一见他,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他大喝一声:“畜生!给我跪下!”陈仪见父亲发火,连忙跪下。 “你这两日又到哪里去给我闯祸了?” “父亲!我这几日没有去招惹别人。” “哼!你不去惹事,太阳还从西边出呢,给我老实交代!” “我确实没有去惹事,这几日,我,我一直在赌场。” 听了儿子的话,陈希烈略略放心了一点,虽去赌场也不是好事,但只要别惹事就好。 “你欠赌场多少钱?你回来想必是问你娘子要银子的吧!可怜一个好好的大家闺秀嫁给你,现在竟无一件首饰。” “欠了两千两银子。”陈仪不敢说实话,战战兢兢地答道。 “什么!两千两,好你个畜生,你想把我家全败光吗?”陈希烈听见数额如此巨大,不禁大发雷霆,准备要用家法来惩戒这个不肖子了。就在这时门房来报:“翰林大学士裴士淹来访。” 陈希烈忙命快请,他恨恨地看着地上儿子说道:“这次便饶过你,你到帐房去支取两千两银子还债,若再犯,看我打断你的腿!” 陈仪如获大赦,急忙爬起跑到帐房要钱去了。 陈希烈整了整衣冠,这时裴士淹已经走了进来,他回头看看跑远的陈仪,笑笑说道:“左相可是为家事而烦?” “家事、天下事都烦,裴大人怎么有空而来?” “闲来无事,特来和左相聊聊。” 陈希烈知他所来必有要事,便请他到书房入坐,小妾上过茶后,陈希烈挥挥手,将她赶出房内。 “裴大人此来,必是有所为吧!” 裴士淹笑笑并不回答,他喝了口茶,方悠悠说道:“大人觉得朝中情形如何?” “朝中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何必问我!”陈希烈也不直接答他。 “我和左相相识有二十年了吧!说起来,左相还是我的半师,你我均为太子一党,又何必见外,搪塞于我。” “那裴大人为何而来?“ 裴士淹暗呼厉害,此人能为左相,城府果然极深。他见陈希烈不肯先开口,只得说道:“上次我们翰林院和集贤殿书院集体请愿,皇上终保留了太子之位,这次朝中混乱,我们就商量请皇上下旨,解决灾民之事。” “皇上不是下旨了吗?让太子和郯王共决。” “可是已经一个月了,还无结论,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激起民变了。” “各大人不是自行赈粥了吗?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涌入长安的灾民已不下二十万,我听说还有大量灾民在路上赶来,虽然各家赈灾,实在是车水杯薪,无济于事啊!” “各家大人谁家赈灾最多?” “听说是赵王李郁。” 陈希烈点点头说道:“他是诸王中第一财神,他不多捐点怎行,况且他一门出了两个王爷,其实也不算多。” “皇上对赵王也是奇怪,搁置了几十年,现在突然又用了,尤其是那个李月,年纪轻轻,居然封到了襄阳王,不简单啊!” “你若替皇上治好了病,皇上一样会提你为相的!” “左相真以为是治病的功劳?难到你没听到风声。” “什么风声,你是说立李月为诸的说法吗?简直是胡说,荒谬之极,老夫为官四十年,皇上的心思我还不明白吗?皇上王子众多,难道就没有强过那个李魔王的吗?”说到这,陈希烈开始气急起来,嗓门也高了几分。 “可李月也是太子的人啊!” “太子的人又怎样,年纪轻轻,不懂得仁恕,自持有点勇力便胡乱杀人,还居然还用了火药这种恶器,他不怕有违天和吗?” “相国息怒,我们不提他了,我这次前来,是想和相国商量一下,能不能百官联名请皇上命太子为监国,再这样下去,太子不妙啊!” 听到储位之争,陈希烈突然冷静下来,只见他淡淡地说道:“裴大人,上次你们翰林院和集贤殿书院集体上书,太子事后也说过你们,难道忘了吗?我也劝你们不要多事了,这样反而会对太子不利,皇上会多心的。” “可是我们毫无作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郯王坐大吗?” 陈希烈笑笑,指指大脑说道:“要用这个,一味蛮干,是会吃亏的。” “大人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也没有,裴大人还有事吗?若没事的话,我要去太子府一趟,就不陪了。” 裴士淹见陈希烈不留,便告辞而去。 第二天,左相陈希烈上书尚在华清宫养病的李隆基,弹劾兵部尚书吉温,指他私开地下武器黑市,谋取暴利,危害我大唐兵制,请皇上严惩! 一周后,圣旨到,贬兵部尚书吉温为为澧阳郡长史,升礼部侍郎韦见素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吉温为郯王亲信,而韦见素是太子一党,这样一贬一升,朝中格局大变,顺着此风,赈灾一事也有了定论,急调荥阳米五十万石以赈灾民,再调太仓米五十万石,为后续赈灾之用。太子李亨一反劣势,人气大涨,又重新追上了郯王。 第八十六章 后院 郯王府内,郯王李琮气急败坏地对杨国忠说道:“你确定是陈希烈那老匹夫上的书吗?” “我得确切消息,的确是陈希烈向皇上弹劾了吉温,同时荐礼部侍郎韦见素为兵部尚书”杨国忠阴沉着脸说道。本来上次阿布思一事,他被革去了兵部尚书一职,便荐侍郎吉温自代,兵部实际还是掌握在他手中,但陈希烈这一招,却漂亮之极,韦见素调任兵部尚书,等于兵部归了太子。 “看来不是那么简单,我觉得似乎一切都被父皇**在手中。”旁边的甄王李琬说道,自从上次和李月相会后,他被大哥恨恨修理一顿,如果他敢不听话,就把他私通后宫之事告诉父皇,李琬吓的急忙发誓,再不敢起二心。 “可不管怎样,现在的局面对我不利,必须扳回来!” “郯王别急,我倒有一计,惩治陈希烈那老匹夫。”于是杨国忠就把他的计策对两人低低说了一遍。李琮听罢,阴阴地笑着说道:“此计确实高,一定又是你的谋士苏喻所献吧!相国手下确有能人啊!”杨国忠也不否认,一笑了之。 陈仪拿到钱,并没有去还赌债,而是又跑到赌场开赌去了,只几天工夫,两千两银子便输了个干净,还又欠了五千两银子的新债,这赌场也是寿王李瑁的产业,现在又归了李琮,没有人敢赖帐不还。眼看着宽限期马上就要到,陈仪不禁忧心忡忡,要换到从前,他就会领一帮手下,去敲诈店铺,得到银子,可现在父亲已经不准他再带随从,手下一个人也没有了,让他如何去弄钱。 这天,他来到赌场,想和这里的掌柜商量一下,能否再宽限几天。刚进大门,只觉得领子一紧,整个身体竟腾空而起,悬在半空中,陈仪回头一看,见一高大魁梧的壮汉站在自己身后,手中正拎着自己的衣领。 陈仪不禁大怒:“干什么!快放下我,我父亲可是左相,你不想活了吗?” “哦!原来陈公子是左相之子,失敬!失敬!” 陈仪扭头看去,见里屋走出一人,正是赌场掌柜杜千,后面跟着一中年文士,一脸阴笑,自己却从未见过。 “杜千,你在干什么,还不放我下来。” 这杜千口说失敬,但脸上却无半点敬意,“既然陈公子的父亲是左相,那我们就去找左相要钱,这些陈公子的字据,我想就算是左相,也无法赖帐吧!” 陈仪顿时慌了手脚,若事情传了出去,一向爱惜羽毛的父亲岂能饶过自己,他忙大声求饶:“饶过我吧!我一定还钱。” 杜千看了看身后的中年文士,那文士点点头,杜千便对壮汉使了个眼色,“扑通!”一声,陈仪从空中落下,重重的跌在地上。 “陈公子,此处不好说话,打搅了别的客人,我们里面去说吧!” 陈仪连忙爬起来,跟着杜千进了里屋。陈仪进了里屋,更是吓一跳,只见里面站着数十名彪形大汉,个个凶神恶煞,墙上挂有一百多个白色的小盒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杜千没有停留,径直进了一间内室。 “陈公子,你知道外面墙上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 “那里面装的都是赖帐者的脚筋,包括前宰相张说的侄子哦!” 陈仪吓得打了个冷战,忙说不敢。 “那陈公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呢?别再说宽限的话了,我们已经给你宽限过三次了,今天你必须得把钱还给我们!”杜千脸色一变,又冷冷地说道:“若晚上不还,那墙上又会多两条脚筋,再去问你父亲要钱,我杜千说到做到!” “可我现在实在没钱,你要我怎么办?” “那我们就去问你父亲要!” “别!别!告诉我爹,他非打死我不可。” “那你准备怎么办?” “能不能再……” “住嘴!”陈仪的话没说完,就被杜千打断。“来人!” 门口顿时涌进三名彪形大汉。 “求求你!饶了我吧!”陈仪顾不上面子,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左相有你这样的儿子,也算是前生作孽。”这时,坐在后面的那个文士开始发话。 “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赚点钱还帐如何?” “你是谁?”陈仪连忙问道。 “我是这个赌场的东家之一,我姓苏。”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拿什么赚钱?” “不需要你做什么,我有些买卖,被户部卡住了,只需你拿你父亲的印在我们的申请书上盖个章,便行了。” “不行,我不能连累家父!”陈仪虽不学好但却不笨,有什么事居然要相国出面,必定不是小事。 “那你就不怕被抽了脚筋吗?” 陈仪看着三个大汉,浑身又抖起来,“只要不连累家父,让我做什么都行!” “看不出,你还有点孝心!好吧,就冲你这份孝心,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这次不要你父亲出面,只要你替我们跑跑腿就行了。” “只要跑腿就可以了吗?” “跑腿哪能赚道一万五千两银子,当然也要你下些本钱。” “我哪有钱啊!有钱我早就还你们了。” “本钱我可以借给你,到时候收你点利息就是了。” “不知要做什么事?” “是这样的,眼下京师灾民遍地,卖儿卖女的数不胜数,我们就买一些孩子来,再卖到江南,中间岂不是可以牟利。” “贩卖人口?”陈仪脸色一变。 “什么贩卖人口,如果不买,他们照样会饿死,再说哪家父母没事会卖儿女,你买了他们其实是救他们一命,是积德,你知道吗?” “可是这件事谁都可以做,为什么会找上我?”陈仪隐隐还是觉得不安。 “当然是因为你是左相的儿子,这样路上就没人敢盘查你,你没有这个价值,就以为钱会从天上掉下来吗?再说事成之后,你得到的好处,就远远不止一万五千两银子了。” “可是!” “可是什么?刚才你还说什么事都愿做,如果你不想做,我就走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中年文士说完,便起身离去,他使了个眼色,几名大汉上前象抓小鸡似的把陈仪架了起来, 陈仪想到墙上的盒子,吓得浑身如筛糠似的“等等!我干!我干还不行吗?” “那就对了,明天你再到这里来,自然有人会交代你。” “可是,千万别告诉我父亲。” “放心!我们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父亲的。”中年文士阴阴一笑说道。 一周后,华清宫,李隆基正在看一本奏折,看完后,气得把奏折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大骂道:“什么清廉之相!什么百官表率,亏他还好意思参吉温,自己却暗地里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李月上前将奏折拾了起来,递给了高力士,然后说道:“请皇上先消消气,这样对身体不好。” “小月,这是洛阳御史发来的奏章,说查到陈希烈的儿子陈仪贩卖灾民子女,他是朕的宰相,怎么能做这种事,丢尽了朕的脸!” 李月暗叹一声,这便是郯王李琮的反击了,利用陈希烈的儿子来打击他,确实高明,想到这李月上前说道:“左相确实有这么一个不肖儿子,臣也曾遭遇过。”他便把去年春游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说道:“臣以为,左相应该并不知道此事,若真是他做,此时怎会无动静?任由御史弹劾,再说又怎么可能被查到?所以臣以为此事应和左相无关。” 李隆基听罢,点点头说道:“我也知道,但就算和陈希烈无关,他也有教子不严之过,让别人抓住了把柄,为难于朕。也罢!传朕的旨意,陈仪贩卖人口,罪大恶极,腰斩于市。陈希烈教子不严,罢左相、知政事,改任太子太师,钦此!” 第八十七章 渔阳 天宝十四年春,李隆基返回长安,有报河南、淮南春旱,各地多有民变,李隆基遂命翰林学士裴士淹为事中,巡抚河北、河南、淮南等道,又调山南道节度副使韩滉为淮南道节度使,和淮南道节度使陈少游对换。 四月,安禄山遣子入京,却在朱雀大街被杨国忠族弟杨右琪所辱,安庆绪当街怒杀杨右琪,安禄山与杨国忠的矛盾终于爆发,杨国忠上表李隆基,历数安禄山十大罪状,要求李隆基削藩。安禄山惶恐,遂上表李隆基,要求辞职返乡,李隆基却没有表态,将安禄山上表留中不发。 这日,李月急匆匆找到其父李郁。 “父亲,赶快命令各地商号储存粮食吧!河北可能有变。” “出了什么事了?” “我接到密报,安禄山已开始调集军队,幽州城也开始戒严,气氛非常紧张。” “那皇上身体情况如何?” “还是不好!自陈希烈罢相以来,皇上一天内一半都处于糊涂状态,愈发依赖杨国忠。” “月儿,你看现在的情况如何?我们家要如何应对?” “父亲,现在的情形是李琮已经完全得势,几乎控制了朝政,现在风云四起,我朝必然大乱,当务之急是要先把家眷先送到扬州去,我已经和韩滉打过了招呼,这样我才无后顾之忧。” “这样也好,那什么时候出发?” “即刻就走,我命即墨带五百亲兵护送,就暂驻留扬州,再命风平他们沿途秘密保护。” “这样最好!事不宜迟,我这就给你母亲去说。” 就在李月安排后事的同一时候,河北幽州,安禄山府的密室内,安禄山正和其手下幕僚高尚、严庄在密谈。 “大帅,不要再犹豫了,你和杨国忠已势同水火,若郯王李琮得位,他岂能容你?我听说李隆基的病情已经恶化,朝廷内讧眼看一触即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现在天下大灾,民变频频,我军若举义旗,必然各处响应,若此时不取,悔之晚矣!”高尚极力劝说着安禄山。 “大帅,高先生所言极是,就算我们出兵不利,尚可退回河北自保,和现在的情形有何区别?你看各藩镇大将也都各有异心,我若起兵,他们也一定各自取地,汉末之势成矣!现在李隆基已经不相信你,早晚会削你军权,如果大帅实在下不了决心,可再等等朝廷的反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过几天一定有旨来命你回朝述职,但那绝不是述职,其实是诱大帅回朝杀之,雷宁之事可记否?”严庄也同样的劝说着。 “好吧!我再等几天,如果真命我回朝述职,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命令全军做好准备,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请假!” 李月离开赵王府,赶到了东宫六率府大军驻地,他紧急召开了军事会议。他先通报了目前的情况,然后说道:“辛将军,各种物资要准备充足,尤其是新式火药,要全部调来,所有士兵军官没有我的命令,皆不准离营。” “是!” “段将军,从今天开始每天的训练量加大一倍,尤其要训练肉搏战。这次我们将要面对的可能是和我们用同样兵器的唐军了。” “是!” “元楷和莫言,你们率领我的一千亲兵,悄悄驻到我赵王府别府去,如果京中生变,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我的家人。” “是!” “各位将军,大唐的乱世即将到来!我无力去阻止它,但我们可以去平定它。乱世!正是我们军人大显身手的时候,我们的任务就是捍卫国家、保护黎民,各位将军,让我们一起改变大唐的历史吧!” 说到这里,李月站了起来,他激动地看着手下诸将,众将也被李月的情绪所感染,一齐单膝跪下大声说道:“效忠大将军!效忠大唐!” 长安,大明宫,杨国忠来到后殿,他悄悄地问一名太监。 “皇上睡了吗?” “回相国,皇上还没睡。” “那请替我禀报皇上,说我有紧急事情要见皇上。” “好!相国稍等!” 过了一会儿,那名太监出来喊道:“皇上有旨,召杨国忠觐见!” “爱卿,有何紧急事要报朕!你是相国,你去办就是了,何必来烦朕!” “回禀皇上,此事重大,臣不敢擅专,特来禀报皇上。” “什么事?” “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欲反,请皇上定夺!” “你总是说他反,朕看你是有点过敏了。” “这次确实属实,臣有他的证据!” “什么证据?” “臣已得到确切消息,安禄山在四处调兵,幽州已经戒严了。” “哦!还有这事,那你看怎么办?” “臣以为还是把他调回京来杀之,以绝后患。” “好!就让他回京来吧!朕要亲自问问他,还有什么事?” 李隆基打了个哈欠,疲倦地问道。 “还有就是长安城门一些士兵聚赌的事” “这些小事你就看着办吧!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朕给你说过,朕身体不好,一些事情你就自己看着办,别总烦朕,你是相国,实在不决,可以和太子、郯王他们商量。” “微臣遵旨!” “那你去吧!对了,你让李月进宫,朕身体有点不舒服。” “微臣告退!” 几天后,高尚和严庄正在军营整理文书,突然有军士跑来报告:“大帅府有急事,通知二位先生赶快过去。” 高尚和严庄对望一眼,知道必有重大事情发生了。他俩便放下手文书,一齐赶往安禄山府邸,路上,严庄忍不住问高严道:“我不知道大帅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并不想举事吗?高先生是如何看的?” 高尚冷笑一声说道:“大帅为此已经准备了那么多年,箭已在弦上,不容他不发,大帅现在所虑的,只不过是缺一借口罢了!” “如果真是缺一借口的话,看我说来。”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节度使府,一进门却发现安禄山怔怔地坐在那里发呆,“大帅,出什么事了?” 安禄山看看他俩,长叹一声说道:“果然被你们说中了,刚才朝廷来旨,命我回京述职。” 高尚突然问道:“不知大人所接诏书,是中书省的‘黄麻’还是翰林院的‘白麻’” “是黄麻!高先生的意思是?” “我想这必是杨国忠的意思了,按理诏大人回京应用白麻才是,但掌握白麻的翰林院和杨国忠是死对头,正因为不是皇上的亲自口谕,杨国忠才请不动白麻,改用黄麻诏书了。大人,这是杨国忠让你回京,他必藏祸心!” “高先生说的有理,不杀此贼,我难平此气!可是我若起兵,用什么借口才好呢?“ 这时旁边的严庄笑着说道:“大帅忘了西汉削藩之变吗?” “严先生的意思是说‘清君侧’?” “正是!杨国忠数大人十大罪状,可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人也效他反数他百大罪状,这样不是出师有名了吗?等占领了长安,毒杀李隆基,立一幼儿为帝,待大人根基牢后,再取而代之也不迟,什么江山姓李,原来还不是姓杨吗?大人即位后再多邀民心,千秋大业可定矣!” 安禄山大喜说道:“若我登帝位一定封你二人为左右相国。” 此时他再无疑虑,大声喝令道:“命史思明、蔡希德、田乾真、崔佑乾、田承嗣、安守忠、李归仁、孙孝哲、牛庭介以及少帅安庆绪火速到我府上来”。 天宝十四年,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以“清君侧、杀杨国忠”之名从范阳起兵,共率藩、汉兵十四万,分两路浩浩荡荡杀奔中原而来。 历史上著名的“安史之乱”由此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二部 中唐旧事 卷二 渔阳鼙鼓动起来 第八十八章 出兵 安禄山起兵消息在三日后传到长安,一时间,长安米价暴涨,大有超过去年大灾之势,民间里人心惶惶,试子不读书,商人不早市,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朝廷的对策。 此时,杨国忠、李亨、李琮三人不约而同的来到御书房,等待着大唐皇帝李隆基的决断。 “相国,你是说安禄山带兵入朝?” “不是入朝,陛下,是臣以前所说不幸被言中,安禄山那厮果真反了。” “安禄山造反!不!不可能!朕待他不薄,他为何要反?” “皇上待他确实有天高地厚之恩,但他不思回报,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其心可诛!愿皇上早日发兵,诛杀此贼!” “那爱卿看何人领兵为好?” 杨国忠刚要回答,太子李亨却上前一步奏道:“六帅府大将军李月为长胜将军,儿臣保举他为帅,征讨安禄山!” 李隆基闻太子之言,脸上露出犯难的表情,旁边的李琮看到,便上前奏道:“李月虽善打仗,但毕竟年轻,资历不够,再说皇上之病暂时也离不开他,儿臣以为领大军者,最好不用外人,以防生变,所以儿臣保举甄王李琬领兵前往平叛。” “靖德太子所言极是,臣再推荐河东节度使高仙芝和北庭节度使封常清为左右副将,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杨国忠在一旁补充说道。 “琮儿和相国所言不错,朕的身子现在确实离不开迎春,就依你等所言,封琬儿为辅国大将军,高仙芝和封常清为副,率关内军二十万,讨伐反贼安禄山。”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反,李隆基命甄王李琬为主帅,高仙芝和封常清为副,率关内军二十万,讨伐反贼安禄山。就在出兵的前夜,郯王府内,郯王李琮密唔了甄王李琬。 “二弟,我让你所办之事是否已办妥?” “大哥,依你言,所需五万军我已用后军名义调往泾州,不知大哥想派谁去掌管?” “此事不宜派外人,我就让小晃去掌军吧!” “也好,事不宜迟,明日小晃就和我一同出发,届时他领五万军留在泾州,供大哥调遣。” “好的,但此事极密,就是杨国忠也别让他知道。” “这个我省得,大哥准备何时动手?” “时机还不到,还要再等等,关键是要把京城的军队都控制住,到时一切就由我来决定。今天就这样吧!我祝二弟旗开得胜。” “多谢大哥!那我就先走了!” “二弟慢走。” 第二天,甄王李琬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向东开去,此时,离安禄山造反已经过去了二十日。 这天,大军已过了潼关,李琬因不善骑马,故坐在马车内,这时有军校来报:“高将军求见!” “请高将军上车叙话!” 高仙芝是高丽人,今年五十余岁,身材瘦高,皮肤黝黑,他上车后便向李琬行了一军礼, “高将军不必多礼,本王虽为主将,但打仗之事尚差高将军和封将军太远,所以还要多多辛苦高将军和封将军了。” “王爷客气,我过来是想和王爷商量一下,我听说叛贼前军已逼近荥阳,荥阳是中原粮仓所在,一但有失,影响甚大,我想能不能我军加快行军速度,或派一先锋先到荥阳去阻击敌军。” 高仙芝见大军行动极缓,且又分了一军北上,不知是什么打算,他心急如焚,和封常清商量后,便前来和李琬商量。 “高将军认为派多少军赶去荥阳合适?” “二、三万便可,只求拖住敌军。” “贼军有十几万,而高将军却说二、三万便可,难道我唐军能以一敌五吗?父皇要的可是开门红啊!再说,敌军远道而来,必然疲惫,我军缓行以休息充备,到时以逸待劳,获胜之机必然大增,我准备屯军洛阳,以战敌军。” 高仙芝刚要开口,李琬却手一摆,止住了高仙芝的话头。“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高将军只要带好兵就是了。” 高仙芝无奈,只得离去,李琬却淡淡一笑,自言自语的说道:“打仗你还行,要是弄政治,你就差得太远了。” 自从那天李月在酒楼说出石破天惊的一席话,李琬至今心都没有能平静过,多少年来,他一直生活在大哥李琮的阴影之下,母亲临死前也再三叮嘱自己,要全力帮助大哥,所以他从来都是李琮的跟班,没有过非分之想,但他毕竟也是主要的皇子之一,对大位的**被他深深地压在了心底,为了迷惑众人,他的生活极为糜烂,甚至还勾搭上了后宫的一名妃子。但自从李月给他说出,他也是父皇所考虑的继位者之一时,他的内心便掀起来惊涛骇浪,说实话,他极为瞧不起自己的大哥,愚蠢而自负,远远不如自己城府之深。这次他得知自己是这次东征的主将时,一个念头便在他心里疯狂的生长起来。他知道,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机会,若不善加把握,他就将悔恨一生。此时他手里还有十五万大军,而分给李晃的五万军是他特地挑出来的老弱之军,他另外挑了五万精兵,充做自己亲自指挥的中军。他昨日已得到消息,杨国忠借口关内空虚已将李月调到了华州,现在京城内只有二万禁军和杜乾运率领的三万城门守军,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到这,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放手一博,助李琮夺位,再趁乱杀死李琮,把李琮的成果收归己有。 高仙芝回到前军,等候已久的封常清赶忙迎了上来,封常清身材矮小,貌不惊人,若不说,谁也想不到他竟是威震西域的封大将军。 “高将军,如何?甄王肯派兵吗?” 高仙芝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甄王他不知道兵贵神速吗?” “常清,我说了,可他的道理更多,什么以逸待劳等等,所以我说什么也没用。” 封常清一呆,停了半晌,他才缓缓说道:“有他为帅,我军败多胜少,我听说太子本来是推荐李月为帅的,皇上怎么换成了他?” “我也不知道,大概和皇位之争有关吧!” “这是什么时候了,要为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事,何其不智也!” “常清噤声!此话若被皇上知道了,你我将大祸临头!” “你我先逃过此劫再说吧!” 五日后,大军开到了洛阳,这时叛军前锋已占领了荥阳,也停止了进军,等待后援的到来,李琬下令全军暂驻洛阳,以病倒为借口,不再东进。他命亲兵对来客一律挡驾,自己却率领五万精兵,悄悄返回长安。高仙芝和封常清三次来找李琬,皆被亲兵挡驾,封常清大怒,欲杀亲兵,亲兵才无奈说出,大帅现在已经不在洛阳,去向不详,高仙芝和封常清面面相觑,不禁愕然。 第八十九章 乱局 李月六率府的军队原本是驻扎在朱雀门内,但杨国忠却上奏皇上:“大军已去平叛,关内空虚,恐民有变,请长安诸军分驻长安四周,一是防止民变,二是拱卫京师。” 李隆基闻言有理,便准其奏。这样李月的二万多军队被分派到华州,驻扎在京师的,仅禁军和九门军共五万人而已。 即墨和月组已经把赵王府的内眷安全护送到了扬州,李月担心他们势孤,便命即墨和月组暂留扬州,不必回京。由于旧火药存货已罄尽,朝廷不再拨付,而新火药的制造因遇到技术上瓶颈,很难大规模生产,至今只产出极少量,李月无奈,只得全部制成火药桶,并要求不得随便使用,留在关键时备用。 这天,李月和手下大将正在帅府开会,突然江惊鸿赶来,送来了洛阳和潼关的日组急报。洛阳的急报是唐军已出军,兵锋直指中原荥阳,而潼关的急报却是昨夜有一支军队从洛阳开回,经过潼关要返回长安。这两条急报同时送来,内容却相互矛盾,让人难以理解。 “我听说甄王到洛阳后重病不起,现在却出兵荥阳,其中必有隐情。公子,我们该怎么办?”江惊鸿说道。 众人见李月闭着眼睛没有吭声,便在一旁静静的等候,谁也没有再说话,突然李月睁开了眼睛,目里充满了慑人的光芒,只见他冷冷一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领兵回长安的,必是甄王李琬,此人也想谋大位,纯属痴心妄想。” “那出兵荥阳又是怎么会事?” “那一定是高仙芝和封常清的擅自所为了,只是此时出兵,战机已失,我听说敌军在荥阳的主将为崔乾佑,此人老谋深算,善用奇兵,他既占荥阳,岂不知一鼓作气的道理,但却驻留荥阳停而不发,我估计他必是想引洛阳兵出来,再在沿途设有重兵埋伏等候,高、封二人若不提防,必凶多吉少,江先生,替我修书一封,火速传到前线给高将军。” 然后,李月又对手下众将说道:“传令各军,马上收拾行装,作好战斗准备,随我拦截李琬!” 李琬率五万军过了潼关,由于其从未领过兵,所以行军速度奇慢,好在所选的五万人都是精兵,一路的驻扎休息都自己会解决,省了李琬的很多烦恼,他为了防止万一,军队里面最高的军官只是几名郎将,其余高阶将领皆留在了洛阳。李琬并没有什么亲兵,他所依仗的亲信,是监门卫大将军陈玄礼,前因病在家不能同行,现已接到消息,正从定州赶来途中。 这一天,大军已到了华州地界,过了华州便是长安了,这一带紧靠秦岭,有不少支脉突出,形成数十条巨大的横沟,每条横沟都可以藏军数十万,是非常理想的埋伏之地,李琬大军刚到一条横沟前,突然一阵号响,从横沟里开出一支部队,约五千人,为首大将,金盔铁甲,戴一面狰狞的青铜面具,手持一支硕长的方天画戟,腰配黑龙弓,**骑一匹宝马赤血魔,正是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他的这身装束早已威名远扬,众军见了均知道是李月来了,无不议论纷纷。 只见他一挥长戟,大喝一声:“前方军队欲往何处?”正行进中的大军见前有人拦截,便停了下来,有人飞报李琬。李琬听说前有军拦截,心下不安,可众军中他并无心腹大将,只得亲自前去应付,等看清前方竟是李月时,他心中更是寒了一半,这李月可决不是好应付的。正在思量间,李月也看见他的到来,径直问道:“前方来的可是甄王殿下?” “正是本王,大将军何故拦道?” “我奉皇上的命令,镇守华州。甄王殿下大军过境,我自然要过问。” “我奉命紧急回京!”李琬故作镇静的答道。 “请出示兵部调兵文书。” “李月,我有要事回京,你若耽误了,可吃罪不起!” “甄王应该在洛阳迎敌才对,现在却领大军返回长安,如果没有兵部调令或皇上圣旨,此举视同谋反!” 李月运功喊出,声音传出五里之外,李琬手下五万大军人人听闻,一时间众军议论纷纷。 甄王见手下开始起了疑心,不禁又气又急,他大吼道:“李月!你待如何?” “甄王殿下若拿不出我所要的文书,那就请和我一同返京面圣,这五万军就暂时留在这里,一切由皇上定夺!” 李琬当然不能依李月之言,他见李月兵少,一个大胆的念头由心生出,他笑着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有皇上圣旨,大将军稍等,我去拿来。” 李月知道他的心思,心中冷笑一声说道:“还是由我陪殿下走一趟吧!”说完催马上前。 李琬见势不妙,拨马就往回跑,一边跑一面大喊:“众军听着!我是主帅甄王李琬,襄阳王李月谋反,大家给我上,有杀李月者,本王赏钱一千万!” 闻此言,李琬手下众军一阵骚乱,大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皆静立在原地,李琬见众军不动,心中一阵胆寒,他正要再喊,突然觉得身子一松,竟悬在了半空,他回头一看,不禁魂飞魄散,只见李月竟用方天画戟把自己挑在半空,李月手一抖,便把李琬摔在地上,李琬只觉全身筋骨欲裂,动弹不得。 李月上前冷冷地说道:“甄王殿下有什么冤屈,尽管去对皇上说吧!” 李琬叹息一声,闭目不再作声,他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很快便打定主意,若皇上问起,就说自己病重,不能带兵,故此返京,即使被责,也无大碍。 李月命亲兵把李琬架走,他自己则走到大军前面,大声命令道:“所有都尉以上的军官,都给我出来。” 众军见主帅被抓走,一时不知所措,这时从两旁的树林内突然涌出大队骑兵,将李琬的部队包围起来,李月见军中无动静,便再次厉声喝道:“所有都尉以上的军官,都给我出来,否则军法处置!” 由于李月在军中威名显赫,本身为皇室,又受当今天子器重,李琬军中开始有军官往外走了,只要有人带头,很快,所有都尉以上的军官都走了出来。 李月见大势已定,便带着军官到一旁训话。 “各位将军,也许你们不知道,高仙芝大将军和封常清大将军已经率大军向荥阳出兵了,本来你们应是其中一份子,但你们却回到了华州,当然这并不能怪你们,但如果你们再前进一步,谋反之从罪将被坐实,阿布思叛乱,所有都尉以上军官都被斩,你们应该知道我所言非虚,我现在是在救大家,只要大家听我的命令,我就会让大家最终平安返家,怎么样!大家可愿听命于我!” “我们愿受大将军调遣!”开始有人在军中大声喊起来,随着几百名军官也纷纷应和。李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现在就由辛云京将军暂领大家,等圣上裁决后再定夺大家的去向。”这时候,有一骑赶来,说江先生有急事请大将军返城,李月答应,便把嘱咐了辛云京几句,率领亲兵押着李琬回华州城去了。 还没到行辕,就见江惊鸿匆匆赶来,他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唐军在荥阳西遇伏,前军三万人全军覆没,高仙芝和封常清赶去救援时,遭遇了安禄山亲率的大军,由于唐军兵少,再大败于安禄山,现唐军已败退到了洛阳,安禄山大军已追尾而来,洛阳极可能不保,李月见报,心中叹息,一切正如他所料的,看来高仙芝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但李月不知道,他的快信已晚了一步,在唐军被伏击后的第二天才送到高仙芝军中。这时又有急报传来,高仙芝和封常清在洛阳再次被击败,只领不到一万人逃回了潼关,东都洛阳已被安禄山占领。 第九十章 荐才 华州行辕,李月和辛云京、段秀实、蔡明德、江惊鸿正在举行着秘密会议,商讨当前形势的应对之策。 “云京,那五万军安排得如何?” “大将军放心!我已经收编了他们,并安插进去大量的中级军官,不过真是奇怪,这五万军中最高的军阶竟然只是一名中郎将,这样如何能指挥得动大军?” “云京不知,那李琬之所以如此,正是担心这支军队不听指挥,所以才不配高阶将领,他的亲信是监门卫大将军陈玄礼,他带领二百多军官和一千亲兵赶来,本来是要来渭南和李琬汇合的,但已经被明德打了个漂亮的伏击,陈玄礼负伤逃回长安了,是吧!明德?” 蔡明德点点头,没有说话。 “云京,这五万军就暂由你率领,驻留华州,我以后会有大用,朝廷那边我自会去解释。现在大唐内忧外患,形势危机,我军决不能视同不见。江先生,你替我发加急快报到云州,命颜将军领骑、步军各五千,袭扰安禄山老巢范阳,要求他们不得和敌军正面作战,多造声势,同时在河北广举义军。另外让颜将军调五千军到朔州给张巡,让他务必守住朔州,保我云州军后路。” 江惊鸿飞快的记录着,很快便写好,交给李月审核,李月审核无误后,盖上私印,命即刻送出。 “大将军,那甄王如何处置?” 李月见发问的是蔡明德,便冷笑一声说道:“那李琬是这次唐军兵败的祸首,还未迎敌,就私调五万军入京,其心可诛!蔡将军,你马上用毒酒鸠杀李琬,然后报与我,说甄王畏罪自杀,你可明白?”蔡明德一呆,但还是毫不犹豫的遵命前去。 “成公(段秀实表字),我若离开,我手下众军就由你全权负责,要加紧训练,不得有丝毫懈怠!” “末将尊命!” 唐军被击败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关中及长安都处于一片惶恐之中,在京中的各地商人纷纷开始返乡,物价一涨再涨,大家都在拼命囤积物资,尤其是米价,达到了大唐有史以来的最高水平,谁都知道,洛阳一失,接下来就是潼关了,若潼关再失,长安便不保。 李隆基呆呆的坐在龙椅上,这两天,他的双腿刚刚有点知觉,正在高兴,但唐军大败的消息传来,一下子惊呆了这位执政了四十多年的大唐最高决策者。他至今也想不通自己的胡儿为什么要造反,难道真是自己用错人了吗?现在潼关的守军不到两万,怎么抵挡安禄山的十几万大军,还有北都太原,也被贼将史思明所围困,现在该怎么办?李隆基不禁焦虑万分。 这时,高力士急匆匆的赶来,他带来了李月的急报。李月报给他二个消息,一好一坏。 “先念坏消息吧!”李隆基阴沉着脸,他不知又有什么坏事发生。 高力士打开奏折念道:“甄王李琬领兵五万,私离前线杀奔京城,其意不明,臣在华州将其拦截,但甄王却命众军击臣,臣已将其军杀散,生擒甄王,不料当夜甄王畏罪服毒自杀!臣阻拦不及,特向皇上请罪!” 李隆基听罢,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从高仙芝的奏折中他已经知道,李琬带兵不知去向了,他也猜到了李琬的用意,自己的猜测最终被李月证实了,虽然哀痛儿子的身死,但也解决了这个隐患,他不由略略放下心来。 “好消息呢?再给朕念念!” “臣担心安禄军攻打潼关,命云州颜杲卿将军举义军,从云州攻击安禄军老巢范阳,已烧毁其军粮数万石,杀贼将李钦凑,活捉贼将高邈、何千年。现安禄军驻军洛阳不发,围困太原的敌军北撤,太原之围已解,但义军势微,只能争取少许时间,望皇上早作决断,臣推荐朔方节度副使郭子仪将军为帅,拱卫河东。” 听了李月的好消息,李隆基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迫在眉睫的危机总算化解了,他开始考虑下一步的对策,想了一下,他大声说道:“传朕旨意,命太子、郯王、相国还有兵部尚书韦见素即刻进宫!”停了一下他又对高力士说道:“把消息传出去,就说甄王病故,还有再把边令诚找来。” 高力士见李隆基脸色不善,心里明白李隆基要借擅自出兵并兵败之罪杀高、封二人了,以掩盖李琬造反的内情,他不禁暗叹一声,急忙去找边令诚了。 郯王李琮已经从陈玄礼那里得到了李琬的消息,这几日他忧心忡忡,生怕李琬被解押入京。就在刚才他从宫内得到消息,李琬已畏罪自杀,他这才放下心来。这时宫内来人,皇上命他火速进宫! 李琮急忙赶到宫中,这时李亨、杨国忠、韦见素都已到齐。李隆基见众人都到,他便开口说道:“现在云州颜杲卿将军举义军袭击范阳,打乱了贼军的步伐,给我们赢得了时间,朕找大家来,就是想商量一下,派谁去守卫潼关?” 李隆基丝毫不提李琬之事,但大家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点内情,见皇上不说,谁也不敢提及此事。太子李亨首先说道:“何不让高将军和封将军直接守潼关?” “他们二人大败于贼军,已被朕治罪了,休再提起!” “那儿臣还是老话,推荐六率府大将军李月为帅。” “朕还是认为李月守华州的好,他是朕的最后一道屏障了。” “微臣也赞同皇上的话,微臣觉得应该派一员经验丰富的老将前往镇守潼关较为稳妥。”旁边的杨国忠插口说道。 李隆基点点头,便问韦见素道:“爱卿是兵部尚书,觉得派谁去合适。” 韦见素见问连忙跪下奏道:“微臣认为应兵发两路,一路北、一路东,镇守潼关的大将微臣推荐哥舒翰大将军。”路上太子早就给他说过,决不能推荐郯王一系之人。 “哥舒将军不是生病了吗?” “他只是有腿疾,并无大碍。” “好!朕就封他为兵马大元帅,领陇西、河西、关**四十万大军镇守潼关,另调朔方节度使安思顺为工部尚书,任朔方节度副使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李光弼为副,率朔方军进军井陉,拱卫太原,此事甚急,三日之内要给朕办好!” “臣等尊旨!” “另外亨儿留下来,朕有话交代,。” “臣等告退。” 待众人走后,李隆基摒退了左右,只剩太子和他二人。李隆基停了一会儿,对李亨说道:“琬儿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儿臣已闻琬弟病故,不胜悲痛!” “他是咎由自取,服毒自尽了,不过此事关系到你我的脸面,切不可外传!”李隆基冷冷地说道。 “儿臣尊旨!” “另外,这些日子朕冷落了你,你是否在抱怨朕。”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父皇要多注意保养身子才行,一些琐碎之事就交给大臣们去做。”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说道:“自从生这个病后,朕有时候变得糊涂,但有时候却很清醒,这次琬儿之事,让朕明白了一些事,朕就先给你交个底,等平了这次贼乱,朕就准备把这个位子传给你。” 第九十一章 相恃 李亨心中狂喜,他连忙跪下说道:“儿臣不敢妄想!只求父皇病体早日痊愈,带领群臣重振我大唐雄风。” 李隆基微笑着点点头:“你有如此孝心,朕心里甚是欣慰。你可知你数次推荐李月,朕为何不用他吗?” “儿臣不知。” “我太宗皇帝百年前就预言,此子将来会挽我大唐于危难,所以朕想把他留给你,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宝剑。另外朕也知道,若关内兵调光,恐有人就会有不臣之心,留李月在,可保无恙,你可知道,李琬就是他所擒下。朕也知道他恐怕已经把李琬的兵拿到手中,这样也好,让朕多了一扇屏障,也可以心安一点。” “那父皇何不直接将他调入京中守卫?” 李隆基淡淡地说道:“朕也知道此子可靠,但他毕竟年轻,若让他在京中独大,恐怕他也难以把持自己,听了别人的怂恿,犯下大错。所以朕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把他放在华州比较好。” “那郯王怎么办?儿臣实在有点担心。” “现在是非常时期,朝内求稳不求乱,等平叛以后,再处理不迟,朕谅他也不敢乱来。亨儿,现在朕交给你一个任务,当前民心不稳,对大局不利,你要务必将民心替朕给稳下来。” “儿臣尊旨!” 第二天,唐军派哥舒翰为大将率四十万大军镇守潼关的消息传遍了长安,由此恐慌的民心逐渐开始平静下来,物价也随之跌落。 天宝十四年八月,李隆基以兵败为由,派监军边令诚于军中斩杀了大将高仙芝和封常清。又派大将哥舒翰为兵马大元帅,调集陇西、河西、关**四十万大军镇守潼关。另派朔方节度使郭子仪为主将,大将李光弼为副将,率朔方军进军井陉,拱卫太原。 安禄山占领洛阳,正欲乘胜取潼关,突然得报,范阳被云州义军袭击,涿州、檀州、妫州、平州四州已失,幽州被围,军粮大半被焚毁,常山留守大将李钦凑被杀、高邈、何千年被擒,安禄山闻言大惊失色,他深忧范阳安全,便改变了策略,不再西进,止步于洛阳,自己亲率大军从南路赶回幽州,又命围困太原的史思明,暂时放弃太原之战,从西路包抄义军后路。 由于安禄山大军返回河北,颜杲卿兵少,便放弃了城池,率军机动作战,四处袭扰叛军,屡屡得手,把安禄山大军拖在河北。史思明放弃太原,北上包围了朔州,太守张巡率五千军坚守朔州达两月之久,由于粮尽,张巡最后率两千残军突出重围,退守云州,颜杲卿得知后路危机,便领义军返回常山,与张巡遥遥呼应。这时郭子仪和李光弼已兵发井陉,击败了史思明留守在太原以北的部队,收复了太原周围十几个州郡,威胁到史思明后背,史思明便派大将蔡希德攻打常山,自己率军西进连克广平、巨鹿、上谷等郡,欲断唐军后路,但兵至饶阳时,由于饶阳太守卢全诚坚守城池,史思明军急攻不下,被阻于饶阳。 这时由于颜杲卿在常山保卫战中被流矢所伤,已昏迷不醒,全军被迫退回云州,和张巡汇合。蔡希德军遂占领了常山,安禄山再从洛阳发二万精兵给蔡希德军,命他回师支援史思明,又派大将牛庭介从范阳率一万军支援史思明,一时间饶阳势急。郭子仪几次上书要求暂时放弃太原,直取范阳,以解潼关和饶阳的压力,李隆基均不答应,并严令郭、李二人不得擅离太原,否则与高、封二将同罪。 李月接到云州急报,便悄悄离开华州,率五百人火速赶赴云州,命段秀实代己统帅大军留守华州。 路过太原时,李月特地去拜访了经年不见的郭子仪,郭子仪见到李月,不禁大喜过望,他紧紧地抱了抱李月,才将他领到自己的营帐。 “长虚现在可好?”郭子仪首先关心的便是他的这位先祖。 “师兄在上次和你见面后没多久便仙化了。” 郭子仪闻长虚仙化,不由有些伤感,又替长虚的解脱感到欣慰。 过了一会儿,郭子仪一拳砸在李月的肩窝,笑着说道:“我让你还俗后,就来军中找我,你如何不来?” “我自然要先回家探望父母,不料后来的事就有点身不由己了。” “幸亏你没来,否则你来我军中,现在最多也只是个都尉将军,哪象现在,居然当上了襄阳王,你的事情我一直在关注,毕竟你也算我半个郭家人,虽然我早就看出你决不是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你小子飞黄腾达得这么快!告诉我,这次为何要来我处?” 李月笑笑说道:“你说得那么多,让我如何回答,我现在表字迎春,子仪大哥可直接呼我表字,我这次前来,只是路过太原,便想顺便看看大哥,同时还想向大哥请教一下现在战争的局势如何?” 听李月问到局势,郭子仪的眼光不由一黯,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转身看着营外,不再做声。半晌他才缓缓说道:“我劝皇上放弃太原取范阳,断安禄山根基,如果此计能行,叛军无民众支持,一年便可平,可惜皇上不纳,说现在优势在我,不用行此险计。虽然看似我军数量占忧,可迎春你是带过兵的,我唐军战力之弱,连区区的南诏都打不过,更不要说是训练多年的范阳军了,再加上安禄山手下人材济济,文有高尚、严庄,武有史思明、蔡希德、崔佑乾等,所以我并不看好唐军,唐军现在所恃,无非是潼关之险,若潼关一失,我朝危矣!现在潼关大将是哥舒翰,虽然此人倒也知兵,但实际的指挥权却在皇上手中,若皇上听信小人谗言,强令哥舒翰出兵,我军必败。”说到这里,郭子仪忍不住又长叹一声。 “郭帅分析透彻,言之犀利,只是皇上不听,奈何?”一个雄壮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李月回头一看,只见门口走进一员大将,身材高挑,黑瘦而精干,李月一眼认出,正是当年他曾遇到的李光弼。郭子仪见李光弼进来,忙向他引见李月,李光弼盯着李月看了半天,突然说道:“我听荔非元礼说起你的事迹,确实让人佩服,荔非元礼说你我是旧识,我虽看你有点面善,但实在想不起我们曾在哪里见过?望大将军提醒我一下。” 李月微微一笑说道:“李将军的母亲可安好?还记得八年前的长安西郊之事否?” 李光弼想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李月,突然恍然大悟,他指着李月喊道:“你可就是那个小道士?” “正是我!光弼兄别来无恙否?” 李光弼大喜,连忙向李月跪下,大将军当年救我母亲,事后我母亲常常说我知恩不报,可是我实在找不到恩公了,没想到世事竟如此奇妙,我今天又有幸见到了恩公。” 李月连忙将李光弼扶起,这时旁边的郭子仪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光弼竟认识李月?” 李光弼就把当年李琮要夺他家的藏宝图而绑架了其母亲,后来被李月所救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郭子仪,郭子仪听了也感慨不已。 “恩公不是驻扎在华州吗?怎么来了太原?” “光弼兄也叫我迎春便是了,我这次是私自离军,却不是来太原,而是赶去云州?” “云州!”郭子仪和李光弼同时失声应道。 “不错,云州,我和两位不是外人,就不瞒二位了,云州义军首领颜杲卿原来是我的副将,被我安插到了云州,他手下的义军其实也是我从前所募,其实和朔方军也有点关系,二位还记得阿布思手下的朔方军吗?这些义军就是他们。” 郭子仪听了,这才明白过来:“迎春远虑,果然名不虚传,要没有这支义军袭击范阳,潼关早就丢了,对了,我听说颜杲卿受了重伤,现在迎春赶去一定是去作战吧!” “是!我实在放心不下,就算不能有所建树,但至少也要把他们**来。” “迎春可需要我们怎么协助?”李光弼在一旁问道,他突然又想起皇上的严令,不禁又有点气馁。 李月微微一笑说道:“我想向光弼兄讨一个人。” “可是荔非元礼?” “正是!” “那我就把他们两兄弟一起给你吧!如果他们愿意,就让他们以后都跟着你了!” 李月大喜,向李光弼一躬说道:“如此就多谢光弼兄了!” 郭子仪也笑笑说道:“要不要我把李国臣也给你!” 李月心中感动,握着郭子仪的手说道:“子仪大哥如此厚爱,迎春心里领了,只是大哥现在也是用人之际,我若只顾自己,实在是不仁之举!国臣还是跟着大哥吧!若不是荔非元礼多次来信要来跟我,我也不能向光弼兄开这个口啊!” 当天,李月便告辞了二人,领军北上,临别时,郭、李二人紧紧握住李月的手。 “兄弟珍重!” 李月放声大笑说道:“我相信再不远的将来,我们一定会并肩作战!”说完纵马向北奔去,慢慢地不见了踪影。 “此子必将是我大唐的栋梁!”郭子仪看着李月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 第九十二章 部署 三日后,日夜行军的李月终于赶到了云州,云州的众军见主帅亲来,无不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荔非兄,你还认识这支军队吗?”李月对旁边的荔非元礼问道。 如果要问荔非元礼这一生中最大的憾事是什么?那他一定会说是当年没有选择留在李月身边,现在他还只是一个中郎将,而后来的辛云京、段秀实、颜杲卿都成了将军,连曾是他的手下的蔡明德也比他高了一级,官阶到了中郎。但更让荔非元礼后悔的是,名扬天下的播仙镇之战、云州之战、南诏之战均没有他的份。这次能够再次跟随李月,实在是因为李光弼和李月的私交之至。 他见李月问他,便笑笑说道:“怎么不认识,武天德、方子明都是老伙计了。” “这些士兵呢?” “士兵?我不认识。” “这些士兵就是当初我们的对手,阿布思之部。” 荔非元礼呆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道:“你这小子,我当初还求你手下留情呢!原来你早就在打他们的主意了,不过让他们还籍为民,也实在太可惜了。” 现在云州的政务由张炎负责,张巡从朔州撤到云州后,便一直和袁履谦忙着操练士卒,准备物资,张巡见到了李月,不由黯然说道:“没能保住朔州,实在有负将军。” 李月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没事就好,城池丢了,可以再夺回来,但人若死了,便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张巡心下感动,遂领着李月去看望颜杲卿,颜杲卿已经苏醒过来,但情况仍不太好,身体极为虚弱,他此时正和张炎说话,见门帘一掀,进来了一群人,当前一人,正是他日夜盼望的李月,颜杲卿心中激动,连忙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李月抢先一步按住。 “颜将军请躺下,不必多礼!” “大将军能赶来,我肩上的这副担子总算可以卸下了,否则我就算死了也无法心安啊!” 李月不说话,诊了诊他的脉搏,见他虽然脉相微弱,但也平稳,知道他无大碍,只要静心修养,早晚便可恢复,于是放下心来,笑笑答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你减负而来,你尽管静心养伤,一切由我来安排。” 说到这,李月转头对张炎说道:“我准备就在这里开一次通气会议,张大人可帮我把大家找来,再把卢照烈也叫来。” 很快,众人便齐聚到了颜杲卿的病房,满含希望地看着主帅李月,李月让大家随意坐下,这才说道:“我这次前来的主要目的,是带大家离开云州。” 他一语既发,激起满屋的议论之声,大家在云州已久,确实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李月见众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惋惜之色,便郑重地说道:“我知道大家都舍不得离开云州,但目前的形势却不容我们久呆。” “我们目前的情况不是占忧吗?”后排有人忍不住问道。李月随声看去,见是旧将武天德,坐在他前面的蔡明德回手便给了他一个头皮,低声骂道:“大将军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吗?” 武天德知道自己鲁莽,脸涨得通红,忙把头低下。 李月笑笑,继续说道:“从目前的局势看,似乎我唐军占优,从表面上看来确实是这样,但这样的局面只是安禄山被我军打乱了部署所致,现在他已经开始恢复过来,安禄山军起兵时只有十四万,但他还有私募的军近十万,再加上投降的唐军,他现在手上军队至少有三十万之多,我并不担心太原,而是担心潼关,现在名义上是哥舒翰指挥,但实际是皇上在指挥,若他听信谗言,命哥舒翰出击,唐军败多胜少,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现在敌军的前军大将是崔佑乾,此人足智多谋,必会用计引唐军出战,若皇上收复东都心切,极可能上当。所以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决不能把将士置于险境。当然,我军撤退前,也要和敌人练练兵,收取点利息再说,仗!还是要打几场的。” 下面众将听说有仗可打,无不磨拳檫掌,在大将军率领下打仗,实在过瘾,尤其是荔非元礼,这两年,可实在把他憋坏了。 “大将军,我有一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月见说话的是张炎,便笑着说道:“张长史有话但说无妨!” “我军若撤退,云州百姓怎么办?他们好容易才慢慢恢复过来,实在再承担不起一次兵灾。” 李月心中暗暗称赞,这张炎虽然热衷为官,但却不失为一个好官,便笑笑说道:“等一会儿,你和卢大人及张巡留下来,我有话交代。现在大家先回去,晚上召开军事会议,都尉以上的军官都要参加,现在散会。” 大家纷纷散去,屋里只留下了张炎、张巡、卢照烈及颜杲卿和李月五人。 “大将军,真要弃守云州吗?”病榻上的颜杲卿轻轻问道。 李月点点头,轻轻拍拍颜杲卿的手说:“只是战略转移,云州迟早还是要拿回来的。因为大家实在没有看见过潼关的唐军,大部分两三年都没有训练了,还有很多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这样的军队怎么去和安禄山的精兵去打仗。潼关兵败只是早晚的事情,现在皇上的身体,没人比我更清楚了,他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处于妄想之中,很容易作出不理智的决策。我也是没办法啊!云州的百姓,我也考虑过了,要想避兵灾,只有诈降一策了。” “诈降!”旁边几人都一阵惊呼。卢照烈心里一阵狂跳,他知道自己应该没有资格参加这种高级会议,现在把他拉上,这诈降必然和他有关。 果然,李月说道:“卢大人,你是本地人,这诈降由你来做最为合适。” “大将军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卢家世代忠良,实不想被人误解。” “卢大人放心,我会奏明皇上,表彰你为保百姓,宁愿牺牲先祖名声,待平乱之后,一定替你昭雪,届时我保你为云州太守!”或许是李月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卢照烈,他想了想说道:“只要朝廷替我昭雪,我愿诈降。但不知该如何操作?” “我留你守云州,你可先暗地里可叛军联系,待我离开云州去常山后,你便将城池献给安禄山,我想你是本地人,安禄山一定会用你,届时云州百姓,就拜托你了。” 卢照烈点点头道:“愿为大将军分忧!” “那我是否跟卢大人一起诈降。”旁边的张炎问道。他见卢照烈将来可升为太守,心中不服,忍不住问道。 李月也听出他言语里有不满之意,便笑笑说道:“你随我南下,先在我军中任参军一职,将来我会另有重用,张大人请放心!” 张炎脸微微一红,便不再说话。 “好了,就这样吧!对了,还有云州还有多少火药?” “已罄尽。”颜杲卿答道。 “那就算了,我这次带来五个新式火药桶,威力更大,估计也够用了。” 当夜,李月在军营举行了第一次军事会议,部署对叛军作战计划,目前云州一共有军队约一万五千余人,除了旧部外,还有一些新募的义军。 “各位将军,安禄山的战略意图十分明显,就是在拖住东路唐军主力的情况下,打开北部通道,绕道西面包围长安。现在史思明被阻于饶阳,安禄山又不断增兵饶阳,使得饶阳的形势十分危机,若饶阳一失,史思明大军便可长驱直入,不仅断朔方军后路,而且直接南下取陇东,从背部攻打长安,我大唐的兵力几乎都被抽到了潼关,关内十分空虚,若史思明战略意图实现,我大唐危矣!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解饶阳之围。” “大将军!你直接下令吧!要我们怎么做!”众将群情激昂,纷纷要求一战。 李月见众将情绪已被调起,不禁微微一笑说道:“打,当然要打!关键是怎么打!我要一举打垮敌人的士气,击碎史思明的战略意图。” 第九十三章 围魏 史思明大军共七万余人,正集中全力攻打饶阳,此时饶阳城池已千疮百孔,饶阳太守卢全诚动员了全城军民投入到守城战之中,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若饶阳失守,叛军必将屠城,所以众志成诚,史思明竟一时难以攻下,但随着叛军援军到来,饶阳城破已指日可待。 这天,史思明正在城下督战,突然接到常山急报,一支约五千人的军队从北而来,攻打常山,常山兵微难保,史思明接报大惊,常山若失,等于断了己军的后路,粮草、后援都将被截断,这是哪里来的军队,他略一思索便立刻明白,这一定是云州的义军,去年云州之战,他也有所耳闻,名为义军,实为唐军大将李月所为。他和李月是旧识,无论从公从私都一直注意着李月的动静,李月的几次漂亮战役,连安禄山也赞叹不已,后悔当初没将李月强留下来,所以史思明猜到,这支义军,一定和李月有关。他明知对方用的是围魏救赵之计,但也无可奈何,常山的战略位置实在太重要,自己好容易才从义军手中夺下,岂能再失? “大将军,还是我去吧!”旁边大将牛庭介主动请缨,他是安禄山最喜爱的将领,平时和史思明不和,这次奉安禄山之命支援饶阳,到现在却一直没有得到上战场的机会。 史思明沉吟了一下说道:“也罢!牛将军就率本部去解常山之危,若有不利,我再来支援。” “大将军还是慢慢打饶阳吧!常山我自能解决。”说完哈哈大笑而去。 史思明听他言带讥讽,心中暗暗恼怒不已。 再说李月在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便率领大军南下,绕过朔州,直插常山。他命卢照烈领一千子弟兵为云州留守,在李月走后,卢照烈依计派人到幽州向安禄山请降,正要起程去洛阳的安禄山接报大喜,这是第一个主动归降的州郡,他便赦了云州偷袭范阳之罪,命卢照烈为云州太守。 李月知道饶阳势急,便命蔡明德为先锋,率五千精兵突袭常山,自己却领一万大军,赶去常山西路,准备伏击前来救援的叛军。 牛庭介领本部一万大军离开了饶阳后,马不停蹄赶赴常山,他要赶在饶阳城破前解决常山之危,给史思明一记响亮的耳光,从饶阳到常山约有二百里,一路上只见残垸断壁,村落荒芜,人迹绝踪,牛庭介不禁恨恨的说道:“一路上都被他弄成这样,好好的江山,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被毁了,我一定要到燕王(此时安禄山已自称燕王)面前告他去。”一日一夜后,离常山已不到三十里,由于夜间没有休息,士卒们都已疲惫不堪,牛庭介便命令全军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命令一下,士卒们纷纷瘫倒在地上,有的吃干粮,有的倒头呼呼大睡。牛庭介也坐了下来,亲兵们递上了牛肉饼和清水,他刚喝了没两口,突然感到杯中的水微微震动起来,很快大地上也开始有了震动之感,牛庭介立刻意识到了不妙,他起身向北边望去,只见不远处尘土飞扬,“不好!有骑兵。” 这时一名斥候飞奔而来,“将军,前方一里外突然涌出大队骑兵,约有五千,不知是何方军队!” “啪!”牛庭介狠狠地抽了斥候一马鞭骂道:“不到一里了才来禀报,尔等何用!来人,给我砍了!” 说完,他跨上战马大声喝道:“大家都起来!快点!准备战斗。”这时,牛庭介的军队已经乱成一团,没人顾得了熟睡的士兵,踢了两脚见没有醒来便不再管,所有的人都已经看见了大队骑兵朝这边杀来,激起了漫天的尘土,气势十分骇人。 杀来的骑兵正是李月率领的铁骑军,他一路上都在关注着叛军的动静,见叛军卸甲休息,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便率领五千铁骑军绕过密林冲杀过来,又命荔非兄弟率领五千步兵从敌军后路包抄。铁骑军久经训练,又经历了多场战斗,实为一支铁军,他们见叛军所过之处,鸡犬不留,百姓景况极为悲惨,正是这些百姓,一个多月前还和他们依依惜别,如今却已被叛军屠尽,骑兵们仿佛又回到了吐蕃人屠杀自己家园的岁月,是以人人对叛军恨之入骨,狂飙的铁骑卷起滔天的仇恨,直向叛军杀去。冲在最前面的是主帅李月,他并没有掩盖自己的身份,金盔、铁甲、铜面、巨戟,率领着张杰、武天德、方子明和五千铁骑如一阵暴风骤雨般冲进了牛庭介的大军,尽管牛庭介之部也是精兵,但毕竟没有经过实战的锻炼,再加上李月突袭所选的时间正是敌军最疲惫的时刻,所以没坚持多久,牛庭介军便落在了下风。李月散开头发,象一尊杀神般的在敌军最厚密处左冲右突,天魔戟每划一下,便有数十人尸首分离,血肉横飞,叛军士卒何曾见过这等凶神,无不被吓得胆裂心寒,见李月冲来,便四处逃窜,很快便把牛庭介军的阵势冲得凌乱不堪,这时已经有认识李月的人告诉了牛庭介,牛庭介心中暗暗叫苦,传说中的李魔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还在长安才对,他见五千敌骑实在悍勇之极,自己的步兵们根本对抗不了,虽还在苦苦支撑,但败相已现。牛庭介见李月已向自己这边杀来,他见势不好,便大声命令道:“全军撤退!”自己一调马头,率先逃去,主将一退,叛军们再无斗志,纷纷跟着逃跑,唐军随即在后掩杀,叛军刚逃出不到二里,突然路旁的密林里一阵梆子声,铺天盖地的箭从林内向叛军射来,败逃的叛军哪里有防备,一时间被射倒近半,连牛庭介的背上和臂膀也各中一箭,险些掉下马来,他见林内涌出大量步兵,手持长矛向自己军杀来,已将退路堵死,后面的骑兵也已经杀到,他只得掉转马头向南逃去,最后只领着不到一千残军,绕过常山,直接逃回幽州了。这一仗李月以损失不到三百骑,全歼了叛军近一万人,取得了极为辉煌的战果。他见牛庭介已逃远,便不再追赶,命令步兵收拾战利品和降俘,自己率领铁骑向常山方向驰去,支援在那里攻城的蔡明德军。 李月率铁骑赶到常山,正遇蔡明德攻城失利撤退下来,蔡明德见李月赶来,愤愤地说道:“这常山城实在太坚固,我军攻了三次,都没能攻上去,已损失了近千人。” “城上有多少守军?” “约三千人,守城物资十分充足。” “用火药了吗?” “还没有,等大将军来了后再决定。” “好!将投掷机推来。” 李月这次北上,带了一架小型的投掷机和五个火药桶,投掷机是拆散后在云州组装好的,射程二百步,十分精准。这时,城下的整个进攻都停止了,只见从唐军中慢慢推出一架高约一丈的木制机器,外形象一支巨大的射弩,上面被牛皮包裹,并装有盾牌,以保护后面推车的士兵,二十名唐军慢慢将投掷机推近城门,上面的叛军也停止了行动,呆呆的看着这架奇怪的武器,不知道这是用在何处,现在整个战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这架木制机器上,唐军将一只火药桶放进沟槽,一名唐军挥刀砍断系绳,一只重约五十斤专为攻城而制的六棱形铁皮火药桶便被抛了出去,在唐军的一阵惊呼中,准确的砸中城门,落在门下,停了一会儿,本应爆炸的火药桶却毫无反映,看来一定是引线上的火在砸门的时候灭掉了。这时城楼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之声,叛军们见这个奇怪的东西毫无作用,纷纷讥笑起来,大门也慢慢打开,有叛军出来准备要把这个铁桶拿回去,就在这时,唐军中冲出一匹马,向城门斜线方向跑去,马上一人,正是唐军主帅李月,他手持黑龙弓,拈起三支箭头正在燃烧的铁箭,张弓似满月,去箭如流星,三支燃烧的铁箭一齐射入即将被搬入城门的铁皮桶内,只听惊天动地地一声剧响,一扇包着厚厚一层铁皮的大门被炸得粉碎,城上的守军纷纷掩住耳朵,蹲在地上。这时,李月手一挥,数千名唐军奔涌而上,喊杀声响彻天空,很快便在护城河上用巨木搭起了一座浮桥,蔡明德身先士卒,率领数百名唐军已从炸碎的大门处冲进城内,随着唐军的大量涌入,常山城的北门终于失守,慢慢地,巨大的吊桥被放下,李月一声令下,五千铁骑冲进了常山城。 第九十四章 狭路 三日后,得知常山失守、牛庭介军大败的消息,史思明终于放弃对饶阳的围攻,和蔡希德分兵两路来取常山,李月军坚守常山不出,拖住了叛军,郭子仪得李月信,派大将李国臣率一万军赶赴饶阳,二十日后,饶阳城修缮完成。这时常山的粮草也快用尽,李月遂放弃常山南撤,退至九门,史思明占领常山,命蔡希德领三万军追赶义军,在九门附近,被等候在此的李月铁骑军迎头痛击,后军又被蔡明德军偷袭,粮草全部被焚毁,蔡希德大败逃回常山,史思明大怒,欲斩蔡希德,被众将劝止。 李月遂回师常山,以运动战率铁骑军出没于常山周围,断了叛军的粮道。史思明无计可施,眼见粮草将尽,便决定派重军回河北取粮,李月和众将商议后,决定在石邑伏击叛军,夺其粮草,押送粮草的是史思明的副将王惟臻,此人用兵极为谨慎,所以被史思明派去取粮,这一日,他领一万步兵结成方阵押粮五万石回来,眼看即将到达常山属县石邑,他见这一路都十分顺利,不由起了疑心,遂命全军暂停,派人去常山报信,要求接应。一路尾随的蔡明德见敌军防守无懈可击,只得报与李月。李月遂命大军从侧面强击敌军,务必赶在敌军接应前摧毁粮草。 双方便在石邑爆发了一场大战,王惟臻率领的一万军是史思明的精兵,战斗力十分强大,所以尽管李月的骑兵十分犀利,但在敌军方阵面前竟占不了多少便宜,简直就是沙州之战的翻版,只是互换了一个角色,荔非兄弟兄弟见骑兵杀不进重围,便命步兵向方阵中施放火箭,试图引燃里面的粮草,但依旧没有多大的效果,这时有斥候来报李月,史思明亲率四万人来接应送粮车,距此处还有八十里,李月见势急,他大喝一声,领着两千铁骑向敌军方阵的西北角杀去,他已经发现此处兵力是距粮车最薄之处,李月率领铁骑象一把异常锋利的匕首,切开了敌军厚厚的防御,这时他已经看见了方阵内的粮车,在粮车中间有一座木制平台,上面有一名旗手正挥旗指挥着方阵的防御,在平台下面立着一员大将,身边有数百名亲卫护卫着,只见他不停的向旗手发布着命令,旗手依他的命令不断变化着旗语。 李月悄悄取出一支铁箭,向那名大将射去,王惟臻没有提防,铁箭从他众多亲卫的缝隙中穿过,射入了他的后颈。李月又发一箭,那名旗手也应声跌下台来。没有了指挥,方阵渐渐开始散乱起来,外围的蔡明德见有机可趁,便领着骑兵左右拖扯,再加上李月在内部的冲杀,方阵终于崩溃,这种方阵的弱点也在这里,一但崩溃,便很难再组织,极容易自乱。果然,由于主将阵亡,叛军不再有主心骨,开始大乱起来,李月遂命唐军的骑兵和步兵结成小分队,象一群恶狼,从各处撕咬着混乱的羊群,武天德率五百骑终于冲进了粮车,他立刻命令在粮车上点火,刹时间,整个粮车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叛军见大势已去,便扔下粮车向西逃走,李月也不追赶,命令各军先取一小部分粮食,其余全部焚毁。史思明的大军离此已不到二十里,李月知道再不撤退,很可能就会被全歼在此,他便命令荔非兄弟率步兵先撤,自己带着铁骑军,留在原地,将粮食全部烧毁,不留给史思明一点粮草。 史思明急行军一日一夜后,终于赶到了石邑,他不停的派人告诉王惟臻,要他一定坚持住,自己马上就到,但终于还是晚了半步,他在半路遇到了送粮军的败兵,此时他离粮车已经不到五里。史思明见前方已有浓烟升起,心中大恨,他命副将率两万军去抢回粮食,自己却率两万骑兵绕过石邑,准备截断李月的退路。李月见粮食已焚毁得差不多,便不再停留,领铁骑军向东奔去,不料却在石邑东,遭遇到了史思明的大队骑兵包围拦截,这时步兵已经撤远,无法再支援李月。 李月苦笑一声,自己还是小看了史思明。便举戟大喊一声:“弟兄们!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大家跟着我,杀啊!” “杀啊!” 数千铁骑一起怒吼,跟着李月冲进了敌军之中,史思明在高处见李月带领骑兵在自己的重围里来回奔突,勇不可挡,他便对身边的副将说道:“看见了吧!那便是大唐第一猛将,号称李魔王的襄阳王李月。想当初我们一起在幽州赈灾,想不到今天却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人生际遇,实难预料,要是当初燕王留住他,我们想必早已踏进了长安。”说到这史思明长叹一声,他突然又喝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是死是活,今天一定要把李月留住,谁若放走他,斩!” 史思明严令已下,众军不敢懈怠,死死将李月的骑兵围在核心,虽然李月勇猛,但毕竟敌军太多,手下骑兵体力消耗巨大,突击力开始慢慢减弱了,李月本人突出重围倒问题不大,但他不愿丢下自己的属下独自逃生,这时他见张杰领着数百人,已被叛军割离自己,便大吼一声,返身杀去,他突然听见身后一阵风声,用余光扫去,只见一名大将,举着一柄长锤,正向自己后心砸来,这时他的戟尖上正挑着一将,回防业已不及,眼看这柄锤将要砸实,突然从旁边跳过一亲兵,扑向那柄铁锤,铁锤正砸在这名亲兵的胸前,亲兵前胸被砸得粉碎,倒地死去。李月心中一酸,他抽出长戟,一个反手将那将刺于马下。李月心中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这是他离开终南山后从来没有体会到的,他大吼一声,身上的潜力似乎突然被激发出来,手中大戟挥舞,一鼓作气杀透了阻隔的敌军,救出了张杰。 史思明见李月横冲直撞,无人能挡,他心中大怒,提起长枪,正要亲自去督战。就在这时,荔非兄弟率领的步兵又返身杀了回来,由于生力军的加入,李月军士气大振,现在是一万五对两万,唐军未必会输与叛军,唐军一反劣势,竟慢慢将局面扳了回来,两军成了胶着状态。史思明见状,急令手下去把两万步兵调来,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李月消灭在此地。 就在这时,有军士来报,唐军主力突然出现,郭子仪从西,李光弼从南,分两路向这边杀来,蔡希德已被李光弼杀败,逃往巨鹿。常山也已被郭子仪部将李国臣所占,现两军正向这边杀来。 史思明手一松,长枪落在地上,他长叹一声道:“此子可恨啊!” 遂命令众军不要再战,慢慢撤出战场,准备撤回幽州,不料李月却返身回去,将史思明的二万步兵打了个措手不及,史思明大惊,急忙赶来支援,但这时李光弼军和李国臣军同时杀到,史思明大败,最后领不到一万残兵退回了博陵,他急向安禄山求援,安禄山再派蔡希德率三万军支援史思明, 李光弼军见博陵城险,便不再进攻,留两万军给李国臣守常山,自己和李月率大军返回太原去了。 李月在战场上找到了那名为护自己而死的亲兵,亲手将他安葬在一片松林之中,直到那一刻,他才突然发现在战场上,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甚至包括他自己,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替自己死去,他深深意识到,一场战争,最重要的并不是胜利,而应是保存生命。 常山大捷的消息传道长安,民众沸腾,纷纷自发上街庆祝。但李月却同时接到两道圣旨,一道圣旨是中书省的黄麻,斥责他擅离驻地,私养军队,罢他东宫六率府大将军之职,命郭子仪即刻将其拿下。另一道是翰林院的白麻,却表彰他常山大捷,封其为镇军大将军,即刻率军入京。李月拿着两份内容截然不同的圣旨,立刻意识到长安出事了,在他的追问之下,宣旨太监说出了一点内情,两道圣旨都是李隆基的意思,不过一份是杨国忠和郯王所请,另一份却是太子和高力士所请,现在朝局混乱,郯王李琮几乎已经控制了京城。李月知道,此时的李隆基一定已经处于糊涂状态,估计是脑内之余毒再次发作。 他想想便决定立刻率部进京,以防郯王李琮发动宫廷政变。不料就在他准备返回京城的时候,一个惊天的消息传来:潼关大将哥舒翰大败,四十万唐军全军覆没,连主将哥舒翰也被叛军所擒。 第九十五章 政变 诗云: 北斗七星高, 歌舒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 不敢过临洮 哥舒翰为大唐名将,突厥歌舒部人,以部名为姓,其大器晚成,四十岁后,才逐渐显露头角,为李隆基所赏识,一生在临洮为将,抵御吐蕃,去年收复九曲地区后,被授封为西平郡王,后因酒后失足,伤了腿部,一直抱病在家。这次安禄山造反,又将其请了回来,杨国忠以共恶安禄山为由,拉拢哥舒翰,但哥舒翰受其父影响,十分看重皇室的正统,是太子李亨的坚定支持者,被郯王李琮所深恶,也由此与杨国忠渐行渐远。李隆基这次命其为兵马大元帅,统领四十万大军镇守潼关,郯王一系十分不安,杨国忠便让哥舒翰奏请皇上,让其族弟杨光翙为副,不料却被哥舒翰婉拒,杨国忠为此恨之入骨。 哥舒翰在出兵前为报私仇,指工部尚书安思顺与其弟安元贞为安禄山内兄,欲里应外合,共谋大唐,请李隆基杀之,李隆基准其奏,将安思顺和安元贞赐死,另外放安禄山在京的另一子,驸马安庆宗回洛阳,换回洛阳被俘的宗室。 哥舒翰到潼关接手防务后,命大军严守潼关,无论崔乾佑怎样引诱,都决不出战。这时,杨国忠以哥舒翰腿部不便为由,荐心腹杜乾运为哥舒翰副将,协守潼关,李隆基准奏,命杜乾运替代伤病在身的监门卫大将军陈玄礼,率驻留定州的三万军,前往潼关,名义为协助哥舒翰,实际是监视其一举一动。 一日哥舒翰心腹王思礼密告哥舒翰,现在手握大军,不如留二、三万守关,其余大军返回长安,重整朝纲,哥舒翰思量半天,终于摇头答道:“若如此,我和安禄山何异?”遂不听王思礼之言。不料事机不密,被杜乾运心腹探得,告诉了杜乾运,杜乾运急遣使入京告之杨国忠,杨国忠大惊,立刻进宫密告李隆基,李隆基不信,但杨国忠却道:“目前潼关前仅崔乾佑率贼兵十万,而我军却有四十万之众,数倍于敌,哥舒翰不去和贼军厮杀,却拥兵自重,是何居心?” 李隆基听信其言,遂派边令诚去潼关,强令哥舒翰出战,否则以杜乾运代之。哥舒翰大怒,斩杀了杜乾运后,便领四十万大军出击,在崔乾佑步步示弱引诱深其入后,战线逐渐拉长,终被崔乾佑所伏重兵拦腰截断,四十万唐军全面溃败,几乎被全歼于黄河边,哥舒翰领残军欲逃回潼关,却被手下大将火拨归仁擒住,献于崔乾佑,最后仅不到一万的残军逃回了潼关。一时间,朝野震动,长安和整个关内都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就在这时,郯王李琮趁李隆基昏迷之际,发动了宫廷政变,控制了整个长安城,四十多年前,李隆基政变的历史再一次重演。 在归途中李月得潼关日组和长安日组的飞鸽传信,知道情况万分危机,立即以飞鸽传信命令辛云京率五万军急速赶赴潼关,夺取潼关镇守之权。又命段秀实立刻率军返回长安,夺取长安外城。再派心腹赶赴天祝,命吴昊和方剑率五千铁骑军日夜向长安进发。 郯王李琮自其弟李琬死后,便一直处于低调之中,但其却暗中活动,命陈放挑五百名武艺高强的弟子秘密进京,藏于其府内。又让杨国忠以整顿城防为名,命陈玄礼接手了杜乾运的城防军,还暗中联络了联系了掌管禁军杨光翙和鱼朝恩,在一切布置完成后,郯王李琮突然高调复出,频频出现在朝内的各个场合,以造声势,但因支持太子的哥舒翰手握重兵,李琮还不敢贸然发动宫廷政变。 但朝内百官皆知李琮的野心和势力,见李琮已经逐渐控制了朝政,以户部侍郎王浩之为首的部分官员纷纷改换门庭,公开投靠了李琮。这时,李隆基已经昏庸,完全被杨国忠和高力士所控制。常山大捷传来,众人这才知道李月竟去了常山,太子一党见势急,便急调李月回京,郯王李琮怕李月回京,欲发动政变,但又忌讳潼关的哥舒翰,便让杨国忠利用杜乾运的消息,密报李隆基哥舒翰拥兵自重,终于促使李隆基强令哥舒翰出战,李琮见哥舒翰已出战,知道时机已经到来。 是夜,长安皇城,数百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武士,在一名老者的率领下,向太子府急奔而去,为首的老者正是终南派掌门陈放,他在八月秘密从终南派调了五百武艺高强的弟子入京,藏于李琮府内,就在刚才,陈放被李琮接见,命他率五百弟子夜袭太子府,杀死太子李亨,在李琮的一番许诺后,陈放率五百弟子趁黑夜出发,杀向太子府。 由于东宫尚在大修,太子还住在原来的旧宅,这里离李郁的赵王府并不远,约半里地。五百名黑衣人冲到太子府上,不由分说,抽刀便杀了进去。太子府前虽有士兵把守,但哪里是这群人的对手,很快便被砍翻在地。陈放首先杀进了大门,正好遇见出来查看的世子李俶和次子李系,陈放不由分说,举刀便砍翻了李俶,李系见大哥被杀,眼睛都红了,上前便和陈放拼命,但他实在差陈放太远,两个照面后便连中三刀,负了重伤,这时正在太子府上做客的少林寺苦宁及时赶出来,救了李系一命,他见情况危急,背起李系便向后院跑去,太子府上的武师纷纷冲出,拼命抵住了黑衣刺客的进攻。 太子李亨正在府内,得知有大批刺客杀进府来,他知道这必定是李琮所为,又得知长子已遇难,心中哀痛之极,此时喊杀声已渐渐逼近,李亨便拉着太子妃和一众家眷在苦宁大师和内务总管李辅国的护卫下,打开后门向赵王府跑去。 由于赵王府的女眷都早已被送去了扬州,府内只住有李郁和几个儿子,太子府那边传来的喊杀声早传了过来,李郁忙命李严和李晴前去打探消息,很快,李严和李晴将太子一家接了过来,李郁知道这里也不能久呆,便带领众人向赵王府别院逃去。 赵王府别院内藏有莫言和王元楷率领的一千多李月亲兵,众人逃到这里,方才安心下来,这时太子李亨才发现自己的三个儿子中,竟只有李系逃了出来,而且一只手臂已被砍断,长子李俶和三子李仅都不幸死于乱中,李亨心中悲痛,和太子妃一起抱头痛哭。 当夜,郯王李琮发动了宫廷政变,将昏迷中的李隆基囚禁到大明宫,并派兵血洗了陈希烈府和翰林大学士王昴的府第,赵王府因空无一人而免遭劫难。郯王李琮又派人去通知其子李晃率五万军连夜进军长安,并在长安城内实行了戒严。 “太子!节哀顺变吧!事已到此,我们得想对策才行。”李郁在一旁劝道。 “事到如今,我能依仗的只有你们了,但愿小月能及时赶回,李琮为一己之私,却在我大唐最危急的时刻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举,我大唐若亡,他万死不可赎其罪!” “太子现在请保重身体,这样才有希望。” 李亨看了看李郁和他身旁的李照,他想了想说道:“我世子已亡,次子身残,若赵王愿意,我愿以过继李照为子,将来大位传与他,你看如何?”此时他能依赖的只有李郁一家,为收其心,便下了这个重注。 李郁闻言大喜,连忙拉李照跪下说道:“我李郁在此发誓,我忠心太子,可鉴于天地。” 李亨连忙将二人拉起,握住二人的手说道:“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当共进退。” 这时,王元楷进来禀报道:“禀太子殿下和王爷,外面来了名公公,自称是高力士,要见太子殿下。” 李亨三人急忙迎出府去,果然是高力士站在门外,后面跟着两个小太监。高力士一见太子便说道:“皇上醒了,要见太子。” “可是宫内实在凶险,太子前去,恐有不测。”李郁急忙说道。 李亨却摆摆手说道:“父皇要见我,我焉能不去,李琮若想害我,那也由得他了。” 高力士在一旁说道:“我来之前,已和李琮谈过,他答应不害太子,杨国忠愿意做保,奴才估计,可能是李琮见已控制了局面,若害了太子,恐人心不服吧!” 李亨点点头,转身对李郁说道:“勿忘刚才我们的约定,我此去,请赵王和照儿多多照顾我的妻儿吧!”说完登上车,随高力士离去。 第九十六章 京乱 二日后,李月率大军过了潼关,此时安禄山已在洛阳称帝,国号“大燕”,叛军因此被耽误了几日,等安禄山派大将孙孝哲率大军赶到潼关时,才发现潼关已被另一支唐军占领,打着‘辛’字旗号。安禄山得报又悔又恨,无奈之下,只得命强攻潼关,在数次被击退后,终于知道潼关天险实难攻下,便不再进攻,命将潼关团团围住。 李月率领一万五千军过了潼关,只一日便到了华州,这时他已经知道了京城的政变,便急令大军日夜兼程,直奔长安。这天,李月过了渭南,离长安仅二十里路程时,突然听见前方鼓声大作,似有两支军在前方鏖战。有军士来报,前方打仗的正是自己手下大将段秀实,对方也是一支唐军,约五万人,领军大将是李琮之子李晃。 虽然段秀实军人数不到对方的一半,但战斗力要远远高于对方,双方的激战已进行了一个上午,段秀实军已明显占据了上风。 李月命荔非元礼率一万步兵去支援段秀实,自己率五千铁骑军,从后面悄悄包抄,直扑李晃所在的中军。由于生力军的加入,唐军士气大涨,杀得李晃军节节败退,李晃几日前接到父亲的命令,准备领军入京,不料在此竟遭遇了段秀实的队伍,李晃先发致人,将尚不明真相的段秀实军团团围住,本以为己军多一倍有余,应很快拿下,不料由于当初李琬的私心,拨给李晃的都是多年不训练的老弱之军,再加上李晃本人就是一名纨绔子弟,所以并没有出现李晃所想的结果,恰恰相反,局面很快便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形,若不是段秀实念彼此都是唐军,没有痛下杀手的话,李晃军早就被击溃了。李晃得知又有新的敌军加入,战斗力更加惊人,心里害怕起来,便开始思量退路,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大乱声,他回头一看,竟是一支铁甲骑兵向自己这边杀来,所过之处,如劈波斩浪一般,自己手下诸军四处逃散,眼看为首的金盔大将如飞一般,距自己已不到百步。 “李魔王!”身旁的一将骇得喊了出来,李晃虽然没有见过李月,但他早就知道李魔王的凶名,父亲最害怕的也是此人,他见李月目标直冲自己而来,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拨马便逃,可逃了不到五十步,便被李月赶上,李月一挥长戟,便将李晃挑于马下,几名亲兵上前便将李晃摁住绑了起来。这时所有骑兵一起大喊,“主将已被擒,降者免死!” 李晃众军见主帅被擒,再无斗志,立刻溃败下来,李月军哪容他们逃走,将他们团团围住,这时李月大吼一声:“我是襄阳王李月,降者免死!” 众军见无路可逃,又久闻李月威名,便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求饶。李月将降兵简单整编后,命颜杲卿和袁履谦将降军带到华州,集训后支援潼关的辛云京。 李月遂将两军合并为一军,近四万精兵,他命段秀实和荔非元礼为左右副将,张杰率五千铁骑为前锋,挥兵直指长安。 长安内此时已是乱成一团,老百姓家家关门闭户,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大街上来回奔走,指挥长安守军的是大将陈玄礼,为防止握有大量家丁的诸王叛乱,陈玄礼将近一半兵力都集中到了皇城,另外长安九门也部署了重兵。控制宫城的是杨光翙和鱼朝恩的禁军,太子和李隆基已被分开软禁,李琮自封为监国,只待局势稳定后就将逼李隆基退位。 但就在长安的东市,约三千士兵在大将王铎的率领下正包围着一座巨大的宅邸,这便是赵王府外宅,外墙修得高大坚固,墙头宽阔,可容二人并行,墙内又引一河沿墙绕流,即使就是上了墙头也难跳下,另在四角修有岗楼,整个大宅就宛如一座小型的城堡。 李琮控制了长安,首先就是要一泄平日的仇恨,赵王李郁便是他深恨的人之一,当夜他就派兵去杀李郁全家,不料却扑了个空,后来得知赵王一家躲到了别府,遂命陈放带五百弟子去灭李郁满门,当陈放和五百弟子刚接近赵王别府时,就被埋伏在左右的一千李月亲兵用强弩偷袭,当场射杀了三百多人,余下的人见势不妙,纷纷逃走,李琮大怒,命大将王铎率三千余军去夷平赵王别府,王铎手下督尉王银贪图李郁家财,私领部下先行赶到别府,不料一千人刚冲到大门,便被莫言和王元楷率军迎头痛击,王银被莫言砸死,一千人几乎全军覆没。 王铎大怒,便命全军攻打赵王别府,但准备充足的李月亲兵,凭借高大坚固的院墙一次又一次地将王铎军打退,王铎无奈,只得命令众军将整个赵王别府团团围住,伺机而动。 李琮在右相杨国忠和户部官员的陪同下,正在查看内库,突然一匹马狂奔而来,上面一校尉从马上连滚带爬地滚下来奏道:“禀郯王殿下,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率四万大军,已抵达长安东门外,他派了一名使者要见你。” 李琮大吃一惊,手中清册滑落到地,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的来了。李琮定了定神问道:“陈玄礼大将军何在?” “大将军已赶去东门了,正是他让我来通知殿下。” “先带那使者来见我。” 李月派来的使者是张炎,只见他上前向李琮长施一礼说道:“六率府大将军、兵部侍郎、襄阳王李月属下参军张炎见过郯王殿下!” “张先生也是个读书人吧!” “我是天宝五年进士,曾任云州录事参军事。” “原来也是名进士,看来李月手下也不全是武夫,张大人,李月让你来何事?” “大将军让我来,是有一件事和殿下商量。” “什么事?” “是想和殿下做个交换,请殿下将赵王一家放出长安。” “李月想用什么和我交换?” 张炎取出一物,递给李琮。 “晃儿!我儿李晃在你军中?” “贵公子的军队我军相逢,被大将军在阵前所擒,如果殿下让赵王一家出长安,我们便将贵公子放回,决不食言!” “这个条件我答应,不过要李月先退军五里。” 张炎点点头,对同来的随从嘱咐了几句,那随从便转身离去。 “殿下,我已带信给大将军,不知殿下何时放人?” “来人!带张大人去赵王府。” 二个时辰后,张炎领着李郁和家人以及太子一家在一千亲兵的护卫下从东门离开了长安城,回到李月军中,李月见家人无恙,便将李晃放回了长安。 李郁见到李月,心中大定,便将最近所发生的变故详细告诉了李月,最后说道:“现在照儿过继给了太子,月儿无论如何要将太子救回,决不能让李琮登上大位。” 李月闻李俶和李仅身死,也不胜悲伤地道:“我既赶来,他就不可能再得逞,这些帐都是要和他一一算清的。另有一事父亲和大哥可能还不知道,潼关之危我已解除。” 李郁和李照听了,均大喜过望:“潼关无恙,我长安得保了,若长安百姓知晓,不知又该如何欢庆了。” 当夜,陈玄礼率两万军偷袭李月大营,却反中了埋伏,被杀得大败而回。次日,李月命大军围困了长安东、南、北三门,只留西门一处不围,京内人心思变,起义百姓此起彼伏,李琮见已经弹压不住,便和杨国忠商量,欲弃京城入川。二天后,京兆少卿崔光远和长安县令苏震率领百姓夺取了北门,将李月大军放入城内。 李琮见事急,便和杨国忠劫持李隆基和太子李亨开西门逃去,到剑南和李瑁汇合。李月入京,受到了全城百姓的盛大欢迎,大家自发上街,由衷的欢迎这位让他们看到大唐希望的年青将军。当李月宣布潼关已保住时,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长长的欢呼声,消息瞬间传遍的整个长安,萦绕在众人心中的恐惧之心终于落了下来。李月命崔光远为京兆卿、苏震为少卿,恢复长安治安。又把翰林大学士兵部尚书韦见素和房琯请出来主持大局,留下段秀实领二万军守长安,自己则率骑、步兵各一万尾追李琮而去。 第九十七章 新帝 李琮和杨国忠劫持了李隆基和李亨匆匆开西门逃去,刚过咸阳,有人来报,后面有大军追来。李琮急命杨光翙领一万禁军迎敌,务必将李月拖住,怎奈禁军世代居住关中,不愿为李琮卖命,刚一接触,禁军便四散逃逸,杨光翙喝令不止,只得孤军奋战,遂被李月斩杀于军中。李月正欲乘胜追击,突然接到急报,安禄山攻潼关不下,又派大军北上,配合史思明在常山南断唐军粮道,大败李光弼,李光弼败回太原,李国臣孤军难撑,只得被迫放弃常山退回饶阳,叛军重新占领常山后,史思明从常山、蔡希德自上党、高秀岩自朔州、牛廷玠自范阳,四路大军共十五万人,会猎太原,企图一举攻下太原,打通河西和陇右的通道,绕道背部攻打长安,此时郭子仪军已退回朔方,守北部要津,守太原只有李光弼军约一万余人,形势十分危机。李月当即立断,命张杰率一千骑兵尾随李琮,自己率大军经凤翔府,绕过秦岭,赶赴太原。 李琮见李月没有乘胜赶来,这才略微放心,领众人去剑南和李瑁汇合,这一日行至马嵬驿,李琮得报,李瑁派大将花敬定率二万军来接应,已距此不远,他见人马皆困,便命驻扎下来,原地等待花敬定的接应。 李亨被单独软禁在一顶小帐内,李琮派了五名武艺高强的人日夜监视着他,这天,李亨正坐在帐中哀痛其子,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异响,李亨回头一看,发现几名监视他的人都横尸于地,帐前站着一名禁军军官打扮的人,李亨认出,此人是李琮心腹,禁军都尉司马强,司马强正是从前的风强,被李月所救后,化名司马强投靠了李琮,被安排进了禁军(前文刺客一章中有介绍),他见李亨一脸惊异,便急急说道:“我其实是李月大将军的人,奉命投靠李琮,现特来解救太子殿下,请殿下随我来!”李亨大喜,急忙跟着司马强走出帐外,刚出帐外,就见杨国忠和陈放带着十几个人朝这边走来,杨国忠见李亨走出帐来,不由一怔,司马强急中生智,上前说道:“我奉郯王之命来提太子。”杨国忠点点头,他也认识司马强,便侧身准备让司马强过去,不料杨国忠手下一人突然瞥见帐内的死尸,便大叫起来,司马强见事败,右手一刀砍向陈放,左手却拔出水刺,向陈放的笑腰**刺去,他和陈放相处几十年,对陈放的武功及习惯了如指掌,他知道陈放的罩门正是笑腰**,而唯一的弱点是上次被李月所伤的左肩,一直未全愈,遇突发事情运起太清道时,左臂会不由自主的抬起来,露出罩门。果然,陈放见司马强突然向自己发难,大出意外,他侧身闪过,运起太清道,举掌向司马强的右手截去,这是他绝技:掌刃,先用运掌力控制对方,然后斩下,所过之处,胜过寻常刀剑。不料掌锋刚触及司马强的右手,竟发现其臂滑溜无比,根本无从着力,他猛然想起,这正是自己从前徒弟风强才会的破解之招,这司马强怎会?心中正在疑惑之时,突然腰间一痛,内力迅速消失,陈放大骇,低头见自己腰上罩门之处竟插了一把水刺,他踉跄几步,指着司马强问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罩门?” 司马强掀了掀起面上的面具,冷冷地笑道:“青牛师傅,我自然知道。” “你是风强!你竟没死?好!好!好!我今天死在你手上也算是报应不爽了。”言罢,倒地毙命。 这时杨国忠已被吓呆,他见司马强提刀向自己走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丞相,你不能杀我!” “我杀的就是你这个祸国殃民之贼!” 可叹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权相,竟被一名普通的都尉所杀。 司马强砍死杨国忠,又连着砍死十几名杨国忠手下,抱起李亨,跃上战马向自己的营部奔去,早有准备的一千余部下见主将回来,纷纷上马,向大营外冲去。刚到大营门口,突然一彪军从斜刺杀来,领军之人,正是禁军首领鱼朝恩,司马强正准备作战,不料鱼朝恩却大叫:“太子殿下,不要误会,我是保驾而来!”他见李琮事败,便乘机投靠了李亨,李亨喜出望外,遂对鱼朝恩和司马强说道:“不如杀回去将父皇一起救出!” “尊殿下之令!”司马强一掉马头,和鱼朝恩一起率领三千禁军向李琮的中军大帐杀去,李琮这时已得到消息,急令陈玄礼率军抵住,并许诺:“有杀死司马强或鱼朝恩者,官升大将军,赏钱五千万!”重赏之下,李琮手下众军个个奋勇,将司马强和鱼朝恩之军包围起来。 这时,南面尘土飞扬,出现了一支大军,正朝这边开来,司马强见势不妙,护着李亨,拼命杀出重围,向西北方向冲去,鱼朝恩紧随其后逃去。 李琮见司马强逃走,又闻杨国忠已被杀,心中大怒,遂命陈玄礼率军去追赶,无论是逃到天边,也要将其追回,陈玄礼得令,领三千骑兵向西北追去。 司马强和鱼朝恩护着李亨已狂奔了两天,这时手下只剩不到三百人,人马已疲惫至极,已经开始有马倒地口吐白沫死去,司马强回头见追兵的尘土已现,不由苦笑一声对李亨说道:“殿下,属下已尽力,实在没办法了,殿下可和鱼将军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李亨见司马强和鱼朝恩浑身全是晒干的血迹,心中感动:“你二人舍身相救,我若有命,必将重报!” 就在这时,有一骑兵突然指着前方对司马强喊道:“将军你看!前方来了一支骑兵。”司马强远眺,果然有一支骑兵正向这边奔来,他大喜过望,把李亨扶上马,向那支骑兵跑去。来军正是赶向长安的吴昊和方剑,他们率五千铁骑军从天祝赶来,正好遇到了逃难中的太子李亨。吴昊救下李亨众人,率军向陈玄礼的追兵杀去,同样人困马乏的陈玄礼那里是这支铁骑的对手,一个冲锋便立即崩溃,三千骑兵四散逃跑,陈玄礼拼了死命才终于得脱逃回剑南。 陈玄礼走后,李琮怕再出意外,便立即向李隆基逼宫,让李隆基下诏退位,不料却被李隆基大骂一顿,李琮被骂得火起,便亲押杨贵妃来要挟李隆基,杨贵妃为不让李隆基做违心之举,遂撞死在李琮剑下,李隆基眼见爱妃死在自己面前,深受刺激,当即晕死过去,李琮无奈,只得先随花敬定去了剑南。 天宝十五年初,太子李亨在长安即位,改年号为至德,这便是历史上的唐肃宗,尊李隆基为太上皇,封韦见素为尚书令左相兼礼部尚书;封李泌为中书令兼吏部尚书;封李郁为门下侍中右相兼刑部尚书,李郁遂献出全部家产,以资国用;任房琯为御史大夫;崔光远为京兆卿;追陈希烈为许国公;又封李照为户部尚书,一个月后在太庙过继为子,立为皇储。再将京中百官重新洗牌,凡李琮一党,皆不再用。 最后李亨封李月为吴王、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天下兵马大元帅,总督平乱事宜,手下诸将皆官升一级;封郭子仪为尚书左仆射、工部尚书;封李光弼为范阳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手下也皆有升赏。 自此,一个新的时代正式拉开了序幕,这一年为至德元年。 第二部京师风云(完) 请看第三部南征北战 第九十八章 保卫一 “报告大将军,太原离此已不足百里”一名斥候跑来向李月报告道。 “好!告诉你们卢将军,注意沿途安全。” “是!” 李月口中的卢将军便是卢照烈的侄子卢焕,他自跟蔡明德后屡立奇功,表现出高超的斥候天赋,深得蔡明德赏识,遂将他推荐给了李月。李月命他为斥候都尉,替原来蔡明德之职。 卢焕领着一百余骑,此时他离太原城已不足二十里,他刚才发现有数骑在林中窥视,便围了上去,不料那几骑倒也机警,见势不妙便迅速向南逃去,卢焕哪容他们他逃走,衔尾追去,那几骑慌不择路,逃进了一个村子里,卢焕命手下将村子两头堵住,自己率领众人进村搜查,不料刚到村口,就听村内一阵纷乱,很快几十个村民押着那几个人走了出来,当先的一老者对卢焕说道:“小将军要找的就是这几个人吧!不劳将军动手,我们已将他们擒下。” 卢焕忙拱手说道:“我是大将军李月属下,多谢老丈了!”说完一挥手,上来几名手下将人带了下去。 “原来是李大将军手下,难怪如此军纪严明,我是本村村长,这几个月来,大军你来我往,只苦了我们这些百姓,那些该死的贼军,把我们给害苦了,不仅糟蹋妇女,还抓走了所有的壮丁,现在村里只有不到五**口了,全是些老弱妇幼。” 卢焕闻言望去,见那老者身后的村民果然全是五十向上的老人,便对老者说道:“等我们打败了贼军,再还你们一个太平世纪。” 老者点点头说道:“贼军残暴,我们早就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我们虽是普通百姓,也要尽自己的一分力量帮助咱们自己的军队。” 这时,一名军士上来对卢焕说道:“卢将军,他们招了,果然是叛军的斥候,将军所需情报我们都已问出!” 卢焕便对村长说道:“我军务在身,便不再打扰了。”说完领军上马,向来路奔去。 “祝大将军旗开得胜!”几十名村民突然齐声大喊,声音久久不绝。 卢焕回到大军找到了李月,“大将军,我从抓到的敌人斥候口中获悉,敌军约十五万大军围困太原已近十日,现在尚未攻下太原,其中围困南门的敌将为高秀岩,只有兵力两万,最为薄弱。” “做得好!你一路上已擒获敌人斥候不下百人,为我军的出其不意立下了大功,果然不愧是蔡将军所看中的斥候天才,等这次战役结束后,我升你为郎将。” “谢大将军提拔!” “怎么!还有何事?” 卢焕涨红着脸对李月说道:“大将军,我觉得我军最终必胜!” “什么理由,你说说看!”李月饶有兴趣地问道。 卢焕便把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月,李月听罢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叛军残暴待民,已失了民心,再加上出兵无名,逆天道而行,其实政治上已经输了,我唐军虽积弱已久,兵力不足,但若能顺民意,早晚会慢慢把局面扳回来,若这次太原会战能胜,对恃局面便成了。卢焕,你能看到民心决定战争这一点,非常不错,确实是一名可塑之才,好好干!你先去吧!” “是!”卢焕激动的大喊一声,转身离去。 叛军围困太原城已近十日,李光弼虽败于常山,但其经验十分丰富,知道敌军必会再攻太原,一面向朝廷求救,一面整顿军队,发动民众,和太原尹王承业一起将太原四周的民众都迁入城内,实行坚壁清野战术,王承业原来是羽林军大将军,也是军人出身,非常配合李光弼的行动,在加上前任太原尹裴宽在和阿布思一战后,针对太原城的防守弱点,重新加高加固了城墙,并在太原城内储备了大量守城物资,所以尽管李光弼兵只有一万,但依旧牢牢守住了太原。但兵力的消耗也开始让守城出现了漏洞,频频险象环声。 这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攻了一夜的敌军终于退下去了,但城上的唐军都知道,顶多再过一个时辰,敌军新的攻势又将发起。这时大量民夫纷纷上城用事先烧制的土坯修复城墙,送粮送水并补充守城物资,而十天不分昼夜的鏖战已经让唐军疲惫不堪,大家纷纷趁着这短暂的空档倒头大睡,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到晚上,每天目睹大量的伤亡已经让唐军对死亡麻木。 李光弼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各处巡视着,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尽管以一万军对敌十五万军,歼敌过二万,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但由于兵力实在太少,现敌军四面同时攻城,已慢慢处于劣势,若再无援军,太原就将不保,可郭子仪所在的朔方和饶阳现也被常山方面的重军虎视眈眈,若分兵南下,饶阳也将不保,叛军同样可以从北部打通去陇西的道路。这时李光弼也听说了朝廷的不稳,不禁忧心忡忡,大唐内忧外患,这次能挺过这一关吗? 突然一名军士来报,南门外有一军杀来,叛军已大乱,李光弼心中一怔,随即大喜,急向南门城墙跑去,到了南门向下望去,果然见一支唐军杀进了叛军的大营之中,军中旗号隐隐可见是一个“郭”字, “难道是子仪来救我,不可能,他不可能弃饶阳而不顾!”李光弼心中忖道。 来军正是李月,为疑惑敌军,他扮做郭子仪南援,又命蔡明德领三千人赶到百里外扎营,佯做郭子仪主力。 借着黎明前夜色掩护,李月率大军悄悄接近敌营,趁叛军攻城刚撤下之机,突然杀进了敌营,四处放起火来,高秀岩军此时正在吃早饭,突然背部遭袭,叛军顿时大乱起来,高秀岩急命禀报史思明,自己点起队伍,出外迎敌。李月军由铁骑兵开路,自己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这次没有带面具,是为了让城上的李光弼能认出自己。李月军很快便杀退了高秀岩,踏开了一条血路,直冲到城门下,上面的李光弼也认出了李月,急令放下吊桥让李月军进城。 这时史思明已得报有援军闯营,他并没有立刻调军去援助高秀岩,而是命全军做好战斗准备,以防敌军声东击西,然后自己亲提一万骑兵,向南门赶去,还没到南门,便得到消息,敌军已经杀透重围,冲进城去了。史思明正要返回,突然斥候来报,北面一百里处发现郭子仪大军驻扎,约六万人。 “哼!他竟敢弃饶阳来援太原,传我的命令,全军北撤十里,准备迎战,另命常山守将安太清出击饶阳,三日内务必拿下饶阳,否则提头来见!” 李光弼哈哈大笑迎向李月,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道:“我还真以为是子仪,迎春能来救我,太原可保矣!” “光弼兄以一万军御敌十五万近十日,李月自愧不如!” “非我的功劳”李光弼一指正在忙碌的民夫道:“若不是他们,太原早就不能保了。” “光弼兄所言不错!但若没有良将调配,再多民夫也无用。” 这时一名军士跑来报告:“敌军已撤军了。” 李光弼大为惊异,遂和李月上城观看,果然只见史思明大军缓缓向北移去。 “这非撤军,而是北移,难道迎春还有后着吗?” 李月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史思明定是把我的疑兵当作是主力了。” 遂把蔡明德的三千疑兵之事告诉了李光弼,然后说道:“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个效果,既然敌军已北撤,我有一个建议,可让民夫沿城深挖一沟,以缓敌军的攻势。” “迎春既然来了,这里应是你作主,我副之,我们这就去和王大人商量”李光弼断然说道,李月是皇室襄阳王、又是兵部侍郎,军阶、官品都要高于李光弼。 “不用和我商量了,一切就由大将军作主。”两人回头一看,不知太原尹王承业何时冒了出来,李月连忙给王承业见礼,王承业深深看了李月一眼,“我刚接到长安消息,太子已被救回长安,太子命各军及前线城池皆受大将军节制。” “长安出了什么事?”李光弼问道。 李月遂简单把长安政变之事告诉了李光弼,李光弼听罢!剑眉倒竖,“现国家危难,他竟敢置天下安危不顾,罪该万死!幸而苍天有眼,使我大唐不绝。” “不管他了,请王大人立刻组织民夫挖壕沟,最多三天史思明必将醒悟过来。” 王承业立刻动员了十万民夫出城挖沟,只一日一夜,便挖掘了三条各五十丈宽、十丈深的壕沟。 三天后,史思明知道上了当,立刻回兵,太原保卫战的战火又重新燃起。 第九十九章 保卫二 太原城内此时有军二万五千余人,大部份是李月带来的生力军,另外李月还带来了二百余个火药桶和十架拆散运来的小型投掷机,当天李月就命城内的工匠,比照他带来的投掷机打造了数百架重型投掷机,又重新改造了火药桶,塞进大量铁丸。 第三日天快亮时,刚赶回的史思明立刻又重新包围了太原城,面对新挖的巨大壕沟,史思明命令众军用布袋盛土填实,李月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当数万叛军扛着土袋靠近壕沟时,突然城上万箭齐发,黑压压的羽箭如黑云一样雨点般地压下来,发着劈啪的声音,眨眼间便扎满了壕沟。如此密集的的箭羽任何生物都难逃厄运,数万运土的叛军大都没带盾牌,眨眼间,近三成被射倒在壕沟里外,史思明见势不妙,立刻收军,这时从城上抛出了一百多个铁皮桶,在稠密的叛军中炸开来,数万枚细小的铁丸四处飞溅,叛军顿时死伤累累,血肉横飞,凄惨的叫声连成一片,整个北门和东门一带的壕沟两旁简直变成了人间地狱,史思明虽然也听说过李月在云州使用过火药,但却没有料到威力竟是如此之大,派出去填沟的人死了十之六七。而有幸逃回来的皆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伤,史思明突然明白过来,来增援太原的必然是李月的军队,这李月极善守城,率先使用了火药这种战争利器,为此,安禄山也受到启发,备了部分火药。史思明不禁后悔起来,早知道这样,他就应把河北的攻城器械全部都带来,还有那些火药也应一起带来。 这时天空突然有传来一阵可怕的异响,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片黄云向这天迅速飘来。“是投石机!”有人狂吼起来,史思明心中一寒,拨马便向后逃去,巨石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这种重型投石机每台需二百人才能挽起,射程可达二千多步,每一块巨石落下皆砸翻二十几人,随着一波一波的巨石群砸来,不到一个时辰,二万多人被这种恐怖的投石机砸死砸伤,整个叛军的大营被砸得七零八落。 史思明听完手下的报告,脸色铁青的看着太原城,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这李月一来,便给了他一个迎头痛击,连城墙都没靠上,十五万大军便减员近三成,加上前些时候攻城的损失,他现在可用兵力竟只剩下不到九万。 “传我的命令,速到河北将所有备用的攻城物资全部运来,我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史思明恶恨恨的说道。当天,叛军没有再攻城,而是将大营撤到二里之外,重型投石机无法达及的地方,在重新扎营后,史思明不再包围太原,而是将兵力全部集中在北门和东门两处。城上的唐军也利用这个机会,迅速重新布置防卫、补充物资。 夜里,李月和李光弼还有王承业开会商讨御敌之策,对今天的战果,李光弼赞不绝口,“迎春所用火药威力极大,似乎和平时所见火药有所不同。” 李月笑笑答道:“这是改进后的火药,在用时再加入铁丸,杀伤力就更大,只可惜很难制作,产量不大。” “今天的投石机和连弩实在精彩,若这样下去,史思明的军队很快便被杀伤殆尽。”旁边的王承业也极为兴奋,这样的战役,他也是平生头一次遇见。 “史思明只是没有防备才吃了大亏,以后恐怕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战果了,我想史思明必定想到了对策!” 李光弼也赞同李月的意见补充说道:“是的,从前十天的攻城情况来看,史思明的准备似乎不太充足,大型的攻城器械就很少看到。” “他十五万军打一万军,自然就没有在太在意攻城物资了,不过这次吃了大亏,我估计他必然会派人去取大型攻城器械。” “若真如此,又该怎样应对?”王承业不由担心起来。 “王大人请放心,我在外围留了三千骑兵,领军大将蔡明德,是伏击战和奇袭战的高手,他必不会让敌军的攻城器械来到太原,我已派人传信给他。”李月笑笑答道,他对蔡明德极有信心。 王承业这才放心下来,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事,便对李月和李光弼说道:“今天下午,我手下有掌管图书的一吏向我禀报,说城内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不知二位将军可有兴趣?” 李月和李光弼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此人何在?” 王承业忙命手下将那人找来,很快,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被领了进来,他向三人跪下说道:“太原文学博土何邈参见三位大人。” “免礼!快请坐!”李月连忙叫人拉了把椅子给他坐下。 “刚才王大人说你知晓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李光弼不等他坐下便追问道。 何邈坐在椅子边上,闻言连忙答道:“约半年前,我在整理前朝的文书时,无意中发现,约在隋末时我高祖皇帝曾利用旧河道挖成了一条地下通道,直通西门外,我后来曾去寻过,入口上已有一民宅,遂作罢。现在战事紧张,我突然又想起此事,所以告之王大人。”说到这里,何邈有意无意地瞟了了李月一眼,李月见了便笑笑问道:“何大人可否带我们前去看看?” “下官不敢,这就带三位大人前去。” 李月三人跟着何邈来到距西门约千步的一条僻静小道上,何邈指着一处大宅道:“就是这!” 李月觉得这处宅院似乎曾经来过,突然他想了起来,这处宅院正是他家在太原的别府,再往前不远处就是高力士的别府,他曾和长乐来过。他顿时明白了适才何邈为何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半个时辰后,在五百军士的细细搜查下,终于在客房找到了密道的入口,上面覆盖着一块大铁板,百年不用,早已被锈蚀不堪,李月遂对住在这里的管家说道:“你暂时收拾物品到鱼香楼去居住,等战事平息后再回这里。”那管家应了一声,忙带着老妻收拾物品去了。这时李光弼悄悄对李月说道:“迎春,我有一计,你看是否可行?” “光弼兄请说!” “我们可将此通道在西门外平地下挖出一地**,用木桩支住,然后让人诈降史思明,开西门迎敌,待敌涌来时,撤去木桩,敌军必然陷地慌乱,这时我军铁骑可趁势杀出,必然大胜。” “此计大妙!但不知何人诈降为好?” “我手下有一大将李抱玉,曾为史思明旧部,可让他去诈降,就算史思明不信,但我想西门若一开,不管是谁都抵挡不住此诱惑。” “我看可以试试。” 五日后,史思明接到城内旧部李抱玉的密信,愿献西门归降,这期间叛军组织了两次攻城,在重型投石机、连弩和火药桶的三重打击之下,均以惨败告终,而派去河北取攻城器械的部队却迟迟没有消息,史思明对太原城竟一筹莫展。接到请降信,史思明深知李月和李光弼之狡诈,并不完全相信,但这毕竟是一线希望,史思明遂命牛廷玠部二万人做好接应准备。 第二天夜里二更时分,相约的时间已经到来,史思明命全军准备,等待着西门的动静,又过了一会儿,牛廷玠果然看见西城门处吊桥缓缓落下,紧接着城门被打开,隐隐约约听见里面有喊杀声, 牛廷玠再也按奈不住,不等史思明的命令,率部就向西门冲去。史思明见牛廷玠鲁莽,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里升起,急忙命令手下:“快!赶快把牛将军叫回来!” 牛廷玠哪里肯听,眼看着大队已经越过壕沟,头功马上到手,他便以为史思明是在抢他的头功,心中冷笑不止,就在即将要抵达西门时,突然“轰!”一声巨响,地面塌陷下去有方圆数百丈之多,近三千名士兵被陷入坑内,串在坑内密集的长矛之上,后面的部队收身不及,纷纷将着前面的部队挤了下去,牛廷玠部被断成了两截,叛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大乱起来,这时从城内冲出大队骑兵,狂乱的马蹄犹如几万只战鼓同时敲击着大地,发出轰鸣、巨大、震撼的声音,密集的刀林在月光下闪着一道道白色的杀光直指叛军,为首大将正是以杀戮名震天下的李月,他的独特装束让所有的叛军心惊胆寒。 已过陷坑的叛军约八千余人,大部分都还没有从慌乱中恢复过来,唐军的铁骑便已滚过他们的血肉之躯,直杀得叛军烂肉横飞、人头翻滚,很快唐军就全歼了陷坑前的叛军,直朝后面的叛军杀去,后面的叛军见如此惨状,纷纷丢盔弃甲,拼命向后逃窜。牛廷玠见自己确实中计,知道史思明必然不会放过自己,遂丢下部卒,领着五百亲兵向洛阳逃去。这时李月见史思明大军已经杀了过来,便不再恋战,命令骑兵带着受伤的同伴,返回了城内。这一战,李月铁骑军共歼敌一万五千余人,正是从这一战开始,李月的铁骑军从此名扬天下。 第一百章 保卫三 蔡明德接到李月命令,要他注意敌军所运的物资,很快卢焕就发现了一支约三千人的队伍向河北而去,蔡明德命卢焕一路秘密跟随,五日后,他接到卢焕消息,这支军队押着大量的重型攻城器械向太原开来,其中还有数百桶火药,他们现在已经混入搬运的民夫之中,可以从内接应。 原来卢焕一直跟着敌军队伍到了博州,他们早换成了普通装束,见敌军运出大量攻城器械,正四处征集搬运民夫,便灵机一动,化装成行镖过路,自然也就被抓进了民夫之列中。 这一日眼看着到了上党附近,这里是卢焕和蔡明德约好的地方,卢焕见到蔡明德留下的暗号,知道将在夜里一更时分动手。是夜,月黑风急,运输大队驻扎在一个较大的镇上,镇上的的壮丁或被抓或逃跑,只剩下一些妇孺老人,叛军的运输队主要以番兵为主,他们只留下数百人看守物资,其余的都冲进各民房**妇女去了。卢焕等到一更时分,见机会到来,他先领着手下偷袭了一个营帐,夺取了武器后,便悄悄摸到存放火药的地方,这里是防守的重点,平时有五百人专门护送,且不用民夫,但现在只剩下一百人左右,大多东倒西歪各自打盹,卢焕这时隐隐已经听见了唐军马蹄声,他遂一声低喊,率领五十人如狼似虎般杀了进去,大部分叛军没有防备,纷纷被砍翻在地。 这时唐军已经杀进了小镇,喊杀声由远而近,卢焕取出一支火箭,远远地射进了火药中,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数百桶火药被引爆,爆炸声惊醒了整个小镇,正在各民居内的叛军纷纷冲到大街上,但迎接他们的只有唐军铁骑冷冷的刀锋,一个时辰后,唐军便将叛军斩杀殆尽,只留下一堆烧成了灰烬的攻城器械和三百多名受伤的叛军,蔡明德把受伤的叛军全部捆绑扔给了小镇的百姓,他们将面对的是无数双恨之入骨的眼睛。 三日后,史思明接到攻城器械被焚的消息,但此时他已经不是很在意了,因为他刚刚接到一个秘密消息,已军内部发生了内讧,安禄山被其子安庆绪所杀,现洛阳已陷入了混乱之中。同一时候,安庆绪的新旨也到了,称安禄山病故,为防潼关唐军反扑,安庆绪命史思明立刻率军返回洛阳,史思明心中暗暗难过,他自小被安禄山所养,一直视其为父,他虽然平时和安庆绪关系交好,但现安庆绪竟然杀其父,夺其位。史思明急于知道内情,便留四万军给蔡希德,自己率三万军连夜赶回了洛阳。 城上唐军见叛军主力南撤,均大感诧异,此时李月已接到蔡明德的捷报,知道敌军的重型攻城器械已被摧毁,大家这才放心下来,但面对史思明撤军,李月和众人一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日,他突然得到潼关急报,围困潼关的叛军已经撤退回洛阳,其意不明,请示是否可以撤回部分兵力去长安,李月当即回信,命颜杲卿和袁履谦率三万军西撤驻守咸阳,以防剑南的李琮偷袭,潼关仍由辛云京驻守,又命吴昊和方剑的五千铁骑出潼关火速赶到太原来和自己汇合。这样,李月手下的三名大将,颜杲卿、辛云京、段秀实分别驻守着咸阳、潼关和长安,整个京畿地区都几乎被李月所控制。 夜里,李月正和李光弼在城上巡逻,这时已经是天宝十五年,几天前刚过了新年,由于没有敌军的攻城,太原城内也过了一个平静冷清的新年,惟有孩子们却和往年一样欢喜跳跃,对他们来说,新年要远比战争更重要。 “迎春,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李光弼凝视着清冷的月光,突然向李月问道。 “我也不知道,或许还要再征战几年,还百姓一个和平的天下,然后我想去地方上,在京城为官实在太累。光弼兄,你呢?” “我不知道,朝廷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如果能得善终,我便心满意足了。高将军和封将军之死,实在让人齿寒,迎春,如果有一天我投奔你,你可容我?” “如果真有这一天,我一定倒履相迎” “其实我并不惧死,我只是担心我的两个孩子再无依靠。迎春,我为人耿直,不通世故,得罪人实在太多,不恶我的,只有郭帅和你,我只希望你到时能替我照看我的两个孩子。” 李月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你的孩子自然要你照顾,有我在,你便不会有事。” 说完,他长长的伸了一下腰,自言自语地对着一轮清月说道:“不知小敏现在在做什么?” 这时,李月瞥见方子明在远处探头向这边观望,“何事?” “大将军,有个鱼香楼的掌柜有急事要找你。” 李月这才想起,太原鱼香楼是整个河东道日组的总部,自己来太原已快一月,竟从未去看过,看来必有重要的情报传来。 “把他带过来!” “迎春有事,我就不陪了。”李光弼正要离去,李月却一把扯住他,“不妨,所来情报必然重大,光弼兄也听听。” 李光弼见李月不避他,心下感动。不一会儿,鱼香楼的掌柜便被领了过来,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白白胖胖,颇似京城的王圆。 “小人向无期,河东道负责人,见过公子”此人颇为圆滑,见有外人在场,便绝口不提日组。 “我公务太忙,也未来得及去看望你们,抱歉了。” “属下不敢,公子守太原几次大败叛军,我们高兴还来不及,都引以为傲。今天京城和洛阳同时发来两份特急报告,属下不敢耽误,马上就来找公子。”说完递上两个红色的圆管。 李月拆开封条,从里面取出两根纸条,先打开长安的一根,看了看便对李光弼说道:“太子登基了,尊先皇为太上皇,已改年号为至德”李光弼一呆,连忙向长安方向跪倒,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大礼。待他站起身来,见李月却没有随他一起叩拜,不禁有些怒意,但转念又一想:“此人是皇族,那信中必有另外缘故,且不去管他。”想到这,怒容稍敛。 李月看在眼里,脸上只是淡淡一笑,他把洛阳的急报递给了李光弼,李光弼打开一看,不由大喜,兴奋地说道:“难怪史思明撤兵,原来安庆绪把安禄山给杀了,叛军起了内讧,岂不是破敌的大好良机!” “光弼兄说得对,如此良机,岂容放过,来!我们去找王大人商量一下。” 几天后,太原城上的唐军用投石机向城外投掷了大量的传单,洛阳内讧的消息,很快便在叛军中流传开来,蔡希德大惊,连忙收缴传单,但此时军心已开始不稳,蔡希德知道这必是唐军反攻的前兆,便立即组织大军攻城,欲把唐军压在城中。面对黑压压的叛军人潮,城上的重型投石机再次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每一块巨石的投下,都要砸翻数十人,巨石带着可怕的怪啸,在众军头上翻滚,谁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被砸中,好容易冲过投石机的射程范围,却又被更让人恐惧的火药桶和漫天的强弩所笼罩,死伤极为惨重,蔡希德此时已经杀红了眼,不停地将一队队后备军投入到攻城战之中,看着自己的士卒在强大的防御面前不断倒地死去,蔡希德终于痛苦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打算可能很难实现了,现在只有引唐军出城肉博,自己或许不会输,太原城也极有可能随之被一举攻下,这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三千人,正当他准备放弃攻城时,突然身后一阵大乱,“禀报将军,我军身后突然出现两支骑兵,约万人,正一左一右夹击我军,我军已抵挡不住,望将军定夺。”来军是从潼关赶来吴昊铁骑和蔡明德的外围游骑,两支骑兵趁蔡希德大队已去攻城的时机,不约而同地同时杀到。 蔡希德回身一看,果然身后尘土飞扬,大队唐军正在砍杀自己的士兵,他甚至已经看清了唐军的装束,正是让他胆战心寒的铁骑军,蔡希德此时已无计可施,只得命令攻城的士兵立即撤回,自己带着几百亲卫向东门逃去,得到命令的攻城士兵如获大赦,此时四万大军只剩下二万余人,众人见大营已被唐军骑兵所占,自己主将已向东逃走,遂纷纷跟着蔡希德逃去,蔡希德喝令住败军,略加整顿后便返身便杀了回来,这时太原城北门大开,二万唐军在主帅李月和李光弼的率领之下杀了出来,在唐军的猛烈夹击下,叛军的士气终于瓦解,蔡希德大败,最后只领着数千残兵逃回了河北。李月和李光弼乘胜追击,同时郭子仪部也从饶阳反击,很快便攻破了常山,收复了河东道北部全境,李月命李光弼守太原,郭子仪手下大将李国臣守常山,和太原互为犄角,而自己和郭子仪挥兵南下,兵锋直指洛阳。 第一百零一章 内讧 安禄山被杀也是由储位之争引起,安禄山共有三子,长子安庆绪为原配所生,原配早丧,又续弦生安庆宗和安庆和,安庆和年幼多病,不被安禄山所喜,从小低调忍隐,唯安庆绪马首是瞻。而安庆宗和安庆绪却完全不同,生的风流倜傥,才智过人,从小安禄山便请文学大匠悉心培养,长大后送到京城为质,后被李隆基所喜,招为驸马,在长安生活期间,安庆宗广交文人,礼贤下士,博得了极好的名声,平时和安禄山的谋士高尚相交甚好。安禄山攻下洛阳后,李隆基不忍杀安庆宗,便将其放回换取洛阳被俘的宗室,后安禄山称帝,其太子之位本应属于长子安庆绪,但安庆绪在范阳镇守,不在身边,便被安庆宗钻了空子,安禄山新纳一妃段氏,封为段贵妃,宠爱无比,安庆宗便用大量珍玩讨其欢心,遂结成政治同盟。安禄山经不住其夜夜的枕边风,立储之心开始动摇。一日,高尚从河北押粮而来,安禄山便向其问起立储之事,高尚遂答道:“皇上是想要万世江山还是二世江山?” “朕自然想要万世江山,如何又有二世江山之说?” “若只想要二世江山,此事极易,请立刻下诏立世子为储,但如果想要万世江山,皇上就需得慎重考虑。” “先生的意思是立庆绪为储便只可得二世江山?” 高尚答道:“秦之所以二世而亡,因其于马上治天下而致;两晋诸雄朝短,也是因其未取得中原士大夫的支持所致。以武力取天下者,若想长治,非得以文道略之不可,世子孔武,可助皇上取天下,然治天下者,恐非他所长。” “先生如何知道世子不能以文道治天下?” 高尚叹了一口气说道:“世子取河东,纵兵掠民,大军所过之处,赤野千里,民心尽失,如此,安能以文道治天下否?膝下彪、云二子,勇猛更胜其父,安能传大燕万世江山?然皇上次子庆宗,显豁于士大夫、熟知历史兴衰,以他为帝,必得万民景仰、阀第支持,三世以后,我大燕江山稳矣!” 安禄山深然其说,又恐安庆宗无军队支持,便派其为监军,命田乾真为大将,率军五万,取淮南、江南等地,南阳太守、襄阳太守皆望风而逃,叛军兵不血刃便占领宛西、荆北一带,安庆宗命当地豪强为太守,自己和田乾真沿长江而下,企图一举平定江南,然伪太守趁机强占土地,鱼肉百姓,南阳民众在小吏许远的率领之下揭竿而起,重新占领了南阳,襄阳也随之举义旗应和,义军告之朝廷,远在太原的李月推荐留在长安的张巡和华州太守鲁灵分任襄阳和南阳太守,夺回宛西、荆北之地。这时安禄山染病,诏安庆宗回洛阳,安庆宗遂留两万军给田乾真,要其重新夺回宛、荆之地,自己率大军返回了洛阳。 安庆绪得知父亲欲立其弟,心中大恐,几次欲返洛阳,皆不得许。这一日,安庆绪闷闷不乐回到府中,其妻万燕(即铁骑堡万云天之女,嫁了安庆绪,其正妻亡故后被扶正)见状便追问丈夫,安庆绪便告之父亲欲立其弟。 万燕想想便对安庆绪说道:“妾身家父正欲赴洛阳送马,将军可随父亲同去,将军若不争取,天下人岂知将军之志?” 第二日,安庆绪和严庄领两万铁骑随万云天一同开赴洛阳,途中,得知安禄山病重,已诏安庆宗回洛阳,极有可能宣布立其为储,而惟独不叫自己,安庆绪心中大恨,心中杀机顿起。 这天,离洛阳还有三十里,安庆绪见前方旌旗招展,原来是安庆宗和高尚正一起返回洛阳途中,安庆绪便藏于军中,命万云天请二人前来交割战马,安庆宗和高尚不知是计,欣然前往,酒宴间,安庆绪突然领刀斧手杀出,于席前将二人砍死。安庆绪遂收了二人军马,仍打安庆宗旗号进入了洛阳,不料事机不密,还是被安禄山得知了实情,这时严庄对安庆绪说道:“得天下者,必做常人所不能之事,唐太宗皇帝杀兄取位,天下却奉其为圣主,殿下若想得位,则须当机立断,若有妇人之仁,你我授首之日不远矣!” 安庆绪思量再三,终于决定带剑入宫,见机行事。安禄山因体肥,身染严重痈疾,他自知已不能长久,便诏安庆宗即刻返回洛阳,不料却得密报,长子安庆绪已把安庆宗杀死,安禄山哀痛之极,这时,安庆绪入宫,安禄山遂问其安庆宗之事,安庆绪竟坦然实说,安禄山大怒,亲自举剑欲杀安庆绪,一旁的万云天护主心切,在夺剑时误伤了安禄山,安庆绪见父亲受伤,自知难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亲手杀死了安禄山及其宠妃段氏,随后宣告安禄山病故,自立为帝。 禁卫大将军牛廷玠知道真相,遂起兵造反,为安禄山报仇,两军在洛阳城内一场混战,众士卒趁机劫掠,洛阳民众死伤者不计其数,牛廷玠终因兵少,最后被安庆绪杀死在南门外。安庆绪惟恐其他诸将再反,便将史思明召回洛阳,收其兵权,软禁于宫内。后来,史思明得大将李归仁相助,逃回了范阳,自募兵十五万,从此不再听命于洛阳,伺机为安禄山复仇。蔡希德兵败后,怕史思明杀他,不敢回河北,而是直接回到了洛阳,安庆绪为收其心,率文武大臣亲到郊外迎接,蔡希德感激涕零,遂发誓忠于安庆绪。安庆绪又听取严庄进言,派使节四处安抚在外征战的大将,崔乾佑、田承嗣、安太清、孙孝哲皆表示效忠安庆绪,惟独攻打宛西、荆北的田乾真因与安庆宗交好,故意迟迟不回复安庆绪,自己抓紧时间攻打襄阳,企图割据山南以抗安庆绪,襄阳太守张巡苦苦支撑,在襄阳民众的支持下,一次又一次打退了叛军的进攻。这时太原大捷的消息传遍了全国,襄阳士气大振,大量民众纷纷报名参加唐军,张巡与田乾真竟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太原之战,对交战双方的战略影响都是巨大的,这是新登基的李亨和另一名新登基的安庆绪的第一场战役,结果唐军大胜,李亨在长安得知,不禁大喜过望,遂听取李泌的建议,命礼部拿出历年库藏的花灯,在长安城举办了规模空前盛大的花灯会,向民众彰显大唐的希望,李亨这高明的一招,立刻在关内激起爱国的热潮,民众踊跃报名参军,五日之内,竟募兵二十万。同时李亨的正统地位也随太原之战被正式确立,人民已不再怀恋那个屡战屡败的李隆基,李亨终尝君临天下的滋味。 而叛军在太原之战后,便开始收缩战线,将东攻汴州的崔乾佑调了回来,布重兵二十万于洛阳以西的新店,准备与南下的唐军进行战略决战。这时,各种战报、调令象雪片般在双方的朝廷内外传递,两方都极为重视这一场决定双方未来的战役,大量的物资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了潼关和洛阳,大唐皇帝李亨命李月为主将,郭子仪为副将,调集潼关及长安的十万大军以及李月和郭子仪从河东带来的八万军队,共十八万大军在灵宝迎战以崔乾佑为首的二十万叛军。 这时是至德元年七月,酝酿了近五个月的新店大战终于爆发,大唐帝国四千七百万双眼睛都在看着这场将决定历史的战役。 第一百零二章 插曲 唐军大营设在灵宝县西原,这里就是一年前哥舒翰大军兵败之地,北临黄河、南依秦岭,地势险峻,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巧合的是,这次的对手又是一年前的叛军主将崔乾佑。哥舒翰兵败被擒后投降了安禄山,后被安禄山所杀,以至晚节不保,被后人耻笑。 这日李月率领将士三千多人,来黄河边祭祀去年战死的唐军将士,那一战,唐军惨败,数十万大唐男儿长眠于此,面对滔滔的黄河之水,李月和郭子仪等将领心情都十分沉重,此战后,不知有多少将士又将血洒大地。 “迎春,这场战役你准备怎样打?”从祭祀回来的路上,郭子仪忍不住问道李月。 “我还没有定计,正想和你商量一下,子仪兄是如何想的?” “这种大规模的战役其实就是国力的较量,后勤、士气、主将、兵法缺一不可,现在我军士兵已不象去年时的那样不堪一击了,十八万军中,起码有十万堪称精兵,其中迎春手中的一万铁骑军更是精兵中的精兵,真不知迎春是怎样训练出来的。太原之战后,士气高涨,远胜于敌军,这一点也不用发愁。至于主将,崔乾佑虽厉害,但他的对手是被称为大唐之月的迎春,我看崔乾佑也并非是对手!”郭子仪说到这,李月笑笑打断了郭子仪的话,“我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大唐之月’的称号,我不是叫李魔王吗?” “李魔王那是对敌人的称呼,你总不能对大唐百姓也叫李魔王吧!‘大唐之月’是长安百姓对你的爱称,你可莫辜负了长安百姓的期望!好了,我接着刚才的话讲,迎春你不要再打断我的话了,让我说完。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后勤,如果我军落败,败因便来源于此。现在物资皆由长安提供,以我大唐的国力,物资准备本不是问题,问题是统管物资调度与供应的人,我听说是国舅崔众,真不知皇上怎么派此人来统管此事,此人向来傲慢自大,自以为会写几首诗,便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几个月前被封为御史中丞,名为房琯之副,但房琯老迈,实际御史台之权都在他手上,若让此人做我们的后盾,我怕不等决战,我军就已内乱。”说到这,郭子仪不禁忧心忡忡。 “崔众得势估计和外戚之争有关,皇上因失二子,愧疚于皇后,所以重用韦氏,韦见素因此得了相位,其子弟遍布朝野。而我父亲根基不深,难以和其争锋,为平衡朝野势力,皇上便用了长安另一豪门崔氏,不仅新纳崔氏之女为贵妃,又重用了崔光远和崔众等。子仪兄不必太担心,他若敢误我军机,我必以军法杀之!”李月冷冷地说道,同时他对郭子仪的分析也深表赞同。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众人便回到了大营前,这时李月和郭子仪都惊异的发现,营门大开,几十名守门的士兵皆被剥光上衣,倒悬于大门前,其中竟有当日的值勤大将仆固怀恩,郭子仪大怒,急命手下将人放下来,穿好衣服。 “仆固怀恩!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今日当值,怎让大门如此敞开!”李月责问道。 听见李月的责问,仆固怀恩不禁满脸怒火,他半跪着答道:“禀大帅,今日正午,从长安的物资送到,为首之人是御史中丞崔众,属下让他们下马等待,不料却惹怒了这位崔大人,他自恃为钦差,遂命手下人将我等抓住,羞辱于我们,然后自开营门进去了。” 听到崔众是钦差大臣,满腔怒火的郭子仪突然冷静下来,对李月说道:“说到他,他就到,这崔众是钦差,倒不好动强,不如向皇上参他!” “等到那时,恐怕你、我威望早已丧尽,子仪兄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说完下马领着众将向中军走去。郭子仪也听说过李月曾怒斩杨淮义一事,深恐他年青气盛闯祸,连忙跟了进去。 李月走进大营,见营内一片狼籍,各种车辆塞满了道路,许多送货的民夫聚在一起大声谈论,有的甚至还在帐蓬前探头探脑,而押运的士兵几乎都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营内的士兵。见主帅回来,许多士兵都跑出来,指着崔众手下的士兵大骂起来,崔众的手下也不示弱,遂向对方回骂,整个军营一片喧哗,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李月众人一直走到中军大帐,才见到钦差崔众从帐内出来,他一见李月,便大声斥责道:“李月,你怎么回事,竟擅离大营,我要到皇上那里去参你!” 这崔众年纪约三十岁,正当壮年,平时最嫉妒李月的威望,每次和诗友聚会,都要讥讽李月只是一名举人而已,人就是这样,若有一点名声,必然会有人妒忌,何况是李月这种为万民所爱戴的青年将领呢!长安城的一帮官宦子弟已经隐隐结成了一个针对李月的同盟,崔众正是这个同盟的为首者之一。这次他亲自来前线犒军,就想仗着钦差的身份,欲有意给李月难看,若能抓住李月的把柄,那就更好了。 李月没有理会崔众的指责,而是一声低低的命令,“击鼓!点兵” “咚!咚!咚!咚!”随着惊心动魄的巨鼓声响起,整个大营开始紧张起来,只听到处是士兵们阵阵军靴声,三通鼓后,十八万大军便在巨大的校场内集合完毕,黑压压的刀山枪林一眼望不到边际。 望着这骇人的阵势,崔众不禁心中忐忑,他急忙取出圣旨,正要高声宣读,不料突然冲过来数百人,将崔众和其手下全部绑了起来,为首大将莫言劈手夺下圣旨,将它交给高台上的李月,李月也不看,随手将圣旨揣进怀里。 “李月,你竟胆敢如此对待钦差,那便是对皇上的不敬,我要到皇上那里去参你欺君之罪!”崔众声嘶力竭的喊道。 “你已经没有机会参我了,军法官何在?”李月冷冷地说道。 “末将在!”王思礼站出来大声应道。 “擅闯大营、营内跑马,按军规何罪?” “当斩!” “好!将此人就地斩首,首级悬起示众。” “遵命!” 几名刀斧手冲上来,将崔众按倒在地。崔众已经吓得大小便失禁,他向李月哭喊道:“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 李月不等郭子仪上前阻拦,便冷冷地看了一眼王思礼,王思礼一挥手,刀斧手手起刀落,将崔众的头砍了下来,挑在一根竹竿上高高示众,这时李月对众军说道:“不管是钦差大臣还是宰相,犯我军规者,斩!”郭子仪阻拦不及,心中懊恼不已。 众军见到李月当众斩杀了崔众,心中无不凛然。 这时李月又命令道:“除民夫外,凡骑马进我军营者,重打五十军棍,赶出大营;凡我军士兵参加对骂者,伙长以上都尉以下军官皆重责三十军棍!以此事为例,今后凡违反军规者,皆加倍处罚!” 自此,李月大军军纪森然,一直到多年以后,李月本人因饮酒过量误了时辰,也被军法官杖责了五十军棍,其军法之严,便种因于此。 第二日,李月写信给李亨,指出崔众闯营已犯了严重军规,不斩之不足以服众,请皇上见谅! 李亨当即回书,只写了一句话:汉有周亚夫,朕有李迎春! 遂按李月的提议,命段秀实为兵部侍郎,总督后勤,又升杜甫为工部员外郎与兵部员外郎黄立功一起为段秀实助手。 崔众被杀,轰动了朝野,不少大臣纷纷上书,众口铄金指责李月擅杀钦差大臣、藐视朝廷,应将其治罪,连已被立为储君的李月大哥李照和其父李郁也上书替其请罪,李亨深知此时为非常时期,若唐军再败,自己的帝位都有可能不保,遂将所有的上书一一原样退回,众大臣这才明白了李月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崔众事件也渐渐无人再提。 第一百零三章 会战一 在崤山的崇山峻岭间,一支约五千人的唐军正蜿蜒而行,为首两员大将,一个是李抱玉,一个便是荔非元礼,二人受李月派遣,越过崤山去取安邑县,原来李月接到安邑县县令石纹的消息,愿献安邑县归唐,李月得报大喜,这安邑县在崔乾佑之背,为去洛阳的必经之路,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若得安邑县等于截断了崔乾佑大军的后路,但李月也知崔乾佑狡诈多智,为防中计,李月便命二将暂不要取城,潜伏在附近,待大战的后期再取安邑。 “荔非兄,你随大帅的时间较长,可知道我们大帅为人如何?”李抱玉是朔方名将,平时只服郭子仪和李光弼,这次朝廷竟派李月为主将,他心中始终有些不平。 “我和大帅相识于布衣,机遇巧合,随他平定了阿布思,在我看来,此人是我大唐百年一遇的栋梁之材,他虽贵为皇族,但也是一仗仗打出来的将军,难道抱玉小看于他?” “其实我也知道他决非那些皇室中的纨绔子弟,他的事迹我也多闻,本来我也是有些怀疑,不过从他这次派兵,我才叹服于他!” “为何?” “荔非兄是他的旧识,他却命我为主将,荔非兄为副,可见此人用人只唯才是举,不看交情。” “抱玉只说对一半,大帅其实是很重旧情,你看他手下的蔡明德、方子明、武天德都是久随他之人,这次让你为主将,是因为这次行动是一着险棋,抱玉的冷静和才智都要胜于我,若是冲锋陷阵,恐怕就是要以我为正了。” 李抱玉点点头,表示赞同荔非元礼的话,思绪不禁又飞到杀崔众的那一天,这李月为取军心,竟用堂堂的御史中丞的杀一儆百,那崔众不过是一文官,哪里又懂什么军规了,只是碰巧在李月急需立威的时候,撞到了刀刃上,不过李抱玉还是非常欣赏李月果断杀阀的风格,不管是谁,犯军纪必究,这是一个名帅所必须具备的,若是郭子仪,必然是将崔众赶出大营了事;而若换成李光弼则必定要连同所有的士卒一起杀光,而这个李月却张弛有道,只追首恶,轻罚从者。若是自己呢?李抱玉想到这里,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崔众掌御史大权,又是国舅,一般人讨好还来不及呢! 二天后,这支军队便来到预定的地点,在一个叫做鱼脊岭的山梁上驻扎下来。 唐军大营内,李月正在召开高级将领会议,除了已派出的李抱玉和荔非元礼外,其余大将都济济一堂,参加这次战役的战前总部署,坐在李月身边的是副帅郭子仪,其余各将分别为辛云京、蔡明德、吴昊、张炎、江惊鸿、王思礼、仆固怀恩、荔非守瑜、白孝德、李嗣业、王难得、李若幽等,李月望着这些赫赫威名的朔方名将,不禁信心倍增,他首先微笑着说道:“大战还未开始,敌军占领区的郡县纷纷归降,先是安邑县,今天又接到河东守将韩明的来信,要求归唐,可见人心向背,所以我非常有信心能取得这次大战的胜利,只盼大家齐心协力,光复我大唐河山!” 闻主帅肺腑之言,众将一起站起,齐声说道:“愿为大帅效死命!” “好!现在听我部署,我命辛云京将军为前军,李嗣业、王难得二位将军为副,共领军三万先行。” 辛云京和李嗣业、荔非守瑜一齐站起来说道:“末将领命!” “请郭帅为后军,仆固怀恩、李若幽二位将军为副,共领军五万,另由吴昊将军率两万人保护和潼关的道路畅通,受郭帅节制。” 郭子仪站起来,向李月拱手答道:“遵命!” “其余八万军马则是我的中军,荔非守瑜将军、白孝德将军为我的左右翼,张炎、江惊鸿掌文书,王思礼将军为总军法官,凡临战退却、临阵逃脱、乱我军心者,斩!另外有抢夺民财、**妇女、杀人纵火者,亦斩!” 李月布置完后,回头问郭子仪,“郭帅可有补充意见?” “大将军的布置确实稳妥,似乎与平时的风格不同啊!” “郭帅指的是奇兵吧!兵法云:实者虚之,虚者实之。我以稳代奇,就是要崔乾佑难以把握,待他也以实兵相对时,我再出奇兵,把主导权抓到手中。郭帅看这样可好?” “大将军所虑不错,如此,我倒有一建议。” “郭帅请讲!” “不如在中军和后军间再设一军,进可攻、退可守,必要时可作奇兵,大将军看如何?” “如此甚好,只是这样容易被崔乾佑所趁,须得一名大将坐镇才行。” “就由我来吧!” “如此就有劳郭帅了,那现在我再重新调配一下,由郭帅领四万人为中后军,仆固怀恩副之。吴昊将军领三万人为后军,李若幽副之,我再将段秀实调到潼关作接应,粮草运送皆由其负责,我会再另派一旅为沿途接应。” 众将听李月下令果断坚决,无不心服。惟独蔡明德见没有分配到自己,心中疑惑,后来见李月给自己使了个眼色,知道必有深意,散会而便单独留了下来。 “明德,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给你,张巡守襄阳已经有四个多月了,我一直不能分兵援之,我估计襄阳恐难再支撑,现在我给你五千骑兵前去援救,不过你可先取临淮,那里有我大唐的二万军,现被前御史大夫贺兰进明所握,张巡多次向他求援都得不到,你可杀之尽取其兵,然后领军先克田乾真左翼,战领先襄阳,再和敌军主力决战,切记!” 蔡明德听了后,想了想问道:“为何一定要先克判军左翼,不直接打叛军主力呢?” 李月笑笑,拍了拍蔡明德的肩膀说道:“你为将虽勇,但还不懂政治,河南节度使李希烈派许叔冀屯兵五万于邓州,你以为他要做什么?若你击败宛西的田乾真,那围襄阳的尹子奇必回兵去救,这个李希烈怎会放弃这个取襄阳的机会。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张巡能撑到几时?朔州时我就负他一次,若他有什么闪失,我真会抱憾终身了,明德!无论如何要替我把张巡救出来。” 蔡明德默默的点点头,向李月行个军礼,转身离去,当夜,蔡明德率五千骑兵向南奔去。 叛军方面崔乾佑将部队布置成左中右三军,分布在近百里的带状地带,左右两翼布以虚兵,以诱唐军,若唐军中计,崔乾佑便集中中军兵力歼之。崔乾佑又分出三个万人骑兵队,以高度机动,或夜袭唐军营地或断唐军粮道,但崔乾佑也知道,李月不是哥舒翰,不能尽施以诡道,如果使用不当反而会被其所害,就这样,两位兵法诡道大师都一反常态,尽量以正道决战,诡道辅之。 “咚!咚!咚!”巨大的击鼓声在唐营内响起,数百名都尉以上的军官齐聚大帐。针对叛军部署的变化,昨夜高级将领会议上,李月重新部署作战计划,有人提议,先集中兵力破其两翼,以削弱敌军力量,但郭子仪却反对,他认为以崔乾佑之智,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现在三军竟分布在百里,极可能是崔乾佑的虚兵诱敌之计,李月同意郭子仪的看法,决定不理睬敌军两翼,直击中军。 “各位将军,十日之内,我们即将面对一场大战,这一战就是以我军的实力硬碰敌军的实力,为此我军必须保持高昂的斗志,从今天开始,我命令大家必须要做好四件事: 一、所有士兵的伙食加倍,军饷加倍,敢贪墨者,斩! 二、各位将军必须为所有的士兵安排好后事,让他们心无所牵,告诉大家每位阵亡士兵,朝廷将抚恤其家人银二十两、终业田二十亩,伤残者减半。 三、这次大战,杀敌一人者赏银五两、多杀多得不设上限,阵亡者赏银归其家人。有敢冒功请赏者,斩! 四、前军和中军中有父子者,父下子上;有兄弟者,兄下弟上;独子且家有父母或子女需赡养者,下;五十岁以上者,下; 这四条规定立刻给我传达下去,各军二日之内,须报与军法处审验。” 第一百零四章 会战二 随后的几日,唐军大营内异常忙碌,经过整顿,唐军前军与中军尽为精兵,士气大涨。李月又从流民中找出数十名口齿伶俐的老者,向唐军哭诉叛军暴行,这却是郭子仪的主意,以最大限度激起士卒对叛军的仇恨之心。 五日后,有报叛军已开始推进,李月遂命大军起拔,向叛军迎去,行军一日后,踞叛军前锋已不到十里,李月见乌云如墨、眼看暴雨将至,便选一远山之处扎下大营。是夜,大雨倾盆,山洪暴发,将叛军前锋营冲毁,叛军死伤一千余人。李月乘机派荔非守瑜领五千骑兵前去袭扰,叛军前锋营没有防备,顿时大乱,被唐军砍杀数千人,幸叛军大将薛嵩及时赶到,抵住了唐军的进攻,荔非守瑜见已无机会,便领军返回了大营。 崔乾佑得知前锋失利,遂怒斩前锋大将孙归义,又命薛嵩为前军主将,高晖、李日越为副,领军五万重新扎营,同时命安太清和孙孝哲领二万人为后军,自己亲率十万大军为中军,紧随其后,在离唐军约三里处,扎下了大营。 “禀报大帅!营外一里外有敌军在叫阵,约一万步兵,为首大将是李日越。”一名军士进帐向李月禀报。 “再探周围情况!” “尊令!” 李月此时正和几名高级将领在商讨排阵事宜,听到禀报,李月遂对大家说道:“这必是崔乾佑的试探,李嗣业将军何在?” “末将在!” “你也可领本部一万步兵迎战,李日越为叛军有名的猛将,切不可轻敌!” “尊令!”李嗣业接令转身离去。 见李嗣业走后,李月又向王难得和荔非守瑜招招手,对他俩说道:“你俩可各领一万骑兵,待两军厮杀成胶着状态时,王难得将军可杀进敌阵助战,荔非给我抵住敌军的援军。” 他见众人愕然,便淡淡一笑解释道:“崔乾佑前锋遇挫,影响了士气,他岂不想讨回来。李日越只带一万人来叫阵,岂不怕羊入虎口,他崔乾佑是在赌我唐军是君子之军,也只派一万人接战,他的后着就会突然杀上,两军交战,胜负很可能就在瞬息之间,就算我军再去接应,也可能因失了先机败下阵来,我焉能不防!” 郭子仪笑着点点头说道:“迎春考虑果然周全,我也是同感,但就怕迎春亲自上阵。” 李月微微一笑道:“子仪兄怎会知道我不亲自上阵呢?”说完拿起金盔、面具大步向帐外走去,走到帐门处时,他对众人说道:“诸位一起来吧!” 众将面面相视,均不知李月何意。 此时,李日越统领一万名步兵在一片低丘下列成双翼阵型等待着唐军,这李日越素有威名,使一把一百八十斤的合扇板门刀,其勇猛仅次于叛军另一猛将高晖,号称河北第一刀。崔乾佑派其来挑战,一个用意是想试探这支唐军的强弱,另一个用意则是想用李日越之勇小胜唐军,激起因几日前遭夜袭而低落的士气。正如李月所料,就在不远处低丘背后的一大片树林里,伏有两万骑兵,由前军主将薛嵩亲自率领。崔乾佑曾以二万军大破哥舒翰四十万大军,故对此次会战也极具信心,此时他正在三里外,率领大军替薛嵩压阵,他现在并不想立即投入大军决战,知己不知彼,素为兵家大忌,他也相信李月不会投入重军,若非如此,此子便真不值与之为谋。 一刻钟后,唐军大营吊桥放下,一队队整齐的唐军从大营内列队走出,果然也是一万人左右,均为步兵,人人手持陌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阵阵寒意。 为首大将,银甲银盔,身型魁梧,正是朔方名将李嗣业,他也使一口大刀,素以刀法精湛闻名于朔方军,唐军排出的阵型为“反剪”阵,顾名思义,就是象一把反过来的剪刀,刃口朝外,李嗣业及手下一千骑兵便是该阵阵眼。李日越见唐军果然只派一万人迎战,心中冷冷一笑,大喊一声,纵马向李嗣业奔去,身后的阵型同时启动,一万军队象两只拳头般尾随着主将前进,喊杀声震天,李嗣业也不示弱,挥刀迎了上去,两马在交错的一刹那,李日越横刀向李嗣业的腰间劈来,来势极为迅猛,李嗣业忙扭腰闪身躲过,反手一刀,直劈李日越后颈,不等对方低头,刀势一斜,转向对方的后背挂去,这招虚刀,迅捷无比,正是李嗣业的绝技之一:月影斩,敌手若等看清刀势再应变,可能就已经被斜肩斩断,李日越也感受到了这招的厉害,此时无论低头、闪身都无法躲过,除非甩蹬离马,可这样一来,就等于败了,但李日越毕竟是河北名将,只见他腰身一低,一招“苏秦背剑”,顺势将大刀按在背上,即使被砍实,也只是砍中刀杆,果然李嗣业的刀锋正砍在对方的刀杆上,李日越感到内脏一阵翻腾,险些呕吐出来,急忙催马跑开,这一切都发生在两马相交的瞬间。 两将交错过后,便淹没在各自的大军之中,再也没有交手机会,两支大军迅速汇集碰撞在了一起,天空顿时变得昏暗起来。虽然是两万人的大战,但场面却没有混乱,显示出两军均为训练有素的精兵,唐军宛如两支剪刃般的锋线,在两名都尉将军的率领下,穿插纵横,试图要切开敌军的防线,将敌军支解,但叛军两支铁拳般的阵型没有丝毫破绽,反而时不时的敲打唐军一下,两支军队表现出的高超战斗技巧,让所有观战的人无不叹服。李月和众将都已来到阵前,他见叛军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极有章法,也不禁对崔乾佑暗暗点头,他亦承认崔乾佑是自他出道以来最强对手,这次会战将是异常艰难。 崔乾佑此时已来到小丘上的一小片树林里,观察了半天,才扭头对薛嵩叹息道:“若哥舒翰军的战力能及此一成,我军也不可能创造那样的辉煌了,这个李月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可怕。” 薛嵩不以为然地答道:“李嗣业是朔方名将,其手下皆为朔方精兵,其实和李月并无干系,再说李月之所以可怕,是因其个人勇力,其人也不过刚过弱冠而已,大帅如此高看此子,属下窃以为不公。” 崔乾佑注视了薛嵩几眼才淡淡说道:“为主帅者,当为全局负责,李嗣业再勇,若无良帅调遣也是枉然,薛将军,你若小视此子,将来必后悔莫及!” 薛嵩口中答应,心中却并不以为然,崔乾佑见了,摇摇头便不再提此事。 此时李日越见两军已战成胶着状态,遂命令全军开始慢慢后撤,企图将唐军引到伏兵之地,阵前的李月见到此情景,微微一声冷笑,做了个手势,早从侧门出来伏在两边的两支骑兵,接令突然杀出,很快便插到敌后,将李日越的退路断掉,小丘上的崔乾佑似乎也料到李月有后着,他也一声令下,薛嵩率领两万援军从小丘后面杀出,接住了唐军的骑兵,六万大军在一片旷野中厮杀起来,王难得和荔非守瑜均为唐军猛将,尤其是王难得,使一对大铜锤,有万夫不挡之勇,他正遇到叛军的第一猛将高晖,在激斗了十几个回合后,俩人竟同时起了惺惺相惜之感。而荔非守瑜本来就以箭术出名,在跟了李月后,又向李月讨教了几手绝技,此时他的箭术已经能和郭子仪一较长短了,只见他连珠箭射出,箭箭无虚发,专找敌军的军官射杀,薛嵩在后面看见,不禁大怒,亲率三千骑兵,向荔非守瑜杀来,荔非守瑜只得挂上弓,一挥长枪,率军向敌阵杀去。 就在这时,所有的人都突然听到了一声怪异的号声,低沉而刺耳,战场上的唐军精神突然一振,这是主帅出击的号声。果然,唐军营门大开,从中冲出了万匹铁骑。 第一百零五章 会战三 唐军大营突然喊出惊天动地的口号,大营处烟尘滚滚,万马奔腾,骑兵的黑色战旗迎风飘扬,他们的战马奔腾向前,如汹涌压来的黑云,马刀闪着耀眼的寒光,似乎要将前面的所有的拦路敌人都碾成血肉稀泥。时间就在这一刹那似乎停止了,人的耳畔只能听见轰鸣奔腾的马蹄声,只能感到大地无休止的震颤和发抖。这就是李月无坚不摧的铁骑军,只见主帅李月率先奔腾在前面,披头散发,金盔铁甲,面容狰狞无比,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气,一杆巨大的方天画戟,象死神的催命符,直向叛军杀去。 唐军的士气陡然猛增,直杀得叛军节节败退,这时,叛军的后方开始传来鸣金之声,崔乾佑见势不妙,要收兵了。叛军后来的两万骑兵倒是留下一条路可以退走,但先前李日越率领的一万步兵,却被唐军紧紧困住,无法脱身,尤其是李月一万铁骑军的到来,硬生生的杀散了叛军的两翼阵型,眼看着这一万步兵要被唐军全歼。 李日越也知道此时情况万分危急,他突然看见一唐军大将,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锐不可挡,他见这唐军戴着金盔,便猜想这极可能就是唐军的主帅李月,若能擒住此人,或许还能翻盘。 想到这里,他一催马,径直向李月杀去。 李月此时正在叛军阵地上横冲直撞,突然瞥见一名敌将向自己杀来,他认出此将正是刚才和李嗣业交手的叛军大将李日越,李月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不由冷笑一声,挥戟迎了上去,李日越也不答话,抡起合扇板门刀便向李月劈去,李月也不避让,大喝一声,天魔戟猛地向对方大刀硬撞过去,只听一声刺耳的巨响,“嗖!”的一声,李日越的大刀竟被震飞到十几丈外,虎口裂开,鲜血直流,李日越吓得胆裂心寒,此时双臂已经酸软无力,便调马向南逃去,李月那容他跑,他左手握住天魔戟,右手抽出了心魔剑,向李日越飞剑掷去,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心魔剑又飞回到李月手中,竟将李日越战马的两条后腿齐齐斩断,顿时将李日越掀下马来,几名亲兵一拥而上,将李日越死死摁住,捆了起来。 叛军见主帅被擒,再无战意,纷纷跪地投降。后面赶来援救的薛嵩见已无法挽回,只得长叹一声,带领残军退回了大营,李月遂命不再追赶,自此双方的首战,以唐军小胜而告终。 崔乾佑这几日来一直把自己独自关在帅帐中,和唐军的初次接触让他不禁忧心忡忡,虽然他也知道这支唐军和自己前两次遇见的唐军不会一样,但却绝对没有料到,战斗力竟强大到如此地步,尤其是主帅李月率领的一万铁骑军,有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气势,如此,他该如何取得这次会战的胜利,巨大的压力让崔乾佑一夜间似乎老了五岁。 今天早晨,崔乾佑就一直坐着怔怔地发愣,他的旁边放着一张血红色的信函,那是唐军主帅李月一早送来的战书。 崔乾佑心里明白,就凭现在的士气,他能取胜的可能性只有四成,若不应战,己军的士气还会继续低落,崔乾佑一时竟没有了主张。 “皇上驾到!”帐外的一声喝喊竟没有让崔乾佑回过神来,这时大帐门帘一掀,安庆绪笑着和宰相严庄走了进来,崔乾佑回头见是安庆绪进来,这才猛然一惊,连忙跪下道:“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爱卿似乎很是忧虑,有什么事说出来给朕听听,朕和严丞相也一起会商会商。” 崔乾佑向严庄见过礼,遂对安庆绪说道:“禀皇上,是唐军之事,臣正在思索破敌之策。” “这个李月是朕的老相识了,说起来他还是朕的救命恩人,如何?对他印象怎样?” “臣到现在才明白史思明为什么败在他手上了,果然厉害,堪称我平生最大劲敌。” “你说得没错,当年父皇也看中他,可邀他不至,朕这次来大营,就是为他而来!” “为李月?”崔乾佑不禁有些迷惘。 “坐下来再说!”安庆绪拍拍崔乾佑的肩膀笑笑说道。 “乾佑可能还不知道,史思明已经降唐了,被唐廷封为归义王,河北节度使。” “什么?”崔乾佑大吃一惊。 “别急!史思明名义上降唐,其实只是权益之计,朕随他一起长大,太了解他不过,此人野心勃勃且反复无常,朕得到的确切消息,此人已准备发兵河东,再夺太原,所以我们现在的大敌还是李月,从正面决战,朕也没有绝对把握获胜,但只有从后面下功夫,或许还有转机。” “皇上是说从唐廷上打注意?” “是!朕刚刚得到消息,这李月出兵前竟将李亨的钦差大臣、御使中丞崔众给宰了,在朝内引起了掀然大波。” “竟有此事!这李月怎会如此不智,那李亨是如何处理的?” “朕也以为李月这样做确实不智,但朕知道,他必是想取军心,尤其是六万朔方军的军心,他或许已经知道了李亨必不会处理他,才行此险棋,最终情况确实是这样,李亨什么也没说!不过,朕以为,此事多少会在李亨心中留下阴影,这崔众是他即位以来派出的第三个钦差,居然被杀了,颜面无光啊!” “皇上的意思是要从这上面做文章?” “是!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利用这件事做文章,昔日赵王中白起反间计,临阵换帅,导致长平之战惨败,若李亨中计将李月调回,我军获胜的机会岂不大增!崔大人善用谋,怎么想不到此计?” 严庄笑笑接口说道。 崔乾佑的老脸微微一红,这几个月,他确实谨慎过头,任何奇谋都不敢想,他也不得不承认此计厉害,“严相所说不错,到时就算李亨知道这是反间计,恐怕也抵挡不住强大的舆论压力了,只是不知唐廷中有没有可利用的人。” 严庄遂答道:“这一点皇上早就想到了,命我拟出一份名单,崔大人请过目。” 崔乾佑暗骂严庄无耻,明明是自己的计谋,还口口声声不离皇上的意思,但当崔乾佑看到那张名单时,脸色不禁凝重起来,他一指排在最前面的两人问道:“此二人难道是我们的人?” “非也,虽非我们的人,但他们有把柄握在我们手上,下面的人也是一样,你知道哥舒翰兵败时,有多少唐廷大臣来信愿表示效忠吗?他们若不听话,我们就将他们的信抖出去,这帮文人,是非常看重身后名声的,不愁他们不听话,皇上,你说是吧!” 安庆绪点点头,“这件事就交给严相去做,崔爱卿先按兵不动,静待敌军之变吧!”说到这,三人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那张名单上当头,赫然写着李辅国和鱼朝恩的名字。 第一百零六章 反间 长安城,大明宫含元殿内的御书房里,李亨正在闭目养神,新纳的钱昭仪正替他按摩后颈,多少年来,他做梦也想能坐上含元殿上的大位,今天终于是让他如愿以尝了。父皇的旧书房他嫌自己下跪的身影太多,已经废弃不用,新辟了这间书房。李亨虽如愿以尝,但失子之痛,仍然让他经常从梦中惊醒,日久已慢慢成疾,前月他让韦皇后和赵王明妃商议,决定将太子李照改名为李豫,这是他长子李俶曾用的名字,李郁夫妇表示赞同,李亨遂令宗正寺备案,将李照更名为李豫,封李豫长子李适为广平王,又重开东宫,李豫由此正式入主东宫。 让李亨头疼的另一件事,便是户部,他原来主事户部的时候,就知道大唐的财政已经捉肘见襟,当他正式即位后才发现国库几乎已空,原来的一点库存也被李琮收刮去了四川,当时恐怕连宫内的开支也无法维继一月,幸亏赵王李郁捐银一千万两,再加上查抄李琮和李瑁的家产,才得以缓过气来,这一点,他非常感激李郁,要知道当时银贵钱贱,李郁几乎已经将家产大半捐出了,也正是出于对李郁的感激,李亨便承诺他对李郁父子所说,立李照为太子,也算是实现他父皇当年对太后的许诺。 对李月他心里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李月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太原大捷,奠实了他的登基后的最大一块基石,而且他手下的司马强、吴昊都对他有救驾之恩,就连李月本人,也是在大唐最危机的时候,挽救了李唐江山。这些大功,件件让他无从封赏,总不能让位于他吧!据说父皇也曾有这个想法。 他没有追究李月擅杀钦差的大罪,也不敢追究,李月手握二十万大军,再加上咸阳和潼关的颜杲卿和段秀实,李月仿佛就象他卧榻之侧鼾睡的醉汉,随时可能醒来取他而代之。 但目前的局势又偏偏离不开他,安禄山的造反声势浩大,几乎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北方,还有巴蜀的李琮未除,父皇还在他手中;还有江南的永王李璘,不承认自己的帝位。此外还有河南的李希烈、淮西的田神功、淮北的来王真、浙东的尚衡、殷仲卿等都拥兵自重,不听朝廷调度,还有旧患吐蕃、南诏又开始蠢蠢欲动,这些全都是棘手的问题。想到这,李亨不禁心烦意乱,他向钱昭仪挥挥手,命她下去。这时,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一个折子,他不禁心中一动,这是李月昨日加急送来的,除了报告首战告捷、擒敌大将李日越外,还向李亨提出一个战略建议,目前已有消息,史思明虽已降唐,但并不安分,不断招兵买马,并准备出兵太原,趁唐军主力在潼关一带的时机,扩大地盘,而现在河东一带只有李光弼军二万余人,长安新募之军还需时日训练,所以李月建议向回纥葛勒可汗借兵,河东就由和回纥有交情的郭子仪为主帅,调李光弼到潼关替郭子仪之职。 向回纥借兵,这是李亨早就有过的想法,但他后来见唐军节节胜利,遂按下了这个念头,不料李月再次提起,李亨思量再三,又和韦见素、李泌、李郁、裴冕、崔涣等商量后,决定先派史思明旧上司乌承恩出使河北,监视史思明,同时派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崔涣为使,出使回纥,商讨借兵一事,又封邠王之子李承为燉煌王,令他随崔涣使回纥和亲,迎娶葛勒可汗之女毗伽公主。 “可是陛下,葛勒可汗指明要李月大将军为毗伽公主之婿,让李承去,是否妥当?”韦见素向李亨谏道。 “可李月已有正妻,父皇亲封的敏妃,若让毗伽公主为偏室,岂不是更不妥!” “微臣倒有一折中之计。”一旁的新任御使大夫裴冕说道。 “快快讲来!” “臣听说葛勒可汗还有一女,年方十五,正等待陛下册封,不妨让李承迎取该女。” 李亨沉吟了一下,“也罢!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传朕旨意,册封葛勒可汗次女为北伦公主,命燉煌王李承赴回纥迎娶北伦公主。” 几天后,长安城开始流传着一些李月的小道消息,说李月有太上皇密旨,可登大位,但因不得其位,借杀御使钦差来泄私愤,其实是藐视新皇。开始时,小道消息只在一些酒楼及烟花之地传播,但到后来,消息越传越广,事情越传越严重,竟到了李月欲拥兵废帝,长安城也由此开始不安起来。 这日,兵部侍郎杜鸿渐下朝回到家中,此时已是掌灯时分,由于兵部尚书由李月领,另一名兵部侍郎段秀实目前身在潼关,故兵部的具体事宜都由杜鸿渐来操作,握有实权。门卫见老爷马车到家,纷纷上前伺候,这时又一辆马车由远而近,有人认出驾车之人,连忙向杜鸿渐禀报:“老爷!好象是吏部崔大人的马车。”杜鸿渐知道这个吏部崔大人必然是崔漪。 崔漪,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有制诏之权,也是一权臣,他便是被李月所杀崔众之兄,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崔涣之侄,现在崔氏势大,已经压过了长安另外两个望族韦氏和裴氏。崔氏、韦氏和裴氏还有皇族李氏被称为大唐的四鼎,从高祖时起,其宗族便遍布于朝野,掌握着大唐的国运,李亨就是得到崔氏和韦氏的全力支持才能顺利登位,而不需等到李隆基的退位诏书。四大世家以外,从前还有个长孙氏,后来逐渐凋零。除去高高在上的李氏,其余三大世家素来治家极严,所以也人才辈出,以致百年繁荣不绝,几乎每年的进士科举,几大世家及其门生都要占去很大一部份,前相陈希烈就曾是韦家的门生,夫人韦氏也是韦家之女。这次崔众被李月所杀,悍然侵犯了崔氏的尊严,崔众仅为一文人,只因不懂军规便被一武夫所杀,激起了崔家的极大愤慨,连赵王李郁和太子李豫也要上诏请罪,不料却被李亨强行压下,众人也隐忍不发。随着流言的传播,崔氏家族愤慨之心再次兴起,崔漪便是崔家的对外联络人,此时他下朝后便径直来找杜鸿渐。 崔漪的马车来到杜府,他下车后,竟发现杜鸿渐站在一旁等候,显然杜鸿渐也尚未回家,崔漪急忙拱手道歉,“真是抱歉!杜大人还未进府,是我的疏忽,不该此时来访,改日一定罚酒三杯!” “崔大人既然愿被罚,不如现在就罚如何?” 崔漪一怔,随即会过意来,和杜鸿渐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崔大人请!” “好!久闻大人府内藏有美酒,今日就不客气了。打扰!打扰!” 崔漪刚要进府,只见府内迎面走出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见到崔漪,有些迟疑,便侧身站在一旁。 “崇儿有事要出去吗?”后面的杜鸿渐见了问道。 “不是,爹!娘让我出来看看。” “崔大人,这是犬子杜崇,崇儿,这是吏部崔大人,快来见礼!” 杜崇连忙向崔漪跪下欲行大礼,却被崔漪一把扯起来, “不用如此见外,快快起来!” 将杜崇拉起后,崔漪又打量了他几眼,不禁赞道:“果然是玉树临风,杜兄好福气!”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枚玉戒,递给杜崇:“这是昨日贵妃娘娘给的,权作见面礼吧!” 杜崇不敢接,眼睛直看着父亲,杜鸿渐犹豫了一下便对儿子说道:“既然是崔叔叔的心意,你就接过来吧!” 杜崇低头接过,向崔漪躬身致谢后对父亲说道:“孩儿去读书了。” “去吧!” “犬子现在国子监读书,今年已中举人,准备明年考进士,以后还请崔大人多多关照!” “好说!我们朝内现在实缺甚多,杜大人可要抓紧啊!” 杜鸿渐佯做不懂他的意思,将崔漪让进府内。 第一百零七章 朋党 饭后,杜鸿渐和崔漪进客厅入坐,崔漪笑着对杜鸿渐说道:“今日得品杜府的葡萄酒,十分满足,改日我请杜兄到我府上小酌,如何?” “那就先谢过崔兄了,不知崔大人是为何事而来?” “既然杜大人问起,我就不妨直说了。我是为舍弟含冤被杀一事而来!想必杜大人也知我的意思。” “崔中丞之事我也十分痛心,上次我也上折子给了皇上,希望皇上能明鉴,不过却被皇上原样退了回来。” “杜大人之心意,我们崔家万分感谢,最近的流言,大人可否听闻?” “流言非语不足为信,我也是朔方军中出身,虽是文职,却也知道现在大战将起,若皇上听信流言,恐非我大唐之福,当然崔中丞之事也不能不了了之,我的意思是等此战结束后,再谈不迟!” 崔漪碰了个软钉子,但他还是不甘心地说道:“我已征到三百余名大臣的签名,要求罢免李月,下狱问罪,也不须大人牵头,只要在后面附个名便是了。”说完拿出一个厚厚的折子,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杜鸿渐眼尖,他一眼看到为首的名字竟是门下侍郎裴士淹,想了想便答道:“说起来,李大将军现在还是我的顶头上司,我若签名,岂不被人所诟病。崔大人请放心,若皇上问起,我直言便是,我亦认为,崔中丞虽犯军规,但由李大将军杀之,确实不妥,明显是藐视皇上。” 崔漪见杜鸿渐不肯签名,便收回名册,笑笑说道:“另有一家事,望杜兄不要推辞。” “哦!崔兄说说看!” “我听说贵公子尚未有婚约,我有一内侄女,品貌皆好,是太常寺卿崔圆之女,不知杜兄是否愿和我崔氏结个亲家?” 杜鸿渐心一跳,他知道这才是崔漪今天上门的真正目的,现朝内朋党之势已初现,从刚才的签名可知,裴家已和崔家结盟,而自己手握兵部重权,却无政治背景,正是几家争夺的重点对象。 想到这,杜鸿渐喝了口茶,微微一笑说道:“实不相瞒,前几日韦相专程上门,也是想和我结个亲家,我答复让我考虑几天,崔兄却又提喜事,好生让我为难。” 崔漪心中一惊,没想到韦见素竟然先下手了,他沉吟一会儿说道:“高陵县物产富饶,人丁充足,易出政绩,几任县令都已高升,若贵公子能中进士,我可以安排他去高陵县做县令锻炼几年,杜兄看如何?” “崔兄美意杜某心领,只是此事还须和贱内商量,过几日再答复崔兄吧!何况还有韦相那里须回应,唉!我好生为难。” “搅扰杜兄已多时了,我就不再打扰,先告辞了!” “哪里!崔兄能来,令我蓬壁生辉,改日我再去打扰崔兄,崔兄可别哭穷哦!” 说到这,两人哈哈大笑。崔漪遂告辞而去。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本族的京兆伊崔光远,这崔光远自持和李月交好,根本不把崔家宗主崔涣的命令放在眼里,借口公务繁忙,几次族会都没参加,明显要将此事置身于外,让崔漪又气又无可奈何!崔涣已经答应崔光远可不参与此事,但崔漪却并不甘心,一心想说服崔光远。 就在崔漪拜访杜鸿渐之时,在大明宫,宰相韦见素正在探望病重的韦皇后,曾任兵部尚书的韦见素是李月的支持者,倒并不是感激李琮政变失败后李月将其请出,而是李月杀崔众,实在是大快其心,若让崔家人做御史,尤其是这个狂妄自大的崔众,不出三年,他韦氏一门都该被贬回家抱孩子了。虽然最后御史一职被裴家宗主裴冕拿到,但这裴冕老成持重,是决不会轻易出手的,想到这,韦见素又有点沮丧,他本来是推荐前礼部尚书李麟做御史,怎奈李麟曾有地下武器交易之嫌,被崔涣点出,李亨遂不用,乃命崔涣所推荐的裴冕替代退仕的房琯为御史大夫,作为报答,裴冕答应全力支持崔涣推倒李月。 “宰相在想什么?”韦皇后在病榻上轻轻地问韦见素。 韦见素一惊,才缓过神来答道:“最近朝内流言又起,是针对大将军李月的,说他拥兵自重,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更有甚者,竟说他有谋逆之心。” 韦皇后叹了一口气道:“李月若想夺位,在驱逐李琮后就完全可为,何必等到今天?这些流言蜚语不利于军心稳定,我当请皇上重责。” “皇后养病要紧,这些话我来给皇上说吧!” 韦皇后惨然一笑:“我儿死后,我也随之心死,要不是不放心皇上,我可能早就去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是撑不了几天了,这样也好,我就可以早点见到我的俶儿和仅儿了。” 这时,有宫人报:“皇上驾到!” 韦见素低低对韦皇后说道:“若皇上问起,切不可让崔贵妃做皇后!” 韦皇后闭目不答,韦见素无奈,只得告退离去。 门口正遇见前来探病的李亨,韦见素连忙跪下,李亨知道他也是来探病的,心中一叹,便让韦见素离去。 韦皇后见皇上进来,连忙挣扎着要坐起来,李亨忙上前将她摁住,“皇后不要多礼了!”说完便坐在她的旁边。 韦皇后坐不起来,只好握着丈夫的手说道:“皇上也要保重身体啊!” 李亨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往日的恩情都涌上心头,不由心中一酸说道:“御医也说了,皇后其实并无大病,只是心病难治,人已经死了,皇后就看开点吧!” 韦皇后眼睛一红答道:“皇上看得开吗?” 李亨闻言禁不住泪水狂涌而出,两人半天才止住悲伤,韦皇后想起刚才兄长所言,便问道:“臣妾若有不幸,皇上欲立谁为后。” 李亨心中难过,摇头不语,韦皇后喘了几口气说道:“皇后乃国家根本,切不可小视,崔贵妃年纪尚小,不能母仪天下,不可立。而张淑妃随皇上多年,又是系儿生母,臣妾以为立她较妥当。” 李亨知道这是她临终前的遗愿,不忍拂她意,便含泪点头答应。 “皇上,还有李月一事,他们一家对我们恩重如山,皇上不可随便听信谣言,临阵换将,重蹈长平之战覆辙。” 李亨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韦皇后一阵猛咳嗽,苍白的脸色变得潮红,李亨便说道:“皇后好好歇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皇上!”韦皇后见李亨要走,忍不住叫道。 “皇后还有什么事吗?” 韦皇后摇摇头,最后低低说道:“皇上也要多保重啊!” 李亨点点头,嘱咐了几句,便离开后宫,向御书房走去。大太监李辅国一直跟在他后面。 走到一半时,李亨突然问道:“最近朝中大臣有什么异动?” 这李辅国受命设“察事厅子”以监视百官行动,见李亨问他,便回答道:“回皇上话,奴才得知,这几日吏部侍郎崔漪频繁拜访百官,似乎在征集百官签名。除此外,前几日御史裴冕以给崔涣饯行为名去了崔府,在里面呆了两个时辰。” 李亨冷冷一笑,不用说,这必是和李月杀崔众有关,不过崔家和裴家走得太近,不是好事,他又想起适才皇后之言,遂下了决心,待韦皇后过世后就立张淑妃为后,决不能考虑崔贵妃,不管她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崔家不能再势大。 “静忠,你随朕三十几年,朕知道你忠心不二,朕来问你,你对李月如何看?” 李辅国心中狂跳,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但他还是忍住,遂跪下说道:“奴才是内官,不便妄议朝政。” 李亨赞赏的看了看他说道:“朕并没有那么多忌讳,只要忠心朕的人,不管他是内官还是外官,朕都会重用,你说说吧!朕不怪你。” 李辅国心中大喜,便诚惶诚恐地说道:“奴才不懂军国大事,只知道忠心皇上,奴才觉得,这李月似乎兵权太大,几乎把所有的兵都握在了手中,自然藐视一切,杀崔众不过是他内心的一个写照,谁得罪他,便杀谁。这是奴才心里的真实想法,奴才不敢隐瞒皇上。” 李亨一呆,李辅国的话击中了他的心病,他脸色一变,拂袖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 朝议 李郁也听到了这几日长安的流言,说实话,儿子杀崔众,这是他绝对想不到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根本不相信儿子会做出这种政治上的傻事,得罪了朝中第一大世家。但事实却是李月真杀了崔众,李郁顿时傻了眼,考虑再三后,他决定向皇上递请罪状,以表明自己的态度,最后皇上没有追究,才让他略略放心。不过四十几年的隐忍和对历史的熟知让他明白,皇帝的逆鳞是不能轻触的,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李月杀钦差,正是触动了皇权威严的逆鳞,李亨决不会不放在心上,只是现在不说罢了!他开始思量对策,如何度过此关,他最关心的是长子的皇位,虽然已经入住东宫,但地位绝对不是稳如磐石的,李亨仅剩的另一个儿子越王李系,虽失左手,但据说并无大碍,目前已弃武从文,刻苦读书。还有宫内传来消息,崔贵妃已有身孕,若是儿子,极有可能威胁长子的地位。他捐出大半家产,就是要提醒皇上实现当日的诺言,现在朝局异常复杂,几大世家明争暗斗,虽然自己已经是宰相,长子为皇储、幼子握重兵,但在朝内却没有多大实权,说不在乎权柄,他李郁自己也不相信。 李郁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当时在李琮被驱逐出长安后,他或许应该听李月的劝,强行登基,而不用象现在患得患失了,可当时自己为什么不肯登基,一定要拥戴太子呢?对了,是史书,自己害怕在史书上遗臭万年,还有太子的许诺,立自己子为储。李郁不由苦笑一声,他终于明白了李月杀钦差其实是在发泄心中对自己的不满,这时突然思念远在扬州的妻子来,分别已快二年了,要不是考虑路上不安全,他早就将她们接回来了。 流言的再起,让李郁不得不思考后路,当务之急是要消除皇上对自己的猜疑,还有要和崔家达成谅解,为了照儿的未来,他不得不有所取舍了,月儿闯的祸,就让他自己去承担吧!想到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早朝,数百名大臣三呼万岁后,便列班而坐,李亨高高在上,看了看群臣,首先问户部道:“潼关催粮一事,是否办妥?” 由于户部尚书崔涣出使去了回纥,户部侍郎苗晋卿出列答道:“已办妥!从凤翔府调库粮二十万石,中书令李相国已亲自去督办了,请皇上放心!” 李亨点点头又问道:“李相国事事躬亲,众爱卿可以他为榜样,另外还有什么事要奏?” 李郁见崔漪给裴冕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取出一本要奏,便抢先一步出列奏道:“臣有本要奏!” “相国请说!” “臣一直有头疼病,这几年愈发严重,稍一繁忙便头痛难忍,所以臣想辞去一切职务,在家养病,乞望皇上恩准!” 李郁一语出,殿内顿时一片窃窃私语,连崔漪也大出意外,不由对李郁心生好感,他明白这是李郁的谢罪之举。李豫则在一旁暗暗感激父亲的大义,他昨日便和父亲谈过此事,这确实是不得已之举。 李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爱卿确实应以身体为重,准奏!还有李朗已经是老工部了,朕就封他为工部侍郎吧!” 李朗大喜,他连忙出列跪下,和父亲一同说道:“谢主隆恩!” 李郁顿时感到一阵轻松,看来皇上是接受自己的让步了。就在这时,御史裴冕出列奏道:“皇上,臣有本要奏!” 他见李郁先辞相位,知道这是李郁的示好,但箭已在弦上,岂能不发,李郁是李郁、李月是李月,两者并无直接关联。 “裴爱卿欲奏何事?” “臣和一班大臣弹劾兵部尚书李月,擅杀钦差大臣,望皇上严惩!”说完递上了厚厚一叠签名折子。 李亨看着这个折子,心中不由有些恼怒,这不是在逼自己吗?李月杀钦差,难道自己不知道吗?上次退回去了,这次又重新提起,崔家的势力真是这么大吗? 裴晃见李亨不语,以为他是在担心李郁的面子,便又说道:“李相国虽教子不严,但他已经谢罪,臣深感敬佩,但李月本人至今逍遥法外,让人心寒,还望皇上不要手软。” 这时,一人站出来说道:“皇上,臣以为裴大人此言不智!” 李亨闻声看去,见是韦见素,便问道:“韦相请详说!” 韦见素看了一眼裴晃,昂声说道:“现大战正酣,事关我大唐安危,裴大人置我将士用命于外而不顾,为泻一己之愤,竟要临阵换将,若安庆绪知晓,非引大人为知己不可!” 裴冕怒极,指着韦见素骂道:“你是什么意思?是说我通贼吗?我为御史,有人有不臣之心,我自然要弹劾,倒是韦大人,一心想替李月开脱,难道他杀钦差是应该的吗?” “擅杀钦差自然有罪,但追其罪并非此时,连皇上都知道前军军粮要紧,你怎么就不知道军情的轻重缓急呢?” “不处理李月,何以振朝纲,李月定罪,还有郭将军,让他做主帅便是,可藐视了皇上,这便是天大的罪,一日不定,朝纲不稳!” “你以为换了郭将军就可以了吗?那士气呢?那军心呢?真是腐儒之见。” “你!我们朝廷三百多大臣都认为其有罪,难道这三百多人都不懂大局,唯有你知道吗?” “二位爱卿不要吵了,韦相顾全大局,裴卿铁面无私,朕很高兴有二位这样的臣子,崔众被杀一事,朕已有了定论!” 就在这时,远远的听见午门外隐隐有喧哗之声,李亨不禁停下来问道:“外面何故喧哗?” 有太监急忙出去打探,不一会儿,羽林大将军司马强进来禀报:“外面有数千老人说代表数十万长安百姓替吴王伸冤,还有万民书。”说完一招手,几名侍卫抱上来厚厚几大卷纸,上面写满的名字的指印。 韦见素暗叫不好,百姓虽然是好意,但此时却会有适得其反的效果,明摆着在百姓眼里,李月要比皇上重要。果然李亨的脸色变了数变,最后勉强笑着说道:“李月深得民心,这不是偶然,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罢!看在百姓的面上,朕就轻罚李月。传朕旨意,李月擅杀钦差,本是大罪,但念其积功甚伟,朕轻罚于他,罚俸半年,免其兵部尚书一职,另任剑南节度使,兵部尚书一职,由李麟接任。另外封郭子仪为代国公、刑部尚书、河东节度使,调往太原总督河东兵马;升李光弼为朔方节度使,郑国公,调往李月军中为副帅,另调四镇节度程千里为上党节度使,受郭子仪节制,共同讨贼!” 韦见素叹了口气,皇上此举,明显是分了李月军权,但确实也是轻罚,不过命李月为剑南节度使,恐另有深意。 裴冕见皇上已开金口,虽不太满意,但毕竟也是处罚了,给了崔家面子,便和韦见素同时下跪道:“皇上圣明!” 李亨见解决了此事,心中算放下块大石,遂对韦见素和裴冕说道:“你二人同殿为臣,虽意见相左,却不可伤了和气,朕命光禄寺赐宴一席,替两位消气,这本奏折就还给裴爱卿吧!” “臣等不敢!”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后殿传来,李辅国冲进大殿,带着哭腔说道:“皇上,大事不好,皇后娘娘,她!她!她去了。” 李亨手一松,裴冕的奏折落在了地上。 第一百零九章 擒王 至德二年八月,韦皇后薨,帝哀痛之极,群臣劝慰良久,方才进食,这时裴冕进言:“国不可一日无母,现崔贵妃已有身孕,可立为后。” 但韦见素和李泌皆反对,崔贵妃尚年青,不能母仪天下,而张淑妃已有子越王,可立为后,帝然之,遂立张淑妃为后,史称张皇后。至德二年十月,韦见素献其最幼的族妹于帝,李亨纳之,封为韦德妃,又受兵部尚书李麟之荐,封韦见素妹夫张均为大理寺卿。赵王李郁罢相,闲置在家,李亨便让其管太庙,为李氏宗族之长。 至德二年九月,唐军于新店大败叛军,斩敌十五万,崔乾佑和安庆绪逃回洛阳,李月不误军机,顺势包围了洛阳,至德二年十二月,安庆绪见洛阳难保只得放弃,领不到五万残军逃至邺郡,只剩一座孤城。唐军终于光复了洛阳,消息传到长安,举国欢庆,李亨大喜,厚赏三军,封李月为驃骑大将军,领五千户,京内赐美宅两座,至德三年一月,崔贵妃产下一子,取名李稠,封颍川王,此时韦德妃、钱昭仪也先后怀孕,李亨遂改元为乾元,以示庆贺多喜临门。 小雨淅沥的下了几个星期,虽然此时已是盛夏,但这场连绵的雨却是几十年来少见,奉命驻扎在的安邑县附近鱼脊岭的五千唐军,因连日阴雨,官兵的被褥都已发霉,不少人还感冒生了病,李抱玉遂和荔非元礼商量,是否换一个干燥点的地方,荔非元礼也有点感冒,他便对李抱玉说道:“这个鸟天气,我还平生头一遭遇到,派出去找地方的斥候们,有没有回来?” “大部分都回来了,只有去北面的斥候没有回来。” “我觉得索性取了安邑县得了,何苦在野外受这个鸟罪!” “大帅的将令你敢不听!” “我才不在乎呢!违了令,先杀的是你。”说到这,荔非元礼咧嘴笑了起来。 李抱玉又好气又好笑,拿荔非元礼没有办法。 这时,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 “斥候回来了!”李抱玉和荔非元礼对望一眼,一起向帐外走去。 “如何?找到了合适的驻营地吗?”不等斥候开口,荔非元礼便抢先问道。 “禀报将军,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但我们发现一个重要的情报。” “什么情报?”李抱玉沉声问道。 “我们在安邑县附近,发现一支军队从东向西开去,这支军队约二万人,奇怪的是这支军队仪仗极多,不象是寻常的军队。” 两人都沉默思了,突然李抱玉问道:“这些仪仗的颜色是什么?” “主要是杏黄色。” “安庆绪!”李抱玉和荔非元礼异口同声的叫起来。 “只能是他,否则谁敢用帝王的黄色。”荔非元礼兴奋的说道。 这时一个大胆的念头从李抱玉脑海里不可抑制地疯长起来,他来回走了几步,对荔非元礼说道:“走!到大帐去,我有事和你商量。” “抱玉兄的意思是阻击安庆绪的归路?” “是!现在我们是一支奇兵,敌人并没有发现,如果是奇袭,以五千对两万并不一定是劣势,况且,如果我们得手,势必会影响崔乾佑的战略部署,为大帅赢得胜机。” “那要不要向大帅汇报?” “当然要,也不知安庆绪何时归来,应该还有时间,先观察几天再说!” 此时在唐军的帅帐内,郭子仪正在和李光弼办理交接手续,李月在一旁监交,很快,简单的交接手续便完成了。李月又安排一桌酒席算作替郭子仪饯行和李光弼的接风,喝了几杯酒后,李光弼终于忍不住说道:“迎春老弟,这次朝廷处罚你,似乎你并不在意?” 李月笑笑说道:“我在杀崔众的时候,就已经权衡过了,仅免去兵部尚书,比我想的要轻了很多。” “可你父亲也因此罢相!”郭子仪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李月闻言脸色一黯,良久,他才轻轻说道:“父亲年事已高,就让他歇息一下吧!” 郭子仪心里暗暗一叹,知道李月言不由衷,便不再提此事,转了一个话题问道:“迎春和家人分别已快两年了吧!什么时候把她们接回长安呢?” “只是中原不安定,怕路上有失,前日得家书,含烟生了病,更不便远行,所以想等这次会战结束后,再把她们接回长安。” “迎春老弟,可皇上为什么要封你为剑南节度使呢?”李光弼心中依旧在想着朝廷之事。 李月淡淡一笑道:“以光弼兄之智,难道想不透皇上的心思吗?” “难道真的打算要调迎春去打巴蜀吗?区区李琮,派我手下一名大将足矣!有必要让迎春去吗?一个安庆绪,一个史思明都是极难对付之人,这一点难道皇上不明白吗?” “光弼!不要擅评皇上。”郭子仪脸一沉,对李光弼说道。 “或许对于皇上来说,巴蜀的李琮要比安庆绪重要得多,帝王之心,非我等军人能度,来!喝酒。” 李月岔开话题,向二位劝酒,虽说是喝酒,但军内严禁饮酒,故以茶替代。 当天夜里,郭子仪便带领二万朔方军及大将仆固怀恩和白孝德北行而去。 夜里,李月正和李光弼会商军务,突然听见王元楷的声音:“大帅,有紧急军报!” “进来!” 王元楷现在是李月的亲兵统领,另一名统领莫言借给郭子仪一同北上了,想凭借他在回纥军中赫赫威名能在将来发挥作用。 王元楷进来后,递给李月一管鸽信,随即行个军礼离去。 李月拆开信,端详了其中的内容,不禁面露喜色,对李光弼说道:“安庆绪已经来好久了,就在敌营之中,抱玉他们想在安庆绪的归途时截杀。” “这会不会是崔乾佑之计?以诱我军。”李光弼沉思了一下答道。 “我想应该不会,这次朝廷之事,极有可能和安庆绪的到来有关,不过抱玉之计若能实现,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你说呢?” “我看可行!而且我觉得此时洛阳必然空虚,不如趁势袭之。” “也对!来人,让方剑将军速到我大帐来。” 不一会儿,方剑大步进来,多年的军旅生涯,已将当年的富家子弟锤炼成了一名百战将军,他走近李月身边,单膝跪下沉声说道:“末将参见大帅和李副帅!” “方剑,你的太清道练得如何了?” “禀大帅,我在前年就突破第四层了,后来便一直没有进展。” 李月点点头道:“突破第四层就可以堪称顶尖高手了,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可领五十名会武功的高手,带十只火药桶,绕道去安邑县附近的鱼脊岭和李抱玉汇合,听命于他,并替我带一封信去。” “末将尊令!”方剑返身离去。 “为何不多带点兵?”旁边的李光弼问道。 “崔乾佑已布下层层哨卡,兵多了会引起他的注意。” 二天后,方剑率领五十名高手,翻山越岭找到了唐军,李抱玉和荔非元礼见方剑来,大喜过望,他们打开李月的信,见上面只有八个字,“截击贼首,东袭洛阳。” 李抱玉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此战的关键就是引安庆绪返回,从安邑到洛阳有两百里,我们骑兵一天便可赶到,我是这样想的,荔非和方剑将军一起来参谋参谋!” 第一百一十章 决战 东都洛阳,这个仅次于长安的大都会,也有着悠久的历史,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洛阳之所以被各朝各代看中,是因其在战略地理上有中原图大之势,得洛阳,也就得了中原,当然也因为它无纵深防御,所以屡屡被战火摧毁,又屡次重建。 在本朝,高宗和则天皇帝都非常喜欢洛阳,长期在这里生活,被封为东都,和长安一样,它也设有各级官衙,只是比长安低了一级。安禄山本人也非常喜欢洛阳,攻下洛阳后,便决定定都于此,也正是这样,丧失了最佳战机,被李月所乘,重新在潼关布防。 大燕国之军,主要分为三块,一是洛阳驻军,约十万,另外就是范阳的留守部队,也是十万左右,再就是分布各地的零星部队,约五、六万。太原战役后,史思明占领范阳,把十万留守军队纳入囊中, 崔乾佑又带走二十万大军,加上这次安庆绪西行,现在洛阳几乎就是一座空城,仅五千守军,由大将蔡希德率领。 这日,蔡希德突然得报南面五十里处发现一支骑兵,约五千骑,不知是何处部队,蔡希德大惊,现大军都被派往新店,连皇上也去了,偌大洛阳城,仅五千军,如何应对? 但蔡希德也是用兵大将,他立刻发信到前线,催安庆绪马上返回。又将城外民众全部迁入城内,吊桥高挂,又布下疑兵,似乎有数万军守城。 所来骑兵正是李抱玉一军,他们脱去军服,扮做马匪,绕道南面佯攻洛阳。李抱玉也知道,自己一来兵少,二来无任何攻城器械,就想攻下高大坚固的东都洛阳,实在是不太可能。所以他的目的就是佯攻,把安庆绪引回来。李抱玉军驻扎在城外,为迷惑敌军,军营里整天乱哄哄的样子,城上的蔡希德看在眼里,并不理睬,尽管有手下请战,皆被蔡希德所拒,倘若中了敌军的诱兵之计,那洛阳可就可能不保。 过了两天,李抱玉终于得报,安庆绪东归,遂领五千骑兵向南撤去,绕道返回安邑。安邑县县令石纹现已投降大唐,前来联系的是唐将方剑,为防万一,他并没有将计划告诉石纹,直到李抱玉率军返回后,才由李抱玉把计划告诉了石纹。 石纹也是进士出身,他虽闻此大事,但却并不慌乱,只是担忧安邑县民众的安全,在和大家商议后,最后拟出了一个方案。 安庆绪在得知洛阳被不明身份的骑兵偷袭后,不禁又惊又怒,遂决定立刻返京,崔乾佑担心其安全,欲增兵护送,但安庆绪断然拒绝,若能战两万军者,我军早就腹背受敌而败。 崔乾佑还是不放心,派大量斥候在沿途搜查,最后确实没有异样,才放安庆绪回京,这时崔乾佑也发现了唐军的变化,有军队北上,唐廷的消息,他也得知了,虽然没有能把李月调走,但唐军的军心也多少受到了影响。雨一直下个不停,但崔乾佑已命己军暗暗准备,就等最好的时机出击唐军。 安庆绪一行走得并不快,他这几天也因连日的阴雨感冒了,几十年硬朗的身体,在登基后倒变得赢弱起来,想想这几个月的放荡生活,安庆绪心中不禁一热,他此时非常渴望回到后宫。 “传朕旨意,今夜不再驻扎,直接过安邑县。” 车仗又行了一个时辰,再走三里,就是安邑县城了。这时,有人来报:“安邑县县令石纹在路旁接驾。” 安庆绪挥挥手道:“不用见了,命他给士兵准备一些干粮便是。” 说完便将石纹等人晾在一旁,车仗继续前行。埋伏在城头的方剑远远的看见浩大的车仗已经靠近,他便命令手下将火药桶准备好。安庆绪的銮驾在队伍的中间,由数十辆一模一样的十六驾马车组成,眼看着浩浩荡荡的敌军开进了城内,安邑是个小县,城内百姓仅一万多人,所有的百姓都已被疏散到城外,因为皇帝的路过,家家均关门闭户,只有一些由方剑手下扮成的衙役在路上来回巡视。 方剑见中间的銮驾已上了吊桥,他不知道哪一辆坐有安庆绪,便低低一声命令:“点火!” 只见十个火药桶从城楼上抛了下来,顿时一阵猛烈爆炸,将护城河上的吊桥炸得粉碎,由于新式火药已用尽,李月军中的都是老火药,威力逊色了很多,尽管如此,还是将几十驾马车惊得大乱,安庆绪在数百名亲兵的拼死护卫下,从车中出来,骑马沿东门向城外冲去,刚出东门,突然喊杀声大作,无数唐军铁骑从四面八方杀来,安庆绪无奈,只得重新退回城内。李抱玉等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向滞留在城外的一万多叛军发起一次又一次的猛攻,由于没有指挥,安庆绪的仪仗军很快便崩溃,四散奔逃。 安庆绪心中叫苦不迭,忙命人紧急向崔乾佑求援,自己把已进城的七千兵力集中起来,准备随时突围,李抱玉在击溃城外的敌军后,又借助方剑的内应,当夜便攻下了北门,杀进城来。安邑城内顿时火光冲天,两军开始了艰苦的巷战。 安庆绪见无法回洛阳,只得在数千亲卫的死命护卫下,开了南门,向崔乾佑驻军方向逃去,唐军紧追不舍,双方且战且走,慢慢的安庆绪手下只剩下两千多人,而唐军也剩下三千多骑。 随着残军的不断逃回,皇上被截杀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营,叛军开始人心惶惶,崔乾佑得知皇上被唐军重军伏击,现生死不明,不禁大惊失色,遂命大将安太清,率三万骑兵,火速去救援安庆绪,又命营内严禁谈论此事。 安太清刚走,早等待多时的李月见叛军已有了异动,知道必是李抱玉开始行动,遂一声令下,前军和中军的十万大军向叛军大营杀去,不到一千步时,随来的投掷机猛然向叛军大营投掷了数百只火药桶,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空,叛军大营前的防御工事被炸得七零八落,崔乾佑也不慌张,指挥大军迎战唐军,双方在狭长的平原上混战在了一起,数十万人大混战的场面极为壮观,也极其惨烈,天地也为之变色。此时唐军的两万朔方军主力已随郭子仪北上,又有近十万军为半年内新招募的农民,无论组织及战力,都要逊于叛军,再加上崔乾佑指挥有方,用兵如神,所以不是趁叛军军心不稳,鹿死谁手,也未为可知。 唐军布蝎阵攻击对方,左军李嗣业和王难得率领二万军为左钳;右军由王思礼和李若幽也率领二万军为右钳;中军则由李光弼率领荔非守瑜及白孝德率五万军为主力。而那支最可怕的蝎尾,自然是李月和他的一万铁骑军担任。 李月亲率一万铁骑军,在敌阵中纵横杀戮,一次一次冲击敌军的中军,但崔乾佑凭借兵多,以密集的盾阵和枪阵竟抵住了唐军铁骑的犀利进攻,两军平分秋色,战成了胶着状态。 这一仗一直杀到天黑,双方都损失惨重,唐军的后军也被迫投入,这时两军士兵的体力都已透支殆尽,双方全凭一股士气在苦苦支撑,谁也无法撤退,谁先撤退就意味着溃败。 李月的铁骑军已攻破了敌军的左翼,亲自射死了敌军大将安元焕,重新转攻中军,但崔乾佑的三万核心中军也是精兵中的精兵,训练多年,尽管铁骑军的进攻猛烈,但始终不能攻破,看着敌军强大的战力,李月心中暗叫侥幸,没想到叛军的战斗力竟如此强大,崔乾佑确实调度有方,堪称名帅,这次郭子仪带走两万朔方精锐,而李光弼却空手而来,若不是李抱玉等奇袭安庆绪导致叛军军心不稳以及分走部分军队,那今天他李月极可能就要饮恨沙场了。 就在天即将黑尽的时候,突然东面尘土飞扬,一支唐军猛然杀来,直插崔乾佑后背,来的正是李抱玉等率领的三千多铁骑,他们见有大军来接应安庆绪,便抛下安庆绪,直接杀奔战场而来,这三千骑兵虽不多,但在两军都精疲力竭之时,无异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尤其是方剑,勇猛无比,竟将敌军高高的帅旗砍倒。 随着敌军帅旗的倒下,唐军士气猛涨,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唐军倾斜,首先崩溃的是叛军的后军和前军,前军大将薛嵩领二万军欲击溃李月的铁骑,不料反被包围,随着帅旗的倒下,他的军中开始有士卒逃跑,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大规模的溃逃终于发生,薛嵩喝令不止,最后自己也被李月亲手挑杀。 十几万大军在前军和后军溃逃的影响下,终于被唐军击溃,只见漫山遍野都是逃跑的叛军,唐军顺势追杀,除了崔乾佑在两万精兵的护卫下和安庆绪一起逃脱外,连前去支援安庆绪的三万叛军在内,共十五万大军被唐军所歼,降者不计其数,但这一役,唐军也付出了近四万人的代价,大将荔非守瑜也不幸阵亡。 第一百一十一章 精忠 至德二年九月,唐军于新店大败叛军,斩敌十五万,崔乾佑和安庆绪败回洛阳,李月乘胜前进,包围了洛阳,为最大限度的歼灭敌军和减少洛阳损失,李月决定实施围城打援战术,只留东门不围,每日只派一万军攻城,以疲惫敌军。 就在唐军和叛军在新店大战之时,在荆北也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时间追逐战,襄阳太守张巡和南阳太守鲁灵至上任以来,便面临着叛军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叛将田乾真自安庆绪登基后,更是加紧了进攻,企图割据荆州自立。 苦撑数月后,先是南阳失守,太守鲁灵阵亡,张巡因救南阳失利,被困于雍丘,此时襄阳只有五千义军,由许远率领。雍丘再失守,叛军便可长驱直入,进占荆北。雍丘县令叫令狐潮,此人和张巡为同科进士出身,极为热衷官禄,只因身材矮小,一直不被吏部提拔。田乾真攻下南阳后,遂以南阳太守一职诱引令狐潮,令狐潮最终经不住诱惑,答应献雍丘,此时张巡正从南阳退回的途中,离雍丘县不到三里,虽然令狐潮决定降贼,但其手下百人皆坚决不肯投降,令狐潮大怒,命将众人绑至衙外斩首,就在这时,田乾真派五百人来接收雍丘,正在北门外叫门,令狐潮只得放下众人前去应酬,行刑刀斧手乘机割断众人绳索,放众人逃生,但众人皆不愿逃走,这时张巡已到西门叩门,众人遂赶到西门放张巡入城,令狐潮见势不妙,仓皇逃走。 田乾真对投降的令狐潮深为器重,在一番深谈后,他发现令狐潮确实为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身材矮小,这在大唐的选官制度中是一大障碍,所以多年不得重用,田乾真当即封令狐潮为南阳太守,命他率三万叛军攻克雍丘。 张巡手下只有三千义军,另外还有几员大将,南霁云、雷万春、姚闫等都是他从吴昊手中借来的铁骑军将领。面对数万敌军的进攻,张巡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粮食和物资的奇缺,城内的粮食已统一分配,妇孺、老人每日可得粮半勺,士兵及青壮每日可得粮一勺,按这个标准,可维持二个月,但物资的缺乏却让守城更加艰难。 令狐潮率三万人向雍丘杀来,将东、西、北门团团围住,只留南门不围,他知道雍丘的大半粮食都被虢王李巨调走,再加上自己的家眷还在城内,所以令狐潮企图以高压姿态逼张巡弃城。但张巡一方面作坚壁备战准备,另一方面却派大将雷万春率一千人,趁夜潜出南门,绕到令狐潮后方,此时令狐潮的粮船刚到,却无人防守,雷万春大喜,乘机夺取了粮盐千斛,其余皆放火烧掉。令狐潮得报暗暗跌足不已,只得将南门也围住,不再放唐军逃离。 这天夜里,雾气弥漫,有叛军突然发现城墙上隐隐有数千人正缚绳而下,急向令狐潮报告,令狐潮怕唐军偷袭,命万箭齐发,待到天明时,叛军才发现,数千人竟全是稻草人。是夜,又有数千人沿墙而下,令狐潮再命放箭,如此二回,唐军已得箭数十万支。又过一夜,唐军再有数千人沿墙而下,令狐潮气极反笑: “张巡敢三欺我否?”遂命众军不要理会,不料一刻钟后,前营突然喊杀震天,火光四起,叛军惊慌失措,纷纷弃营而逃,令狐潮也被部将拥走,这一战,唐军斩敌过万,将叛军杀退有十余里,唐军夺得粮食辎重无数。 田乾真得报大怒,立刻撤掉令狐潮,另派大将尹子奇再领兵三万,加上败军,共五万大军,再攻雍丘,尹子奇身经百战,远远强过文官出身的令狐潮,他一到雍丘便立刻发现了唐军的最大弱点,那就是兵力太少。遂立刻命令攻城,一连五十多天,昼夜不停的鏖战,张巡已将城内所有的人都动员起来守城,城墙上出现了无数的老叟妇孺,硬是用血肉之躯,死死挡住了叛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城,等叛军停止攻成时,全城已减员大半,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几乎全部战死,就连令狐潮的父亲也战死在城墙之上。 面对叛军疯狂的进攻,张巡知道再不想办法,可能就支持不下去了。这日激战正酣,张巡和南霁云躲在城垛之后,见城下数十名敌将正在巡视,本来是想让南霁云施冷箭射杀敌军主将的,但却不知主将是其中的哪一个,这时张巡想出一计,命手下削数十支草篙代箭,射向敌军。叛军得箭大喜,这就意味着城内箭矢将尽,一名军士拾箭急忙上前向正在巡战的尹子奇报告,城上的张巡见了,命南霁云立刻射杀尹子奇,只听一声弓弦响过,一支狼牙箭如流星般向尹子奇射去,尹子奇没有防备,一箭正中其左目,尹子奇大叫一声,跌下马来,被手下抢回大营,叛军见主将落马,攻势不由受挫,张巡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命雷万春等三十六将骑上剩的三十几匹战马,打开城门向正在攻城的叛军杀去,虽然只有三十六人,但却气势骇人,再加上主将生死不明,叛军竟无心恋战,纷纷败回大营。三十六将斩敌上千,才返回城中,雍丘城上顿时欢声大作,士气高涨。 但张巡知道这只是一次侥幸,若再无援军,雍丘甚至襄阳城破只是迟早的事,趁敌军暂息攻城,张巡便派南霁云领三十骑冲出重围,向屯兵临淮贺兰进明求援,待南霁云冲出重围时,手下皆已阵亡,只剩他孤身一人,南霁云打马狂奔八百余里,三日后当夜幕降临时,又饥又累的南霁云终于赶到了临淮,当他到达贺兰进明的官衙时,却被守卫士兵阻拦,死活不肯放入。南霁云大怒,拔剑欲杀守门士兵,这时里面走出一名中年人,见状喝道:“住手!你是何人?敢在这里放肆!” 南霁云想起这次的任务,不由低调说道:“襄阳太守张巡属下中郎将南霁云求见贺兰大人。” “我就是贺兰进明,你有何事?”这位中年人正是是贺兰进明,今天是其母今年的第二次做寿,来贺的宾客实在太多,需要连办五天才行,今天是第一天,他刚忙里偷闲,出来透口气,不料正碰见南霁云。 “张大人被围雍丘已有三月,现已兵尽粮绝,特恳求大人发兵相助!” “张大人之事我已听说,可是我奉朝廷之命守临淮,没有圣旨,不敢擅离啊!” “可是雍丘城内已经粮绝,连鼠雀均已食尽,再不救援,恐怕全城都要饿死了,雍丘一失,襄阳难保啊!”说到这里,南霁云虎目含泪,跪了下来:“求大人发兵!” 贺兰进明沉默了一下问道:“南将军离开雍丘多久了?” “已经三日了。” “你离开时已经断粮,现在又过了三日,我估计雍丘已经失馅了,发兵也没用,不如这样,南将军就在我手下做个郎将吧!你看如何?”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许多脚步声,“在这!在这!贺兰兄临阵脱逃,当罚酒三杯!”十几个衣裳光鲜的绅士官员把贺兰进明围住,后面还跟着几个妖艳的女子。 “哪里是逃酒,我只是出来透透气,你们不信,拿酒来!” 一名浓艳女子上前,斟了一杯酒,媚声说道:“大人一定要喝三杯,方是男儿本色。” “好!好!三杯就三杯!”贺兰进明**一声,顺势摸了那女子一把,旁边人一起哄笑,那女子连声娇叫不依。 南霁云“腾!”的站了起来,愤声说道:“前方将士为保家为国,忍饥挨饿奋勇杀敌,你们却在这里花天酒地见死不救,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贺兰进明见南霁云手握剑柄,气势骇人,不由有些害怕,“你想做什么?” 南霁云惨笑一声,拔剑出来,剁下自己一截小指说道:“我辜负了张大人的期盼,没有能请到救兵,现留一指为证,非我不力,实在是有人见死不救!”说完转身愤然离去。 贺兰进明望着南霁云的背影,脸色阴沉,手指用力,将酒杯捏得粉碎。 雍丘城外,由于尹子奇中箭受伤,田乾真又用起令狐潮,命他率二万军将雍丘死死围住,只待唐军饿死城破,而自己亲率三万人绕过雍丘,直取襄阳。 张巡在城楼上见叛军大队向南而去,知道必是去取襄阳,他知道此时情况万分紧急,而自己只剩不到二千人,还有八千多城内百姓,且大半是妇女,去求救兵的南霁云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雍丘城内已经粮绝多日了,鼠雀均已捉光,士兵们已开始煮牛皮铠甲充饥,甚至已经有夜里值勤的士兵在偷吃尸体了,张巡也听说了,他并不过问,面对临愿饿死,也不投降的将士们,他能说什么呢?叛军为瓦解唐军的斗志,在阵前杀猪宰牛,抛洒馒头、面饼,可几日来却没有一人开城投降。在万般无奈之下,张巡只得命将城内尸体上的肉都割下来,充作军粮。 这天清晨,唐军在在绝望中迎来了新的一天,一千多唐军在城楼上或坐或卧,静静的等待着死神的来临,张巡正在房内写着最后的绝笔书: “非臣不尽力,数月来孤城奋战,以三千义军杀贼数万,将士百姓捉鼠虫、煮铠甲、食同类,只为了不让贼军饮马荆江,然天不佑我,援军不至,城破已在眼前,臣有负圣恩,惟有一死谢罪,……。” 写到这里,已经虚弱到极点的张巡长叹一声,又抽出一张纸,准备给李月留言,刚提笔写了两句,突然,砚台里面的墨汁微微有了波动,很快,砚台也颤动起来,“这是这么回事?”张巡丢下笔,让人将他抬到城墙上去。 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这种震动,城墙上的唐军纷纷站起来,向远方望去,隐隐的一条黑线出现在天尽头,黑线越来越近,已经有人看清了。 “骑兵!是骑兵!我们的援军来了!” “我们的援军来了!” “我们的援军来了!” 城墙上欢声如雷,所有的唐军都相拥着喜极而泣,是啊!没有什么比在绝望中看到的希望更宝贵了。 张巡抢到城头,向远方望去,果然是骑兵,他不禁喃喃地说道:“是铁骑军,只有大将军的铁骑军才有这样的气势!”心中的弦蓦地一松,张巡眼前一黑,倒在城墙之上,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救亡 南霁云黯然离开了临淮,他不敢返回雍丘,思量再三,决定去邓州向李希烈借兵,临行时,张巡也给他说过,李希烈性如豺狼,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找他,可各处希望皆已断绝,南霁云已经无计可施。 第二天傍晚时,南霁云来到一渡口处,只要过了河,前方便是李希烈的地盘了。渡口处已聚了不少人,看样子大多是逃难的百姓,南霁云倚在一棵树前,就着清水吃着面饼,这是他在临淮的市镇上买的。 “村长,听说邓州那边的税很重啊!入境每人就要交一百文,这样我们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顾不上这么多了,现在到处都在打仗,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南霁云听他们口音象关中一带人,不禁上前问道:“这位老伯,听你们的口音象是关中一带人,怎么也逃难到这里?” 那老头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原来是潼关一带的乡人,后逃到新店,不料现在新店一带也要发生大战了,没办法只好南下避祸。” “是什么大战?”南霁云急急问道。 “当然是我们大唐和贼军的大战了,我们大唐的主帅听说就是李月大将军。” “李大将军不是在太原吗?” 那老者非常诧异的看了南霁云一眼,“看你的样子,也是个军爷吧!怎么消息这么迟,李月大将军早就不在太原了,现在领大军在灵宝,要和贼军决战呢!” 南霁云闻言大喜,急忙问道:“从这里到灵宝有多远?” “我们老老小小走了快一个月,军爷要是骑马的话,五、六天就到了。” 南霁云问明方向,便离开渡口,打马向北而去,既然大将军在灵宝,还去问李希烈借兵做甚,南霁云非常兴奋,连夜赶路也不歇息,半夜时分,他来到一条小溪旁,放马去河边饮水,南霁云突然发现对岸有一支队伍经过,都是骑兵,似乎用麻布包了马蹄,所以非常安静,借着夜色他发现这支军队似乎是唐军,南霁云纵马刚跃过小溪,对方就立刻发现了他,一名将军带着数百骑围了上来。 “你是什么人?”那名将军厉声喝问道。 南霁云心中一动,对方的声音好熟。 “快说!再不说,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 “你是张杰将军!”南霁云听出了他的声音,不禁又惊又喜。 “你是谁?” “我是南霁云啊!张将军。” “南霁云?啊!你怎么在这里?” 这支骑兵正是李月派去救援张巡的蔡明德军,张杰为副将,按照李月的部署,他们正要去临淮收编贺兰进明的部队,正好在半路上遇见了南霁云,南霁云原本就是铁骑军中的将领,是吴昊的部将,深受吴昊的赏识,和张杰关系非常好,却没有想到两人竟在这里重逢。 张杰听了南霁云的简单汇报,知道情况紧急,便立刻领他去见蔡明德,蔡明德详细问了情况后,想了想便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南霁云,最后说道:“从这里去雍丘需要三天时间,而去临淮只要一天,然后从临淮到雍丘,快一点的话,也只要三天就够了,也就是说路上最多只耽误一天。南将军,你看如何?” 南霁云虽然恨不得马上就去救雍丘,但他也识大局,知道李月自有他的战略部署,便点头答应先去临淮,同时把贺兰进明拒绝救援之事也告诉了蔡明德,蔡明德听罢冷冷地说道:“我正愁没理由杀他,这样就更好,传令下去,连夜进军,不得停留!” 第二日午时,蔡明德军便赶到了临淮,和昨日一样,贺兰进明还在府祝寿,蔡明德分出三千骑兵由张杰率领去军营监视,自己和南霁云率领二千骑兵,风一般地冲进了临淮城,直接向贺兰进明的府上杀去,贺兰进明没有半点提防,很快便被团团围住,正在贺寿的众宾客吓得四散逃散,但却无一人能逃出府,蔡明德拿住了贺兰进明,并没有立刻杀他,而是向他宣读了李月的调兵令,贺兰进明眼看着骑兵杀气腾腾的气势,知道自己只要敢说个不字,便会立即人头落地,尤其是当他看到了南霁云血红的眼睛时,更加心惊胆寒,连忙答应交兵,他随蔡明德来到军营,向众军宣布了军队交接,便立即被带了下去,蔡明德没有再给他机会,在城门口时便以怯战和贪渎之罪斩杀了贺兰进明,临淮改由长史华远暂理太守事,这华远是李郁的学生,算是自己人。杀了贺兰进明后,蔡明德命张杰和卢焕带领收编的两万军向襄阳进发,等叛军回援时,直接进驻襄阳,以防李希烈趁机取襄阳。 蔡明德率领五千铁骑军,命南霁云为向导,直向雍丘之敌杀去,田乾真本身带来的叛军并不多,仅三万多人,后来从宛西的流民中又招募了五万余人,再加上先前击溃陈少游的唐军后收编了三万降军,共计十一万多兵力,但在近大半年的各场战斗中,尤其在雍丘攻防战中,先后共损失了六万多兵力,现在仅剩的五万人中,留两万给令狐潮围困雍丘,其余三万人都跟田乾真去攻打襄阳。 令狐潮的二万多人均为老弱伤残或新招募的士兵,战斗力极弱,再加上令狐潮本身是文官出身,并不很懂带兵,所以也只能围城不攻,坐等雍丘不攻而破。这日清晨,叛军正在吃早饭,突然隐隐感觉到了大地开始颤抖,很快远方开始出现一条长长的黑线,数十骑在外巡视的斥候,飞奔着冲进营来,边跑边喊:“唐军骑兵来了!唐军骑兵来了!” 叛军顿时大乱起来,众人纷纷跑回营内收拾自己的物品,准备随时逃跑,令狐潮此时正在为父亲的阵亡而难过,他从小丧母,由父亲带大,在自己投降后,父亲为赎其罪,竟上城参战,最后被流矢射中阵亡,每每想到此节,令狐潮便泪流满面,他的妻儿此时还在城内,据说还未饿死,令狐潮知道这是张巡看在当年同窗的面上才没有为难他的妻儿,虽然他令狐潮名义上是主将,但实际指挥权却在卧床养伤的尹子奇手中,这田乾真其实并没有真的信任他这个降将。 就在令狐潮胡思乱想之际,突然他也感受到了微微震动之感,他立即起身向帐外走去,这时一名军士急急跑来报告:“北面发现唐军大队骑兵约五千人,正向我军杀来,请大人速做定夺。”令狐潮闻言,心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窖,“完了!所有的希望都随之破灭,令狐潮呆立了半天不动,那报信的军士见催不动主帅,便悄悄溜回自己营内去了,主帅已经如此,此时再不跑就晚了。 令狐潮猛然惊醒过来,他大叫一声,返身收拾一些细软,上马便向东面逃去。尹子奇也得到报告,闻令狐潮已逃,不禁大怒,他挣扎着骑上马,领着一千亲兵出营迎战,但他刚出营门,突然迎面“嗖”的一箭射来,正中他的咽喉,这一箭便是一马当先的南霁云所射,他当日没有当场射死尹子奇,一直耿耿于怀,今日再见,便不再犹豫,张弓便是一箭,将尹子奇射死在马上。众叛军见主帅不见踪影,而副帅又阵亡,眼看着气势如虹的唐军已经杀到,这时再也没有人想抵抗,纷纷弃营四散逃命,蔡明德不再留情,一声令下:“凡不投降者,杀无赦!”唐军得令,个个奋勇争先,在雍丘城下,进行着一场骑兵对逃兵的血腥屠杀,一直杀了两个时辰,除八千投降的士兵外,一万二千余人,只逃走了数十名骑兵,其余全被唐军屠尽。 等蔡明德进城内,立刻被城内的惨相所惊呆,尽管他已从南霁云那里有所耳闻,但没想到竟惨到如此境地,城内已经见不到一棵草木,到处是吃剩的尸骸,一口口大锅里还剩有剔过肉的人骨,看到这种景象,随蔡明德进城的士兵纷纷弯腰剧烈呕吐起来,蔡明德也忍不住潸然落泪。 随后进行的,便是对濒临饿死者的抢救,蔡明德命火速支起数百口大锅,即刻熬起浓粥。城内尚未饿死的人,纷纷互相扶持着来到大锅旁,没有一个人争抢,大家都坐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生命之火的重新点燃。在最后一刻逝去的张巡已经被抬回房收敛,三日后,雍丘百姓将其隆重地安葬在雍丘城门之外,坟边植上一株高洁的青松。 乾元元年三月,经过数月的争辩,朝廷终于下旨,表彰张巡宁死不降的忠孝节义,追封其为御史中丞、赠荆州大都督、定国公并立庙祭祠,将雍丘改名为义城,城内未死的百姓,终生免赋,随张巡宁死不降之将士,皆赐于“义士”称号,另赠战死的南阳太守鲁灵为南阳大都督。 (注:这几日,我一直为张巡的处理而考虑,虽然是架空小说,但我最终还是决定尊重历史,虽然张巡在历史上是死在睢阳而非雍丘,但这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气节,这才是中华民族最宝贵的精神,也是我们现中国最缺乏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三章 背水 蔡明德在轻松击溃令狐潮军后,挥兵直指围困襄阳的田乾真军,田乾真刚到襄阳,尚未完成攻城部署,便得到报告,约五千唐军骑兵已经击溃了雍丘的令狐潮军,目前已向襄阳杀来,田乾真闻报大惊失色,他未取得襄阳,唐军就已截断了他的后路,若长时间对恃不战,他的后勤补给就将无从获得。想到这,田乾真立刻下令:“回军!迎战!”才五千骑兵,自己有三万多军队,赢面极大。 田乾真刚离开襄阳不到半日,百里外的二万唐军在张杰的带领下便迅速赶到襄阳,守襄阳的许远不禁喜出望外,这几个月来,他领着五千义军战战兢兢的守着襄阳,不敢离开半步,他也想支援雍丘的张巡,但接到张巡的命令却是:不得擅离襄阳半步,否则军法从事,正当他以为襄阳必失之际,援军便到了。张杰留下一万军给卢焕,命他协助许远守住襄阳,随后自己率领一万精兵北上,准备和蔡明德南北夹击田乾真。 田乾真率三万军赶到白河边扎营布阵,这里曾是李月设伏击败李希烈的地方,田乾真自幼好兵书,年青时曾中举人,是文武双全的统帅,他深知骑兵对步兵的犀利,本来他也准备了大量火药,但还留在南阳不及运来,所以他这次决定效仿韩信的井陉口之背水一战,派一万人先抵消唐军骑兵的第一波攻势,后两万人背水列阵,在无退路的情况下,可最大限度的激发出士兵的斗志,同时河边的地形也不利于骑兵的冲击。 就在田乾真刚刚完成布阵时,蔡明德的铁骑便已经杀到,蔡明德并不知道韩信背水一战的典故,但他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一眼便看出敌军的这种布阵对已不利,但从对方并没有结成专门对付骑兵的枪阵这一点来看,说明叛军的训练尚不到火候,身经百战的蔡明德并不敢因此轻视敌人,他当即将五千铁骑军布成一个巨大的骑兵方阵,运用集体的力量来对付叛军,这样便可以克服地形所带来的不利影响,又命南霁云专门射杀叛军的将领。随着蔡明德一声低低的命令,五千铁骑立即结成一个巨大的方阵,象一头猎食的黑豹,向自己的猎物直扑过去。 田乾真按战力强弱,将三万军队分成上军、中军、下军,首先迎接骑兵第一波的是中军,主要由突厥、羯族等北方游牧民族组成,虽不是骑兵,但个个力大骁勇,最大的问题就是毫无组织性,只凭一股血性杀敌,一旦被击败,则斗志全消,用他们的骁勇来迎战唐军的铁骑第一波攻击是最合适不过;下军主要由刚招募的当地人和投降的唐军组成,战力和斗志皆是最差,对付普通百姓还行,但一遇到正规军,则极易溃败;上军一万人则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兵,无论组织还是战力都可称为精兵中的精兵,这是田乾真最大本钱,正因为有这支军队,田乾真才敢对抗安庆绪,企图割据荆州而自立。狡猾多谋的田乾真为迷惑唐军,命令上军只做一般列阵,隐藏了专门对付骑兵的枪阵,准备在最后关头使出这招杀手锏,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的主力。 唐军铁骑首先遇到的便是由突厥、羯族等北方游牧民族组成步兵,蔡明德望着叫喊着冲上来的密密麻麻叛军,知道不可和他们力拼血勇,便立刻喝令止步,待到叛军上来还有三百步时,唐军方阵中突然冲出三千骑兵弓弩手,轮番在马上向叛军放箭,虽然只有三千人,但他们所用的弩弓都是经过特制,每次可放出三支短小的弩箭,射程为四百步,每人带三十支箭,虽然准头较差,但在面对密集的军团作战时,也根本不需瞄准,黑压压的短弩箭瞬间便遮蔽了天空的本色,仅仅片刻工夫,唐军便向叛军倾泻了九万支弩箭,在密集的箭雨中,大批大批的叛军被射倒在地,当天空恢复本色时,九千多叛军还剩下四千多人,此时离唐军铁骑已不足百步,随着唐军的一声怒吼,铁骑军方阵发动,虽然速度不快,但显示出来的强大攻击气势,却是无坚不摧,闪闪的刀光,仿佛是一座死神的堡垒,向惊魂未定的叛军排山倒海般压来,许多叛军还未从箭雨中清醒过来便被铁骑军的铁蹄无情吞没,田乾真没有料到唐军的骑兵居然能有如此强大的弩弓,这决不符合唐军的兵制,看着这支无论装束、马匹与兵器都与普通唐军完全迥异的骑兵,田乾真突然想起,这难道就是在常山与史光弼军鏖战的那支李月的铁骑兵吗?难道是李月来了吗?想到这,田乾真猛的打了个寒战,若是李月的军队,这场战斗就决不是那样简单,蔡希德曾告诉过他,李月决不会孤军奋战,一定会有后着,可是唐军的后着会在哪里?他猛的转过头,望着河对岸,河水并不宽,仅百步左右,对岸皆是密密的树林,突然田乾真发现对岸有无数人影晃动,“不好!有唐军埋伏。”一个念头刚刚在田乾真脑海里冒出,对岸的树林里突然涌出大量唐军,皆是弓箭手,还不等田乾真下令,铺天盖地的箭矢便已飞来。 背靠河列阵的一万叛军精兵正严阵以待,万万没有料到身后居然会有唐军伏击,在毫无防备之下,简直就成了唐军弓箭手的活靶,可惜田乾真的一万精兵,还没来得及上阵厮杀,便被唐军的箭雨所覆盖。 “冲!冲上去!”田乾真终于喊了出来,话音刚落,后背一阵剧痛,一支狼牙箭正中其左肩,这支箭为张杰所射,他率领一万弓弩手急行军赶到白河,正遇田乾真背水结阵,遂悄悄埋伏在林中,等待时机。正当蔡明德骑军冲击叛军之时,张杰见时机来临,遂一声令下,一万弓弩手冲出树林,万箭齐发,向对岸的叛军实施突袭,张杰军的突袭打乱的田乾真的部署,眼看背水一战的策略失败,田乾真忍着伤痛,指挥剩下的七千上军向唐军的铁骑冲去,此时蔡明德铁骑军已经压到距河不到六百步处,由突厥、羯族等北方游牧民族组成中军已经全军覆没,铁骑军正冲击着战斗力最弱的下军,在唐军铁骑犀利的攻击和身后箭雨的双重夹击之下,这支临时招募的军队迅速崩溃了,叛军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逸,极大的影响了已军的作战,叛军阵形一片混乱,蔡明德见叛军已乱,一声令下,铁骑方阵分成数十支小队,向田乾真的精兵杀去,田乾真已经杀红了眼,手刃了数十名逃跑的士卒,喝喊着己军的冲锋,这时一名白马银甲的唐将舞动着长枪直向田乾真杀来,这名唐将便是南霁云,南霁云在射杀了数十名贼将后,终于看到了叛军主帅田乾真,张巡之死令他对田乾真恨之入骨,遂舞动着长枪,如梨花纷飞,杀开了一条血路,直取田乾真,田乾真的数百亲兵一拥而上,拼命阻挡南霁云,南霁云毫无畏惧,一条亮银枪左挑右杀,转眼一百多骑被他杀死落于马下,后面的蔡明德见了暗暗称奇不已,田乾真见手下亲兵挡不住唐将,便一拨马向东北方向逃去,其亲信见状,纷纷跟着主帅逃去,南霁云见田乾真欲逃,张弓便是一箭,正中田乾真头盔,田乾真吓得魂飞魄散,丢下大军,自己落荒而逃,蔡明德见了,立刻命众军大喊:“田乾真逃走了!田乾真逃走了!” 众叛军见主帅果真逃跑,士气顿时消落,再无心恋战,各自逃生,蔡明德为防败军祸害百姓,立刻下令将叛军逃路堵死,这时张杰率领五千军已绕过河来,从西面围堵叛军,众叛军见无路可逃,纷纷跪地求饶。 自此,入侵荆北、宛西的田乾真部全军覆没,田乾真本人在兵败后,化装成普通百姓隐姓埋名逃到江南去了。 就在蔡明德在收拾战场之际,突然得报:李希烈军三万人从邓州、陈少游军二万人从魏州皆同时出兵,前来救援襄阳。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云 正当蔡明德军大败叛军之际,突然得报,邓州的李希烈军和魏州的陈少游军以救援为名,同时向襄阳进发,蔡明德略一思索,立刻下令将所杀死的贼军头颅尽数割下,沿襄阳城南北向借树悬挂,一直延绵十数里,又命张杰率一万军守南阳,自己率五千铁骑军和一万步兵进驻襄阳,由于张巡已逝,蔡明德遂向李月上书请罪,数日之后,接到李月回复,命蔡明德暂时掌管荆北、宛西一带,行襄宛节度使之事。又命许远暂领南阳太守,派行军司马张炎南下,接任襄阳太守。对于张巡之死,李月深深自责救援过迟,随信送来悼文,请蔡明德在张巡坟前烧化并立碑,另外对雍丘三十六将皆升职一级,其中南霁云和雷万春同时升为郎将,在蔡明德军中效力。 蔡明德悬首之威果然震慑住了企图染指襄阳的李希烈和陈少游,两人在出兵后不久,便悄悄各自收兵,李希烈的心腹谋士吴应礼向李希烈指出,现襄阳局势已稳,若己军和李月军两败俱伤,极可能被陈少游乘机拣了便宜,还是应把目标投向富庶的江南,他建议李希烈向盘踞江南的永王李璘示好,以慢其心,李希烈从其言,收兵回了邓州,派特使出使苏州,向永王李璘献了效忠书,并表示愿借道给李璘北上。李璘得书大喜,回书李希烈,表示若得天下,可与李希烈共之,又将其女嫁与李希烈之子,自此,李璘开始操练军马,伺机北上。 安庆绪自从新店大败后,便所有军政事都丢给崔乾佑和严庄自行处置,而将自己关入深宫不问任何政事,整日里寻欢作乐,荒淫之极。这时洛阳已被李月大军包围,每日不间断地进行攻城,大将蔡希德不满安庆绪所为,三天两头进宫击鼓要求安庆绪亲政,但安庆绪索性取消了宫前钟鼓。万般无奈之下,蔡希德和手下部将商量,准备强行进宫以实行兵谏,不料事机不密,被部将张通儒告发,安庆绪大怒,将蔡希德斩于洛阳街头。蔡希德部下数千人遂开南门投降唐军,安庆绪见大势已去,弃城逃往邺郡,随行者仅崔乾佑和严庄等不到二万人,加上邺郡和荥阳的各三万守军,安庆绪可用之军已不足八万。其余诸将因心寒蔡希德被杀,或降或逃,各自散去。河北第一猛将高晖受已降李月的好友李日越所邀,率叛军中最精锐的两万虎咆军投降了李月。 至德二年十二月,东都洛阳光复,李亨论功行赏,封李月为尚书左射仆加太尉;封郭子仪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并进位司空;封李光弼为临淮郡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大将李嗣业为北庭行营节度使;王思礼为关内潞州节度使;仆固怀恩为朔方节度副使;李国良为雁北节度使;又命蔡明德暂领襄宛节度使之职,其余将官皆有封赏,又按军功重赏了士兵,一时欢声雷动,众人三呼万岁向西遥拜。 封赏完毕后,李月马不停蹄,挥剑直取荥阳,乾元元年五月,在围困荥阳数月后,在荥阳城外大败准备突围的孙孝哲部,孙孝哲领残军败回邺郡,随后按李亨的旨意,分兵三万给李光弼东取徐州,自己率大军欲北上围歼邺郡残军,眼看安禄山之乱已接近尾声。 乾元元年七月,风云突变,先是史思明再次叛唐,然后便是成都的李琮正式登基,自称西帝,命大将花敬定率兵五万,直取汉中,汉中太守郭英发五百里加急向长安求援,李亨闻报大怒,调李月率本部回京南下收复剑南。乾元元年九月,李亨调河东节度使郭子仪军、关内节度使吕崇贲军、陇右节度使彭元晖军、兴平节度李奂军、上党节度使程千里军、河西节度使周佖军、滑汴节度使许叔冀军、平卢兵马使董秦军、郑蔡节度使季广琛军,加上新募的二十万新军,共四十万大军,由新封的平乱大将军、观军容使鱼朝恩率领总攻邺郡。自此,全国之兵除汉中的李月军、徐州的朔方节度使李光弼军外,其余尽归鱼朝恩掌握,此时朝内外皆知,这是在安禄山之乱的最后阶段,皇帝李亨收军权的重大举措。 李月被变相剥夺军权,率本部五万精锐回到长安,朔方诸将中,他只带走荔非元礼一人,其余全部交还给李光弼。介于汉中的形势严峻,他不等回到长安,便命驻守咸阳的颜杲卿部火速赶往汉中救援,又传令姚州都督高适从南面出兵牵制李琮,果然,李月从南北两路出兵牵制李琮后,深恐李月的李琮便令花敬定止步阳平关,企图借蜀道天险抗拒唐军。 乾元元年八月,阔别长安近二年的李月终于重新回到了长安,他将大军驻扎在灞上,自己只率五千亲兵入城,长安百姓闻李月归来,几乎万人空巷,百万市民皆涌到朱雀大街敲锣打鼓迎接李月的凯旋,这种满城出迎盛况,十年来仅只有过三次,且全部都是为李月而贺,一是李月平云南而归、二是李月平李琮政变、这次是第三回。李月望着一张张激动的笑脸、一双双满含期盼的眼睛、一只只真诚而质朴的双手,他的眼睛湿润了,他接过一个小女孩端着的一碗水,一饮而尽,这是一只粗瓷大碗,尽管已有破损,但里外洗得干干净净,李月知道,这或许就是她家最好的一只盛水容器。在这些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心中,他就是他们的守护神,突然一个念头在李月心中燃起:“为民而战!”多年前和长乐、长虚的谈话又出现在心中:“道”者,“民”也!此情此景,他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深刻的含义。 李亨亲率百官到朱雀门外迎接李月,一直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终于看见了李月的身影,左羽林大将军司马强早就催过李月多次,但他无法逾越欢迎的人潮,只好苦笑着向李亨汇报,李亨只是摆摆手,依旧面带微笑的静候李月的到来。 李月远远的便看见了皇帝的仪仗,他甩下马,大步向前走去,这时太子李豫迎面走来,他张臂抱住了自己的亲弟,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李月也紧紧握住大哥的手,跟着他来见李亨,就在分手的一瞬间,李月感觉到大哥留了张纸条在自己手中,他不露声色的将纸条收起,率领众将向李亨跪下行礼:“臣李月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亨感慨万分地拉起李月道:“朕与你分别已经很多年了,虽然并不在身边,但却觉得你时时在身边保护着朕,你的大恩与忠诚,朕铭刻于心,没有你,就没有朕,没有我大唐万里山河!” 说完握着李月的手,转身对群臣说道:“朕现在宣布,吴王李月,朕视其为子,将来可立于宗庙正殿,先皇所赐金牌,朕再镶金赐之。再传朕旨意,三日后,宗庙大祭!以告慰先祖英灵。” 李月闻言心中有些感动,他向李亨说道:“臣不过做了些为臣子的本分之事,皇上竟如此看重,李月实在受之有愧!” 李亨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若真觉得有愧,就赶快把朕的太上皇接回长安,以解朕之不孝。” “微臣遵旨!” “好了,朕今天在承天门为你摆下了庆功宴,你随朕来!” 路上,李亨问李月道:“你母亲和妻子都从扬州回来了吧!” “是!半年前已经回京,臣尚未来得及见面。” “你侧妃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望你节哀顺变。” 李月心中一黯,含烟终因病势加剧导致襄阳旧伤复发,已在今年冬天病逝于扬州,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再见自己一面,但终究没有能见到。 李亨见李月低头不语,便叹一口气,对他说道:“朕失皇后,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人已逝,活着的人更要珍惜,葛勒可汗之女毗伽公主对你青睐有加,宁可做你的侧妃也非你不嫁,这件事朕和你父亲已经替你答应了,等你从剑南回来,就替你们完婚!” 李月吓了一大跳,“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臣有妻室,实不愿再娶。” 李亨举手把他的话头打住,“这件事张皇后已经和小敏谈过,小敏并无意见,所以不管那毗伽公主是西施还是嫫母,你都得给朕娶了她,不过你还算运气,那毗伽公主的姿色可算上上之选。”说到这,李亨有点无可奈何的补充道:“这是葛勒可汗出兵的第一个条件,朕也没办法,怪只怪你自己在回纥的名声太响了,这种政治婚姻,由不得你我。” 李月无言以对,他想想又问道:“回纥出兵了吗?” “经过一年多谈判,他们终于答应出兵了,葛勒可汗亲自率军十万,现在驻扎在云州,我方由仆固怀恩去应对,他可是葛勒可汗的丈人。对了,你上表的云州太守卢照烈和襄阳太守张巡的事迹,朕都认可了。” 李月闻言长身向李亨跪下,以大礼向李亨叩头称谢,此举动让李亨和身后的百官们都惊诧不已,在他们的记忆中,似乎这个桀骜不驯的李魔王是第一次行这种大礼。 李月有点哽咽地对李亨说道:“张巡为国殉节,待战事结束,臣想请假一月为其扫墓。” 李亨点点头道:“届时你也替朕给他烧几张纸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逢 庆功宴结束后,李月回到了阔别两年的家中,此时赵绿敏已经搬回和公婆同住,由于长子李豫已过继给李亨,入主东宫,次子李朗自然搬回主府,这涉及到王位继承问题,由于另一嫡子李月已被封为吴王,按惯例李郁的赵王位则应由李朗来继承,只是需降一个级别,即使是这样,李朗依旧心满意足,李朗现在是工部侍郎,也出席了迎接李月的盛会,因要回家安排,在筵席的中途便先行告退了。准确的说,李朗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庸官,在工部为官多年,评议并不高,但也没有犯什么大错,李琮作乱之时,他正好抱病在家,由此躲过一劫。 这时,赵王府内已经乱作一团,尽管二周前就开始做准备,但到了李月归来的当天,还是手忙脚乱。即墨和卞奇率三百名家丁,离府半里外就开始迎接李月。终于,李月在数百名亲兵和羽林军(这是李亨特许,以示荣耀)的护卫下,出现在了街口,街口早已人山人海,许多在朱雀大街上欢迎的百姓还未散去,又自发来到赵王府附近等候李月的再次出现。即墨终于见到了主人,他上前接过缰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这个黑汉子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向李月慢慢地行了个军礼,“末将即墨,特来交令!” 李月感慨地看着这个自己最忠心的手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都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还会当众流泪,你娘子和孩子还好吗?” “禀公子,她们娘俩都很好,小荷还等着见你呢!” “哦!等着要见面礼,你娘子蛮精明的嘛!” 即墨涨红着脸,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李月身后的王元楷一把将即墨拽了过去,李月哈哈一笑,向周围的百姓招招手大声说道:“各位乡亲,多谢大家的厚爱,我李月一定会尽全力保卫国家、保卫大家,今天大家都累了,回去吧!” 众百姓闻李月之言,更加激动,有人大声喊道:“大将军一定要保重,我们大唐不能没有你。”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随声喊道:“大将军保重!大将军保重!”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百姓才慢慢散去,李月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王府大门前,李郁和赵王妃亲自来到大门前迎接自己的儿子,李月见到阔别多年的父母,跪了下来,后面的部下也随着一起跪下,赵王妃终于忍不住,上前抱住儿子的头,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扑簌蔌地落了下来:“儿啦,咱们娘俩已经三年未见了吧!” 李郁上前扶起李月,转头对几个儿子说道:“还楞着干什么?赶快安排一下。” 李月扶着母亲进了府门,进门后便站住了,眼睛里射出深刻的感情,在他对面,妻子赵绿敏在两个丫鬟的陪伴下,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 赵绿敏嫣然一笑,上前替夫君拍了拍身上的征尘,转身扶着婆婆对李月说道:“夫君快进门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语气平淡得如同天天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一般,赵王妃大为惊愕,又带一点责怪的语气说道:“可是小敏,你们也三年没见了啊!” “不是的!我们天天都在见面,不是吗?夫君!” 李月望着妻子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天天都在见着对方” 赵王妃这才醒悟过来,她十分感动地回头看了丈夫一眼,轻轻拿起李月的手,把它和赵绿敏的手握在了一起,对赵绿敏说道:“孩子!委屈你了。” 赵王府的家宴盛大而热烈,数百名亲朋好友济济一堂,后来连大唐皇帝李亨与张皇后也偷偷出宫来凑趣了一会儿,宴席直到亥时方才尽兴散去。 李月和赵绿敏回到房中,赵绿敏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丈夫的怀里,死命抱住丈夫,放声痛哭起来,几年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李月抚摩着妻子的削瘦的肩膀,紧紧地将赵绿敏搂在怀里,多少日日夜夜的相思,都在这久别的重逢中,化作丝丝甘露,滋润彼此的心田。 这正是: 自君之出矣, 不复理残机。 思君如满月, 夜夜减清辉。 第二日,李月到兵部交割兵符,但他的本部五万精锐并没有交出,这是得到李亨默许的,以南下平逆为理由,允许李月保留这部分兵力,李月遂调辛云京回京,辛云京将手中之军交与新任潼关大帅赵此。 中午,李月只带即墨、王元楷等十数人,赶到城东安然大酒楼赴大哥李豫的密约。自父亲罢相后,便将产业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已为太子的长子李豫,使他有充足的资金来源,另一半则留一小部分给自己养老外,其余皆分给了其他几个儿子,李月则得到了江南一带的全部产业,他母亲把自己的一份也给了他,自此家庭和睦、皆大欢喜。 这安然大酒楼便是李豫的产业,为京城第二大酒楼,李月上了三楼,命手下把住楼口,自己上四楼去见大哥李豫。李豫今年已近四十岁,十几年的官场经历和近三年的太子生涯,使他的城府变得更加深沉。 昨日家里的宴会他刻意没有去参加,虽然那是自己真正的家,但他知道自己已被过继给了当今皇上,虽为太子,但地位并不牢靠,尤其是这一、两年来,父皇连得数子,加上李系慢慢开始崭露头角,可以说父皇如果不是因为忌讳李月手握重兵,自己可能就会随时被废,所以李豫处处谨慎小心,如履薄冰。 李月进了房门,见大哥穿着便服正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沉思,他并没有打搅大哥,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大哥的沉思结束,过了一会儿,李豫若有所感,回头一看,见弟弟李月已经来了,便回身笑笑说道:“来了也不说一声,快快进来坐!” “我本来就打算今天去东宫见大哥的,大哥怎么会约我在这里相会?” 李豫笑笑说道:“你若去了东宫,恐怕很多人明天就会参我擅结外官了。” 李月闻言,不由沉默起来,过一会儿他才问道:“大哥的处境真这样艰难吗?” “这只是个玩笑,但确实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你多年不在朝内,是不了解朝堂的险恶。” “请大哥给我讲讲!” “好吧!我就给你简单说说,现在朝内的复杂更胜先朝,除去高高在上的皇上不说,朝中势力主要分为三党四派,三党是指崔党、韦党、裴党,四派指我的太子派、越王派、幼派和内派,这三党四派又互有纠葛,关连极深。” 说到这,李月忍不住插口问道:“三党我知道,但四派我却不是很清楚,大哥详细讲讲。” 李豫微笑着对李月说道:“你小时侯倒是很能沉住气,怎么现在反而不济了?别急,我会详细告诉你,先说三党,崔党以门下侍郎崔涣为首,裴党自然以御史台的裴冕为首了,目前这两党已经结盟,而韦党则是指以右相韦见素为代表。这三党包括他们的宗族、门生、故吏,现已占据朝中的大半位置,同时也星罗棋布布满全国。而四派中的太子派和越王派你也知道,现在给你说说幼派,去年起崔贵妃、韦德妃和钱昭仪先后诞下三子,被分别封为兗王、泾王和襄王,这崔贵妃、韦德妃便是崔、韦两党在宫内的代表,她们所诞之子也就有机会登临大宝,所以被称为幼派。内派自然是指宦官,和先皇重用宦官相比,现在的皇上更有过之,现在宫内三大宦官鱼朝恩、李辅国、程远振均手握重权,我以为也是因为朝内党阀太盛,皇上才用宦官来分权。这三党四派互有纠葛,十分复杂,但说到底,其实就是我和越王帝位之争。现幼派尚不足论,崔、裴两党已全力支持越王系,加之张皇后为越王生母,要不是越王有残疾,早就取代了我。我的支持者仅有韦党,再加上宫内的韦德妃,更重要是有手握重兵和极有民望的你存在,让所有的人均有忌惮,甚至包括皇上,这就是为什么崔、裴两党死抓住你不放的真正原因,扳倒了你,也就等于断了我的双臂。目前六部中吏、刑、礼三部为越王所控制,而兵、户、工则属于我的地盘,但在九卿之中,我也只拿到官学三省和大理寺,在翰林院及集贤殿书院中也各得一半支持者,总的说来,目前我与越王旗鼓相当,但我毕竟是继子,当时皇上之言也只是感恩于你和父亲,但事易时移,现在皇上怎么想就难说了,这便是我叫你出来的原因,小月,我只有依仗你了,你是我亲弟,你若不帮大哥,我就真的完了。” “大哥当真很看重那个位子吗?” 李豫叹了口气,站起来走了几步,背着手李月说道:“我是很在乎,同时我已经身不由己了,事到如今,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还能全身而退吧!皇位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小月!你不会让你的大嫂和侄儿们失去丈夫和父亲吧!”说到这里,李豫转过身来,盯着李月厉声问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惊语 李月见大哥口气中已有责问之意,不由苦笑一下对李豫说道:“我没有说不支持大哥,请大哥放心,有我在,无人敢动你分毫,但你我是亲兄弟,大哥难道还有什么要瞒住我吗?” 李豫的脸不由红了一下,他压低声音对李月说道:“李辅国已经表示全力支持我,鱼朝恩则选择了越王,而程远振尚无表态,这并不是大哥有意隐瞒,只是这件事极为隐秘,谁也想不到屡屡为难我的李辅国竟是我的支持者,这件事就你一人知道便可,切不可外传。” “这个我知道,只是李辅国怎么会支持你?” “李琮政变之时,李辅国随皇上避祸我家,就在那时我与他有了交情。” 李月闻言心中暗暗一惊,没想到大哥的心机竟如此之深远,他见李豫表情有些不自然,连忙转了一个话题:“这次我来长安,声势闹得如此之大,不知对大哥是否有影响。” 李豫见弟弟不再追问李辅国之事,不禁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笑着答道:“去年皇上也是借你太原大捷的风,才办成了一次热闹的庆典,你深得民望,这是路人皆知的事,他也拿你没办法,嫉恨的人自然是有的,但对我而言,却是百利无一害,你的动静越大,想动我的人就越是忌惮,我相应也就越安全。” 说到这,李豫想了想,又对李月说道:“我这次约你出来,主要是三件事:一是想告诉你现在朝中的形势,刚才我已经说了。其二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如何,不能手中无兵,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我就不多说了。第三就是我想把吏部拿回来,你可否有好的办法?” “吏部不是由李泌掌握吗?” “李泌已在上月辞官归隐了,现在吏部尚书暂缺,由侍郎崔漪代行尚书事。” “为何?难怪昨日我没见李泌。” “说起来,这件事和你有点关系。” “和我有关?” “你可知道,皇上把你调回来平剑南,对安庆绪那边换谁来主持吗?我估计你也想不到,皇上准备调集天下所有兵马,由鱼朝恩来指挥。” 李月一楞,他本以为应由天下兵马副元帅郭子仪来代己,李豫此言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但他立刻便明白了李亨的用意,攻叛军是假,收兵权才是真,他不由冷笑一声说道:“他以为安庆绪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就可以烹犬收弓了吗?他忘了,还有个史思明在旁边呢!” 李豫点点头说道:“李泌也是这个意思,史思明不可小视,现在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苦劝皇上缓一缓再收权,无奈皇上死活不听,所以李泌见苦劝无效,便挂相归隐了,他一走,这左相之位自然落到了崔涣的手中,目前崔涣已被封为知政事、中书令,和尚书右仆射韦见素并驾齐驱,形势对我不利啊!唯有拿下吏部尚书,方可扭转颓势。” 他见李月眉头紧锁,知道他还在想刚才之事,并未认真听自己的话,心中不禁有些不快,便问李月:“小月觉得鱼朝恩胜率多大?不过我以为鱼朝恩领数十万大军,小小邺郡,压也要压碎了,只是便宜了这阉官,平乱大功自然归他了。” “不是!我看鱼朝恩此朝必败,皇上骄兵在先,已种下败因,我和史思明打了十数仗,知他甚深,此人用兵决不亚于郭子仪和李光弼,再加上他手上有十数万精兵,鱼朝恩之辈岂是他的对手!”说到这,李月长长叹了口气:“可惜随我之兵都要亡在这阉贼之手了。” “你的本部不是都跟你回来了吗?他败了也好,皇上只得再用你,这倒是好事。” “我是担心那些士卒和百姓,又要再遭兵灾之祸了。” “不谈这个了,小月,我刚才是问你如何才能拿回吏部?你要回答我这个问题。” 李月淡淡一笑,对李豫说道:“崔漪曾任洛阳少尹,我会推荐他任洛阳尹,再让郭子仪让出刑部尚书,由实际掌刑部的侍郎张镐接任尚书,至于吏部尚书,你说崔涣会让谁来接任?” “论资格,只有崔光远才可比崔漪,崔党自然会让崔光远接任,而张镐是裴冕女婿,但这样一来,吏、刑两部岂不是全部归他们?小月,你是怎么想的!” “大哥若愿意,我今夜就让崔光远来拜访你。” “难道崔光远是你的人?”李豫大吃一惊看着弟弟,见李月微笑不语,他这才恍然大悟。 “就算崔光远不是我的人,他若来拜访大哥,崔涣也决不会反对,这种老政客,岂不懂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李月对崔光远虽有把握,但涉及家族利益,崔光远也未必会尽帮自己,采取中立的可能性最大。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让崔光远接任吏部尚书,但让他千万不要擅自来找我,这回不光是吏部,刑部我也要拿过来。”李豫一边说,一边忖道:“父亲的学生凤翔尹李齐物曾有护驾之功,由他最合适,我倒要看看这崔涣是要刑部还是吏部。” 想到这,李豫笑着对李月说道:“今天多亏你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兄弟应多商量一下,昨日家中的欢迎宴,我知道皇上会去,所以就没来,你要体谅大哥的苦衷。” “我知道,我不会怪大哥的。” “还有含烟之事,我向你道歉,当年确实曾影响了我们的感情,是大哥不对,听说她已经去了,小月也不要太伤心了,她毕竟能嫁给自己喜爱的人,比起众多老死宫里的姐妹来,她确实已经很幸运了。现在父亲和母亲最担心的就是你尚无子嗣,这一点,你要多学学大哥,我已经有四个儿子了,我过继给父皇,家中的嫡子就只有你了,毗伽公主有多子之相,我们都很赞同,你早日把她娶进门吧!我知道你不想再娶,可你只守小敏一人,这不符我大唐礼制,会被人所参的。” 李月不想提此事,便岔开话题问道:“二哥继父亲王位,大哥可有意见?” 李豫见李月岔开话题,心中暗叹,便对李月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已经有不少人说我们家王位太重,影响了皇宫的气机,皇上也有点不高兴了,父亲为了平息此言,上周已经上表皇上,希望将王位正式传给李朗,这事皇上已经应允了,责令宗正寺拟定方案,根据惯例,李朗将会降一等,我已听说可能将被封为颖川王,而赵王之爵我估计皇上会给他的新子。” “皇上又要得子了吗?” “不仅如此,崔贵妃、钱昭仪、还有一名才人又都有了身孕。” 李月顿时沉默了,他已经看出,李亨纵欲过度,精气已极为衰弱,恐怕活不了几年了,正在想自己用什么方式劝劝他。 李豫见弟弟不语,知道必有缘故,连忙追问李月,李月被逼无奈,才缓缓说道:“皇上可能已时日不多了!” 李豫闻言极为震惊,“此言可当真?” 李月郑重地点点头:“若他不知收敛,最多还有五、六年。” 李豫负着手在房内走来走去,在想着什么,突然他停住脚步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李月摇摇头道:“我昨日才发现,还不曾告诉别人。” 李豫断然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听我的,不准你擅自而为,我们祖父的遗愿、父亲的心愿是否能完成,都在你我的身上,你要切记!!!” 李月点头答应,但李豫依旧不放心,直逼得李月发了誓,才算放过他,他见李月脸色不好,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还记得我们父子三人的第一次密谈吗?我就向你和父亲保证过,若我为帝,必将把江南之地封给你,让你做实权王,这是我们之间早就有的协议。” 李月闻言苦笑一下,他从怀里取出一扎信函,对大哥说道:“这是我在崔乾佑的大帐中缴获的,是我大唐一些重臣写给安禄山的效忠信,其中就有李辅国和程远振的信,就算是我给大哥入住东宫的礼物吧!” 李豫接过,越看越心惊,随即心中狂喜不已,他竟发现了里面有裴冕的效忠信,他立即把信函塞进怀里,对李月说道:“你是我的亲兄弟,我就不说什么了,我就当这是你应该做的,我出来时间太长不好,现在马上要回去,你替我向小敏问好,让她没事就来东宫坐坐,她大嫂很想她,还有小影,也不要一味守寡,找到好人家,还是要改嫁的。再过几日你就要走了,多在家陪陪小敏和父母吧!这几日就不要到处跑了,听到没有!” “是!大哥。” 李豫和李月告别后,便走后门悄悄地回东宫了,待大哥走远后,李月才下楼来,和众人便在安然大酒楼吃了午饭。 第一百一十六章 要挟 御史裴冕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二十岁中了进士后便出仕为官,至今已快三十年,他本是次子,但前几年长兄早逝后,家族之长的位子便落在了当时任中书舍人的他身上,和崔、韦两家相比,裴家这几十年来人丁不旺,逼得前任族长,也就是裴冕的大伯为此下了严令,裴家的直系男子,每人至少要娶五房夫人,以盛裴族烟火,裴家的最大特色就是子弟大多在地方上为实缺官,朝中显赫不多,但却没人敢小瞧他们,裴冕本人也有六子一女,前四子先后都中了进士,全部在外为官,长子裴贤,现任商州刺史(注:大州为刺史),次子裴怀为太原少尹,皆官名显赫,三子和四子都是大县县令,最小的两个二子也在闭门读书,准备迎接下月的科举考试,而长女妍则嫁给了现在的刑部侍郎张镐为妻。孩子们有出息,实在让裴冕欣慰,但他是裴家的族长,要承担整个裴家的兴衰,和从前相比,现在裴家的人丁要兴盛了很多,裴家的私学请当代名士如翰林大学士张翰、李纾等任客座教授,在整个长安都享有盛誉。 前日李月回京,受到长安百姓的倾城欢迎,让他和其他同僚随皇上苦等了一个多时辰,着实让他恼怒不已,晚上他就对来串门的崔漪说,李月盛名超越皇上,必为皇上所忌,崔漪也深表赞同,但两人也为无法扳倒李月而丧气。今天早朝,皇上竟突然任命崔漪为洛阳尹,让众人惊讶不已,敏感的裴冕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崔家的气势实在太盛,已经开始引起了皇上的猜忌,他听御医说,崔贵妃这次诞下的极可能还是龙子,据说皇上已经准备授赵王之爵,想到这里,他不得不佩服李郁聪明,以退为进,先是捐家产罢右相,现在又放弃王位,以保太子,成功了消除了皇上对他家的猜忌,而崔涣却得陇望蜀,恨不得所有的尚书都姓崔,现在又在打算把崔贵妃之子拥立为太子,如此嚣张,皇上怎能不忌,想到这里,裴冕不禁摇了摇头,心中开始为自己打算起来。 这时管家来报,外面有一客人来访,不肯说出身份,只给了一张拜帖,裴冕接过一看,见上面写着:太子詹事萧华拜访。裴冕惊得跳了起来,忙命管家将客人请进来,不等管家离去,自己便披上外衣,亲自到大门处迎接萧华去了,裴冕心里明白,不用说,这其实就是太子来拜访自己了。对于太子本人,裴冕是非常有好感的,学问好且谦恭知礼,自己掌崇文馆时,他就在自己手下为官,深受自己的信赖,后来迁户部,又与自己的长子为同僚,关系十分要好,要不是涉及与崔家的关系,他一定会全力支持太子。 萧华约四十岁,气质儒雅,曾是先皇李隆基的翰林大学士,是李亨的坚定支持者,李亨即位后,被封为太子詹事,若李豫得登大宝,他这个东宫百官之首就是相国,所以萧华十分支持李豫,以他号召力为李豫博得了翰林院学士近大半的支持,深受李豫的赏识和信任。 “萧大人亲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哪里?我不请自来,还要请御史大人莫怪我唐突。” “萧大人请进!” “请!” 下人上过茶后,裴冕挥挥手,命下人都退下,然后问道:“萧大人无事不来,不妨请直说。” “是太子让我来的!”萧华微微一笑说道。 裴冕‘哦!’了一声问道:“不知太子找微臣有何事?” 萧华笑笑,喝了口茶说道:“太子说裴大人曾是他的老上级,他很想来拜访裴大人,可是又不便,所以命我前来问候大人。” “太子还记得过去的事,实在让老夫感动,但他现在贵为太子,理应是我去拜见他才对。” “裴大人对今天早朝之事怎么看?” “每天早朝都有事发生,不知萧大人指的是何事?” “便是崔漪大人为洛阳尹之事。” “这是皇上的人事安排,很正常,我不明白这有什么特别的?” “裴大人可能还不知道,这是吴王李月的建议,洛阳收复,百废待兴,崔漪大人做过洛阳少尹,非常熟悉情况,由他去主持大局,最为合适,皇上就采纳了吴王的建议,命崔漪大人为洛阳尹。” 裴冕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心中疑忽不定,不知李月此举是什么意思。 萧华瞟了裴冕一眼,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金盒递给裴冕,“这是太子给你的,为太子亲手密封,我是看不到里面的内容,你可自己打开,另外太子还有一函与你。”说完,又递上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函。 裴冕结过信函,打开后,见里面只有一句话:“我若即位,信可还公。”裴冕认得太子的手迹,知道这是太子亲书,但这句的意思莫名奇妙,让他不解,他不由向萧华看去,萧华摇摇头说道:“我没有看过这封信,太子也什么都没说,只叫你打开金盒便知。” 说完拱手告辞,裴冕也不挽留,送走萧华后急忙回屋取出金盒细看,金盒做得十分小巧、精致,接口处已被融合,裴冕看了一会儿,又拿出那封信,仔细推敲了一下,突然他想到一事,心中顿时一阵恐慌,急忙赶到书房,把门窗都关闭严实,然后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沿着封口将金盒划开,打开后,见里面放着一块锦帛,他颤抖着手展开锦帛,上面只有了了数语:“我闻鸟择良木而栖,我裴家子弟广布四海,若公不弃,当供使君驱使…….”裴冕浑身一阵颤抖,死死捏住锦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仿佛一失足掉进了万丈冰窟,果然是那封信,当时哥舒翰兵败后,唐军再无兵可用,眼看叛军要进潼关,为保家族,他和其他官员一样,给安禄山写了效忠信,后来李月大败叛军,长安算是保住了,接着安禄山身死,唐廷的新帝登基后,这件事就逐渐被淡忘,但后来来了一人,威胁他进言调走李月,否则就会以此信告发他,裴冕才知道,那封信还在。但他万万没想到,现在这封信居然落到了太子的手中,“完了!裴家终于毁在我的手上。”裴冕面若死灰的坐在太师椅上,过了良久,他猛然想起太子的信,又手忙脚乱的取出来,一字一字的看了十几遍,希望再次从心里升起,“我若登位,信可还公”,也就是说自己若投靠太子,一切就没事了,这时他在金盒里又发现一张纸条,刚才被锦帛压在下面,他没有看到。 裴冕急忙打开纸条,见上面只有一句话:荐崔光远为吏部尚书。 裴冕突然明白过来,调走崔漪,便是要将吏部尚书之位空出来,看来这个崔光远一定是太子的人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冒出一身冷汗,这太子手段之高,出招之妙,实在让人意外。 裴冕冷静下来想了一想,终于心一横,看来他裴家的满门身家性命都要押在太子的身上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家事 这几日,李月便一直留在家里,含烟之死,对他的打击十分巨大,尽管他早已知道,但看到含烟最后的遗物之时,李月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那是一双尚未完成的鞋子,是含烟怕他寒冷,特地用厚布密密缝制的布鞋,尚未完成便病逝了,李月知道含烟死去的真正原因是思念自己过度,才会染病而亡。按照她的心愿,赵绿敏将她葬在扬州她父母的墓前,并出重金让她兄嫂负责照看墓地。 不幸的还有李月的孪生妹妹李影,她的丈夫也在去年病逝,母亲回来后,她便搬回娘家,平时与赵绿敏同住,这个昔日活泼而刁蛮的女孩,已经变成了一个忧郁而文静的少妇,只有和赵绿敏在一起时,才偶然可见她的笑脸。 这日清早,李月与妻子正在后花园逗即墨的小子为乐,即墨与小荷站在一旁看着儿子,即墨看着自己的爱子趔趄而行,忍不住咧嘴呵呵直笑,即墨的儿子李郁给他起名为李复初,意为重新开始,这孩子极像他母亲,除了头发自然卷曲并肤色稍黑外,其余皆和唐人无异。小荷昨日得到了李月给孩子的见面礼,这是一块形如鸡卵的极品祖母绿,周围镶有金饰,这是李月从洛阳的伪皇宫中所得,原本镶在安庆绪的皇冠之上,价值连城,这是李月为感激即墨忠心护卫他的母亲和妻子而特地赠与的,小荷和即墨当即决定,将此物当作自己家的传家之宝。 逗了一会儿孩子,李月把他交给妻子,赵绿敏便和小荷到一旁去了。李月望着她们的背影,笑笑问即墨道:“你准备让孩子以后学文还是学武?” “公子,我打算让他五岁时去终南山铁剑观,我已经和风叶道长说好,由他收小初为徒,学武同时习文。” “即墨有长进了嘛!居然能说出学武习文这样文雅的话。” 即墨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是小荷天天逼我读书,说我现在只是个都尉,就是因为书读得太少的缘故。” 李月有点歉然地看着即墨说道:“主要是我让你去了扬州,你才没有军功,否则你最少也应是中郎将了,以后你就跟我吧!” “多谢公子,去扬州也不错,娶了老婆,生了儿子,我已经很知足。” 李月闻言不禁哈哈大笑:“你这个没理想的家伙,就算你知足,但也要替你老婆孩子想想,等这次你立大功,我就让皇上赐你姓李。” “多谢公子,对了,还有一事我差点忘了,风平道长他们临走前,让我转告你,他们将那些孩子都留在铁剑观了,等你需要之时,他们会回来的。” “这样也好,这几年来多亏他们在扬州保护我的家人,我将来一定会感谢他们,另外你晚上把王圆他们几个找来见我。” “是!” 这时,一名家人匆匆来报:“段将军和辛大人来访!” 李月一楞,随即反应过来,这一定是段秀实和辛云京来了,段秀实现在被封为金吾卫大将军、正三品,而辛云京则已积官为兵部侍郎,也是正三品,深为李亨所器重。 李月连忙把他二人请到大厅,二人见了李月,同时半跪行了个军礼:“属下参见大将军!” 李月连忙将二人扶起,笑着说道:“成公也是大将军了,云京也是重臣,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二人闻言,并不起身,段秀实说道:“我等一切皆大将军所赐,无论我等身居何职,皆是大将军最忠心的属下,望大将军莫要出此言,让我等心寒。” 李月点点头:“你们不忘本就好,来,先坐下说话。” 二人入坐,丫鬟送来香茗,李月命她们退下,然后问辛云京道:“云京,这次南征,兵部准备得怎么样了。” “兵源自有我们本部担任,不用考虑,钱粮户部已准备妥当,其他各种架桥、攻城物资,我昨日已向杜工部确认过,已基本完成,再用一、二日就好。” “杜甫现在如何?怎么不见他踪影。” “杜工部本来也想和我们一起来的,但他实在太忙,事事都要亲自确认,所以来不了,他请我向大将军致歉,他也绝不是忘本之人。” “这个不用他解释,我心中自然明白。” 这时,一旁的段秀实忍不住说道:“这次南征,我想和大将军一起去。” 李月沉思一会儿答道:“我也想你和我同去,但你现在的身份须要得到皇上同意方可。” “我等一会就进宫面圣,说起来好笑,我这个金吾卫大将军,手下竟只有三千人。” 李月看了看辛云京,辛云京连忙说道:“从前的十六卫都是实官,但自高仙芝和哥舒翰大败后,京城的兵都被抽空,现在的十六卫的大将军们都成了摆设,新募的二十万军都在泾原集训,由鱼朝恩率领,实际上就是由皇上亲自掌握,现在京城内只有二万城门军和五千御林军,成公还算不错,很多十六卫大将军手下连一兵一卒都没有,纯粹是个摆设。我大唐之军基本上都在各节度使的手上了,这必将成为后患!” 李月点点头说道:“先不谈此事,南征之事就这么决定,成公和我一起入川,我也会给皇上去说的。” “那我呢?”辛云京急忙问道。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我听说皇上要派鱼朝恩集九个节度使,几十万大军去剿灭安史,安庆绪不足虑,但我以为鱼朝恩必会败在史思明之手,若他稍微能用兵,可能会将叛军阻于洛阳,为防范于未然,我入川后,会将杲卿在汉中的三万军留下,若洛阳不利,这三万军立刻北上,由你率领迅速抢占潼关,你可明白?若有可能,最好和郭子仪将军同守潼关。” “大将军放心,我明白。只是等到那时,大将军应该早就平定了巴蜀,应该返回了才对,何必要我去守潼关。” “就算平了李琮,皇上也不会让我回来的,我已被封为剑南节度使,他的用意你们还不明白吗?” “我们手握重兵,何必看他的眼色?”段秀实愤然说道。 “非我怕他,实在因为我大哥,我投鼠忌器啊!”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坐了一会儿,两人遂告辞而去。 李月待他们走后,独自来到书房,这是父亲为他新辟的一间小书房,李月坐在那里沉思不语,这些年来,一直奔忙于征战,今年他已经二十五岁了,还没有孩子,旁人在他这个年纪,膝下已经有几子了,今天他和小复初玩耍,深深触动了他内心的情怀。 这时,他感到一只手在抚摩自己的头发,便轻轻地叹了口气,握住了妻子的手。 “相公是在想孩子了吧!” “小敏,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这次我们一定要有个孩子!” 赵绿敏将手从丈夫手中抽回,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去和那个公主生吧!听说她是多子的命,她现在就在长安,前段时间还来拜访过我,好大的公主架子。” 李月闻言苦笑不已:“自含烟去后,我就无心再娶,小敏,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心吗?” 赵绿敏叹了一口气,紧紧握住丈夫的手说道:“我明白相公的心,但我们这样不符礼制,你常年在外自然不知道,但我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多年无子,连婆婆都开始有一些怨言了,我早就想好了,你还记得韩大人家的千金吗?我这两年在扬州,可以说天天和她在一起,亲如姐妹,她今年也十九岁了,不知有多少人提亲都被她一口回绝,甚至以死和她父亲抗争,这小妮子的心我最明白不过,相公,她是非你不嫁啊!与其找来个陌生女人,还不如和自己的姐妹在一起可靠。所以我已经答应她了,不料却半路杀出一个公主,这样,我更要找个帮手了。” 李月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张清秀绝伦的脸,他没想到自己和那个韩眉仅一面之缘,她竟对自己用情至斯,想到这里,李月内心一阵烦躁,便对赵绿敏说道:“你不是让我陪你去还愿的吗?今天下午就去,如何?” 赵绿敏一听,不禁喜不自胜,连忙说道:“我这去准备一下,你先去吃午饭吧!婆婆还在等你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公主 午饭后,李月陪赵绿敏前往慈恩寺还愿,妹妹李影也一同前去,李月骑着马,走在妻子的车窗边,前后有即墨、卞奇、王元楷等率领一百多人护卫着。 一路上,不断有人认出李月,遂跪下叩拜,李月一一挥手致谢,离慈恩寺约还有一里时,队伍突然停下,一军士过来禀报:“大将军,前方有一队车仗拦住去路,是回纥毗伽公主,她派人过来传话。” 李月脸一沉,问道:“她传什么话?”李月对这桩政治婚姻反感之极,这毗伽公主竟在大路上拦住自己和妻子的去路,更让他恼火。 “她让大将军过去见她!”禀报的军士吞吞吐吐说道。 李月这时感到妻子正在车窗内静静地看着自己,他遂冷冷地对军士说道:“你去告诉她,大唐不适合她,如果她不懂尊卑礼节,就早点回家去找一个顺从的驸马,我李月不稀罕这样的女子!要原话带到,听到没有!” “是!” 待军士走后,李月立刻传令:“左转,绕道去慈恩寺!” 车马走后,毗伽公主的车仗没有再跟来,而是悄悄回去了,这时赵绿敏低声对夫君说道:“或许她真不懂中原的礼数,夫君不必太苛刻于她。” “她若不懂敬你,我就绝不让她进我家门,她们回纥贵族一向狂妄自大,我听说燉煌王李承在回纥毫无地位,一个公主的丫鬟都可以当面骂他,我手上已染有十万回纥军的鲜血了,不在乎再多几个。” “相公,你在说什么呀!我们可是去佛前还愿,你这样说,佛祖会降罪的,我们没有孩子,不定就是因你杀人太多。”说完,把车帘拉上,不再理会李月,李月碰了个钉子,心中郁闷不已。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慈恩寺,赵绿敏下车后,把李月叫了过来,板着脸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不准你说一句话,听到了吗?” 李月见妻子生气,连连点头,这时,后面的妹妹李影忍不住笑了起来,李月一回头,竟发现所有的手下都脸色怪异,显然都是在拼命地忍住笑,李月心中苦笑不已,自己率领几十万大军纵横天下,今天却在妻子面前当众吃瘪,对这些士兵来说确实是闻所未闻,他突然后悔起来,早知道就带家丁便可以了,偏偏这个王元楷死活要跟来,想到这李月恨恨地向王元楷瞪去,吓得王元楷连忙带着士兵远远的跑开了。 吴王敏妃的到来早就惊动了慈恩寺上下,这赵王府的婆媳都一样的乐善好施,尤其这个吴王妃更是多行善举,受她恩惠的穷人不计其数,每次来慈恩寺都会布施数千两白银,李月的大半薪饷都被她施舍掉了,李月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杀戮过多赎罪,也不管她,好在李月家资巨富,父亲划分了家产后,李月更是得到了江南的全部产业,在几个兄弟中,仅次于大哥李豫。 慈恩寺红叶方丈闻她到来,连忙亲自出来迎接,和往次不同,他见这次吴王妃竟有军队护卫,红叶心里微微一怔,但吴王妃在十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已经来到面前,他已不及细想,连忙合掌见礼。 “红叶方丈,这次我是来还愿的,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请王妃先到贵客室稍候。” “那就打扰方丈了!” 红叶方丈侧身让路,突然他感到了一股无以匹敌的杀气,心中大吃一惊,连忙抬头看去,只见王妃身后站着一名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这股杀气便是他身上传来,他不禁问道:“这位是?” “他是我家相公”赵绿敏淡淡地说道。 红叶方丈猛地醒悟过来,吓得后退了两步,才定下心神,急忙合掌施礼:“阿弥陀佛!贫僧不知大将军亲临,罪过!罪过!” 李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赵绿敏满意地看了丈夫一眼,对红叶方丈说道:“不碍事,我家相公是来陪我还愿的,就不必多礼了。” “是!大将军请!王妃请!” 双方在贵客室分宾主落座,红叶方丈向李月问道:“大将军是第一次来我慈恩寺吧!” “曾随母亲来过一次,在后院还邂逅了无方大师。” “原来大将军就是那位当年让无方师兄念念不忘的少年啊!亏得大将军没入我佛门,否则我大唐就会少了一柱梁。” “也会少死很多人!”赵绿敏接口说道。 “王妃此言不对,大将军为保我大唐百姓,这才上阵杀敌,若任叛军杀入长安,又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又言除恶即扬善,王妃只见百姓对大将军的爱戴便知晓了,我寺还打算出面,联系长安各大寺院,为大将军立一长生牌,以表功德。” 李月暗暗佩服这方丈会说话,虽是反驳妻子,但妻子却更爱听,果然赵绿敏听了心情大好,随手取过功德薄,在上面写上:认捐银一万两。 李月和红叶都同时瞟到,李月暗暗肉疼,红叶却心中窃喜不已。 这时李月突然想到一事,便问道:“好象红叶大师也曾是长安武林大会的评判吧!这几年怎么没听说长安武林大会的消息了?” “回大将军,自从上次终南派夺冠后,长安武林大会便再没有举行过了,先是战事紧张,后来皇上登基后,力行节约,不仅武林大会,连文人的笔会、杏林的医会都没有举行过,听说明年可能会有,但却是由各商会自行集资举办,朝廷不干予。” 李月点点头,正要再问,突然发现妻子在瞪着自己,方才想起和妻子之约,便淡淡地说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这就去上香吧!” 在回来的路上,李月一声不吭,赵绿敏便悄悄地问李月:“我不让你说话,相公是不是生气了?” 李月笑笑说道:“我怎会不知,娘子今天是在求子吧!” 赵绿敏脸一红,娇羞无限地举手隔窗欲打,李月看着妻子,一时竟痴住了。但他们却没注意,在车内还有一双眼睛,正无比羡慕地看着他们。 夜里,王圆和王思南前来见李月,李月在书房会见了他们,问了几句近况后,便直入主题问道:“思南,现在西北的产业都给了二哥,你觉得如何?” “公子,你还是让我去江南吧!给你二哥做事,我实在太累,他最近又找来一个大执事,明着是帮我,实际是架空了我。” “好吧!你就去扬州,把你全家都带去,在那里建立新的产业,还有我再交给你个秘密任务,就是替我制造火药,在剑南的老君山附近有一个制造火药的村子,这次战事结束后,你就把它们全部迁到江南去,到时我会安排人来帮你。” “我明白了,公子!” “你先去吧!明天就辞掉执事,先去江南找桑明源,他会安排资金给你,去了扬州后,你就一切自己做主吧!” “那我能不能带几个人走?” “先不要,我怕二哥会多心,人员不够,我让桑明源先支援你,等过一段时间后,如果这些人自愿跟你,再慢慢一个一个走人。” “我知道了,属下先告退” “好!扬州那边就拜托你了,明天你再和王圆具体商量一下吧!” 等王思南走后,王圆便向李月诉苦,自从老爷分家后,整个商业王国也随之分崩离析了,损失非常大,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月静静地听完王圆的诉说,笑笑说道:“分家也是父亲不得已而为之,做得太大,会引起上面的嫉恨,这点你就不要再抱怨了。你现在是跟着父亲,我也不想把你挖走,但你的另一个身份是日组的负责人,你现在也只能放弃其中一个。” “就让王圆跟你走吧!” 李月回头一看,只见父亲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何时来的,他连忙站起给父亲让座,李郁坐下对李月说道:“日组的事我早就知道,他们都不会瞒我的,你不要怪他们!” 王圆闻言连忙将头低了下去,李月点点头说道:“你不忘本,这很好,你放心,我不会怪你,既然父亲让你走,你就去金陵吧!替我组建新的日组。” “可是老爷这边。” “你去吧!今天上午负责河东道的钱本道来找我,老四晴儿把他也给换了,真让我失望,这些忠心耿耿的老人,他们上哪里找去。所以王圆你就放心去吧!我这边就让钱本道来打理。” “是!老爷!公子,我就先走了,我过几天就去金陵” “你也去先找桑明源,记住,你的工作不是产业,而是组建新的日组和负责内务。” “我明白!” 待王圆走后,李郁笑笑对李月说道:“咱们爷俩也有几年未谈过话了,来!坐下聊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汉中 李月与父亲面对面坐好后,李郁首先说道:“月儿,我已经决定把王位让给朗儿了。” “父亲,这我已经知道了。” “你见过你大哥了?” “前天大哥把我约到安然酒楼见的面。” “那就好,如果你贸然去东宫,会授人于柄的,既然你已经和你大哥见过,朝中的局势我就不赘述了,我只想告诉你,你们是亲兄弟,你必须全力助他,他现在形势不妙,李亨在连生数子后,已经在考虑废掉你大哥,立亲子为帝了,只有你才能使他不敢妄动,为此,你必须保持强势姿态。” 李月想了想问道:“父亲何以知道今上想废大哥?” “哼!我和他交往数十年,他的心性我如何不知。这个人,心机极深,对人总是显得宽宏和善,但他真正的想法,却深藏心里,很难让人看出。这次我提出过继王位,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想试探他,仅仅因一个无稽之说,他便欣然同意,看来他内心其实是非常忌惮我们,否则,已经立你大哥为储,他何惧而来?还有他表面上不在乎三党坐大,但却在背后重用宦官,这种心机,能瞒过我吗?” “父亲请放心,我非常明白,大哥现在其实已经没有退路,本朝以来,还没有哪个被废的太子得以善终的,他这次削我兵权,我自然会寻机警告于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出一年,他就会不得不再用我。” “你能这样想,为父就放心了,为了我们这个家,也为了你们的母亲,你就多担当一点吧!将来我会让你大哥补偿予你的。对了,还有就是你的家事,按理我不好多问,但你今年已经二十五岁,早点有孩子,也让我们放心,小敏是个识大体的妻子,你就多娶几房吧!这也是你母亲的想法。” “父亲,我知道了,这件事小敏会安排的,你和母亲就不用操心了。”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三天后你就要出发,早点休息吧!你走后,我和你母亲会把小敏照顾好的,你就放心去吧!” 乾元元年八月,李月率领本部五万大军,加上先期已抵汉中的三万军,共八万军,以段秀实为副将,向汉中进发,李亨率百官亲送李月于灞上。十日后,李月大军抵达汉中,先期到来的颜杲卿和汉中刺史郭英一起出城前来迎接。 郭英为开元二十年进士,曾官至礼部侍郎,因李林甫案牵连被杨国忠贬为商州长史,李亨登基后封其为汉中刺史,现为崔党一系。 李月到来的当天,便集众将召开了首次军事会议,郭英和汉中长史王隼也列席了会议,李月先让郭英介绍成都的情况,但郭英只泛泛而言,所说的和李月在长安听到的无二,李月见长史王隼面上似乎有些不满,心中不由一动,便笑笑说道:“有属下在,哪劳刺史大人亲自出马,我看不如让王大人说说看。” 郭英见李月发话,心中虽不快,但也只得无奈坐下,同时冲王隼使了个眼色,王隼只作没看见,成都之事他早向郭英详细报告过,他见郭英在如此重要的军事会议上,依然抱党阀之见,不肯尽言,心中极为不满,见李月请他,便站了起来,冲李月施了一礼,朗声说道:“据从成都得来的确切消息,李琮早就想篡逆,但一直为李瑁所阻,两个月前,先皇病势好转,李琮随即逼宫,李瑁为此与其翻脸,为抢回先皇,两人曾在成都有过一次小的战斗,因李瑁手下大将花敬定临阵倒戈,李瑁败至巴州,遂向李琮求和,李琮便封他为巴州太守,因无人再阻拦,李琮便矫先皇诏书,登基自称西帝。” 李月听了点点头又问道:“现川中兵力如何?” “李琮入川后,大肆征兵,根据各处的统计,属下推断其应有兵十万以上,但不会超过十五万,且军中极其**,军心不稳。” 李月心中暗暗称赞,他一个月前从日组得的数据是兵力十二万,其中李瑁带走三万,李琮实际只有九万,这已经是川中所能招兵的极致。想到这他又问道:“川中百姓赋税几何?王长史可知?” 王隼闻言,有些为难,这一点他虽然很清楚,但并没有向上司郭英汇报过,如果现在说出,岂不是得罪了郭英,但他又想到此时为极重要的军事会议,如果不说,可能就会贻误军情,想到这,他心一横说道:“川中百姓的赋税已经到了极限,目前我大唐的租粮为五石,调为绢、布各五丈,麻五斤,庸一月,虽比开元年间高了一倍,但百姓尚可承受,而李琮却已征到粮八石;绢、布各十丈、麻十五斤;庸竟为三个月,巴州稍好一点,仍为大唐税率。百姓由此弃地逃亡巴州者不计其数,李琮为此竟出‘连坐令’,一户逃亡者,四邻为其分税,又在各路口设点盘查,抓获逃亡者,男丁充军,家人皆为官奴,但逃亡者依旧不绝,大将军此去,川中百姓尤如婴孩盼父母,属下以为,一战便可平定川中。” 李月听了心中连连叫好,他见郭英面色不善,便说道:“郭大人,我原来的行军司马张炎已调到襄阳,可否将王长史借我一用。” “王长史为朝廷命官,恐有不便,需由吏部调遣。” “皇上那边我自去解释,我只问你,允还是不允?”说到这里,李月的口气开始严厉起来。 “如果王大人本人愿意,我无意见。” 李月闻言便向王隼望去,王隼躬身答道:“属下愿意!”王隼心中千肯万肯,这是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他曾是韦党的门生,却不被韦党重视,在汉中屡被郭英排挤,心中着实郁闷,见闻名天下的李月欲要他,不禁喜出望外。 李月见此事已定,便对颜杲卿说道:“杲卿可讲讲你这里的情况。” 颜杲卿站起来向李月行个军礼道:“奉大将军之令,我率三万军先期驻防汉中,敌大将花定敬便驻留阳平关不发,我三次派小股部队攻打阳平关刺探其军情,由于地势险峻,没有能和他们短兵相接,但他们所用的弓箭并不强,没有我们的连珠箭,也没有床弩,更没有投石机,只是依仗兵多。” 说道这,李月打断了他的话,“不对!他们应该有投石机,我从云南回来时,曾留在江州几十具大型投石机,再说这种投石机自古就有,制作工艺简单,他们如何没有,只是你兵少,他们不用罢了!就算用投石机,又奈我何,我军已配备了皮斗,正好来试一试。” “或许是他们没用,但还有很重要的一个情报就是竟发现他们也用了火药,但似乎不得其法。” 此言一出,李月和众将都大感兴趣,火药是他们起家的法宝,现在各军都已零星开始运用,只是硝石产地有限,产量也不大,且所产火药大多数都集中到了长安,被用作庆典,所以火药还没有被大规模地使用,他们在和安禄山和安庆绪的作战中,用得都不是很多,尤其野战,更不方便,上次的新店大战,由于连日阴雨,双方都没有使用火药。 “杲卿详细说说,怎么不得其法?” 颜杲卿见众人都伸长了脖颈,不由一笑继续说道:“之所以不得其法,是指他们似乎没有能解决引线控制这个问题,所以不能象我们那样能做成火药包或火药桶投掷伤人,他们或是先将火药预埋,然后用火箭引爆;或是直接投下火药散包,再用火箭来引爆,效果差了很多,开始我军没有防备,被他们用火箭引燃地上所埋的火药,就是这样,也只伤了二百多人。” 这时王元楷举手问道:“我们是否可以用云州之战时的方法,用火药桶直接炸开城门。” 颜杲卿摇摇头说道:“敌军已经防到这一招,城门全部用巨石堵死,就象当时我们在杀虎口一样。” 这时李月站起来说道:“今天暂时休会,杲卿你留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第一百二十章 布兵 待其他人都走尽后李月将颜杲卿留了下来,颜杲卿知道李月必有重要的事情相商,便坐在那里静静地待李月开口,李月沉思了一会儿对颜杲卿说道:“虽然我们不能轻视对手,但从实力和民心向背来说,这场战争我们不打就已经分出了胜负,敌军自诩的天险蜀道其实我并未放在心上,但我却担心后勤,我来问你,这郭英你以为如何?” “说实话,我并不看好其人,自我来后,其并不热心,虽然所需粮草都按时备齐,但我知道这是长史王隼的功劳,若王隼随军走,难说郭英会有什么举动。” “哼!他是崔党之人,自然不想看我得大功,杲卿,我把这面金牌给你,若这郭英敢误我军情,你便予我斩之!”说完取出那块‘如见朕面’的御赐金牌给了颜杲卿。 颜杲卿默默地接过金牌,贴身收好,几年来跟随李月,彼此已知之甚深,即使是这种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也十分默契。 “等我攻下阳平关后,你就留守此处,若汉中粮草延误三日以上或量少三成以上,你便去找郭英问质,他若推托,你便当场斩之,并代领汉中刺史,同时兵备不可懈怠,我很担心东线战事。” “大将军,崔众之事不远,若再杀大臣,朝中恐有变。” “不妨,皇上答应我可全权处置,这样,你可先禀报于我,等我决定!” “是!” 二十天后,李月整军完毕,率领大军离开汉中,浩浩荡荡向阳平关进发,他早命吴昊率一万铁骑兵为先锋,已先行去了。阳平关在汉中郡以西约二百里处,东依巴山、西靠秦岭,原是一条山谷,西汉时建关,均用巨石砌成,高耸巍峨,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阳平关西面便是定军山,为三国故地,取阳平关后,便可经三条蜀道取利州,若打下利州,川中腹地便在眼前了。 阳平关前面是宁强县,现已被颜杲卿派袁履谦领三千军占据,他见李月前军到来,急忙开城放吴昊进驻,数天后,李月大军便已开到,李月的本部五万人,其中有吴昊、方剑他们训练的一万铁骑军,还有原阿布思的一万朔方军,再加上东宫六率府时的二万余人,后被蔡明德带走五千铁骑,剩下的一万人便是李月从洛阳投降的二万虎咆军中挑选出来的汉人士兵,更命为黑旗军,分别由李日越和高晖率领,高晖和李日越二人曾有言在先,只降李月不降唐,故李月将他们带在身边,充作本部大将。 李月站在宁强县城墙之上,望着远方巍峨的阳平关,思量着取关之计,袁履谦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大将军,我已数次攻关,倒有了一些心得。” “哦!袁将军的高见说来听听。” 袁履谦脸微微一红,想想说道:“敌军在关隘前浅浅地埋有大量火药,准备用火箭引爆,这个倒容易破去,可准备数百头牛,在关前来回践踏,我军再用火箭事先引爆便可,再命士兵各背一张熟牛皮,待关上抛下散包火药,便用牛皮就地覆盖,敌军再用火箭射来也无济于事。还有关上敌军守军虽多,但大部份士兵并不积极,尤其在夜间,防守更是薄弱。” “你是如何知道对方士兵并无战心?” 袁履谦笑笑说道:“从他们的射箭便知,他们的弩弓射程可达三百步,但实际大部分都只射到一百多步,到夜间更是只有七、八十步,由此可见,敌方军士并不尽全力守关。” “袁将军一叶便可知秋,说得很好,如此一来,我便有了定计,传令下去,命各将到我房中开会!” 李月升帐有个特点,便是要众将按军职高低坐成纵向两排听令,侧面另设几座,为副帅和几个文官的座位。 李月的临时行营设在宁强县衙旁,是个极宽阔的大帐,他身后站着亲兵都尉即墨和王元楷,旁边一排坐有副帅段秀实、行军司马王隼、长史贾贲、参事石纹(即安邑县县令,李月爱其才,留在身边掌管文书)、再就是谋士江惊鸿、谭言凯(便是以前的李瑁幕僚,因见李瑁不成事,逃跑到了洛阳,李月光复洛阳后,投奔李月,向李月献计取荥阳)。 前面两排位子,皆坐满大将,右首第一位便是颜杲卿,下面依次为吴昊、袁履谦、方剑、方子明、武天德等。左首第一位空着,那是蔡明德之位,下面便是荔非元礼、李日越、高晖、南霁云(蔡明德非常欣赏他,便将他推荐到李月帐下)、严明等将,一共有战将近百人,济济一堂。李月见了十分感慨,当年他初领兵时,手下仅几个将领,现在竟发展到了这个程度。 首先他让袁履谦将下午所汇报之事再给大家说了一遍,待袁履谦说完后,李月命众将讨论,吴昊首先站起来说道:“末将对用牛踏阵有一点疑虑,若火药爆炸,惊了牛,会反冲我阵。不如直接投掷火油,同时还可震慑敌军。” “不妥!火油太轻,引不燃地下的火药,牛惊了确实是个问题,先前我没想到,这样,直接用长枝火箭射便可。”袁履谦站起来,重新修正了他的方案。 这时李月转头问段秀实:“成功以为如何?” 段秀实站起来微微一笑说道:“大将军早有腹案了吧!何必问我?” 李月笑着说道:“我倒有个方案,需夜间实施,虽冒点险,但确实可行,我就怕你们不允。” 李月话音刚落,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行!” 方剑站起来说道:“大将军之计,无非是想亲自上城,每次总是这样,但这次绝对不行,大将军身为主帅,岂可亲自涉险,末将不才,愿领令前往。” 这时吴昊、袁履谦、荔非元礼等人纷纷站起来反对李月之计,皆认为主帅确不应冒险,李月见众人识破了自己的打算,只好作罢。这时,旁边的王隼站起来说道:“我倒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王先生尽管讲来!” “阳平关左边便是定军山,山势险峻,若我军占领此山,便可选一些武功好之人,趁夜身缚绳索,沿断涯绕到关后,我在汉中多年,知道一些采药人曾用这种办法上山采药,如果再找些土人带路,胜率更高。” “王司马所说不错,大将军不妨白天攻城,夜间停止,如此数日后,敌军必放松夜间的警惕,以方便夜间的行动。”旁边的江惊鸿也站起来补充道。 李月点点头,向段秀实望去,段秀实回道:“我看此计可行,但需慎重选人。” “好!我同意大家的意见,现在听我部署,袁履谦将军何在?” “末将在!” “我命你领三千长弓手,专破敌军火药,不得有误!” “尊令!” “吴昊将军、荔非将军、李日越将军何在?” “末将在!” “我命你三人各带五千步兵,挽巨型投石机给我轮番猛攻阳平关,每日卯时开始,亥时结束,连续十日,不得有误。” “末将尊令!” “颜杲卿将军” “末将在!” “攻城所需物资就由你总负责。” “是!” “方剑、既墨” “在!” “这夜袭阳平关之事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可选五百人,先行训练,十日后行动。” “尊令!” “王先生,就有劳你你在这宁强县内寻几个知路的土人,如何?” 王隼躬身说道:“属下尊命!” 李月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段秀实说道:“成公,明日我不在之时,这里就有劳你了。” 段秀实一怔,惊愕地问道:“大将军想去哪里?” 李月笑了笑,对南霁云说道:“我想先上定军山看看,就由南将军陪我一起去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乔扮 定军山山高林密,地势陡峭,加上三面均为悬崖,所以花敬定并不在意它,没有派兵驻扎。第二日,李月和南霁云率领五十骑亲兵,绕道来到定军山北,此时攻城之战已经开始,猛烈的爆炸声,巨石砸中城墙的沉闷声,远远地传到了李月的耳里。 “霁云,我听明德说你箭法了得,可否一试?” “在大将军面前,我焉敢献丑,我闻大将军为天下第一箭,尤其有传说中的‘铜弓铁箭’,属下实在仰慕已久,能否给属下一观?” 李月笑笑,把黑龙弓递给他,又抽出一支铁箭给他,南霁云小心翼翼地接过弓,仔细地端详,发现这弓非金非木,拿在手里十分沉重,竟不知用何种材料制成,而且那弓弦也非常特别,似乎象牛筋一般的东西,整个弓,没有千斤之力,根本就拉不动,南霁云用眼神征求了一下李月的意见,李月微笑着点点头,南霁云用劲全身力气,竟只仅仅把弓拉得半开,他暗暗匝舌不已,他一向极为自负,今天却在主帅面前栽了个大跟斗,不禁脸一红,把弓和箭还给了李月,心中对李月更是万分佩服。 “属下无能,让大将军笑话了。” “你能拉开一半,已是难得,你可知这其实并不是用铜作成,而是深海中一种蛟龙的角,我偶然遇到过这种蛟龙,杀蛟取角,这弓弦也是用它的筋鞣制而成。” 南霁云听了更加敬佩李月,他虽自小在西北长大,但也听说过蛟龙不是人间凡物,李月居然能杀死它,更是让人不可思议。 李月见他满脸敬佩之色,不禁收敛笑容对他说道:“霁云,你虽年青,但也要知道,为将之道,不在勇武,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上将之为,你看蔡明德将军,起于毫末,论武艺,他不及你一成,但却终能独率一师,平定荆宛,成为一方诸侯,这才是你应该佩服的人,霁云,我对你期望甚高,今天带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希望你成为一只执弓的手,而不仅仅是一把弓,你可明白?” 南霁云听了如醍醐灌顶一般,他甩蹬离鞍下马跪拜道:“霁云明白了,我愿终身追随大将军,成为大将军一只执弓之手。” 李月点点头,这时旁边的树林内突然飞起几只山雀,南霁云跳了起来,“有情况!” 李月出手制止了他,他早就知道旁边伏有三人,只是没有惊动他们,只见李月随手一箭向林**去,只听一声惊叫,三个人骑马从林内冲了出来,为首一人的盔甲已被射掉,披头散发,南霁云一声令下,率领五十骑亲兵立刻将三人团团围住,这时李月众人已经看出,这三人虽然穿着唐军的军服,其实都是女扮男装,为首一人,身材高挑丰满,细腰腿长,眉目清秀,穿上军装更显得英气勃勃,后面两人,明显是她的丫鬟随从,李月一摆手,命手下不要伤害她们,喝问道:“你们是何人?来交战的前线做什么?” 那女子随手扔过来一封信函,有手下拾起,交给李月,李月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东宫六率府帐下校尉林之惠赴汉中郡公干” 李月见了不觉有些好笑,难怪她可以穿过自己布下的道道斥候网,原来有兵部的手令,但东宫六率府大将军现在还是由他兼领,他自己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手下居然有个女子校尉。 “既然是我属下,为何见了我不下跪!” “大胆!你竟敢对公主无礼。”旁边的一名丫鬟侍卫叫了起来,那林之惠连忙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李月心中一动,一摆手,五十名手下一起举起长槊,指向三人,只待李月一声令下就下手屠杀,林之惠三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说!你们究竟是何人?不说实话我就当作敌军斥候当场格杀。” 林之惠好容易定下心神说道:“不错,我就是毗伽公主,李月,你要如何?” “你不在长安,跑这里来做什么?” “本公主向来自由自在,连父汗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胡闹!这里是前线,非常危险,你一个女子,更是危险,还不速速给我返回长安!” “我有兵部的手令,你管不着!” 李月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得你们,如果被我手下抓住,被当作斥候处死,可别怪我,我们走!” “李月,你别不知好歹,我特地从京城赶来,是特来给你报喜的,既然你不听,那就算了。” 说完转身要走,突然李月从马上飞起,抓住毗伽公主衣领,把她擒到自己马上,他虽然对毗伽公主一向没有好感,但这次见她屈尊不远千里来找自己,虽然有点胡闹,但确是出于对己的一片痴情,不由得对她的恶感减了七、八分,又确实不放心她,怕她遇到敌军的斥候,所以只得暗叹一口气,把她抓了过来。 毗伽公主猛然被擒,她虽是番邦女子,但小到大都未被男子如此碰过,不由又羞又急,本能地拔出匕首向李月刺去,李月轻轻夺下她的匕首,顺手点了她的**道,毗伽公主动弹不得,这才想起对方是她未来的丈夫,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李月也不管她,任她哭泣。 这时候,毗伽公主的两名丫鬟,一齐举剑向李月杀来,企图夺回公主,却被李月的部下逼住,南霁云等看出这名女子和自己的主帅关系不一般,便不敢擅自出手。 过了一会儿,毗伽公主慢慢止住哭声,恨恨地说道:“你还说我不懂礼仪,那你现在的样子就是知理的表现吗?” “非也!这里是前线,非常危险,若任由你胡来,并不是我吓你,确实是会有性命之忧,你先随我回营,我会派人把你先送到宁强县内。” “那你把我放下来。” “你若听话,我自然会放你下来。” “我会听话的,你放我下来吧!”毗伽公主低声说道。 李月解开她的**道,揽住她的腰把她扶正,这时李月才突然意识到男女有别,急忙松手,毗伽公主一下没坐稳,险些掉下马去,她连忙抓住李月的手,李月只觉手触之处,温暖滑腻,心中不由一荡,毗伽公主也感觉到了,急忙将手缩回,脸上羞得通红。李月低声说道:“军中不能有女子,你要听话,先回长安去。” 毗伽公主羞涩地点点头,也低声说道:“我的汉名叫林之惠,以后你别叫我公主了,这次我来是奉敏姐姐之命给你报喜而来,敏姐姐有喜了。” 李月闻言大喜,他终于要做父亲了,林之惠见李月狂喜,心里有些得意,她从小被祖父和父亲的宠爱,难免有些骄横,但本质却不坏,母亲死后,父汗又娶了唐将仆固怀恩之女,虽是继母,但却心地善良,待她如己出,两人关系极好,受继母的影响,她从小对唐朝的文化极为崇拜,曾几次随父亲去长安游玩,大开了眼界,从此学汉语、穿唐服,取汉名为林之惠,发誓长大后,也要嫁到唐朝去。稍稍长大后,便有各族王子来求婚,但她眼界极高,一般男子根本看不上眼,直到云州之战后,父亲对唐将李月赞不绝口,她听说这个李月非常年青,只用一招便将回纥第一猛将莫非木牙的独角铜人槊震飞上天,再加上回纥军中传有李月的画像,她见到后,一缕情丝便不知不觉放在了李月身上,后来索性长年客居长安,李月的种种传闻,都让她更加倾慕,李月平南诏回京,那时她便在长安,终于偷偷见到了李月的真实面目,也就坚定了她非李月不嫁的决心。葛勒可汗见女儿意志坚定,便多次向唐廷提起此事,但李亨也无可奈何。这次大唐向回纥借兵,葛勒可汗乘机将此事作为第一大条件,李亨只好答应。 林之惠曾访问过赵绿敏,她怕赵绿敏瞧她不起,所以多少带一点公主的骄横之气,李月回来后,却一次也不去看她,一气之下便上街拦截李月,却被李月所痛斥,经历这次挫折,她才终于明白过来,等李月走后,她便亲自上门向赵绿敏道歉,赵绿敏的宽容和温柔让她十分感动,两人遂成莫逆之交,得知赵绿敏有喜,一个念头便在她心里升起,只带着两个丫鬟便悄悄来军中寻找李月。虽然已吃了不少苦,但她见李月终于有意接纳她,心中暗暗欢喜不已。 李月抬头,这才发现众人已不在身边,都远远地避开了,他又好气又好笑,一招手,将南霁云等人叫来,他命二十骑先护送林之惠三人回宁强县,交给王元楷率五百亲兵护送回京,他自己便和南霁云准备上山,却见林之惠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而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袭 一个时辰后,李月和南霁云登上了定军山的山顶,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两军的攻防之战,唐军动用数百架重型投石机,铺天盖地的巨石和火球向阳平关投去,其气势几乎将阳平关所有的生灵都砸成粉末,阳平关的城门已经被砸碎,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岩石。但阳平关关上的守军显然早有防备,唐军的气势虽猛烈,但效果却不理想,从关内同样掷出的巨石就可以证明这一点,在两军的巨石战中,人的力量就显得分外渺小,由于敌军的投石机已经封锁了道路,先前派出的唐军弩箭部队根本就无法靠近,李月见了,不由紧锁眉头,这样打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无数的巨石反而会成为唐军进攻的阻碍,看来这个花敬定还是有点真本事。 夜里,李月再次召开了军事会议,这次只有段秀实等几名核心人物参加,在会上李月讲述了自己的担忧,并指出,敌军主将花敬定临阵经验丰富,若奇袭的兵力太少,极可能起不到效果,反而会全军覆没,目前取阳平关的关键应是怎样摧毁那些投石机,白天大家都见到了敌军投石机的威力,对主帅的观点也深表赞同,但对如何摧毁它们,大家均没有好的办法。 李月见大家沉思不语,便笑笑说道:“我在云州杀虎口时就曾一人摧毁了数百架投石机,这次怎么就不行了,我决定明日夜里,就潜到城内摧毁这些投石机。” 众人见主帅又想犯险,正要出声反对,李月当即制止,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意已决,大家就不要再说了,现在应商量一个最好的方案。” 这时颜杲卿说道:“如果大将军真要去,那我们就尽量配合,我建议我军先围而不打,以麻痹敌军。大家看如何?” 江惊鸿突然说道:“我倒有一计可以试试。” “江先生请讲!” “李琮其人多疑而无智,我们不妨先派人送信给花敬定,劝其投降,可赦其协助叛乱之罪,同时再让我们在成都的细作,悄悄散布花敬定欲降的谣言,以反间李琮和花敬定。这时,无论怎样,花敬定都必然回成都述职,以解李琮猜疑,这期间我们可暂时退兵,给大将军制造机会,若敌军投石机被毁,我们的奇兵和正式攻城大军一齐发动,阳平关唾手可得。” 李月听罢哈哈大笑:“此计甚妙,如果花敬定肯直接投降那便更好了,若阳平关因此而得,可记江先生首功。” 江惊鸿连称不敢,这时段秀实接口说道:“我手下有一校尉叫做花庆,乃花敬定亲侄,此事可交给他做!” 李月闻言大喜,亲书一封,交给花庆,并仔细叮嘱他后,便命全军退兵回宁强县。花敬定听说唐军已退,不由松了一口气,亲自上城来看,看到唐军大营果然已不见了踪影,他见阳平关下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巨石,便立刻派人下城,将巨石搬回关内备用,花庆便扮作运石的军士乘机混入了关内,夜里他寻到了花敬定,花敬定见是在唐军中服役的侄儿,连忙将他带到密室,花庆便将李月之书交给了他,花敬定沉思了半天,对他说道:“你可转告大将军,若有当今皇上的圣旨,且封我为剑南节度使,我便投降。” 花庆连夜回到宁强县,转告了花敬定之言,李月听罢暗暗冷笑不已,为迷惑花敬定,李月又写一书,说他需禀报皇上,这期间两军可暂不交战,请花敬定耐心等候,又命花庆持书再去阳平关。 几天后,成都到处皆盛传花敬定欲降唐以换功名的消息,此时李琮也得到了军中的密报,花敬定与唐军果然暗中有联系,花敬定本不是他的心腹,是叛李瑁投来,如此反复的小人,若不是见他手中有兵,岂能容他到现在。李琮深恐花敬定再叛,便动了杀机,他不敢贸然下手,以册立太子为由,封花敬定为太子太傅、蜀北郡王、赏利州千户,命他回朝述职。 花敬定接旨大喜,此时他尚不知晓成都关于他的流言,便将阳平关防务交给副将王秉忠,又命花庆回营稳住唐军,自己率三千军回成都述职。 李月得知花敬定已返回成都,心中大喜。是夜,月黑风高,李月和方剑两人各带一名武艺高强之士,在向导的带领下,从定军山沿悬崖下山,悄悄潜进了阳平关,另外五百奇兵在即墨的率领之下,埋伏在了山腰,这时唐军大军已准备好,就等阳平关上火起,便同时发动进攻。 关上现有敌军二万余人,由于花敬定已走,唐军又撤退,关上防御明显懈怠了很多,李月四人很快就摸到了置放投石机的地方,李月用飞刀迅速解决了数十名看守的士兵后,四人进入营内大肆破坏起来,不到一刻钟,二百多架投石机皆被毁坏殆尽,李月见大功告成,便命方剑率二人到关上点火,自己运起绝顶轻功,象鬼魅一般直向敌军的中军大帐飘去,中军大帐内此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在帐外站岗的士兵也探头望着里面,李月飞上帐顶,割开一条缝向里面看去,只见几十名军官竟聚在一起赌博,为首一名精瘦军官,看样子便是现在负责防守的副将王秉忠。 王秉忠本是利州街头有名的一个泼皮,吃、喝、嫖、赌无不精通,因将妹子献给花敬定做了小妾而由此平步青云,任花敬定的大管家,花敬定驻守利州期间,他利用对本城的熟悉,连着抄没了十数家富豪,替花敬定敛下了万贯家产,深得花敬定的信任,遂命他为副将。此人嗜赌如命,这次花敬定回成都,命他主管阳平关防务,他经不住手下的苦劝,又见唐军撤军,便大开赌局,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此时他已经赌得两眼通红,仍不肯罢手。帐顶的李月取出一只小型火药桶,这是一种特制的火药桶,体积极小,便于携带,里面填满了几百枚淬过剧毒的铁蒺藜,李月点燃了引线,待到要燃烧殆尽时,向赌台上扔了过去,自己随即跃起,眨眼间便掠到数十步外,只听帐内一声剧响,惨叫声四起,李月躲在暗处,见有几名幸存者冲出大帐,抬手便将飞刀射去,可怜这几名将领侥幸逃过毒蒺藜的夺命,却在逃出帐时被李月飞刀所杀,李月见帐内不再有人逃出,便向关上飞掠而去,此时关上的城楼已被大火点燃,阳平关上乱成一团,即墨率领五百名奇兵沿着李月他们留下的绳索,攀岩而下,很快便杀上关头,和守军战成一团,突然,一声长啸传来,李月突然现身关头,拔出心魔剑向敌军最密处杀去,转眼间他便杀死了一百多人,唐军见主帅亲至,无不欢声雷动,士气大振,这时唐军的数万大军已远远杀来,敌军没有了主将指挥,开始有人偷偷逃跑,李月见敌军已无战心,立刻大声喊道:“我是唐军主帅李月,为解救巴蜀的百姓而来,有愿意弃暗投明者,可袒右臂。” 如此三声,关上守军听说是闻名天下的李月大将军亲至,再加之李月在川内名声极高,立刻就有数百人倒戈,袒露右臂,在他们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倒戈,李月见状立刻命令停止厮杀,很快,除少数花敬定的亲信逃跑外,二万多士兵均不战而降,李月遂命降军搬开堵门的巨石,引唐军入关。 这一役,唐军仅伤十数人,便夺天险阳平关,得降军数万,被后来李月创办的军事学校——金陵演武堂引作经典战例,作为统治者失军心、民心后的典型战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劝降 李月攻克阳平关,命颜杲卿镇守,自己率大军向利州进发,一路上秋毫不犯,各路隘口纷纷闻风而降,李琮所依仗的天险蜀道,竟让李月大军畅通无阻地通过了,李月走的是荔枝道,路况较好,可容骑兵和大型辎重通过,快到利州时,李月大军的给养竟一连几天没有接上,李月所担心之事果然发生,李月命令就地驻扎,等待颜杲卿的消息,三日后,得颜杲卿快报,汉中刺史郭英贪墨朝廷拨来的军饷,克扣军粮,并以遇匪为由,企图搪塞过关,现已被颜杲卿拿下,等待李月指示,李月毫不犹豫,在快报的后面批了一个“斩”字,交给军使带回,颜杲卿按李月指示,斩杀了郭英,并向朝廷禀报。这时朝廷决策重心已东移,此事在朝中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波,很快便平息,李亨遂任颜杲卿为汉中刺史,总督平南大军的后勤,同时派遣事中南巨川为钦差,赴汉中调查郭英一案。 利州(即今天的广元),为川北重镇,则天皇帝的故乡,是成都的北部门户,打下利州,成都平原即在眼前,成都再无险可守。利州现被花敬定占领,有守军两万,原来花敬定刚至利州,便听到了成都的谣言,他立刻明白李琮包藏祸心,刚要返回阳平关,突然得报阳平关已失,守将王秉忠被杀,他只得按兵不动,严守利州城,过了几天,随着一些亲信的陆续逃回,他才知道了阳平关丢失的详细情况,这才终于明白自己竟中了李月之计,小舅子更是不明不白在帅帐内被炸死,花敬定不禁又惊又怒,知道此时再降,李月必不会容他,思量再三后,他决定派手下大将贾秀率五千人偷袭李月后路,自己则坚守利州,等待唐军不战自乱。 不料李月早有防备,命段秀实率二万黑旗军在嘉陵江渡口伏击了贾秀,五千人马无一人走脱,李月将计就计,佯做后路被断,仓皇撤军,花敬定以为贾秀事成,遂衔尾追赶唐军,却陷入唐军的包围圈,被李月先用硬弩伏击,再用铁骑军冲击,不到一个时辰,花敬定剩下的一万五千余人便支撑不住,迅速分崩离析,花敬定最后只率领一千余人拼死杀出包围圈向西逃去,李月大军兵临城下,利州伪刺史达奚珣献城投降。 李月占领利州后,命达奚珣暂领刺史之职,同时命段秀实取绵州、吴昊取隆州、又命荔非元礼取松州,半个月内,三州皆被轻松拿下,一时川中大震,李琮心急如焚,封镇守江州的陈玄礼为尚书右射仆、兵部尚书,命他率领三万军北上,镇守益州的最后一道门户-梓州。 李月尽取川北后,大量百姓纷纷逃亡利州,云南的高适已经取了江州,向成都进逼,李琮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手中只有三万军队,成都城内人心惶惶,李琮父子则将自己关在深宫,整日里寻欢作乐,以图最后的享乐。这时李月得到消息,花敬定兵败后,纵兵掠民,一路上杀人放火,**妇女,所过之处十室九空。李月闻讯大怒,欲亲自提兵追杀花敬定,刚准备出兵,却得到消息,李瑁已将花敬定擒住斩杀,由于巴州与成都互为倚角,李月决定先取巴州。 当夜,谋士谭元凯求见李月,李月引入内堂,命手下回避。 “大将军,属下想冒昧问一下,皇上准备怎样处置李瑁?” “皇上只命我诛李琮,并未提及李瑁,谭先生出此言,必有缘故,请不妨直说!” 谭元凯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大将军,我本是李瑁幕僚,因不同其政见,隐居洛阳,后投奔大将军。” 李月微微一笑:“谭先生肯以实情告我,可见心诚,不过我早已知晓,谭先生莫怪,若不知人底细,我不会擅用。” 谭元凯一愣,不由叹道:“大将明知我的过去,还不计前嫌用我,可见心胸宽广,让属下佩服。李瑁与我有旧,我不忍看其身死,故特来询问,若李瑁投降,皇上可否免其死罪。” 李月沉思了一会儿答道:“看在他曾劝阻李琮登基,并善待川中百姓的份上,我可奏请皇上,免其一死。” “多谢大将军,我想赴巴州劝降李瑁,不知大将军可否恩准。” “好吧!我就等你五日,若五日后,李瑁无消息,我便亲领大军伐之!” “谢大将军,我这就连夜出发。” 谭元凯告辞刚要离去,李月突然又说道:“他若愿意,可以陪太上皇一起回京。” 谭元凯带着两个随从连夜赶路,第二天下午便赶到巴州,他进城后直奔太守府,求见李瑁,李瑁闻故人来访,命带入后堂,谭元凯看见了李瑁,不禁大吃一惊,当日他离开李瑁时,李瑁风流倜傥,虽已四十多岁,却只有三十岁的样子,而现在他不到五十,却仿佛是一名六十岁的老者,可见他目前所承受的压力之大。 李瑁一眼便认出了谭元凯,不由生气地说道:“你昔日弃我而去,现在来又有何为?” 谭元凯伏地向李瑁叩首泣道:“我离王爷而去,一直隐居于洛阳,现在在李月大将军手下任谋士,今日前来,是特向大将军讨令而来。” 李瑁冷笑着说道:“你倒是聪明,见李月得势,便投靠了他,事到如今,李月还有什么好说!”虽然口中说不在乎,但脸上肌肉已微微颤动,明显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紧张。李瑁知道自己参与谋逆,几乎已不能幸免,但他实在不想死,否则他早就自尽。看到谭元凯居然还有脸来见自己,恨不得一剑便杀了他,但他的话却是现在自己最想知道的。 “大将军说皇上只命他诛李琮一人,并没有提到王爷,如果王爷肯投降,他可奏请皇上,免王爷一死。” “投降?我手上尚有三万忠于我的军队,若两军开战,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王爷万万不可,李月大将军所带来五万军队决非一般部队可比,皆精锐中的精锐,加之李月本人用兵如神,至今未遭遇败绩,王爷可知,阳平关天险,唐军只轻伤十几人便拿下,花敬定在利州的两万精锐,唐军死伤仅数百人,就将其击溃。现川中民心向唐,大将军就是体恤民情才愿接受王爷请降,若兵戎相见,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听了谭元凯之言,李瑁无力地坐了下来,他此时对谭元凯再无怨恨,嘶哑着声音对他说道:“就算李月容我投降,但那李亨又岂能放过我,我了解他,其人面慈心毒,他的儿子死在政变之中,必然恨我入骨。” “王爷,我临走时,大将军曾对我言,若王爷愿意,可随太上皇一起回京,起初我不太明白,现在才明白大将军的深意,恐怕这早就在大将军的掌控之中,若有太上皇出言,皇上也不敢轻动王爷吧!” 李瑁闻言,顿时有了精神,“我听高力士说,父皇对我多次劝阻李琮逼宫颇为嘉许,我若向父皇请罪,父皇一定会原谅我的!” “王爷,我还有一个建议。” “元凯快快说来!” 谭元凯见李瑁变脸之快,不禁苦笑一声说道:“王爷回京后,可主动交出王位,再出点钱给李亨赎罪,然后以替母守孝为名,远赴高陵守墓数年,只要不在京中,皇上就拿你无法,等太子即位后,王爷未必不能复出。” 李瑁听了连连点头,“我在川中还有些家产,给了李亨也无妨,元凯,我想再在川中立点功,你去和李月商量一下,看他是否可以安排一下。” 谭元凯连忙点头答应,并再三告戒李瑁,出降时态度是第一重要,要做给京里人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平川 乾元元年十月,寿王李瑁率三万军,献巴州而降,李月率一万铁骑军亲至巴州受降,李瑁袒上身,跪在城门请罪,李月遂赦其罪,命他到梓州劝降陈玄礼,不料陈玄礼感李琮知遇之恩,不肯投降,欲与梓州城共存亡,李月大怒,领八万军围困梓州城,当夜,梓州民众在故吏段子璋的率领下发生暴动,开东门放唐军入城,围困东门的大将吴昊率先杀入城去,陈玄礼见唐军已破城,便弃城而逃回成都,梓州由此而收复,李月便命段子璋暂领梓州刺史。这时,成都已经完全暴露在唐军的面前,李月和高适在成都西郊会师,为防李琮加害先皇,李月暂时撤军回梓州,命即墨和方剑各领五百亲兵,化装成梓州败军逃回成都,伺机营救先皇李隆基。等即墨等人潜入成都后,十几万唐军便将成都团团围住,这时李琮的众伪官见大势已去,纷纷作鸟兽散,挂印逃匿。 且说即墨进城后,联系上了成都的细作,得知李隆基并不住在宫内,而被李琮另外安置,极为隐秘,即墨便命手下到各处去打听,由于此时成都城内已大乱,各级官吏皆已逃匿,除了陈玄礼率领两万守军在拼死顽抗外,整个社会便处于一个无序状态,随处可见有成群的流氓和士兵在公然抢劫富户、商铺,妇女被**的事件也屡屡发生,连当年李月曾光顾的醉风堂也被乱军抢劫后放火焚毁,就在即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名手下突然带来一名小太监,说他可能知道情况。 即墨大喜,急忙对小太监好言相慰,又给他一百两银子,这小太监才吞吞吐吐说出实情,原来这小太监便是高力士手下,李隆基现在被李琮秘密软禁在城西的元觉寺内,因监管的官员逃跑,断了供给,高力士便让这个小太监出来购买食物并打探情况。知道了李隆基的下落,即墨急忙命人找来方剑,两人率领一千人直向元觉寺扑去。 元觉寺内,高力士正和李隆基说话,此时李隆基已几乎全身瘫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身边只剩高力士和几名小太监,他一直昏迷了近两年,今年才醒来,随即便被李琮几次威逼下诏让位,若不是李瑁的劝阻,他很可能便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了,这个几乎统治了大唐近五十年的皇帝,此时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若不是身上的黄袍,恐怕无人会以为这个濒死的老头竟曾是大唐帝国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上,老奴听说李月已经率大军杀到,这下我们可就有救了。” 李隆基点点头,微微一笑说道:“只要看到这逆子不得好死,朕死也瞑目了,以后你就别叫朕为皇上了,现在是亨儿作主了。” “在老奴眼里,皇上永远是老奴的皇上。” “患难见真情!你忠心耿耿,与朕患难与共,朕好生欣慰。”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禀报:“高公公,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哼!这逆子想来灭口了。” “皇上,让老奴去看看!” 高力士让小太监伺候李隆基,自己到大门处去查看,刚到大门,就见几名军官走了进来,为首之人,高力士一眼便认出,正是李月身边那个有名的昆仑奴将军。 高力士不禁喜出望外,连忙高声迎了上去。来人正是即墨和方剑,即墨也认出高力士,立刻和方剑半跪行军礼:“李月大将军帐下都尉即墨、方剑奉命前来护卫太上皇。” 高力士急忙将二人引到房内参见李隆基,李隆基听说李月特地派人来保护自己,这才放下心来。刚要说话,突然外面一阵大乱,一名士兵冲来禀报:“约有两千敌军杀来,已和我军战在一起!” 方剑腾的站起来说道:“这一定是李琮派来灭口的,即墨,你在这里保护太上皇,我去应战!”说完不等即墨开口,便向外抢去。 即墨率领几十名士兵,将李隆基的房间团团围住,这时一个黑影从一棵大树上飞掠而下,持剑直向李隆基的房内冲去,他根本不把这些军士放在眼里,一个虚招便向即墨的脖子抹去,即墨一闪,反手一刀闪电般向这刺客的后背砍去,那刺客没有想到即墨居然有如此精妙的刀法,大意之下,竟被砍中后背,幸亏他反应极快,躲过了致命一刀,饶是这样,还是痛彻入骨,这刺客大怒,扯下面罩,手腕一振,剑光如暴风骤雨一般向即墨劈去,这刺客也是铁剑观出身,原来的道名叫玄苦,铁剑观分家后,他便跟随陈放,更名为华无情,陈放被风强在马嵬驿杀死后,他便成了李琮的贴身护卫,这次李琮派羽林大将军王铎和他率二千禁军来抓回李隆基,不料却被不明身份的一支军队阻拦,情知不妙的华无情不再敢轻视即墨,连连使出杀招,欲尽快解决眼前的黑军官,带走李隆基。即墨立刻便处在了下风,仅凭一套精妙的刀法,苦苦支持着,尽管他也修习了太玄经,但和华无情相比还是相差甚远,这时即墨已被逼进房内,身上多处挂彩,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血人一般,但他紧咬牙关,拼死也不让华无情靠近李隆基半步,高力士已经吓得将整个肥胖的身躯都压在了李隆基的身上。 华无情见迟迟战不下眼前的这个军官,心里不由烦躁起来,他瞥见身旁有一个茶壶,一个横扫,便将茶壶向即墨踢去,即墨扬手将茶壶打掉,就在这一瞬间,面前露出了一个空挡,华无情大喜,纵身尽全力向即墨的胸口刺去,不料剑刚触及对方的身子,突然背上一凉,随即一阵剧痛,一把剑便从他的前胸透了出来, 华无情大叫一声,倒地就此死去。 即墨本以为自己已必死无疑,但形势却突然发生了变化,他抬头看去,只见方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门口,眼前的刺客正是被方剑所杀,即墨感激地笑了笑。方剑急忙说道:“你赶紧把太上皇护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那你呢?” “外面的敌军已经被我们击溃了,带头的将领也被我杀死,还是羽林军呢!根本就不堪一击,现在我要去城门处接应大将军。” “好!我只带五十人足够。”即墨说完,脱下身上的血衣,背上李隆基便和高力士一起向屋外跑去,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旅店,是唐军细作的一个据点,位置十分隐蔽。 护送即墨等人到达安全地界后,方剑取出三支冲天炮,点燃引线,那炮飞到高空处连续炸开,这是和李月约好的信号,表示已完成任务,然后方剑当即率八百壮士,直向北门杀去。 城外高处的唐军斥候见城内有信号传来,急忙禀报李月,李月大喜,遂命开始攻城,在巨大而低沉的皮鼓声中,人潮如海的唐军推着各种攻城器械向四门同时涌来,先是段秀实率一万步兵,各持巨盾冒着箭雨在护城河上架起数百架浮桥,随即唐军的投掷机开始向城门处投掷火药桶,随着一声声巨大的爆炸声,先是东门的吊桥被炸得粉碎,紧接着数千唐军推着数辆巨大的攻城槌缓缓开来,后面还跟着数百架云梯和楼车,但城上突然抛下无数的火药包,被敌军用火箭点燃,唐军先前所搭的浮桥纷纷被炸坏,无数唐军被炸死在护城河中,唐军的攻势顿时受阻,唐军本想发巨石砸向城头,但陈玄礼抓来大量百姓,作为人质,让李月不敢轻举妄动,就在李月几乎无计可施之时,突然北门的城门被打开了,吊桥也轰然落下,几百名袒露右臂的士兵正在拼死抵抗敌军的反扑,李月一眼便看到了方剑,方剑手执一杆长枪正和一名敌将鏖战,李月认出那是敌军主将陈玄礼,他当即拈出一支铁箭,张弓瞄准陈玄礼便是一箭射去,陈玄礼根本不及躲闪,铁箭洞穿了他的头颅,将他射死在马上,吴昊一挥手,率领大队铁骑冲进了北门,随着主将身死,北门失守,敌军再无心抵抗,或降或逃,成都终于被攻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铁血 李月随大军进入成都,这时李琮父子已被唐军抓住,捆绑着推到了李月的面前,李琮一见李月,立刻大嚷起来:“李月,你若放过我,我可将帝位让于你,父皇也曾说过,你也可继承皇位。” 李月冷冷一笑,手一罢,立刻上来几名亲兵将李琮父子的嘴堵住,这时前面的士兵纷纷让开一条路,即墨背着李隆基过来了,李月立刻叫来一辆马车,和高力士一起将李隆基放入车内躺好,然后跪下说道:“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前来躬迎太上皇回京。” 后面的士兵也随同跪到,齐声说道:“躬迎太上皇回京!” 李隆基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李月,很好!几年不见了,朕没有想到,有一天竟被大哥的孙子所救,看来朕确实没有看错人,大将军请起!” 说完又向即墨和方剑招招手,两人上前跪倒。“即墨将军、方剑将军,没有你们,朕就没命了,尤其是即墨将军,你宁可自己死也要保护朕,朕十分感动,你二人可有什么愿望?” “这些都是为臣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这是朕的心意,你们不必拒绝。” 这时李月上前说道:“即墨无姓,陛下就赐他一个姓吧!方剑将军是至孝之人,其母早逝,陛下可给其母一个品阶。” “好!即墨将军,朕就赐你为李,从此你便叫李即墨。” “谢太上皇陛下!” “方剑将军,朕赐你母亲为五品诰命。” “微臣多谢陛下!” “另外,朕再封你二人为郎将。”说到这李隆基突然笑了笑说道:“李即墨,朕在你的背上真的很舒服啊!” 即墨连忙叩首道:“情况紧急,臣是个粗人,不懂礼仪,请太上皇陛下恕罪!” 李隆基苦笑说道:“朕说的是实话,一直躺着,偶然换个姿势,确实感觉不错!”话语里透出几分凄凉与失落。 李月见状,连忙转移话题,指着李琮父子说道:“不知陛下想如何处置他们?” 李隆基看了看他俩,寒着脸说道:“这种无君无父之人,朕看着都恶心。不必说什么了,以国法论处!” 李琮苦于说不出话来,连连磕头求饶,李月一挥手,十几名士兵便将李琮父子拖下去斩首,自此,李琮父子终于死在了成都。 “瑁儿呢?怎么不见他?” “父皇!孩儿不孝啊!”李瑁连哭带喊跪爬着出来。 “算了,你虽然也有罪,但朕知道你曾劝阻过李琮,又听即墨将军说,你善待蜀中百姓,又临阵起义,所以朕打算就不追究你了,你皇兄那边,你自己去解释吧!” “多谢父皇!儿臣日日为父皇担忧,却不能在身边尽孝。” 李隆基看着他衰老的容颜,突然又想起了武惠妃,心里也有点酸楚,便摸摸他的头说道:“瑁儿,你就随朕一起回京吧!” 乾元元年十一月,李月攻克成都,救出李隆基,诛杀了李琮父子,宣布各州废除一切苛捐杂税,被抓的百姓全部放回。随即开始用铁血手段大规模整顿成都的乱局,首先便是挨家挨户搜查,凡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全部抓捕,然后命成都的里保一一辨认素日的流氓地痞及无业游荡者,各乡邻五户以上作保,凡平时尊纪守法,有固定职业的良民皆被放回,然后又将逃兵和普通的地痞分隔开来,先命逃兵各自检举,将确无参与抢劫的士兵释放还乡,最后,还剩二千多名曾参与抢劫的流氓、地痞与败兵,李月命令召集成都的苦主逐一反复辨认,最终确定了曾参与杀人与**的一千余人。其余无重罪的人犯,在重打一百军棍,没收全部家产后给予释放。 李月命在城内各处贴出通告,三日后,犯有杀人、**的一千多人犯将押到岷江江边斩首。这一日,数十万成都百姓闻风而动,纷纷来到江边看唐军行刑,只见二百名军法兵一字排开,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每人身边各跪有五名人犯,被五名士兵押解着,随着一阵惊心动魄的鼓声响起,二百名军法兵手起刀落,二百名人犯人头落地,引来围观人群一阵惊呼之声,虽然成都也发生过战争,但这种集体屠杀的恐怖画面,百姓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不少人都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呕吐起来,此时李月头戴金盔,骑马立在高处,被数百名亲卫护卫着,他冷冷地看着军法兵行刑,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鼓声,数十万双眼睛“刷”地全部投到了李月的身上,只见李月冷冷地一挥手,又是二百人人头落地,紧接着第三次、第四次,一个时辰后,一千多名犯有杀人与**的人犯都全部被斩杀,鲜血染红了江边的土地,直到多少年以后,江边还隐隐可闻到血腥之气。 紧接着,李月在蜀中各处张贴告示,命凡任过伪官从七品以上之人,十日内到当地军管衙门自首,过期不到者则格杀无论,慑于李月的铁血手段,只到第五天上,数百名逃匿的伪官纷纷站了出来,到各处自首,无一人漏下。李月命人糊数百口纸箱,立在各州城门处,让百姓对这些官员进行评议,由此得到一百多名风评上佳的官员,李月便任他们为各处官吏,恢复川中的秩序。对几十名大恶官员,也毫不姑息,全部斩首抄家,所得财物皆充公,连事先投降的达奚珣也因民愤太大而被处斩。 这样一个月后,川中秩序渐渐恢复,逃亡百姓也纷纷返乡,这时朝廷圣旨降到,先表彰李月大功,加封其为蜀王,领剑南节度使、川东节度使,卸东宫六率府大将军一职,川中三品以下官员皆由其任命,交户部备案,赏银、绢各五万,手下诸将皆官升一级,又重赏了士兵。但在表彰李月之余同时斥责其在成都杀人太过血腥,有失天子仁德,罚俸半年;又封高适为剑南节度副使兼益州刺史,姚州刺史李白兼任姚州都督;青州刺史尚衡调任川东节度副使兼巴州刺史;光禄寺卿王巨调任利州刺史;原梓州长史段子璋升任梓州刺史;又封大将荔非元礼为江州刺史;封吴昊为东宫六率府大将军;川中百姓受李琮荼毒,免税赋三年;李琮罪大恶极,灭满门,家产充公,李瑁赦死罪,夺其王位,贬为庶民。随后,李亨派右相韦见素、吏部尚书崔光远、礼部尚书韦陟、户部侍郎裴遵庆、中官李辅国赴川中迎太上皇李隆基回京,李月派段秀实率五千人护送。 乾元二年二月,李隆基终于回到了长安,李亨率百官出城十里迎接,李亨见到父皇,抱着父皇的脚哭拜在地,李隆基笑着抚摩他的头说道:“我儿有如此威望,更让我感到荣耀百倍,我既已返回,就想好好的颐养天年,李月给我说过,若我安心静养,尚有十年之寿,以后我儿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李亨遂将李隆基接入大明宫奉养,高力士封为齐国公,赏三百户,依旧伺候在先皇左右,后李瑁又向李亨献钱八千万,请求李亨答应让他去高陵县替母守墓三年,李亨遂封他为郑国公,准其请求,自此,李亨后患已解,朝中党派之争也趋于平衡,朝廷的目光开始集中转向东方。 这次吏部尚书之争可谓一波三折,先是郭子仪、李光弼先后上书辞去文职,然后是崔涣和裴冕联名推荐京兆尹崔光远任户部尚书,韦见素则反对,提名凤翔尹李齐物任户部尚书,这自然是李豫的方案,自他和李月会晤后,裴冕已经秘密向他表示效忠,他遂让裴冕不露声色,鉴于李齐物曾有护驾之功,李亨也想将李齐物调入京城,但崔涣则指出李齐物资历不够,在各方的较量之下,终于达成了妥协方案:升裴冕为门下侍中,迁左相,御史台一职重新起用老臣房琯担任;京兆尹崔光远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凤翔尹李齐物调任吏部侍郎兼京兆尹,南阳王李鼎接任凤翔尹;刑部侍郎张镐接任刑部尚书兼左散骑常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工部侍郎苗晋卿升任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韦见素让出礼部尚书,由黄门侍郎韦陟兼任;崔涣让出户部尚书,由兵部侍郎杜鸿渐接任,杜鸿渐在婉拒崔家的联姻后,和韦见素结下了亲家之仪,已算作韦党,而苗晋卿尚无党派色彩,曾是天宝六年的进士科第一名,时年仅四十岁,可算中间势力,深得李亨器重。这样朝中势力看似三党平衡,但其实却是李豫大获全胜。 第一百二十六章 豺狼 史思明在安禄死后与安庆绪交恶,后逃回幽州,得留守范阳的近十万精兵,在谋士耿仁智的劝说下,归降了大唐,李亨封其为归义王、河北节度使,但其野心不死,继续暗中招兵买马,很快便有甲兵二十余万,御史裴冕奏李亨,指出史思明心怀反意,这时李亨也得李月的密奏,决定向回纥借兵,又派乌承恩去幽州犒劳史思明,同时监视其言行,但乌承恩妄度上意,竟擅自策反史思明部将,反被告发,史思明大怒,遂杀乌承恩再次叛唐,谋士耿仁智苦劝无效,也被其所杀。 史思明先攻漠北,收降曳落河部及六州胡人,后又派大将李归仁大败同罗部军,得胡兵降卒无数,平定北方后的史思明遂将目光转向大唐,伺机而动。这时安庆绪在新店被李月军大败,洛阳失守,困守邺郡及卫州两城,仅剩军不到三万,士气极为低落。六月,李月军再克荥阳、大败孙孝哲,进逼邺郡,此时副帅李光弼率军东进,连克徐州、齐州、魏州等山东数十州,从东面包围邺郡。就在这时,李亨调回李月平川,命鱼朝恩为观军使、平乱大将军,调河东节度使郭子仪军、关内节度使吕崇贲军、陇右节度使彭元晖军、兴平节度李奂军、上党节度使程千里军、河西节度使周佖军、滑汴节度使许叔冀军、平卢兵马使董秦军、郑蔡节度使季广琛军,和新募的二十万新军,加上李月留下的十几万军,近六十万大军,会猎邺郡,企图一举平息叛乱,安庆绪大恐,一方面派兄弟安庆和和大将安太清领二万军守卫州,另一方面派严庄为使前往幽州向史思明求援,表示愿将帝位让给他,史思明大喜,立刻发兵二十万,命大将周挚为先锋,前往邺郡求援。 十月,鱼朝恩率六十万大军开到,命副帅郭子仪先克卫州,郭子仪示弱诱敌,求功心切的安庆和出城追击,被郭子仪事先所伏的一万多名弓弩手迎头痛击,郭子仪遂率朔方精兵左右夹击叛军,安庆和大败,本人则被李国臣所斩杀,唐军遂取卫州,接着郭子仪又在卫州北的愁思岗大败前来求援的安太清军,安太清遭擒后被郭子仪斩杀。唐军连胜两阵,朝廷上下欢欣鼓舞,皆言无李月也可,李亨大悦,赏鱼朝恩万户,但郭子仪却上书李亨,指出以五万军战叛军弱旅二万,实在是胜之不武,鱼朝恩遂怀恨在心,将郭子仪调到荥阳,充作后军,自己亲率大军进驻卫州,但他却被崔乾佑以三千疑兵左出右没所迷惑,迟迟不敢进兵,延误了战机,等发现上当时,史思明的先锋周挚已到,五万大军已驻扎在邺郡之西。此时所有节度使皆言不可轻动,等史思明大军到后,可一战击溃,一举收复范阳,鱼朝恩信其言,遂按兵不动,等待与史思明的决战。 半个月后,史思明大军赶到,安庆绪迟迟不敢放其入城,史思明便几次三番催促安庆绪让位,无奈,安庆绪便命严庄去和史思明谈判,史思明答应严庄可封安庆绪为安东王,同时领安东都护府大将军,安庆绪这才放心,开始准备让位,十一月,安庆绪率领百官出城与史思明在邺郡西会面,不料史思明突然翻脸,在席间擒住了安庆绪等人,以弑父之罪告之天下,遂斩杀了安庆绪,同时崔乾佑、严庄、孙孝哲等亲信及安庆绪妻妾子女共三百余人也一并被斩首。 乾元二年元月,史思明僭称大圣周王,并开始部署兵力,准备以唐军决战,三月,史思明率先出兵,拉开了史思明即位后的第一场大战,其子史朝义认为准备尚不足,劝其父亲稍缓,待夏收后再战,史思明却大笑着说道:“若对手为李月,我尚可缓行,然阉人鱼朝恩之辈,何足挂齿。” 他便命大将骆悦领一万轻骑,夜袭唐军粮草重地,负责防守粮草重地的是兴平节度李奂军,他本是皇室的纨绔子弟,从未带过兵,此时他正和两个粉头在大帐内饮酒作乐,唐军的夜防几近虚设,骆悦率先突进唐营,一万骑兵在唐营内纵横杀戮,直杀得唐军哭爹叫娘,最后骆悦一把火将唐军的粮草烧得干干净净,第二天,正当鱼朝恩在和李奂商量如何掩盖这次惨败之时,突然得报,史思明大军分三路,以李归仁为右翼,史朝义为左翼,自己为中军,共二十万大军正向唐军大营杀来,鱼朝恩大惊,急命陇右节度使彭元晖和平卢兵马使董秦率本部去抵挡史思明,自己立刻整顿军马准备迎战,还没有完全布置好,彭元晖军和董秦军便已被击溃,败军漫山遍野向大营逃来,鱼朝恩连忙下令不准败军冲击本营,但根本喝止不住,这时,李归仁的三万铁骑已经杀到,裹夹着败军冲进唐军大营之中,李归仁本是安禄山手下第一捍将,曾代表范阳军参加过天宝十二年的武举之争,就是那一年,李月初露头角,夺走了武举状元。安禄山起兵后,他屡立战功,随崔乾佑击溃了哥舒翰的六十万大军。后因负伤,一直在洛阳养伤,安禄山死后,他救出史思明,并一同逃回范阳,这次史思明命他为左将军,统率最精锐的三万铁骑,他憋足了一口气,不到半个时辰便击溃彭元晖和董秦的六万军,一举杀进唐军大营,他面对的正是兴平节度李奂,李奂在昨夜遇袭后,手下士兵惊魂未定,鱼朝恩便将他排在最右边,想避敌军锋芒,不料却遇到率先杀来的敌军左翼,这时李奂已惊得脸色惨白,心中叫苦不迭,忙命手下向鱼朝恩求救,鱼朝恩急命滑汴节度使许叔冀率本部五万军前去救援李奂,不料许叔冀却怀有私心,为保存实力,他不肯尽全力相帮,只派副将领五千军去救援,李奂久等援军不至,此时他的手下已完全失去指挥,被杀得近处于疯狂状态,四处寻找逃路,李奂见势不妙,化装成一个小兵,悄悄逃跑了。这时史思明的大军已经杀到,尽管唐军的数量要多得多,但几个节度使皆心怀鬼胎,不肯用命,再加上鱼朝恩毫无威信,指挥前后不一,以及新募唐军本身普遍素质低下,所以仅一个时辰,唐军便败相已现,滑汴节度使许叔冀率先逃跑,紧接着关内节度使吕崇贲军、河西节度使周佖军也先后脱离战斗,鱼朝恩急得直跺脚,最后在上党节度使程千里的护卫下,才得以逃脱。这一役,唐军全线溃败,十几里的战线上铺天盖地都是溃逃的唐军,五十几万大军在这一役中被歼灭过半,投降者不计其数,史思明因担心被郭子仪军伏击,故没有穷追,鱼朝恩才得以逃脱至卫州,收集残军,这时,他见己军士气全失,急命荥阳的郭子仪赶来支援。 史思明在收仗大胜后,从降军中挑出李月新店之战的旧部约二万多人,全部屠杀,尸骨填满了几个大坑,唐军闻讯更加害怕,尤其是李月旧部,人人自危,还不等鱼朝恩喘口气,史思明大军便又已经杀到,而郭子仪军在路上遭遇了沙尘暴,救援被阻,鱼朝恩等不到援军,无奈之下,纠集二十几万军迎战史思明,他有言在先,这次若谁第一个脱逃,他一定奏请皇上严惩,众将怀着复杂的心情随鱼朝恩出战,这一次战斗最后在史思明首先击溃鱼朝恩中军的情况下悲惨落幕,历史必将记住这一次战争,正是这场战役,李亨的直系部队几乎全军覆没,从此以后,朝廷再无力控制各地方诸侯,种下了藩镇割据的种子,唐朝最终一步步走向灭亡。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乱 邺郡大捷后,史思明深知兵贵神速,立刻命大将李归仁,统兵十万,进攻常山郡,取太原;命其子史朝义南下取郑州、荥阳,转而再取洛阳,并紧叮二人,只要地盘,不计人命,等取天下后再治之。他自己则领八万精兵,进山东迎战李光弼,范阳后方则交给大将李怀仙镇守。 鱼朝恩兵败后,因被箭所伤,命滑汴节度使许叔冀和郑蔡节度使季广琛守荥阳,自己逃回洛阳疗伤,在他给李亨的上书中,把主要责任推给郭子仪的不肯救援和许叔冀的率先脱逃,同时指出各节度使不听调度也是导致这次惨败的重要原因,自己已按皇上的授意尽了全力。唐军六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朝廷,当时李亨正在和群臣会筵,以庆祝崔贵妃的儿子出世,听到唐军几乎全军覆没,李亨呆若木鸡,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足足半柱香的功夫,李亨才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第二日,李亨下旨:郭子仪救援不力有其因,故不予问罪,只免去其一切职务贬为庶民,命河东节度副使仆固怀恩代之;许叔冀临阵脱逃,导致惨败,免去滑汴节度使之职,下大理寺问罪;其余各节度使除上党节度使程千里外,皆免去节度使一职,回京待任他职。许叔冀闻己已被治罪,且史朝义已克郑州兵临城下,遂向叛军投降,献出荥阳,季广琛急脱得逃,李亨急令河南节度使李希烈屯兵许州、宋州抵御史思明军南下,李希烈也深恐叛军南下,立刻派大将陈寿领三万军守宋州,自己亲率五万军屯许州。史朝义见南下有阻便转头东进,先破陈留再取睢阳,随后掉头西进,兵逼洛阳。鱼朝恩随即在洛阳再上书,称自己伤势沉重,恐负圣恩,便荐越王李系自代。 李亨便在早朝上和百官商讨东京留守事宜,崔光远率先出列:“臣推荐蜀王李月出征,史思明所惧者,只李月便是!”兵部尚书李麟也出列奏道:“臣也赞同崔大人所奏,李月最为合适。” “不妥!不妥!臣以为现在巴蜀新定,非李大将军不能稳定局面,臣以为可另派其人。”李亨闻言看去,正是左相崔涣。右相韦见素立即出列反驳道:“臣却以为川中已定,留一大将镇守足矣,先叛军势头正盛,非李月不能抵挡。” 李亨摆摆手说道:“李泌劝朕暂缓出兵,朕不听,现悔之晚矣!朕已派人去寻他。众卿心系大局,朕深感欣慰,李月虽是最佳人选,但巴蜀过来路途遥远,他亦是朕的最后依仗,朕也不想轻出,现朕意已决,就命越王李系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东京留守,神策大将军卫伯玉副之,李光弼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在东线作战。” 韦见素见李亨不用李月,反用越王李系,知道他是想让李系乘机掌军权,心中暗叹,退回朝班,崔涣则暗暗高兴,斜眼看着韦见素,得意不已。 乾元二年五月,李亨命越王李系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东京留守,又命神策大将军卫伯玉辅佐,领关中的最后五万军,赴洛阳抵挡叛军,此时洛阳还有五万败军及郭子仪的五万朔方精兵,唐军尚可支撑。 就在唐廷调兵遣将守洛阳之时,史思明正领八万精兵和李光弼在山东鏖战,史思明三战三捷,连克魏州、青州、齐州,北庭行营节度使、大将李嗣业在魏州保卫战中身受重伤,不久而逝。虽然民众奋起助战,但李光弼终因兵少,不得不退回徐州。史思明深恨山东百姓帮助唐军对抗自己,便命令士兵大开杀戒,每攻陷一城,皆杀光城中老弱男丁,以壮丁为挑夫,并将城内妇女**殆遍,仅魏州一城便一次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三万余人,残暴无比。 这时,睢阳(今商丘)已被史朝义攻下,史思明在数次攻打徐州不利后,他便命大将周挚守衮州,继续攻打徐州,自己便率军西进,攻打洛阳,史思明抵达洛阳后,见史朝义久攻洛阳不下,勃然大怒道:“我命你只要地盘,不计人命,但你却怀妇人之人,处处替草民考虑,虽有雄兵十万却不敢用其利,以致进兵迟缓,被唐军援兵抢先赶到。你可知罪?” 史朝义不服辩道:“若百姓都被杀光,将来取了天下,又有何用?” 史思明见儿子敢顶撞自己,不由愈加恼怒,他命将史朝义在三军面前剥光上衣,亲自操鞭抽打,直打断三根皮鞭后方才善罢甘休,他将史朝义赶回郑州,自己领大军昼夜不停地攻城。 李归仁奉命取河东,先在常山一举击溃刺史颜真卿的守军,连克常山、朔州等十几个州郡,随后派大将张忠志偷袭饶阳得手,太守卢全诚殉国,这时河东节度使仆固怀恩派大将马璘和回纥大将乌利多南北夹击,击败叛将张忠志,收复饶阳,回纥大军全线押上,大败李归仁,收复朔州,李归仁遂退回常山,他见河东道腹地空虚,便诱唐军和回纥军主力来攻打常山,等唐军大队赶来,自己却主动放弃常山,用闪电战绕过太原,突击上党,上党节度使程千里不敌被擒,李归仁劝程千里不降,便将其斩首,李归仁占领上党后,又连克潞州、晋州,包围太原,仆固怀恩立刻回兵太原,因兵力过于分散,反被李归仁伏击,只领五千军退守太原,情况极为危急,这时回纥可汗命太子叶护,率大军南下,支援仆固怀恩,李归仁在太原一线,与仆固怀恩和回纥军交战数十次,各有胜负,始终无法攻下太原,两军逐渐稳定下来,对恃于太原,回纥军的参战,打乱了史思明速取河东,会猎洛阳的战略部署。 乾元二年八月,洛阳终于被史思明攻破,再次沦陷,越王李系和鱼朝恩及洛阳尹崔漪仓皇逃回长安,卫伯玉率败军退到蒲州,史思明吸取安禄山的教训,在攻陷洛阳后,马不停踢,直扑潼关,潼关守兵不到两千,而此时关中再无一兵一卒,调李月回防已远水不解近渴,朝中一片混乱,李亨甚至准备再次放弃长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兵部侍郎辛云京突然从咸阳接汉中北上的三万援军昼夜行军,和时间进行赛跑,终于先一步赶到了潼关,潼关守将赵此早已逃跑,潼关此时已成空关,辛云京刚赶到潼关,便已远远看见叛军先锋的旗帜,辛云京连连庆幸不已,半日后史思明大军赶到,他立刻命令猛攻潼关,唐军用火油、火药及连弩进行着顽强的抵抗,一连战了三天三夜,史思明军伏尸数万,终未能取下潼关。这时有人认出关上主将辛云京,史思明才知李月早有准备,只得收兵返回洛阳。 李亨群臣得知潼关保住,大喜过望,认可辛云京两次守潼关的大功,遂赦辛云京擅自调兵之罪,加封其为太原尹、金城郡王,这时群臣一致要求调李月回防,连崔涣也不再反对,李亨便发八百里加急,再次封李月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率本部征讨史思明,同时封荔非元礼为怀州刺史兼北庭行营节度使,随李月出征,调右羽林军大将军李抱玉为潼关大帅,接替辛云京镇守潼关;乾元二年九月,李月返京,除本部外,又带来八万川军,得这支生力军,李亨方才心安,他命李奂领川东节度使,高适领剑南节度使,共守巴蜀。 第二部 中唐旧事 卷三 此身向作江南士 第一百二十八章 问策 乾元二年十月,史思明自立国号为燕,正式称帝,定都洛阳,年号为应天,三个月后再改为顺天,任周挚为右相;原驸马都尉张铂为左相;原大理卿张均为中书令、户部尚书;封大将能元皓为淄青节度使继续围攻徐州。 同一时,盘踞江南的永王李璘见唐军兵败,以为时机已到,突然发兵二十万,以李亨得位不正、平贼软弱为由,分两路向襄阳、临淮杀来,李亨急令河南节度使李希烈和淮南节度使韩晃回防,韩晃兵少,仅守住长江一线,而李希烈却以御敌为由,拒绝南撤。李璘势如破竹,占领临淮、荆东大片领土,又分兵南下,连取杭州、越州、建州,淮西的田神功、浙东的殷仲卿先后投降,陈少游败走长沙,江南大半领土已归李璘。 这时关中已两月不雨,秋收欠产已成定局,天灾兵祸,灾情已初现,李亨寝食不安,在早朝时急召李月于含元殿问策,李亨忧心忡忡地对李月说道:“关中大旱的苗头已经初现,而江南李璘造反,逆贼又踞东都,河东战事正酣,各处皆无粮可调,如此下去,今冬恐酿成大灾,先皇给朕说过,你可为朕的擎天支柱,朕现在的依仗,只有你了,盼你为朕分忧。” 李月微微一笑道:“皇上且莫担忧,听臣一一解来,现我朝同时遇到史思明和李璘的叛乱,臣以为我军兵少,不可同时两线作战,史思明现势头正盛,可暂避其锋芒,待其由骄生奢,斗志逐渐消亡,再断其四肢,最后一战可下东都、臣以为这非三、四年不能成功。这期间,我们可先灭李璘、平山东、保河东、宁可让地也不能与史思明会战,为此臣推荐郭子仪将军主持河东局面,而臣则南下消灭李璘,最后包抄淮北,与李光弼将军会师。” 李亨闻言心结稍解,遂问刚被封为翰林院大学士、太子少傅的李泌道:“爱卿以为如何?” 李泌出列答到:“臣以为大将军所献战略非常正确,史思明占有河北、山东大部,又得中原腹地,兵精粮足,其本人也是个厉害角色,确实非一时可以平定,贼军的最大弱点便是极易骄奢,得小利则失进取,臣闻史思明自篡逆后荒淫无度,与其子不和,早晚必生祸端,我朝可与其对恃,待我长彼消,方是长远稳妥之计。大将军所说,由郭子仪将军主持河东局面,臣也赞同,郭将军久处边塞,与回纥关系极好,仆固怀恩曾又是其属下,指挥方便。至于南面,李璘纨绔子弟,远非大将军的对手,可不足为虑,当务之急,可速稳住荆襄,调粮米济关中为上。” 这时李月接口说道:“臣已命襄宛节度副使蔡明德出兵鄂州、邓州,以护襄阳安全。” 李亨点点头又问道:“朕还有点担心兵力不足。” 李月笑笑说道:“臣本部有五万精兵,襄阳还有三万,凭此可对付李璘,臣又从川中带来八万军,可挑五万精兵给郭子仪将军,再加上蒲州还有三万朔方精锐,及十万回纥军相助,还有民心可用,我以为郭子仪将军只要不大会战,河东便可保。至于史思明,皇上只要扼守潼关不出,潼关的几万守军和李抱玉的谨慎足以保关中不失,皇上再训练新军,慢慢增加兵力,如此天下可定也!” 李亨欣慰地说道:“武有李月、文有李泌,朕可高枕无忧了,传朕旨意,封郭子仪、李光弼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加郭子仪为河东观军使,主持河东大局,卫伯玉领上党节度使和河东节度使仆固怀恩一起任郭子仪副将。” 乾元二年十一月,李月兵发宛西,赵绿敏已于七月诞下一子,取名李晨,李月在与其母子短暂相聚后,便匆匆奔赴战场,其间李月悄悄地纳了林之惠为侧妃,由于唐制亲王为一妻八媵多妾,为此李亨特赐林之惠为三品妃,次赵绿敏一等,高于媵。前段时间,还发生过一次波折,回纥可汗破贼有功,遂不满女儿为侧,提出要李亨封女儿为李月“左妻”,欲与赵绿敏平坐,但林之惠知道不妥,坚决反对,并与其父翻脸,在李亨的平衡之下,终与回纥葛勒可汗达成了协议。 李月与郭子仪是同一天出兵,郭子仪自被削职后,一直留在长安,虽已为民,但时时关注战局,洛阳吃紧时,他上书太子,要求速将李月调回,无奈李亨心存侥幸,没有采纳,这次得李月推荐,虽仅被封临时官职,但他毫无抱怨,以国家为重,再披战甲出征河东。 李月大军仅用十天时间就出潼关过武关赶到南阳,南阳刺史许远及宛西将军雷万春出城十里相迎。此时,蔡明德在鄂州对敌将康楚元、张杰在邓州与敌将王潜鏖战,李月立即派吴昊领一万骑兵支援蔡明德,命荔非元礼守襄阳,自己亲自率军支援邓州。 邓州在襄阳北约二百里,界于南阳与襄阳之间,本是李希烈的管辖地盘,为方便李璘进兵,李希烈将全部守军撤到汝州,若邓州失守,襄阳便会处于李璘的南北包围之中,邓州小吏杨国远见汝州已无一兵一卒把守,急遣家人到襄阳报信,蔡明德立刻命令张杰率一万五千人火速接管邓州,张杰刚到邓州,便碰到王潜的先锋大将干亭,两军遂在邓州城下展开了一场混战,最后张杰将干亭军杀败,占领邓州,但王潜大军随后赶到,击败张杰占据了邓州,张杰在重新整军后,派卢焕夜袭邓州,在杨国远及邓州百姓的帮助下,又重新夺回了邓州,现两军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城池攻防战。 李璘军共有五万人围攻邓州,领军大将王潜原是常州的兵曹参军事,东晋名阀后人,多有谋略,受雷宁案牵连,被免职,李璘慕其名,力请其出,在军中为将,这次李璘叛乱,封其为右军大将军,从北面围襄阳,他先用减灶计示弱,又命手下制造唐州暴乱的假象,引兵佯退,张杰求功心切,不顾卢焕苦劝,领兵追击,被王潜的伏兵包围,幸亏卢焕及时接应,才拼死得脱,损兵近半,王潜遂乘机占领邓州,张杰和卢涣退兵到二十里外的新野县,杨国远侄杨浩是干亭手下将领,杨国远以大义规劝其侄,杨浩终于醒悟,这夜东门由杨浩当值,杨国远便和张杰密约献东门,卢涣率五百人夜袭邓州,夺取了东门,张杰随后扮做襄阳大军,王潜不知底细,命暂放弃邓州,等发现上当时邓州已易手,王潜大怒,调唐州守军共集五万兵力四面猛烈围攻邓州,张杰与卢涣各守两门,杨国远动员全体百姓一起上城协守,已近半月,邓州始终没有攻破。其间王潜故技重施,以撤军来瓦解唐军斗志,但张杰再也不上当,王潜无奈,只得再次包围邓州,南阳将军雷万春正要去援救张杰之时,李月大军便已经开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惜才 这天,李璘军正猛攻城池,王潜和干亭则在帐中商议破城计略,随着投石机十几日的猛攻,邓州城已多处坍塌,全靠唐军用身体才顶住了敌军的疯狂进攻,重新用巨石垒城。 干亭见王潜眉头紧锁,不由问道:“王将军,现我军已占优势,邓州指日可破,王将军似乎反而忧虑?” “小小一个邓州城,守军不足万人,我军五倍于敌,就已攻了半月,损失近二万,我听说守将只是李月手下的一名中郎将,竟已如此了得,若李月主力赶到,我军堪忧啊!” “李月还在蜀中,王将军多虑了!” “非也,我已得报,李亨已召回李月,命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征讨各处。” “史思明尚在洛阳,他应该无暇顾我吧!” “那你就错了!我若是李月,必不管史思明,先南征,他岂不知先吃弱旅的道理。” “若李月至,那可如何是好?” 王潜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开始怀疑永王的真实目的了,你从人心向背便可知道,百姓已视我等为安禄山、史思明一党,拼死抵抗,如此倒也罢了,占领了以后再慢慢收拾民心,偏偏永王胃口太大,又分兵南下,导致我北上兵力不足,不能及时完成战略计划。还有李希烈,明明是狼子野心,永王偏偏和其结为亲家,实在不智啊!这次战役结束后,不管结局如何,我都要向永王请辞,再不问他的事了。” 干亭闻言也心中郁郁不乐,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跌跌撞撞跑进来报道:“禀将军,西北三十里处发现唐军主力,约四万人,为首主将正是李月,正向这边杀来,望将军速速定夺。” 王潜大惊失色,急忙问道:“可见骑兵?” “有!有一万重骑兵为前锋。” “干亭,你速带三千骑兵去抵挡一阵,能挡多久就多久!最好引其北上。传令各军,立刻停止攻城,火速集结撤军!” “将军,我们也有三万多军,何惧他来?” “混蛋!李月的铁骑军如何能敌,你速去!” “遵令!” 干亭走后,王潜又对身边的副将说道:“你领三千军,多打旗幡,扮作主力,向襄阳火速进发,走一百里后还无追兵的话,就折道回唐州。” “是!” 王潜随即命士兵装得惊慌失措的样子,仓皇撤退,城上张杰见了,以为又是王潜诱敌之计,便没有出城追击,王潜由此得以逃脱。 李月军在即将杀到邓州之时,突然得报:“前方有敌军骑兵约三千人拦路。”李月冷笑一声,命南霁云率五千铁骑军前去迎战,其他军不准停留,继续前行,这时又有斥候来报:“敌军已撤,主力似乎向襄阳方向撤去。” 李月一楞,敌军应往唐州撤才对,怎么去了襄阳,他连忙追问道:“唐州方向可有敌军?” “还未曾探到!” “速速探来!” “是!” “大将军,这一定是诱敌之计,敌军主力当还在邓州。”旁边的方剑说道。 “我也估计这是敌军之计,但荔非将军领的是步兵,这时应还未到襄阳,若真是敌军主力,让它先一步赶到,即使襄阳不失,损失也会不小,如此会影响我筹粮大计,也罢!传我将令,全军从绕道南面行军,务必堵住南下的敌军。” 王潜在连用三个应急方案后,终于成功脱身,退回唐州,不久干亭也领一千败军逃回,王潜上表李璘,要求增派援军,不料却被李璘痛斥其延误战机,命大将张嘉延领六万军前来替换王潜,调其南下攻打泉州。 邓州之围被解,李月褒奖杨国远精忠为国,并命其暂领邓州刺史,动员民众修复城池,随后记卢焕军功,升其为郎将,张杰虽守城有功,但因贪功冒进,损兵近半,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李月惜王潜之才,派江惊鸿为使送亲笔信给王潜,并游说王潜投降,江惊鸿领命来唐州见王潜,这时王潜已接到李璘的调令,干亭深抱不平,王潜却笑笑说道:“宛西百姓苦难,我实不忍再观,这样也是解脱。” 这时有军士来报:“李月派人来给将军送信。” 王潜一怔,命将使者请入,江惊鸿进来向王潜深施一礼道:“大唐天下兵马大元帅李月帐下谋士江惊鸿见过王潜将军。” “久仰江先生大名,江先生请坐!” 江惊鸿将李月信递与王潜道:“我家大将军惜王将军之才,不忍同室操戈,命在下来劝说王将军。” 王潜接过信并不打开,直接问道:“我有一疑问,请先生教我!” “王将军但讲无妨。” “永王所言,他奉先皇密旨,若今上不善,他当可代之。而当今皇帝妄用宦官,导致邺郡惨败,本已熄灭的战火,重新燃起,以至天下苍生涂炭,既朝廷平乱难熄,他便愿以己之力,驱逐安史,重铸大唐江山,此言可有差错?” “王将军可曾读过书?” “我曾中举人。” “即读过圣贤之书,安不知有君臣之分、父子之伦,当今皇上受命于天,先皇受其尊号,让庙于彼,天下皆知,既如此,永王之言行,可算大逆不道否?安史之祸,由来以久,皇上即位后,国势衰微,军无战力,但用李月为将,善用郭子仪、李光弼等,连破逆贼,收复我大唐山河。张巡宁饿死不降、卢全诚誓死守城,堪称义节千古,而此时永王据江南富庶之地,不予朝廷一钱一粟,不予前军将士一水一饭,其心可安否?邺郡惨败,虽有宦官之祸,但唐军积弱已久,各地军阀不效死命,才是兵败之源。现史思明再叛,永王既想报国除贼,为何不解徐州之危,反而欲侵占我大唐的后方,是何居心,难道王将军真的不懂?我闻王将军乃东晋名门之后,也曾为大唐命官,纵使不愿为国效力,也应在家颐养天年,怎反为叛逆李璘所用,没了祖宗的名声。” 一席话说得王潜满面羞惭,他立身拱手道:“江先生一席话,如拨云见日,我明白了,请转告大将军,我王潜为大唐之人,愿为朝廷效死命。” “大将军的信,王将军还未曾读。” 王潜摇摇头说道:“我已知错!何必再看。”便将信交给江惊鸿带还给李月,自己叫进副将干亭,说己欲降李月,干亭踌躇着说道:“我们家人都在苏州,这可如何是好?” 江惊鸿笑笑说道:“大将军早有安排,此时两位的家眷应在太湖之上了。” 干亭闻言,不胜感激地说道:“大将军宅心仁厚,我等愿效死命。” 由此,唐州李璘之三万军及无数粮草尽皆归唐,李月大喜,封王潜为淮西将军,干亭为郎将,又筹集粮四十万石,命方剑、张杰率两万军护送前往长安。 李亨燃眉之急得解,心中大悦,就在此时,党项人窥关中空虚,遂发五千兵占领灵州,杀死刺史萧拽,关中无兵可御,李亨遂封方剑为灵州将军、张杰为凤州将军,命二人领本部前去征讨。 第一百三十章 谗言 乾元三年一月,兵部尚书、兗国公李麟病故,又复用前吏部尚书吕烟为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郭子仪为尚书左射仆、朔方节度使、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位司徒;调濮州刺史张方须为广州都督、五府节度使,从南面进攻李璘,随后削李璘永王爵,纳韦见素之谏,史思明、李璘叛乱,只诛首恶,随者若肯投降,皆可免其罪。又命鱼朝恩前往泾原训练新军,赐名神策军。 李月破李璘北路军,主将王潜归降,先后收复邓州、唐州、陈州,又南下取申州与鄂州的蔡明德汇合,李月在鄂州、光州及寿州一带与永王李璘、敌将康楚元、张嘉延等先后遭遇,双方在淮水爆发了一场长达半年的拉锯战。 郭子仪再次被重用,委以河东观军使,他领率八万军北上,此时河东唐军与李归仁军在太原一线成胶着状态,郭子仪便命王思礼为为左军、辛云京为右军,自己为中军,在太原东配合仆固怀恩及回纥军大败李归仁,李归仁败走上党,却被左伯玉伏击,最后领不到三万残军败到晋州,郭子仪遂率大军将晋州团团围住,李国臣献计决汾水灌晋州,李归仁势危,急向史思明求救,史思明便命其子史朝义守洛阳,亲自提兵二十万军北上对阵郭子仪,郭子仪见敌势大,便退兵至潞州与叛军对峙。 就在这时,长安发生了一次无中生有的宫廷政变,改变了战局。李亨身体日趋衰弱,便命方士炼丹以求长寿,有一方士久炼丹不出,便密奏李亨,指其体弱非自己的原因,而是大明宫内气机太弱,影响了皇上的身体,暗指李隆基,李亨信其言,但又找不到借口迁走李隆基。李辅国手下有一小太监,叫做王恩茂,最善做花灯,上元夜前,他做了一盏美人花灯,宫中人皆说象前贵妃,李辅国便思得一计,命这名太监按杨贵妃生前模样,扎了数十盏花灯,在上元夜遍布先皇所居宫外,又命宫人排练霓裳羽衣舞献于先皇前,果然李隆基大悲,思杨贵妃欲绝,几成痴疯状,高力士大怒,毁花灯,结果引发一场大火,引来无数侍卫禁军前来灭火,李亨受惊,李辅国便进言先皇思念旧人,不如迁回兴庆宫以遂太上皇心意,李亨欣然同意,迁李隆基至兴庆宫,从此愈加信任李辅国。 二月,李亨病重,李辅国乘机又密奏高力士联络前恒王李瑱,勾结左散骑侍郎窦如玢、玄武门将军崔昌及驸马都尉杨洄、兵部主事薛履谦等,企图进行夺门之变,李亨大怒,命鱼朝恩立即进京平乱,鱼朝恩进京后,立刻控制了局面,李亨遂赐恒王李瑱自尽,又将窦如玢、崔昌、杨洄及薛履谦等一干人犯尽斩于市,高力士则流放到播州(今贵州安顺一带),因崔昌为左相崔涣之子,崔涣便上书乞骸骨,帝准,升黄门侍郎崔圆为门下侍中任左相。 鱼朝恩进京平乱后,自以为功高,他闻郭子仪河东屡次大破叛军,已被授予高爵,心中不禁嫉妒万分,便向李亨屡进谗言,指郭子仪握有重兵,不可不防,便自荐为监军,但太子李豫却指使李辅国出言反对,李亨遂不听鱼朝恩言。到这时,鱼朝恩才发现李辅国竟已投靠了李豫,不禁大吃一惊,他早在郭英一案中就发现裴冕态度暧昧,怀疑裴党已暗中投靠太子。如此一来,朝中势力之争,形势就变得明朗起来,太子一党在不知不觉中竟占了绝对上风。鱼朝恩在洛阳和越王李系共事近半年,他就发现李系其人志大才疏,极易冲动且头脑简单,权谋手段甚至还不如李琮,而张皇后则小气刻薄,处处着眼小处不放,前月她用血写佛经替李亨祈福,让李亨感动不已,但她立刻替其弟向李亨索官,李亨虽勉强封其弟张延年为光禄寺卿,但对张皇后的感激之心也大大降低,对张皇后此得不偿失之举,鱼朝恩大为不满,以为其愚蠢至极,眼看李亨日渐衰弱,而太子一党根基已慢慢牢固,最大的反对者崔党也因崔涣的罢相而势力大减,他鱼朝恩不禁开始替自己考虑起来,他虽握有近十万神策军,但他也知道,李豫之弟李月才是大唐军中真正的最强者,且不说郭子仪和李光弼与李月关系密切,仅他手中的五万精兵几乎就是他本人的私兵。 鱼朝恩思量再三,终于暗中做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决定:明着摆出中立立场,支持李亨的决定,实际却暗暗扶持最不被人看好的钱昭仪之子定王李侗,这个只有一岁多的幼儿,将来若能立李侗为帝,那整个大唐江山便是他鱼朝恩的了。鱼朝恩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将军权拿到,这样,不管将来是李豫还是李系为帝,都得看他鱼朝恩的脸色行事,于是夺郭子仪之兵权便是当务之急了。 就在鱼朝恩冥思苦想之计,突然一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河东节度使仆固怀恩上表李亨,指出现在洛阳空虚,史思明虽兵多,但大多为新募之军,战力并不强,郭子仪过于谨慎,对峙半年也不思败敌之策,多次延误战机,他向李亨强烈要求一战。鱼朝恩大喜,遂力劝李亨早日收复东都洛阳,采纳仆固怀恩之策。 原来郭子仪重为主帅,尽夺仆固怀恩之权,仆固怀恩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史思明大军北上后,为麻痹唐军,命老弱之军尽充于前,精兵藏于后,仆固怀恩见了,便建议与敌军决战,郭子仪不允,他又建议出奇兵偷袭洛阳,郭子仪亦不许,只命两军对垒,并不出战,以拖住史思明的主力,减轻南线李月和东线李光弼的压力。李亨求功心切,禁不住劝,遂忘记了李月之言,终于命郭子仪主动出击与敌军决战,尽管郭子仪再三表示此时尚不到决战之时,但李亨决心已定,命郭子仪立刻决战,收复东都洛阳。 乾元三年六月,郭子仪被迫出兵与史思明决战,但史思明并不急于与唐军大战,而是不断抛出小股弱旅诱引唐军,同时步步后退,将战线逐渐拉到洛阳之北的北邙山下,这里伏有史朝义留守洛阳的八万精兵,这时郭子仪再次向李亨上书,李月也急遣使向李亨指出史思明的企图,不可与之决战,但李亨此时已被不断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强令郭子仪与史思明决战,否则兵法从事。 为最大程度上减少唐军的损失,郭子仪终于领十五万大军及五万回纥军在洛阳北的北邙山下与史思明进行了决战,此时史思明一改不断示弱的姿态,先命李归仁率五万骑兵断唐军的后路,又命史朝义为后军,自己亲率二十万精锐在一个月黑之夜主动向唐军发动了猛攻。唐军的后军正是仆固怀恩及五万回纥军,仆固怀恩见敌将李归仁猛攻己军,气势锐不可挡,他这才终于明白过来,在愧疚之下,他亲自率领儿子仆固炀上阵杀敌,拼死抵挡叛军铁骑的冲击。在前阵,尽管有左军大将左伯玉、右军大将辛云京及前军大将李国臣这样的名将,但由于唐军兵力比叛军少四成,以及士兵的战力和士气均不及对手,在苦战近四个时辰,天快亮之际,胜利的天平终于倾向了史思明,郭子仪见唐军败势已现,立刻命令左伯玉军和辛云京军一齐前去支援后军,在唐军的优势兵力面前,李归仁终于抵挡不住,率军逃去。郭子仪见后路已通,遂下严令,命李国臣率三万唐军,拼死也要挡住史思明大军,掩护主力的撤退。 乾元三年八月,唐军在洛阳以北被叛军击败,由于李国臣率三万军的拼死阻挡,唐军主力八万人终于逃脱,但三万殿后之军全军覆没,大将李国臣也壮烈殉国。郭子仪退兵至太原,闻李国臣战死,心中哀痛不已,遂上书向李亨请罪。李亨赦郭子仪无罪,下诏自责,并追封李国臣为潞国公,汾阳大都督,荫其长子为官。就在唐军在洛阳大败之际,东线和南线却同时传来捷报,李光弼得来王真与田神功的援军在徐州大败能元皓,夺兖州,接着又在泰山附近再败能元皓纠集的七万军,连续克青州、莱州、齐州,最后能元皓在魏州向唐军投降,山东全境被李光弼光复。在南线,李月军在淮水经过半年的拉锯战,终于一举歼灭李璘的近二十万大军,李璘兵败逃回金陵,李月趁胜追击,淮西的田神功倒戈,浙东的尚衡、殷仲卿先后起义,后李月又在江宁收李璘的水军,李璘突然暴毙,李月大军随即压到,李璘手下的伪官纷纷作鸟兽散,各自逃亡,自此李璘谋逆之举彻底败亡,江南一地尽被李月占领。李月遂派大将荔非元礼领兵北上,直取睢阳,史思明闻东线巨变,立刻停止攻打太原,派大将骆悦率领八万军开赴陈留,抵挡李月,又命范阳节度使李怀仙领兵五万至沧州一线阻挡李光弼北上,自己返回了洛阳,留李归仁在河东继续作战。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战前 五月的清晨,一层薄雾淡淡地笼罩在田野之上,春天似乎依恋着淮河两岸迟迟不肯离去,树上的青杏已渐渐转红,田里的麦粒也开始饱满起来,这是一个临近淮水的小村庄,百来户人家,被一片低低的山丘包围着,山丘上的各种果树都已结满了大大小小的果实,山谷里飘满了山果的香甜,熬过了春荒的百姓们终于又看到了生的希望。 “我要那个大的!”十几个瘦小的孩子在一棵李树下跳着。 树上一个年青的唐军将领正努力地采摘刚刚转红的李子,他正是大将南霁云,南霁云摘下大把野果向树下扔去,十几孩子在树下争抢着,跳跃着。 这时,一名头戴金盔的唐军将领在十几名亲兵的护卫下,沿着小路走上山岗。路两旁的唐军见了,均半跪着行一军礼,南霁云在树梢远远地便看见了主帅李月朝自己这边走来,他轻盈地从树上跃下,把手中的果子递给等待着的孩子们,孩子们抢过野果,一哄而散,又到别的树下去了。 “属下见过大将军!”南霁云向李月行一军礼。 “如何?野果还能吃吗?”李月微笑着问道。 “虽不甚甜,但勉强能吃。” “恩!那就好,如此一来,淮河一带的百姓在麦熟之前就有救了。” “大将军,我们何时与敌军决战,这几个月,将士们都憋坏了。” “不急!斥候来报,李璘已将长沙的兵力都调来了,等等再说!” “可那样一来,敌军的兵力就达二十万,而我军只有八万。”南霁云不禁忧心忡忡地说道。 “霁云怎么胆子变小了,你们在雍丘时,不是也用几千人杀敌数万吗?兵不在多寡,而在用兵之人,李璘固有百万军,我也视其为草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现江南人心思定,他却逆天而行,早已丧尽民心,还未战,他的败局就已注定。” “属下明白了,得民心者,得天下,所以大将军才处处帮助百姓。” “你明白就好!” 这时一匹快马从山路上飞奔而来,跑到李月身边,军士下马禀道:“蔡将军来了!” 李月闻言大喜,转头对南霁云说道:“这两天你加速帮助百姓收集食物,再过二十几天,麦子就熟了,你领众军要全力帮助百姓收麦,此事事关重大,不得怠慢!” “是!” 李月回到村中,他的主帅行营便设在这里,这时晨雾还没散尽,许多妇女老人均去田头给家人送午饭,大家见到李月,纷纷大声打着招呼,李月一一微笑着回应。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正在路旁等着李月,看见李月过来,连忙上前问好:“小将军早啊!” “王老头,你妻子昨日吃过药后可好些?” “好多了,多亏小将军的药。” “我又配了一些,你随我去取吧!” “多谢小将军了,小将军年纪轻轻,医术就如此了得,把我老伴多年的老病都治好了,比县里的谢郎中强多了,小将军一定是军医吧!” 李月笑笑不答,快步向村中走去,他的行营设在村中的祠堂之中,远远地就看见数十骑立在祠堂之外,为首一名三十多岁的高瘦将军正是现任襄宛节度副使的蔡明德,他见李月走到近前,立刻单膝跪下行军礼道:“蔡明德参见大帅!”后面的人纷纷跪到参拜。 这时旁边的王老头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这个随和的年青唐将居然是唐军主帅,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民不知!大将军恕罪!!”说完连连磕头不止,李月微微一笑,命即墨带他下去拿药,王老头千恩万谢地去了。 李月扶起蔡明德,感慨地看着这个铁打一般的将军,心中不由一热说道:“我听说小邯也从军了,是吧!” “谢大帅关心,那小子不是读书的料,我让他跟严明去了,学学用火药。” 李月口中的小邯便是蔡明德的长子蔡邯,蔡明德共有二子一女,均住在襄阳,长子蔡邯,十七岁;次子蔡郸,十五岁;最小的女儿蔡小娟,今年十一岁。 “那就让小郸读书吧!战争总会结束,读书才是正道,我已和裴冕打过招呼,让小郸去长安进裴家的私学吧!” “多谢大将军了!”蔡明德由衷感激地说道。 “走!进去谈谈战况吧!”李月拍拍他肩膀说道。 蔡明德脸色一肃,跟李月进了院子。 “明德这次来,必有要事,你就先说说吧!” “现在有一个极好的机会,我得确切消息,李璘亲率五万新募之军,从苏州北上,正沿淮水赶来,若我军集中兵力歼灭这支李璘军,则敌军群龙无首,便可各个击破,一举平定江南,大将军看如何?” 李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明得此计虽好,但我还是不准备用,再等一个月吧!” “大将军还是再等麦熟吧!可这个战机一失,便不可再得。” 李月叹了一口气说道:“关中大旱,颗粒不收,我送去的四十万石粮食已快用尽,眼看江淮一带今年可望丰收,若现在妄起战火,我实在担心。李璘,我并不是很放在心上,现在最急的事是缓解关中的灾情,那可是几百万饥民啊!明德,再等一个月吧!” “大将军心怀天下黎民,属下惭愧。” 李月摇摇头说道:“你是一个合格的统率,用最小的代价赢得胜利,这无可非议,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职,若你坐了我的位子,自然就不会着眼于一局一域的胜负了。” 乾元三年六月,江淮大熟,李月集数百万石粮食,派重兵护送到京城,自此,关中饥荒得解。护粮大军回来后,李月便开始部署与李璘的战略决战。这时,李璘亲率二十万大军,已部署在寿州、光州及鄂州一线,由大将康楚元、张嘉延及自己率领,三地互相呼应,互为倚角。 方剑和张杰在击败党项军后,便被李亨留在了灵州与凤州驻防,所以李月军只有八万人,蔡明德领二万人在汉阳为辅,主力六万人则由李月率领部署在申州,军事会议后,唐军便决定了不计较一城一州的得失,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军有生力量的战略决策。 六月下旬,李月派荔非元礼和卢焕领五千铁骑军扮做主力直取鄂州,这时,蔡明德从汉阳也同时出兵,一北一西夹击鄂州。鄂州在长江北岸,荆州腹地,扼长江与汉水交汇之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李璘在击败陈少游后便派大将康楚元率军六万镇守此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声东 唐军的铁骑踏碎的清晨的宁静,第三天凌晨,唐军便赶到了鄂州,按照事先的部署,唐军的行军极为张扬,就是为了让敌军知晓唐军主力攻打鄂州,但光州的敌军并没有象想象的那样,闻风而动,不过这也在李月的意料之中,李璘虽见识平平,但他手下谋士汪子机却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据日组的情报,这个汪子机年纪约四十几岁,进士三考不中,沦落长安街头替人相面为生,一日李璘便装出游,正好遇见汪子机,便让他看了一相,汪子机张口便说:“阁下面相百位,唯四位缺陷,应为大贵之相,三停均衡且山根通天,应是皇室之嗣,你上亭第六位饱满异常,显示父命为天子相;而第五位有明显缺陷,显示你母在你幼时已逝,当今天子诸子中母早逝者仅太子李瑛与永王李璘,阁下无天子命相,自然是永王李璘了,草民汪子机,叩见永王殿下。”李璘闻言大惊,急忙把他引入府内,又问其自己的发展,汪子机笑笑往东南一指,并不多言,李璘更加惊异,父皇曾经对他说过,将来放他到江南,从此他便将汪子机留于府内,用作幕僚。李月又想起,在北平铁骑堡时,这汪子机就曾经招纳过自己,不过当时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坐骑赤血魔。 李月见光州兵不出,便率领全部主力,向光州扑去,荔非元礼的五千铁骑亦掉头向东,这时所有的迹象已表明,李月的战略目的便是取光州,扼断敌军三地倚角之势。 寿州,永王行宫内,李璘正召集手下商量紧急对策,光州是他的粮草重地,大半粮草皆存放在那里,若光州一失,这场战役就危险了。 “属下以为,我军应全力支援光州,集优势兵力和李月军进行决战,若此役得胜,我军便可以乘势取襄阳、长沙,届时大唐的半壁江山可尽归永王殿下了。” 说话的是李璘手下大将项彭,徐州人,他是李璘手下的第一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自诩为西楚霸王项羽之后,原名项勇,后自更名为项彭,貌似粗鲁无智,但实际上却心细如发,城府极深。 李璘点点头,又向汪子机看去,汪子机手捻长须,微微一笑说道:“项将军所言不错,若此战得胜,我军便占据了战略上的主动,不仅可尽得两湖之地,且可趁川中空虚,走黔州入川,若巴蜀拿下,那关中便可唾手可得。” 李璘听得不禁热血沸腾,连忙问道:“先生以为如何应对现在李月之军?” “现李月的目的很明显,他先佯攻鄂州,见我们不上当,便直接出兵取光州,我若是李月也会先取光州,不仅粮食可得,而且会完全打乱我军的部署,将我军完全隔开,所以我才劝殿下不要援助鄂州,那必李月的调虎离山之计,李月此人最善此道。” “多亏先生提醒,否则我真出光州兵援助鄂州了。” 汪子机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李月我承认他厉害,但他也不是完人,我有一计,可让我军占六成胜面。” “先生快快讲来!” “现李月几乎倾巢而出,我军出一奇兵,直接去攻战申州,申州一失,李月必然回援,这时我寿、光两州的军一起杀出,李月无心恋战,必然大败。此乃围魏救赵之计也!” 李璘大喜,长身谢道:“我若得天下,必以相位待公。” 李璘当即命大将孙国良,领一万骑兵偷袭申州,自己率九万主力,屯兵舒城,看光州的动静。 李月大军开到光州,并立刻大举攻城,光州主将张嘉延率领五万军一面死守城池,一面向李璘求救, 但很快他就发现,李月并没有使用火药利器,而是用传统的器械攻城,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李月仅围攻三门,并不同时进攻,必要到其中一边退下后,另一边的才开始攻城,每次只派一万人,这便让张嘉延可从容布置,一连五天过去了,张嘉延军损坏唐军云梯、楼车无数,连巨大的攻城槌也被巨石砸毁两架,唐军死伤已近五千人,仍然无法登上光州城一步,张嘉延才微微放下心来,这时他已知道了李璘的计划。终于在第六天,城上突然有士兵发现唐军有撤退迹象,张嘉延大喜,他知道申州必然已被孙国良占领,唐军欲回援了,他立刻飞鸽传书给李璘,李璘得书大喜,立刻命令三军急速向光州进军。 九万大军在李璘的亲自带领之下,以一日两百里的速度向光州方向急速进军,李璘骑着他的宝马-玉照雪蹄莲,行在前军。他一生酷爱收集宝马,所以汪子机当年才会招揽李月,这次他事先有令,李月务必生擒,他看中了李月的赤血魔。九万人中有五万为新募士兵,皆来自江南一带,由于李璘是要赶到中途伏击李月的退兵,所以必须和时间进行赛跑,胜负可能就在毫厘之间。二日后,五万新募之兵已无法承受这种高强度的行军,皆已筋疲力尽。 “殿下!”处于中军的项彭赶了上来说道:“士兵们都已疲惫,这样作战时会对我军不利。” “都是一群饭桶!就在前面河边扎营吧!汪先生呢?怎么不见他?” “他在后面,我估计他也是够戗!” “速请汪先生到我这里来,我有话问他。” 士兵们听说可以休息了,无不欢声大作,纷纷解下行囊,安营扎寨。 “殿下!”汪子机气喘吁吁地赶来。“殿下找我何事?” “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先生请先休息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李璘方才问道:“我听说先生见过李月的赤血魔,可是真?” “那是好多年前了,那年燕北的铁骑堡举办骑射大会,我不是也去参加了吗?当时有个年青的道士,骑一匹马,雄壮非凡,连一生相马的铁骑堡堡主万云天也垂涎不已,那个年青道士就是今天的李月了,当时我不知道,还招揽过他,那匹马确实不是凡物,人也不是凡人,我后来急急赶回报告,李月就没有了消息,现在想来,当时真是错过了招揽李月的机会。” “先生看那李月可有天子相?” “他的相并非凡人相,是我至今唯一看不出的,看似年轻,但已无凡人的烟火之气,我当时只当他是修道之人,但现在看来,绝不是那么简单,他以道入世,在人间体验道之真谛,以求解脱,我真是看走眼了。”说到后来,他声音愈加低微,己近不可闻。 “我是问先生如何能得到那匹赤血魔?”李璘不耐烦地问道。 “宝马神器,自有缘者可得,殿下不要多虑了。” “看来汪先生连日行军,也真累了,先生可自去休息,此事以后再说吧!” 说完遂不理汪子机,自己回帅帐去了。 汪子机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苦笑了一下。汪子机,字伯肃,京口人,从小为孤儿,他叔婶嫌他无用,八岁时便送他到茅山天机宫做了小道士,他师傅酷爱食鲜果,每日命他上山去收集山果,十岁那年,一次无意中在深山看见一茅庐,认识了一名苦修的老道士,便分了一半的山果给他,老道士见他资质不错,便收他为半徒,汪子机便不再回天机宫,一直跟着老道士学道,七年后,老道士突然不知去向,汪子机索性还俗回到京口,应聘做了一名富人家的西席,以此糊口。他因功利心太重,不甘平淡,遂重新苦读尚书、大学等经济之书。二十五岁时中了举人,后来进京赶考,连着三次均落第。为了谋生,他摆了个相面摊,无意中遇到李璘,便做了他的幕僚。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急功近利之心慢慢淡去,同时也看出李璘其实为一庸才,不足成大事,几次想请辞,但碍于李璘的面子,一直拖了下来。这次李璘起事,他并不赞同,他认为,李璘以先皇之命,割据江南方是上策,一旦谋逆,无疑给李亨找到了一个借口,但李璘野心太大,根本就不听他的劝。他不由仔细研究起这次的对手李月来,从种种传闻和他的亲见,他越来越对李月感兴趣,他师傅曾经告诉过他,道之所大,浩瀚无渺,常有修道者,为解心结,来人间历练,小者藏于市井,或为一卒一贩;大者显于权贵,修身治国平天下。汪子机认定李月无疑就是后者,他突然涌起了一种强烈的愿望,希望能和李月一叙。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击西 李璘扎营之地,是在一条小河的弯道处,四周皆为浓密的树林,树林旁边是一个村庄,不过村中百姓皆已逃光,士兵们正在忙碌着,一顶顶帐篷都已经搭起,许多人顾不上吃饭,就钻进帐篷倒头大睡,两日来未曾合眼,实在累坏了这些新募之兵,还有很多士兵在河边洗浴冲凉,现在已经是七月,天气闷热异常,李璘的亲兵也给他打来了清水,供他冲浴。天已近黄昏,落日的余辉照在河面上,闪过粼粼波光,放松下来的士卒们忘记了战争,此时他们正在尽情享受着河水的清凉,后营的炊烟也已袅袅升起,再过一刻钟,就要开饭了。 突然,大将项彭急急惶惶地来找李璘,刚靠近帅帐,便被他的亲兵持刀拦住:“殿下正在洗浴,任何人不许打扰。” “可是,军情紧急,再不走就晚了!” “不行!殿下有严令:任何人不许打扰。” 项彭急得直跳脚,他已经发现这条小河有问题,从岸上的水生植物分布来看,这条小河绝对不会这样浅窄,尤其是现在丰水期的夏季,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上游把河水截住了,他猛然反应过来,李月所谓攻打光州,甚至放弃申州都是一个诱饵,就是要把他们引出来全歼。 “你们别拦我,误了大事,大家都死定。” “项将军,殿下的令你不听,想造反吗?” “外面是谁在喧哗?” “殿下是我,大事不好,我们可能中计了。” 话音刚落,一阵低闷的怪异之声远远地传来,仿佛象鬼魅的哀鸣,又象一头野兽的嘶吼,项彭的脸色刹时变得惨白,他大喊一声:“殿下!敌军杀来了!”说完再不管李璘,转身自顾逃去。 河里的士兵们都听到了这种怪异之声,一个个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 项彭刚带着数十名亲兵逃出大营,滔天的白浪就已从上游冲来,项彭所料不错,李月果然是在附近埋伏着,他根本没有退回申州,而是绕道赶到此地埋伏,他命人在上游堵住河水,准备在李璘军过河时进行突袭,不料李璘竟在河边扎营,让李月得到意外之喜,他此时就在对岸的树林中,见敌军已完全懈怠,便命上游放水,自己带领大军突然杀出,在两岸收缴败军。 汹涌的河水顿时吞没了沿岸的军帐,正在吃饭和酣睡的士兵纷纷被惊起,拼命向高处逃去,李璘的军帐扎在高处,躲过了洪水的侵袭,但刚才项彭一言却把他吓坏,不等他起身,亲兵们就已经冲进大帐,七手八脚替他穿上衣服,也不顾几个侍妾的哭喊,架起李璘就向帐外逃去。 这时李月的骑兵已经杀到,河两岸一直沿绵数里皆是李璘的士兵,由于前军的溃逃,导致后军以为己军已被唐军杀败,纷纷跟着败逃。近万名在河内冲凉的士兵,除江南一带熟识水性的逃得性命外,其余全被河水吞没,这一场毫无悬念的一边倒屠杀,最终在大部敌军的投降后宣告结束。 李月见大势已定,立刻命李日越和高晖率一万黑旗军去取寿州,留下吴昊打扫战场,自己则率领两万铁骑军,风驰电掣般向西赶去,他的另一个目标,便是出城准备和李璘夹击他的张嘉延军。 在淮水之南的霍丘县附近,荔非元礼和卢焕领五千铁骑军已经和张嘉延军狭路相逢,张嘉延军有五万人之多,十倍于唐军,李月名震天下的铁骑军终于尽显它的狰狞面容,荔非元礼率三千铁骑,卢焕率两千铁骑,象两把锥子一般插进了敌军的心脏,这次南征,李月早就定下基调,以收降为主,能不杀尽量不杀,所以荔非元礼和卢焕两人直接进攻敌军的中军,并不过多和敌军进行纠缠。 王汉是张嘉延军后军中一名普通的士卒,今年已经四十岁,他本是苏州娄门的一名小贩,春天每日里到乡间各处收购新茶,简单筛选后再卖给茶铺;夏天则去收购新鲜鱼虾,卖给各酒楼;秋天则是他最忙的时候,茭白、莲藕、南芡、茨菇等陆续上市,他每日起早贪黑,只是为养活老婆和三个孩子,女儿已经十七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该是找婆家的时候了,还有两个儿子,因学费还没有着落,他在去年冬天应募进了李璘军队,本以为一个冬天便可回家,但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家里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就在王汉整日为家里提心吊胆之时,战争爆发了,他因为年纪大,被编到了后军。和其他士兵一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和同伴交头谈论之时,突然他感到自己头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他回头一看,只见自己长官林校尉正手拿皮鞭狠狠地瞪着自己。 “唐军已经杀来了!你们不去守护粮草,想找死吗?” 这时旁边同伴朱三咕噜了一句:“去守护不死得更快吗?” “你说什么?”林校尉大喝一声,把刀拔了出来,“老子先劈了你!”说完举刀欲砍,王汉连忙跪下道:“林将军,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饶了他吧!” 这时,一名军士跑来喊道:“林校尉,都尉叫你去!” 林校尉骂骂咧咧地把刀收回去了,见林校尉走后,朱三恨恨地说道:“什么东西,不就一个泼皮吗?穿上军服就这么嚣张。王大哥,刚才多谢你了!” “以后忍着点,知道吗?” “知道了!对了,我已经四个月没拿饷了,王大哥,你呢?” “我也是!” “我也是!我也是!”旁边的同伴们都七嘴八舌地接过话来。 “伙长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顿时安静下来,伙长姓段,是个老兵,管他们这一伙约五十人。 “大家的话我都听到了,不瞒各位,我的饷银早拿到了,但只有一半,另一半在林校尉和都尉的手上,估计你们的也一样。” “那什么时候给我们?”朱三忍不住问了一声。 “哼!”段伙长冷笑了一声,对朱三说道:“十年前淮河那场百年大水,朝廷是拨了钱粮的,你家得到什么了吗?” 朱三眼睛一红,低声说道:“我弟弟就是那次被饿死的,两个姐姐也被卖了,要是官府肯给一点吃的,弟弟也不会死了。” “伙长的意思是,咱们的军饷都被上面给贪污了。” “不错!”段伙长点点头说道。 王汉突然跳了起来,他一直就在等这个钱养家,突然得知被上面贪墨了,平时一向老实的他突然象变了个人似的,红着眼说道:“我去找他们去!” 段伙长一把抓住他,“我说王汉,现在前军在和唐军交战,你去不是找死吗?” “什么和唐军交战?我就是大唐子民,段伙长,我不明白。” “永王造反了,我们就是他的兵。” 王汉一吓子吓得脸色苍白:“不是去打史思明吗?造反?听说造反是要被灭九族的。” “什么打史思明,那是哄你们的,听说我们是去和李月大将军打仗!”段伙长这辈子最崇拜的就是李月,李月的书,他已经听了十几遍了,还不腻。 “我是知道的,我听说川中很多百姓家里都供着他的画像和牌位。” “我不干了,打自己人,我不干了!家里的老婆孩子还等我去养活呢!”一反常态的王汉喊道。 “嘘!小声,大家听我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与其被自己人杀死,还不如投降留条命去前线杀史思明,等会儿,我再联系几个伙,大家一起放火烧粮,大伙记住!袒右臂表示倒戈。 第一百三十四章 士卒 荔非元礼骑兵这已经是第二次和张嘉延军交战了,张嘉延吸取昨日的教训,命前军将唐军层层围住,虽奈何不了唐军,但唐军也不能象昨日那样险些冲溃了他的中军。 在二十里外,李月率领两万铁骑军已经赶到,这时南霁云上前禀道:“有一名敌军的士兵,说有要事求见大将军。” “带他上来!” 很快一名士兵被带到李月面前,看他的军服,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卒。 “你叫什么名字?有何事找我?” “小人叫王汉,是后军的一名士兵,负责看守粮草,小人本是苏州的一名小贩,永王说要募兵去平匪,小人才参军,现在大伙儿发现上了当,都不想替永王卖命了,所以大伙儿推选我来见大将军。”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段伙长已经联系了六个伙,约四百人。” “好!你回去告诉大家,只要大家肯倒戈,我就视他为正式唐军,还有你们尽快点火为信,让我确定后军的方位,等这场仗结束后,你和你的段伙长再来见我。” “是!”王汉满怀喜悦地回去了,今天正好是他当值,所以才偷偷地溜了出来,回去后,他找到段伙长向他汇报了经过,段伙长大喜,急忙又去联络别人去了。 正当王汉给同伴们描述李月的时候,林校尉带着十几个人冲了过来。 “王汉,你上午溜出大营到哪里去了?” “老子不干了,本想回家,但忘了东西,又回来拿。” “他妈的!你想当逃兵,弟兄们,跟我上,杀了他!” 说完抽刀向王汉砍去,几个胆小的人急忙跑去找段伙长,王汉手中没有武器,一边退一边喊道:“弟兄们,永王造反,跟着他是要被诛九族的。” 话音刚落,他只觉后背一凉,一支长矛透胸而出,王汉呆呆地看着天空,他仿佛在生命即将逝去的时候又看到了家中的妻儿,他的手在空中无力的抓了抓,倒地死去。 王汉之死惊呆了所有的人,突然朱三一声大吼:“弟兄们,和他们拼了!” 几十个伙伴纷纷拿起武器,冲了上去,林校尉见势不妙,急忙跑回大营报告去了。 李月远远地看见了冲天而起的火光,遂一声令下“杀!” 两万骑铁骑军一起发动,仿佛一声闷雷在大地上响起,无坚不摧的气势连天地也为之变色。 此时张嘉延的后军已经大乱,近一半的士卒纷纷倒戈,袒露着右臂,他们焚毁营帐、烧掉粮食、推倒营栅、正和前来镇压的一千多士兵战成一团,突然远方隐隐传来雷鸣一般的响声,地平线上开始出现一条黑线, “唐军杀来了!李月来了!”随着倒戈者的喊声,许多犹豫不决的士兵也纷纷袒露右臂,参加进倒戈的阵营,连前来镇压的不少士兵也跟着反了。 被围困的荔非元礼军得知主力来援,纷纷士气大振,一鼓冲出重围,直向中军杀去,这时张嘉延已经方寸大乱,荔非元礼的突然杀出,让他对李璘的战略部署产生了怀疑,后军的两万军倒戈更是雪上加霜,正当他考虑是否应返回光州之际,突然有军士来报,敌军的主力约两万骑兵向我军杀来,为首的正是唐军主帅李月,张嘉延的心一下子似乎停止了跳动,他也猛然明白过来:“李璘完了,若不是杀败了李璘,李月绝对不会从后面出现的。原来唐军的攻城都是假的,这个李月竟用数千人的死伤,作为下注的诱饵。” 张嘉延突然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尽,手上能指挥的只有两万多人了,拿什么和李月打。他叹口气对手下说道:“传令下去,让大家不要打了,全军投降!” 李月催马来到大营前,这时硝烟已经散去,荔非元礼正在清点着己军的伤亡,张嘉延命亲兵将自己捆绑,颈上挂着兵符来见李月。 “败军之将张嘉延前来请罪!” 李月点点头说道:“皇上有令,凡投降之将皆可免罪!张将军就放心吧!” “末将谢过大将军。” 李月挥挥手,命将张嘉延带下去和王隼办理交接。这时有一名军士来报:“倒戈军士中有个姓段的伙长说是大将军点名要见他。” 李月想起了王汉,点点头道:“让他进来!” 很快段伙长和几名伙长一起进来,跪下叩首,李月扫了一眼问道:“那个王汉呢?” “他已经阵亡了。”遂将王汉被杀一事详细地告诉了李月,最后说道:“那个林校尉已经被我杀死,王汉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李月只觉得心里一阵难过,回头对王元楷说道:“王汉一死,他家里必然生活困苦。你派人给他家送二百两银子去,并告诉桑明源,让他好好安置他们一家。” 段伙长顿时觉得鼻子一酸,敌军的主帅,闻名天下的蜀王,竟会替一个卑微的士兵想得如此周到,他连叩了几个头,含泪说道:“我们替王汉的全体同伴,谢谢大将军!” “你们倒戈有功,我就任命你们几个为果毅都尉,以后就加入唐军吧!即墨,把他们交给武天德。” 即墨他们走后,李月觉得心里异常烦闷,厮杀了那么多年,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对战争的厌烦。这时,一名军士跑来禀报:“外面有一文士,自称汪伯肃,求见大将军。” 李月一愣,汪伯肃不就是汪子机吗?他来干什么?难道是李璘命他来谈判?想到这里,李月说道:“请他进来!” 汪伯肃走进大帐,哈哈一笑着说道:“李道友别来无恙?” 李月亦淡淡一笑说道:“汪先生风采更胜当年,看来仕途颇为得意,先生请坐!” 汪伯肃坐下低声说道:“我猜当年安庆绪落马受伤,必是大将军所为。” “先生如何知道?” “只看事后少林寺得保舍利,赈灾一事顺利完成,便可猜到一、二。” 李月笑笑没有否认,他话题一转问道:”汪先生前来,是受李璘所托吧!” “非也,我现在已不是李璘手下的汪子机了,而是茅山汪伯肃,临走之前,特来和大将军叙叙旧。” “汪先生为何避世?”李月也深感诧异。 “大将军,我年初时,让李璘佯攻襄阳,集中兵力先取长沙,趁川中空虚,借黔州入川,最后取关中,若大将军回防,则再取襄阳,使大将军两头难顾,可惜竖子不听我言,导致今日之败,我也心灰意冷,不想再问他的事。” 李月点点头道:“此计上佳,幸亏李璘不用,那先生回茅山欲何为?” 汪伯肃神秘一笑反问道:“李道友入世,是为解心劫而来吧!我听师傅曾言,有得道者,为最后的解脱,常入世历练,以解最后的心劫,我说得可对?” 李月暗暗心惊,便将左右亲兵遣出,问道:“先生之师何人?” “师傅不准我外泄其名,他在茅山结庐,自称草根道人。” 李月想了想突然问道:“尊师可是茅山张华真人?” 汪伯肃大惊:“道友如何知道?” 李月笑着说道:“我听师兄说过,昔日纯阳子得道后,留有三个弟子,其中一支便是茅山张华,师兄百年前与之为友,他自称草根,我由此得知。” “那你师兄何人?” “终南山长虚。” 汪伯肃恍然大悟:“我也听师傅说过,如此我与道友更不是外人。” “以汪先生之才,埋没到茅山岂不可惜。” “可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地!”说完,汪伯肃偷眼看着李月,他正在盛年,哪肯就此隐居,来找李月,其实就是想谋一出路。 李月知道他的意思,笑笑说道:“我给你修一封荐书,你可到长安找我大哥,做他的幕僚,如何?” 汪伯肃大喜,李月的大哥不就是太子吗?他长身谢道:“伯肃感激不尽!” “你与我有道缘,不必多礼!” 汪伯肃果然去了长安,他在李豫的夺位之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被李豫封为太子詹事,又积极斡旋于李豫与李月之间,成功的消除了李豫对李月的猜疑,这一切都种因于此。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东游 乾元三年七月底,李月在淮水施奇计大败李璘军,八月,鄂州康楚元和申州孙国良先后投降,自此李璘在江淮一带的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降卒近十八万,李月重新整编后,最后得十万精兵。 稍事休整,李月大军便分兵两路,命荔非元礼领五万军沿淮河,自己亲率十万大军沿长江,一齐向江南腹地进军,紧接着淮西的田神功起义,李月命其与来王真军一起火速北上支援李光弼。随后浙东的殷仲卿和长沙的陈少游宣布脱离李璘效忠李亨,李亨遂赦其罪,又将江南道一分为三,为江南东道、西道及黔中道,江南东道设浙东、浙西两个观察使,主管地方政务;命升州刺史韦黄裳为苏州刺史兼浙西观察使,命御史中丞崔寓为长沙刺史,调殷仲卿和陈少游回京,又调淮南道节度使韩滉为浙东观察使兼越州刺史,调襄宛节度副使蔡明德为淮南道节度副使,淮南道节度使暂由李光弼兼任,调宗室右威卫大将军李岘为江南西道防御使;宗室礼部侍郎李揆为黔中道节度使,调长沙王李峘任襄阳刺史兼襄宛节度使,襄阳刺史张炎调任扬州刺史。这样一连串的人事调动,使得整个富庶的江南及荆州地区皆被李亨所控制,钱粮得以调入关内,朝廷的财政窘况大为缓解。 此时,李璘实际还控制着江南道长江以南的部分地区,即今天的苏南地区,另外还有泉州一个飞地,由于各地守将纷纷投降,他手中只剩三万水军,部署在金陵一带的江面上,另外还有散布各地的不到一万军。 大唐水师建于贞观元年,全盛时曾有兵十三万,战舰千艘,舰种如楼船、艨艟、斗舰、走舸、游艇和海鹘等等,在征百济以及与大和国的征战中均有辉煌战绩,其中白江之战,更是唐军水师大胜倭人的经典战役。但在天宝后期,唐军水师日渐衰落,战舰的老旧及军队中的**使得现在的水师只剩舰船三百余艘,主要集中在金陵、太仓、泉州三处,襄阳和长安也有少许分布。李璘已将泉州和太仓的水师都调到金陵,准备进行最后的顽抗。李月和荔非元礼在庐州会师后得到李亨的亲笔密诏,命他暂不进攻李璘,原地听令。李月便驻兵不发,他命荔非元礼和吴昊在庐州强化训练新编的十万军,自己悄悄带着几名亲兵不知去向了。 江南的八月末,梅雨季节早过,高温也已到了尾声,正是初秋时节,每年此时,“秋老虎”必然会发威,其酷热更胜炎夏。但今年的初秋时节却意外的多雨,整个江南都处于绵绵秋雨的笼罩之下。 正是: 江南孟秋天, 稻花白如毡。 素腕惭新藕, 残妆妒晚莲。 “公子,前面就是苏州城了!” 一条大型客船,缓缓地减慢了船速,船老大兴奋地向船舱里喊道。到了苏州,也就意味着贵客许诺的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了,从庐州过来,行程足足走了五天。 这时,船帘被拉起,一名年青的公子从内舱里走了出来,他正是李月,两周前他与众人定下大计,虽因有皇上的旨意,但江南富庶之地确实不能再经战火涂炭,将来大唐的复苏很大程度上都要依赖着江南,于是他决定亲自去一趟苏州,看看当年留下的先手能否发挥奇兵的作用。李月手拿一把折扇,上面是妻子赵绿敏亲手所绘的江南烟雨图,是李月心爱之物,他穿着一件月白色丝缎长袍,是用上品的湖绸缝制,一条白色腰带上缀有一片淡绿色的温玉,头上戴一顶普通的士子帽,和大多数唐朝的读书人一样,腰间也挂着一把长剑,但在普通的剑鞘里面却是当年李瑶用魂魄凝成的心魔剑。 “船家,前方为何如此多小船?” “那些乌蓬船都是准备进城卖菜的,现在苏州的‘水八仙’上市了。” “什么‘水八仙’?”南霁云好奇地问道,他长在西北,从来就没听过。 “水八仙指的是苏州的八种水生蔬菜:茭白、莲藕、水芹、芡实、慈菇、荸荠、莼菜、菱角,借苏州的足肥足水,味道十分鲜美,大家可以去尝尝,我回去的时候也要带点回去。你们看,那条船上却是螃蟹,虽然还不到吃蟹时节,但城里一些富贵人家就已经忍不住要尝个早鲜了。” “那为什么大家都挤在这里呢?”这回却是王元楷问道。 “前方便是苏州盘门,看来盘查较严,大家都在等候,不过我们这种大客船可优先进去的,大家坐好,我要撑船了。” “船家,为何大客船可优先进去?”李月问道。 “说起来公子不信,一般进城费小船为十文,客船为三十文,象我这种大客船为一百文,但这却不是真正的原因,盘查的士兵要的是额外的油水,这些民船无油水可刮,自然靠边了,象公子这样的人才是他们的重点,若公子等候太久,掉头走了阊门,损失的自然是这些兵丁了,所以我们这种大客船可优先通过。公子记住了,一两银子他们简单搜查,不动女眷;二两银子只上船盘问,不碰行李;五两银子则随便通过。好了,我们马上就进水门了。呀!不好!今天城楼上挂的是黑幡,过路钱要加倍了。” 船老大见李月不明白,苦笑着解释道:“一般挂的是红幡,表示正常,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比如有战事等等,就会挂出黑幡,过是可以过,但要加倍收费,因为他们的风险也在增加,这是几十年来的规矩,一直没变过,若公子愿多给,他们的长官还会视情况作保,这样就不会遭到内河盘查的骚扰了。公子放心!他们不会随便破坏规矩的,否则就失信了,开元以来都是这样的。” 李月的坐船缓缓进了城门水道,几柄长钩立刻伸过来,将船拉到驳岸边。这时,从城门暗道里跑出几个官兵,为首的是一名校尉,看来最近油水不多,连校尉都惊动了。 那校尉见李月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很客气地问道:“公子可是要进城?” 李月微微的点点头,向王元楷使了个眼色,王元楷取出一锭大银约五十两,递了过去,那校尉的手如被烫了一般,急忙接过银子塞进怀里,陪笑着说道:“公子稍等,我取一个令牌给你。”说完从暗道跑上城楼,很快拿来一枚铜牌给了李月,随后一扬手,水闸缓缓升起,放李月的客船过去了,待李月的船走远后,他立刻眉开眼笑地对左右说道:“今天撞了大运,老子请客!” “大哥,这艘船是从哪里来的?如此牛气!”校尉旁边的一名伙长问道。 “是从庐州来的,那船老大我认识。” “上命不是严令淮南一带的船都要严查吗?” “查个屁!老子守城十几年了,破坏了规矩,以后都不走盘门了,我们吃什么?” “大哥远见!” 进了盘门,那船老大对李月说道:“公子出手可真阔绰,他们一年也难碰到几次,有那个铜牌,除非是兵曹大人亲查,否则谁都会买帐,这块铜牌给我吧!我走的时候要缴还的。” 李月笑笑,让王元楷把铜牌给了船老大,又过了几个盘查点后,船驶进了一条水巷,在一个私人码头上停了下来,这里便是望春茶庄的后门,码头上早已站了十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桑明源。 李月让王元楷给了船老大一百两银子,船老大千恩万谢地去了。 “属下桑明源参见公子!”桑明源见李月上岸,急忙跪下说道。 “桑执事请起,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我们已好几年没见了吧!” “是啊!那年公子和夫人来后,就再没见过了。” 李月把南霁云和王元楷介绍给桑明源后,便随他进了门。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先手 望春茶庄其实是由几个大宅子组成的,整整占据了一条街,是江南一带最大的茶铺,有房屋及院落数百间,后面的水道可停泊战船,通往五湖四海,这里也是李月在江南的商业基地和日组在江南的大本营。李月等人进了宅子,早有丫鬟准备好了洗漱的物品,众人收拾一番后,李月命人将南霁云等带去休息,自己却来到大厅找桑明源。一进门只见桑明源正和一人在商讨着什么,从背后看去,李月觉得那人似乎在哪里见过?桑明源见李月进来,连忙站起来对那人说到:“公子来了!” 那人猛然转过身来,看着李月,立刻给李月跪下。李月这才认出来,竟是在襄阳见过的李铁苏,他见到李铁苏,突然想到了李希烈,不由一阵惭愧,他答应替他报仇的,却动不了李希烈。李月急忙将李铁苏扶了起来,惭愧地说道:“当年答应之事未能办到,真是愧对李公子了。” “虽然未能杀了李希烈,但动手杀人的李之尧已经被公子杀了,这也算报了一个仇,何况公子还安排我一个去处,让我衣食无忧,还娶妻生子,父亲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这一切全都是多亏了公子。” 这时桑明源过来笑着说道:“铁苏现在是我们的大帐房,所有的帐目都由他过目,实在是了得,他可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去年娶了太湖帮副帮主吴渊之女为妻,今年得了一个儿子。” 李月从怀中取出一串拇指大的明珠递给李铁苏,“这是皇上赐我的,算是给你儿子的见面礼” 李铁苏连连摆手道:“御赐之物,铁苏怎敢要!” 李月硬塞给了他,他方才谢过收下,随后告辞而去。 等李铁苏走后,李月问道:“我听夫人说,我丈人也在这里,可是真?” “我已派人去请了,即刻就到!”话音刚落,门口笑声传来:“贤婿几时到的苏州?” 李月回头望去,正是岳父赵显,他立刻上前几步,给岳父跪下行礼。 “小婿参见岳父大人!” 赵显连忙把他拉起来笑着说道:“赶快起来!我听说你连皇上都不跪,竟然给老夫跪下,堂堂天下兵马大元帅,老夫实在是面上有光啊!” “怎么不见岳母大人?” “小敏二哥陪她到寒山寺上香去了,晚些才能回来。走!到我那边去。” 李月给桑明源交代了几句,便随赵显去了。 赵显一家住在西面的一个独院,有房屋数十间,共五进。赵显把李月带到书房,亲手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说道:“住在这里,老夫最满意的就是这点,不愁好茶。” “岳父住在这里还习惯吧!” “李璘叛逆,欲逼我跟从,幸亏你事先安排,我们才能躲在这里来,现在的苏州刺史是李璘从京里带来的,并不认识我。” 李月脸微微一红说道:“不是我,是小敏安排的。” “你们夫妻不都一样吗?” 说道这,赵显脸色一肃问道:“小月以为现在朝局如何?” 李月怔怔地看了赵显一会儿才问道:“是否朝廷有消息给你了?” “是的,皇上表彰了我不从叛逆,封我为润州刺史,因不知我的下落,把诏书给了陶儿,随后,太子也给陶儿送去了一千两银子。” “皇上可知岳丈大人在这里吗?” “不知!陶儿只告诉皇上,我躲在润州的一个朋友家里。” “这样就好,若让皇上知道你在这里,不出十天,李璘就会派兵来。” “有这样严重吗?” “皇上不会,但越王会,现在越王与大哥的斗争已近白热化,只要能削弱大哥,什么手段都会用上,宫廷斗争从来就没有什么仁慈可言的。现在皇上的身体大家都很清楚,活不了多久了,如果再不搏,就没有机会了。” “那小月看,太子和越王谁能笑到最后?” “现在还难说,皇上派李系去守洛阳,其实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了大家,他支持越王,要不是忌惮我,早就废大哥了。你看这次襄阳和江南的人事安排,就几乎将我架空,尤其是襄阳,我辛辛苦苦打下的基础,全部被一扫而空,倘若我兵败失权,就是我家灭门之时。” “那小敏岂不是也”李显大惊。 李月笑了笑说道:“这只是一个推测,我是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的,我这次亲来江南,就是想把大唐的水军收归囊中,占据江南之地,只有这样,皇上才不敢轻举妄动,岳父可给我推荐几人,我在战后需要人替我稳住江南。” “小月可有人事任免权?” “我在出兵前就和皇上达成了协议,江南一带刺史以下的官员可由我任命,交吏部备案,自然,作为交换,蜀中的大权我都交还了皇上。” “我明白了!那小月准备如何取金陵的水军?” 李月淡淡一笑答道:“几年前我就安排好了先手。”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来报:“老夫人和公子回来了!” 赵夫人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女婿李月,听说女婿来了,她连连埋怨儿子赵漠为何不早说,赵漠只说自己也不知道,又说如果消息外泄,李月可能有性命之忧,吓得赵夫人不敢张扬。当晚,李月和岳父一家一起用了晚饭。 第二天他便命秦朴带路,率领手下直奔太湖帮而去。 太湖帮副帮主吴渊闻李月到来,率领全体堂主来迎接李月,李月为太湖帮帮主一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时李月的义妹耿小娟也一起来欢迎,她今年已十四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见到李月,显的十分害羞,勉强过来行了一礼,李月送给她一件礼物后,她便和丫鬟回房去了。 李月和吴渊来到密室,他首先问道:“王潜和干亭的家人安排的如何了?” “请帮主放心,都安排好了。” 李月点点头又问道:“水师的事怎么样了?” 吴渊答道:“按帮主前几年的指示,我们太湖帮加入大唐水师的已有五千人,其中五十五人任了船长,还有数百人是各级军官,其中连水师副统帅都是我们太湖帮的人。” 李月大喜追问道:“谁做了水师副统帅?” “就是当年那个将战船横在水寨门口不让敌人冲进了的林船长,他叫林衡,原本就是水师退役的统领,在大唐水师中很有声望,所以李璘就是借助他的声望,命他当水师的副统帅。” “那水师统帅何人?” “就是李璘本人,不过他很少上船的,水师的日常事务都由林衡处理,我们的船长,大都是他安排的。” 李月满意的点点头,如此一来,李璘的水师几乎就唾手可得了,李月现在关心的已经不是如何击败李璘了,而是长安,李月接到大哥李豫的加急密报,据宫内得到的可靠消息,李亨已经在考虑立崔贵妃的儿子彭王李稠为帝,越王李系为摄政王,准备找借口废太子李豫了,此时右相韦见素病危,李亨便命张镐为知政事,暂代右相一职。鉴于目前的形势,李月决定将朝廷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这边来,敲山警告李亨。而拿下水师便是当务之急了。他当夜传令庐州的大军分两路分别向金陵和苏州方向进发,自己和吴渊乘船连夜赶往江宁。 第一百三十七章 敲山 大唐的水师逐渐衰败后,江南一带的江河水面便出现了势力真空,一些豪强权贵趁机组建水面帮派,抢夺水上地盘,现江淮、两湖一带的水上帮派已有大大小小上百个,其中最有名的有四个:一是长沙的洞庭帮,控制两湖,以运米业为主;二是襄阳的排帮,控制长江中游,以运米、麻业为主;三是扬州的油帮,控制淮水,以运油起家;最后也是最大的就是苏州太湖帮,控制太湖及长江下游一带的江河湖面,以运茶、丝、米等为主。这四大帮,各有后台,且自身实力雄厚,官府也不敢轻易得罪,当年澧陵县县令就是因为没收了洞庭帮的货,结果引发民乱,澧陵县衙也被纵火烧成白地,最后潭州刺史亲自去洞庭帮道歉,调走了澧陵县县令后才算平息此事,由此可见这四帮的势力之强。 李月他们的坐船插上太湖帮的青花五头蛇标志旗后,便一路顺利地抵达了江宁,没有任何阻碍。江宁是金陵府下的一个县,李璘的水师就驻扎在这里。李月来到江面,望着江面上数百艘巨船,心中感慨不已,现在的水师只有当年全盛时的三成,就已经如此壮观,可想当年的盛况了,他暗暗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恢复大唐水师的雄风。 夜里,吴渊带着李月来到水师大营前,向士兵出示了特别通行证,求见水师林副统帅。林衡听说吴渊来了,急忙出来迎接,他一眼就看到了吴渊身后的李月,心中大吃一惊,当年李月大破偷袭太湖帮的敌军时,他是见过李月的,知道他是现任帮主,后来吴渊更告诉他了李月的身份,命他重回水师。现在李月可是大唐的最高军队统帅,他怎会不知。林衡急忙将李月让进大帐,摒退左右后,单膝跪下向李月行一军礼:“水师副统帅林衡参见大将军。” 李月笑笑将他扶起道:“现在你可是李璘的手下,我大唐之敌,我听着怎么颇不自在。” 林衡亦笑着说道:“那是他一厢情愿罢了,我大唐水师百年来保家卫国,效忠朝廷,什么时候成了大唐的敌人,就算我有心助他,三百位船长也未必会答应,我们水师不比陆军,自治权极大,一艘船就是一支独立的部队。况且,我们太湖帮已经控制了近三成的船只,就更由不得他李璘了。大将军想要我做什么,就下令吧!” “好,就借你的帅帐一用,我要彻底收复这支水师。” “是!来人!擂鼓,聚将!” “随着鼓声响起,各船的船长纷纷赶到大帐中集合,只一盏茶工夫,三百多名船长便济济一堂,林衡立刻命亲兵将大帐团团围住,以防人走脱泄露消息,李月却摆摆手,让他不必担心。众人见上坐者不是林衡,而是一名年青的将军,金盔铁甲,身后两名大将护卫,均是郎将的军阶,而林衡则站立在一旁,众人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诸位船长,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大唐天下兵马大元帅、兵部尚书、尚书右仆射、蜀王李月大将军!”林衡朗声说道。 此言一出,大帐内一片寂静,众将的内心都极为震惊,但谁也不敢出一言,只见李月微微一声冷笑,缓缓的说道:“我大唐水师已愈百年,自太宗皇帝以来,屡立奇勋,我则天皇帝更是亲封为‘水上铁骑’,凡到一地,大唐百姓无不端茶送水,以示尊崇,各位将军都以游弋我大唐水面为荣,我想问一下诸位,我大唐水师什么时候成了朝廷的叛逆,成了我大唐的敌人!!”最后一句,李月厉声喝问,众将皆默默地低下了头,羞惭不已。 这时,一名太湖帮出身的船长率先出列说道:“我等从来都是大唐水师,从未背叛过国家!”此言一出,众将群情激昂,纷纷跟着说道:“是啊!我等从未背叛过国家!” 李月见气氛已到,便断然下令道:“从现在起,我就是大唐水师统帅,若有奉我命者,可站至右侧听令!” 此令一出,众将纷纷向右站去,竟无一人落下,大出林衡的意料,由此可见李月在军中的威信已遍布天下,连水师也不例外。 李月见水师已向自己效忠,他立刻从中挑出三千精锐之军,第二天随他到金陵捉拿李璘,李璘的节度使府原来在苏州,但战局的关系,后迁到了金陵,三千军抵达金陵时已是中午,守城的将领见所来的虽是己军,但人数太多,他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在慎重之下,他决定派人向李璘求令。李璘此时正在苦思退路,自淮水兵败后,他几乎已经丧失了信心,现在他唯一指望的是朝廷的特赦,他和李琮不同,没有称帝,这便是他唯一的依仗,请罪书早在一个月前便送走了,他走的是张皇后的路子,为打通关节,他收拾了整整一箱金珠宝贝请张皇后之弟光禄寺卿张延年转给了张皇后,对张延年他也下了重注,将金陵的数十家商铺都转到了他的名下。早在十日前他便得到了京中的飞鸽传书,一切关节都已打通,皇上已经答应赦他死罪,只要他拿出相应的诚意,便可按李瑁案处理,李瑁现在虽失王爵,但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富贵生活,只要他无异动,李亨也不去管他。李璘明白,所谓的诚意,就是拿出多少钱粮来给他李亨赎罪罢了。 正当李璘考虑着如何答复李亨之际,突然得报,北城外来了一军水师,称奉命进城。李璘一愣,自己并未下过此令,这是怎么会事? “走!带我去看看。” 李月穿着偏将的军服站在林衡的身边,他等了一会儿后,只见城楼上一阵纷乱,一名身着王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城楼上。 “大将军,他就是李璘。” 李月点点头,不用林衡提醒,他也是认识李璘的。 “殿下,末将奉命入城!”林衡大声说道。 “林将军,本王什么时候下令让你入城的?” “这不是殿下的调军金令吗?殿下请看!”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只金令举在空中。 李璘不由得探身细看,李月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只见他拈出一支铁箭,躲在军中张弓射去,李璘哪里躲得过李月的铁箭,铁箭如闪电一般透颈而过,飞过了城楼,李璘眼一黑便从城楼上摔了下来,掉入护城河中,这一箭实在太快,旁人根本看不清楚。 城上守军见王爷坠城,遂一阵大乱,李月急命人捞起李璘的尸首,他向城上喊道:“快开门,王爷还有救!” 这时城上的守军已经糊涂了,士兵们本能地放下了吊桥,打开城门。 “杀啊!” 三千水师,在李月的率领之下,冲进了金陵城,金陵守将张维瑾闻李月亲自领军入城,永王李璘已死,知道大事已去,遂向李月投降。几天后,李月大军开进金陵和苏州,泉州守军也向广州都督张方须投降,自此,李璘的叛乱被彻底平息。 李月派人将李璘的首级送至京城,同时上表如实地陈述了射杀李璘的详细经过,并要求自领江南东道节度使及水师大都督,另外他还密告李亨,张皇后收受李璘贿赂欲为其脱罪,附上张延年的亲笔回信为证。 李亨闻李璘已死,在松口气之余也为李月的手段暗暗心惊,他让李月驻兵的旨意是亲笔密诏,翰林院与中书省都不知道,但李月却毫不买他的帐,依旧率军平了江南,杀死李璘,让他的计划彻底落空,李亨明白这是李月在向自己示威,考虑再三后,李亨终于下诏,任李月为江南东道节度使及水师大都督,节制江南东道军政,江南东道从三品以下官员皆由其任命(即刺史以下),报吏部备案,同时收回李月川中之权。第二天,李亨进封李豫为监国太子,在自己病重之时,李豫可为监国,总理政务。至于涉及到张皇后一事,李亨留中不发,也就不了了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江南 李月在占领江南东道以后,正式将节度使府迁到金陵,上表奏请恢复赵显为金陵刺史,原扬州刺史赵陶然调常州刺史。同时派荔非元礼为主将率八万军北上,从徐州攻打睢阳。十月,荔非元礼克睢阳,史思明也派大将骆悦率领八万军开赴陈留,与荔非元礼军对峙。这时,由于唐军在河东惨败而却在东线获胜,使得整个战局变得扑朔难料,谁也不敢先下手。十一月,史思明出巡东方,其子史朝义在大将骆悦的支持下,在郑州发动政变,杀死了史思明和心腹大将李归仁,随即,史朝义在洛阳称帝,此时唐朝赦令已出,各地拥兵大将开始各怀鬼胎,如河北的李怀仙、河东张忠志、相州田承嗣等各自拥兵自重,并不听从史朝义调遣,史朝义再无力攻唐,两军处于对峙状态。 李月本人并未离开江南,他深知李希烈的野心,一旦江南空虚,李希烈必然乘机而入,在节度使这个位置上,李希烈是坐得最久的,也是因为他羽翼已丰,朝廷拿他无奈的缘故。李亨为了削各节度使的权,采纳了丞相张镐的建议,在几大节度使的基础上再进行细分,设置节度使、观察使、团练使、防御使,并大量任用宗室,但由于大多数宗室都是膏粱子弟,手握一定重权后便变得更加骄横、鱼肉百姓,其中最残暴的便是川东节度使李奂,不仅对百姓横征暴敛,而且荒淫无度、滥杀无辜,最后逼得梓州刺史段子璋率百姓暴动,企图杀死李奂,李奂遂污蔑段子璋造反,李亨派吏部尚书崔光远为钦差大臣调灵州将军方剑进川平乱, 不久段子璋兵败自杀,崔光远上书李亨,指段子璋暴乱是因李奂为祸川中导致,李亨便将李奂调回,让他做了左威卫大将军的闲职,命另一宗室济北王李勉任川东节度使兼梓州刺史,又命方剑为松州团练使,防御吐蕃。 十月,李亨因唐军惨败,下诏自责,遂改年号为上元,这时江南平定,朝廷派到江南各地的官员开始陆续上任,赵绿敏母子及林之惠也随苏州刺史韦黄裳一起来到了江南,韦黄裳是韦见素之族弟,韦见素前不久病逝后,由礼部尚书韦陟升中书令、任右相,同时也接任了韦见素家族长之职,亦是太子李豫的忠实支持者。韦黄裳原任司农寺少卿,后调任升州刺史,考虑到江南日趋重要的经济地位,便调韦黄裳任浙西观察使兼苏州刺史,韦黄裳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赴金陵拜访李月,他虽为浙西观察使,但却受李月节制。 李月的节度使府在金陵城内的莫愁湖湖畔,是原节度使雷宁在金陵的别院,因赵绿敏非常喜欢莫愁湖,李月便选址于此,离赵绿敏的娘家金陵刺史府也不远。赵绿敏到金陵后,便抱着李晨去见自己的母亲,赵夫人见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喜悦之情不言而喻。当晚,李月带着妹妹李影及林之蘅一起来到刺史府聚会,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林之蘅自嫁李月后,一改以往的刁蛮习气,稳重知礼,对赵绿敏敬重有加,也被李月和赵绿敏的父母所喜,赵绿敏更视她为姐妹,其中与李月的孪生妹妹李影最为投缘,两人整天形影不离,林之蘅来金陵后,李影一人留在京城孤单,竟也跟了过来。 赵绿敏的二哥赵漠和李月同岁,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去年进京参加武举得了功名,李月便命他随荔非元礼北上,在他帐下做一名果毅都尉。 “相公!你今天可喝了不少酒。”赵绿敏一边给李月脱去外衣,一面略为埋怨地说道。 “难得这次聚会,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娘子不要见怪!” “你和父亲都决定让我哥哥从军,我娘挺担心的,这几年唐军败多胜少,死的人太多了,要是哥哥有个什么闪失,二嫂和几个侄儿女可怎么办?” “赵漠也坚持要参军,我也没办法,本来我要安排他去江宁县任县尉,可他不肯,非要从军不可,只好让步于他,不过娘子放心,唐军兵败主要看主将,你夫君我不是从没败过吗?” “你真是厚脸皮,‘老鼠上秤,自称自夸,’打了几次胜仗,就尾巴翘上天了。” 赵绿敏的脸依在丈夫的胸前,动情地说道:“夫君可千万要小心啊!不然我们母子可怎么活!” 李月轻轻揽过妻子的腰,妻子虽已为人母,但依然和当年一样的美丽、苗条,李月心中一荡,遂低低地说道:“今晚我就睡在你房内了。” “可是今晚你应睡到蘅妹那里的。” “我不管!还有小影和她睡呢!” “好吧!让我去给蘅妹说一说,还有相公答应的,明天带我们去苏州,不许赖哦!”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第二天,李月起程前往苏州,接受浙东观察使韩滉的述职,之所以把与韩滉的会面也安排在苏州,是考虑让韦黄裳也一起参加会商。 李月的座船沿运河南下,除李月的主船外,另还有两艘兵船护卫,由王元楷与李即墨各领二百人于一前一后担任护兵,另外太湖帮也派出了大量的暗哨,防止李璘余党行刺李月。 江南一地虽曾有南朝的繁盛,但自隋、唐两朝以来,全国的经济中心一直在北方,开元二十八年之时,江南十五州的人口仅二十二万户,占全国的四十分之一,税赋更微不足道。天宝以后,北方数次大灾,李隆基命北方灾民就食于江南,使得江南人口大增,税赋也开始占到全国的半成。安史之乱后,北方百姓为躲避战乱,开始大举南迁,到乾元元年时,整个江南道已经达到一百二十万户,增加了六倍,而且现在仍然在猛增,虽然如此,但总人口在全国占的比重还是仅有一成。移民的大增,由此带来的各种社会问题也开始大量出现,好在江南土地肥沃,水量充足,只要勤于耕种,就算赋税沉重,也不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形。目前,全国的产粮和税赋重地主要集中在两湖、荆宛、关中、四川、河南、两淮、江南,李亨分割江南道、控制两湖、荆宛的主要目的就在于此,李月以四川换江南东道仅十五州,对于李亨来说,并没有吃亏。 赵绿敏正在和李月谈论两岸的景色,李晨幼小,故没有随行。林之蕙正和李影窃窃私语,她俩都是第一次来江南,沿河的景色和民俗都让二人感到十分新鲜。 第二天上午,船已快到了无锡县,从无锡县进太湖,走胥江便到了苏州。李月正在给林之蕙讲述无锡的典故:“有锡出,天下乱;无锡出,天下清”故名无锡,林之蕙看着儒雅的夫君,眼里流露出迷醉的神色,连李影在一旁偷偷的笑,她也没有看见。 “夫君,好象有人在喊冤。”赵绿敏从后舱走了过来说道,今天她有点晕船,所以一直卧着休息。 李月点点头,他早就听见了,似乎是两个小女孩的声音,他遂下令道:“停船,靠岸!” 由于李璘初定,江南的吏治尚乱,地方官也多良莠不齐,地方豪强勾结官府欺凌百姓之事层出不穷,以致于拦轿告状之事时有发生。金陵、润州、常州的官员,李月早拜托岳父赵显推荐,所以还算不错,而苏州一带由于韦黄裳刚刚任职,尚来不及清理。 “报大将军,喊冤的是两个小女孩,为姐妹二人。”即墨过来报告道。 “带她们上来” 很快,两个小女孩被带了过来,这是两个不到十岁女孩子,姐姐约十岁左右,妹妹大概只有八岁,大一点的女孩见到李月,便立刻跪下喊冤,小一点的女孩则跟在姐姐身后,怯声声的跟着叫冤。 第一百三十九章 疾苦 “你们是谁?为何叫冤?” “禀老爷,我们爷爷原是中牟县县令蓝缜,爹爹叫蓝献,去年贼兵破城后,爷爷被杀死,爹、娘带着我们逃难到此,开了个路边茶摊糊口度日,一个月前,因交不起税,便向城里的点金当铺借了钱交税。 三天前,点金当铺的少东家来我家要钱,我爹无钱给他,他见我娘貌美,便叫手下把我娘抢走抵债,还放火烧了我家的茶摊,我爹上前与他理论,竟、竟被他们用棒子活活打死了……!”说道这,姐妹俩抱头放声痛哭,赵绿敏三人在一旁听见,也跟着抹泪不止。 “你俩向官府报案了吗?” 年长一点的女孩止泪说道:“我们昨天就报案,可一个衙役大哥说,这样的事实在太多了,县官老爷根本管不过来,让我们别费劲了,他给了我一张破席,叫我们把爹爹埋了。” “你爹爹的尸首还在吗?” “就在那边” “即墨,你去看看!” 很快,即墨回来说道:“前面有一口薄皮棺材,里面的人确实是被乱棍打死。” “你们不是说只得一张破席吗?棺材是怎么回事?” 女孩闻言垂泪说道:“今天上午,地保说我们如果愿卖身给他,他就送我们一口棺材,并替我们埋葬爹爹。我爹爹也是个举人,死后却只能用破席裹身,爹爹生养我们长大,我们只能这样报答他了。” “不要说了,即墨!” “在!” “你领一百人,速到城里的点金当铺将人犯给我抓来,把她们的娘也带来。” “是!”即墨一招手,带领一百名李月的亲兵向无锡城跑去。 “王元楷!” “末将在!” “你去把无锡县把县令给我叫来,还有那个地保也叫来!” “遵令!” “相公,”李月一回头,见是妻子赵绿敏在叫他。 “夫人,什么事?” “我想收留这两个小女孩,让她们以后就跟我吧!” “这…….!” “什么这、那的,难到你不清楚,地保买走她们不就是要卖到勾栏吗?”见丈夫犹豫,赵绿敏不由怒道。 “可是她们还有母亲。” “就一起去好了,她们娘三个在这世道还能好好活得下去吗?” “好吧!等一会儿处理完这事再说。” 赵绿敏立刻和丫鬟一起把两个小姑娘领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即墨押着数十口老幼男子过来,当先一人是个脸色惨白的年轻男子,身上、脸上均有被鞭抽打过的痕迹。 “即墨,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两个孩子的母亲已经不堪凌辱,上吊死了!” 船舱那边顿时传来两个女孩的哭声,这时王元楷领着两人匆匆的赶过来。当先一人身穿七品官服,约三十几岁,便是无锡知县周莳,后面一人显然是地保。 周莳已经从地保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见到李月,急忙上前拜见,“下官无锡知县周莳拜见蜀王殿下!事务繁忙,有失远迎。” “你可是科举出生?” “下官是天宝十年进士。” “既然是知礼之人,这惨绝人寰之事怎么不管。” “这样的命案,每天都要有十几起,下官实在处理不过来。” “既然如此,那我来处理吧!即墨,把他们全部押到河边砍了!”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我没有杀人啊!” 李月一挥手,军士们将这几十个人拖了下去,这时,周莳忍不住说道:“殿下!下官以为殿下处理并不妥当。” 李月向王元楷施了个眼色,王元楷举手让士兵们暂停行刑。 “周县令以为何处不妥?” “杀人逼奸固然该死,可其父兄并无协同,绝不应同罪!” “可乡邻皆指其父子罪恶罄竹难书,难道不该杀?” “殿下只听一面之词,尚无人证、物证,也无双方的口供,便轻易判人死刑,确实不妥,依我大唐刑律,须三审无误后,且人证、物证齐全,方可定罪,纵然是死罪,还刑部复核,交皇上红勾后方可秋后处斩,象殿下如此草率,一旦误杀,实非百姓之福。” 李月闻言,微微冷笑道:“象你所言,今天我是不偶然路过无锡,就是百姓之福了?非常之时,自然用非常之法,与其一路哭,不如一家哭,不用铁腕手段,何以保百姓之安?你所言,用在太平盛世尚可,可用在这乱世,纯属痴人说梦!来人,斩!” 很快,行刑完毕,李月又下令道:“将这些人头悬挂在城门出示警,通知各地方,凡犯死罪者,可先将人犯收监,由各州刺史最终核定死刑,不必上呈刑部” 周莳站在一旁,脸一阵红、一阵白,李月看了看他,温和地说道:“周县令也不必气馁,你适才所言,并非无道理,待天下初安,还得按你说的办法做,只是现在为非常之时,你纵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全悉处理,这样反而会助长了恶人的气焰,以为法不责众,你可明白?” 周莳叹了一口气,很勉强的说道:“下官知错!” 李月摇摇头说道:“我没有说你错。也罢!此事暂且揭过,我来问你,现在江南百姓税赋如何?百姓竟要借钱交税。” “殿下可是想听实话?” “当然!” “仅从法定的税上来说,江南百姓的负担并不重,有永业田的农民和全国一样,每年租粮为五石,调为绢、布各五丈,麻五斤,庸一月,无地民则按人头交税,每人一千钱,但这只是固定税,除此之外还有商税、军税、盐税、油税、茶税、北方流民有移民费、进城有入城费、造船有船费、养马有马费,婚丧嫁娶、生儿育女都要向官府交费,所以百姓戏言‘自古未闻粪有税、而今只剩屁无捐’说的却是实话。” 李月听了,阴沉着脸问道:“这可都是李璘搞出来的?” “非也,天宝后期就是这样子了,也不是江南一地,全国都是这样,我曾在沛县做过县丞,那里还更惨,嗣虢王李巨自己又在国税的基础上加征三成,作为王室开销。李璘倒没有加税,却在银价上做了手脚,官价一两银子可兑一千钱,可市场上却是一两银子兑一千四百钱,李璘在征人头税时,不收制钱,只收银子,这样,百姓的税赋实际上就变成了一千四百钱。我恳请殿下能否将我江南一带的杂费先免了,老百姓真的要活不下去了,有地的还有口饭吃,无地的,就象那蓝家一样,最终家破人亡,所以他们蓝家其实是被这无穷无尽的苛捐杂税给逼死的啊!” 李月听完,心情异常沉重,他长年征战在外,从不知道民间疾苦,今天所见所闻,大唐百姓竟苦到了这个份上。他点点头对周莳说道:“我知道了,明日我就和黄大人及韩大人商量一下,如何能减轻百姓的负担。”说完他也无心思处置那地保了,命开船起拔而行,只留下周莳孤身一人,在岸上呆呆的看着李月的座船远去。 第一百四十章 初治 李月到苏州后无心游玩,只让即墨和王元楷护着赵绿敏几人出外游历,自己立刻命韦黄裳和韩滉二人来见他,他和韩滉襄阳一别,已经近五年,此时再相逢,两人也暂无心叙旧,直接与韦黄裳一起谈论起江南百姓的民生来,李月便把路上所见告诉了他俩,最后说道:“杜工部诗云: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可就在短短的数十年间,便衰败若斯,实在令人痛心,现在从上到下,无官不贪,连个小小的守城兵丁都要刮一层油,可见官场的黑暗与**了,别的地方我管不了,可这江南十五州必须按我的想法来办,二位大人可有什么好的见解?” 韩滉首先说道:“大将军替百姓着想,这是百姓的福气,我久在扬州,扬州其实也和江南一样,苛捐杂税层出不穷,说句对太上皇不敬的话,主要就是用兵太多所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万业待兴,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若步伐过大,不说朝廷,就是地方财政也承受不了,依我看,可先取消一些不合理的杂费,比如,流民的迁移费、船费、马费、婚丧嫁娶费等等,让百姓喘口气,更重要是控制一些隐性的收费,比如取消城门守军,就等于取消了进城费一样,需要从根源上采取措施。” 李月听了连连点头,他又问韦黄裳道:“韦大人以为呢?” “下官觉得韩大人之言非常有理,下官还有一点补充,就是如何安置北方移民,以前土地都被官府控制,北方移民开垦出来的土地,都算做官府的储备,或直接剥夺,或课以重租,使得北方移民并没有积极性开垦新田,使得他们迟迟无法融入江南,造成社会的动荡,如果我们采取措施,承认他们对新开恳田的所有,一方面增加税赋来源,另一方面可以让他们生存下去,大人看这样可好?” 李月点头说道:“我看李璘留下的库藏颇为充盈,不如这样,可拨付一半给朝廷,另外一半用于江南的财政,我自己再捐出一百万银子,这样在三年之内,暂免人头税和各种杂费。北方移民开垦出来新土地,在头两年可免征租、庸,后三年按正常的租、庸再加征一成,五年后土地可算做自己的永业田,桑、麻林也同样处理,但永业田的规模要按我朝制度来办。” 韩、韦二人听李月要捐出一百万两银子,都不由暗暗心惊,难怪他父亲被称为本朝第一富王,果然是有道理的,但嘴上却连连称赞李月一心为民,另外韦黄裳还担心朝廷异议,主张先报朝廷同意后再施行,李月却一笑置之。 三日后,李月颁布第一道命令:“一、在江南十五道内废除除租庸、人头税、商税、盐税以外的其他所有税费,天宝十四年以后的北方移民人头税暂免三年。二、北方移民需向官府重新登记,得民引后,可在江南道内开垦土地,由官府免费提供种子,租借耕牛,头两年可免征租、庸,后三年按正常的租、庸再加征一成,五年后土地可算做自己的永业田,桑、麻林也同样,但每丁永业田不能超过四十亩;每女桑、麻不得超过各二十亩。 紧接着李月颁布了第二道命令:“各州县均不得有军队参与管理地方事务,原则上每州有驻军两千人,直接归节度使调度,原军队事务改由衙役操作。” 此数条命令一出,不仅是江南百姓沸腾了,连朝廷和全国其他地方也大为震动,弹劾李月越权的奏折如雪片般向朝廷飞来,但此时的李亨却无暇顾及李月。 上元元年十一月,太上皇李隆基崩,赐庙号玄宗,一个多月的忙碌,使得李亨也终于挺不住,病倒了。此时包括江南在内的南方各地运来了大量的钱、粮、绢、麻,终于使得朝廷的财政状况得到了好转,各地官员也以各种形式替皇上祈福。 退仕在家的原丞相崔涣,也乘新年之际,命全国各地掌要权的崔家族人、门生齐聚京城,商量崔家的今后发展之计,包括现任左相崔圆、中书舍人崔漪、吏部尚书崔光远、御史中丞崔器、长沙刺史崔寓、武威刺史崔称、楚州刺史崔铣等族人以及鸿胪卿管崇嗣、大学士张翰、安州刺史来瑱等崔党骨干齐聚崔府,共商大计。 自幼子崔昌被处斩后,崔涣顿时象老了十岁一般,连正常的走路也要丫鬟搀扶。 “老爷,崔铣求见!”一名家人在书房门口向崔涣禀报。 “让他进来。”崔铣是崔涣之侄,自幼父亡,现任楚州刺史,官声极好,是崔家的后起之秀,和长沙刺史崔寓一起,被视同崔家的接班人,今年仅三十二岁,为天宝十年的进士科探花。 崔铣进屋后,向崔涣跪下请安,崔涣让崔铣坐下说话。 “侄儿长年在外为官,也不能在叔父跟前尽孝,前几个月得一枝极品人参,便想着给叔父养养身子。” 说完,崔铣取出一个长型盒子,放在崔涣面前的桌上,崔涣随手拿起把玩了一下,笑笑说道:“贤侄孝心,为叔领了,你在楚州,可知江南动静?” “如何不知!那李月在江南擅自减税,原本来楚州的流民十之**都跑到江南去了,人人都将他供为活菩萨,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竟然不闻不问!叔父也是老臣,如何不给皇上提提意见?” 崔涣淡淡一笑说道:“提意见!你看张镐提了吗?你看裴冕提了吗?你看苗晋卿提了吗?贤侄,你还年轻,尚还不知道,有些事可做,有些事不可做。皇上如何不明白,李月平川中、平江南,皇上不但没有奖励,反而趁机把他在川中、荆宛之权都一一削掉,李月却毫无怨言,这说明他们之间是有交易的。所以各地的奏折皇上都全不理会,现在只要李月在江南不动,皇上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侄儿还是不明白,皇上为何希望李月在江南不动?” 崔涣阴阴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和他衰老的外形决不相称,崔铣突然一楞,他猛然意识到,这个叔父的衰老态,竟是装出来的。 “裴冕已投靠李豫,当老夫不知道吗?还有李辅国也向李豫效忠了,韦党、裴党、翰林院以及中官都以为李豫必然登位,可他们忘了,皇上的态度才是最关键啊!我已经看出来了,皇上是一定要废李豫的,当年立李豫,不过是从权之策,自古以来有那个皇帝不立自己的亲儿子为储的。” “但侄儿也确实不看好李系,我们这样一心支持他,若真让李豫坐了大位,我崔家岂不是自绝后路吗?” “贤侄,我们几个老人都十分看重你和崔寓,你们才是我崔家的希望,有些话,我也就不瞒你了,这次我将崔党骨干聚来,其实就是给李豫看的。” “给太子看?” “是!别以为我们现在反对他,将来就不会有好结果,政治是没有人情的,有的只是利用和合作,所谓没有永恒的盟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我是了解李豫这个人的,其城府和手腕都要胜过李系百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他若即位,一定还会重用我崔家,自古帝王讲究的是平衡之术,没有我崔家,韦党岂不是一家独大了吗?关键是要把握好分寸和时机,我请退就是想告诉李豫,我们崔家已经放弃了李系,我相信他是会明白的。” 崔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三叔也让我搞一点名堂出来,我不太明白,还请二叔明示一下。” “你三叔的意思是让你在楚州弄出一些事来,取悦太子,比如找些孝子、天应之类的事,他刚刚被封为监国,确实是很需要点天兆的,这其实就是我们变相向他效忠,这就是刚才我说的时机和分寸。” “我明白了,真是巧了!最近有人向我报告,道姑真如得道飞升后留有上古之宝物,我尚未向朝廷汇报,可否就以此来作为天兆之相?” “是什么上古的宝物?” “据说是宝玉,共十三枚”其实这玉在两月前就发现了,崔铣打算据为己有,现叔父这一说,他倒不敢私藏了。 “哦!宝玉,真是天助我也!你即刻回楚州,向今上献玉!还有,走之前,把今天我们的谈话都原原本本告诉光远。” “为何?” “不要问了,你就原原本本告诉他,他会明白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宝应 上元二年二月,楚州刺史崔铣上书李亨,楚州现宝,为定国宝玉十三枚,或形如鸡卵、或赤如樱桃、或光润如月。崔铣言这是百年道姑真如得道飞升后所遗,疑为上天留与世间之物。李亨在病中闻楚州出宝,以为大唐中兴之兆,遂改年号为宝应,出宝地也改县名为宝应(现江苏宝应因此得名),随即册封越王李系长子李邀为宝应王。 上元二年三月,有人密告在太上皇送陵之日,太子太保韩择木在太白居酒醉,当街而眠,有失体统。李亨盛怒,贬韩择木为云州司马,又治太子御下不严之罪,命太子为太上皇守陵一月,待期满后再行处置,守陵期间,监国之事暂由越王代理。李豫惶恐,知道这必是李亨废储的第一步,便紧急和众人商议对策,新任幕僚汪伯肃献计,现吐蕃势大,可让李月以御吐蕃为借口,率军回京,驻防咸阳,以应急变,李豫从其言,当晚便以八百里加急文书,向李月求援。李月得报,命蔡明德守扬州,王潜守庐州,吴昊坐镇金陵,自己率本部精锐三万,共计一万铁甲军、二万黑旗军,乘船沿长江北上,过鄂州、经汉水,十五日后抵达了商州,随即命袁履谦领步兵一万,驻防华州,又命凤州的张杰回防咸阳。自己率领大军,悄悄地向长安靠去。 就在李月率军回京之际,长安城已经风云突变,越王李系暂理监国后,张皇后竟向重病中的李亨求来了宝玺,李系遂代上下诏,升光禄寺卿张延年为门下侍郎兼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行相国事,命左威卫大将军李奂为兵部右侍郎、行兵部尚书事,命金吾大将军李若幽为京兆尹,命原洛阳九门大将军王仲升为左羽林大将军,命原郑州刺史彭元曜为右羽林大将军,右羽林大将军司马强调任河西节度副使防御吐蕃,这时左相韦陟与李齐物先后病逝,正好给了李系人事变动的借口,将自己的亲信和党羽一一插到要职。 且说彭元曜有一小妾陶氏,长安万年县人,她有一弟名陶元,在万年县开有一茶铺,常往返于长安与江南两地,这天他从江南采货回来,本要返回万年县,但天色已晚,为节省旅店费,便跑到其姊家求宿一夜,不料正碰到彭元曜夜归,来不及躲避,只得硬着头皮来见彭元曜。 彭元曜也酷爱品茶,所以认识自己的这个舅子,他看见陶元,便笑着问道:“是不是从江南采办到什么好茶,来献与我?” 陶元苦着脸说道:“姊夫不提倒也罢了,这次去江南真是亏本了。” “哦!为何?” “本来采办了三船新茶,正欲北上,不料竟碰到李月封锁江道,现三船茶还在江南,误了季节,岂不是亏本了。” “李月封锁江道做什么?” “不知道!听说是调兵北上,听船家说,动用了几百艘大船。” “李月北上坐船干什么,难道他想去襄阳?可襄阳太平,并无叛军。不好!他一定是调兵从水路进京!陶元,你的消息可属实?” “当然是真的,我的三船茶还在江南呢!” 彭元曜心急如焚,不用说,这李月一定是进京支援李豫来了,若让他进京,越王就完了。 “赶快回头,去越王府!” 越王李系听了彭元曜的话,也不由大急起来,一旦李月进京,那真的什么都完了。 “彭将军,那你看这如何是好?” “殿下,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大家来协商对策。” “好!孤王听你的,来人!速请张延年大人、李奂大人……到我府上来!” 很快,张延年、李奂、李若幽、王仲升以及中官马英俊等都赶到越王府,众人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李系开口便说道:“李月进京了,目前正在途中。” 众人均被惊呆了,半晌,张延年才向李奂问道:“兵部可有调令?怎么沿途无半点消息?” 李奂呆了半天才说道:“兵部由左侍郎段秀实控制,他是李月心腹,长江沿途的报告自然被他压下了,我如何能知道?” 众人知道他是个纨绔子弟,整日寻花问柳,根本不问正事,这时旁边的李若幽说道:“我曾在李月帐下为将,他有五万雄兵,可以纵横天下,根本不受朝廷控制,兵部有没有调令都一样。” 中官马英俊原来是宫里养马的太监头子,张皇后主管后宫后便提升他做了内宫副总管,和李辅国及鱼朝恩不同,他主要职权都在宫内,在许多方面李辅国及鱼朝恩甚至还没有他的权大。这时他问道:“咱家想问,殿下手中现在有多少可控制的兵?” 众人见他开口,都沉默不言,这个马英俊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一点小事不遂他意,他便会伺机报复,况且他是代表张皇后来的,地位更加尊崇。 李奂忙陪笑着说道:“除去鱼朝恩的神策军外,我们可控制的羽林军约八千人。” “有八千人就足够了,鱼朝恩的神策军也不要指望,他在泾原练兵,没有足够的条件,他绝对不肯帮忙的,张皇后上次要他留在京城,他却推说皇命难为,此人两面三刀,最不可靠。” “马公公说的是,若让鱼朝恩领军入京,我恐怕他就是董卓第二了!”王仲升素来瞧不起鱼朝恩,立刻表态支持马英俊的意见。 这时张延年也表示先下手为强。李系见众人先后表态,遂心一横说道:“趁李豫在奉先守陵未归,就这么定了,三日后亥时正开始行动,只要我坐上了那个位子,父皇一定会支持我的。” 众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方才散去。 李若幽忧心忡忡地回到家,他本是个没主见的人,因李系的原因才从一个养老的闲职坐上了京兆尹的位子,从此便成李系一党,但他毕竟也是朔方名将,新店大战之时,也在李月帐下听令,深知李月的厉害。这次他参与越王政变,知道事关重大,一个不妥,他家就会被灭九族。 “爹!爹!”李若幽的一对儿女跑了上来,缠住他不放。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不嘛!我们要等爹爹回来一起睡。”女儿撒娇地说道。 李若幽望着自己一对儿女可爱的小脸,心中猛然一阵剧痛,他突然想起了驸马都尉杨洄的两个孩子被杀时的惨状,那可是李亨的亲外孙啊!也逃不了被砍头的厄运。李若幽妻子早逝,只留下这一对儿女,便是他的心肝宝贝。 “乖!姊姊带弟弟先去睡吧!爹爹还有事。” “好的,爹爹也早点休息吧!我带弟弟先去睡了。” 等两个孩子走后,李若幽捂着脸想了很久,最后猛然站起来,对家人说道:“速去套车,我要去兵部段大人那里!” 第一百四十二章 保储 李月静静听完段秀实的紧急报告后,思索了片刻,断然说道:“成公你立刻回去,一定要控制住兵部,李若幽是京兆尹,他的作用十分重大,一定要把他的两个孩子由我们来保护好,这样他就没有后顾之忧,我再派即墨领一千精兵穿便装进京给你调遣,这三日内一定要保护好东宫和库禀等重要部门,若情况紧急,你可自处行处置。” “属下明白!我这就去了。” 段秀实走后,李月立刻又命令王元楷领五十骑,骑上最快的马,三日内一定要把司马强接回来。随后自己亲率二万军,向奉先火速赶去。 李月的大哥李豫此时正在泰陵给太上皇守陵,京中的变化,他也略闻一、二,从他多年的政治经验来看,他不在的这一个月,正是越王夺位的最好时机,想到这他不禁忧心忡忡,手下的众人中只有汪伯肃没有官职,所以能跟他一起到奉先守陵。 “汪先生,孤家听说李系已经换了羽林军统领和京兆尹,还任命张皇后之弟主管门下省,又插手兵部,这样一来,制诏权、军权、地方控制权都被他收入囊中,你说他想做什么?” “太子殿下,他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准备以非常手段夺取皇位,既成事实后,逼皇上承认他。” “孤担心这一切都是皇上授意的,皇上不把玉玺给他,他如何能任命大臣,倘若皇上真有此意,这,这可如何是好?”李豫在情急之下,竟方寸大乱起来。 “殿下也不要太担心,京中百官有七成支持殿下,尤其是韦党、裴党,这和他们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他们如何肯袖手旁观,还有崔党,他们不是也向殿下交心了吗?李系虽然暂时得势,但民心所向,有时也由不得他,况且,太子亲弟李月手握重兵,皇上怎不会考虑投鼠忌器。” “皇上是明白这一点的,可李系不懂,他一向头脑简单,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就担心恐怕皇上也管不住他了,小月怎么还不来!真急死我了。”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报告:“禀报太子殿下,外面来了好多兵马!” 就在李豫疑惑之际,一个熟悉而又渴盼已久的人终于出现了。 “李月参见大哥!” “小月终于来了,快快起来!”李豫连忙把李月拉起来,一阵热流从他心里流过,他的眼睛有点湿润了,只有这一刻,李豫才深深地理解了兄弟如手足的深刻含义。弟弟带了两万雄兵过来,李豫终于放下心来,他这一刻,那个位子终于是属于自己的了。 兄弟俩立刻商量起行动计划来,李豫仔细地想了一下说道:“武道还须文略济之,双管齐下方才名正言顺,我此时皇命在身,不好亲自去长安,一切就靠你了。汪先生!”汪伯肃应声而入,他和李月交换了一下眼色,会心地一笑。 “汪先生!我写一封信给你,你速交给王屿王大人,若此事办成,我记你大功!” “好,属下即刻就去!” “等等,我派一百骑护送你前往。”李月知道此信一定事关重大,便派人保护他前去。 待汪伯肃走后,李豫笑笑对李月说道:“自两韦先后病逝后,韦党竟势力大减,王屿曾是韦党门生,也算韦党一系,他德高望重,正需他振臂一呼,领百官响应。” 李月听了有点忧虑地说道:“若让党阀坐大,恐对社稷不利,大哥要注意。” 李豫摇摇头说道:“我也知结党不利于朝廷,但我朝以科举取士,几大世家占尽了教育资源,天下英才尽出其中,贫家子弟能中一个举人已属不易,所以还未出仕便已派系分明,历代先皇也无可奈何,再说,只要我把握好平衡关系,不让一党独大,又有何惧!外党坐大,我用中官分权,历朝历代无不如此。小月,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先说说你的计划。” 李月闻言淡淡一笑道:“百官请愿串联,李系是必严禁,若此时,皇城之内再发生几起火灾,京兆尹由此奏请全城戒严,我便有借口进京平乱了。” “可京兆尹李若幽是李系一党,他如何肯配合你?” “大哥放心,李若幽是我旧部,他已经向我投诚,否则我如何知道李系的阴谋?再说,全城戒严,岂不正遂李系之意,他必然会准之。” 李豫大喜道:“如此万事可定,司马强在羽林军中威信极高,李若幽又可控制京城,等我即位后,一定要好好表彰他们。还有等此事了结后,你必须给我在京城呆上一年,稳定局面。” 王屿原是翰林大学士,后被封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在韦陟死后,被升为尚书左射仆,正式挤身相位,按李亨的分权措施,丞相的“执政事笔”一职改由各丞相按旬轮流执掌,今天正好轮到中书令崔圆执掌,王屿看了太子的亲笔信,慢慢思索了一下,对汪伯肃断然说道:“太子殿下独信老臣,可见恩宠,请汪先生回复太子殿下,我王屿绝不负他的期望。” 送走汪伯肃后,王屿立刻命家人准备,他要去拜访崔涣,他知道,崔党的真正领头人,其实还是已退仕的崔涣。 崔涣闻王屿来访,立刻命开大门迎接,在这紧急关头,他崔家能否将来立于朝堂不倒,就在于今天和王屿的会谈了。崔涣一反衰老之态,精神抖擞地亲自来迎接王屿。 “王相国亲临寒舍,真是稀客啊!” “哪里!能让崔家开大门相迎的,据我所知,这二十年来,我是第一人,王屿真是倍感荣耀!” “崔家已经衰败了,怎能和王相国相比。” “崔大人实在太过谦了,怎么,崔相不在家?” “崔圆到家学巡视去了,崔家人丁单薄,以后还得靠王相国提携我崔家的后辈了。” “好说!好说!” “王相国请!” “崔大人请!” 一姬妾上过香茶后,退了下去,王屿望着她背影笑笑说道:“这便是崔大人新纳的妾吧!崔大人宝刀不老,却过早退出朝堂,可惜啊!” 崔涣淡淡一笑:“我辈占据高位太久,应让年轻人出来历练一番,这才是朝廷的之福。” “我倒以为,关键时候,还得由崔大人这样得高望重的老臣才能稳住局面。” “王相国不妨直说!” “好,事情紧急,我就不绕弯子了。崔大人以为太子和越王哪一个更能带我大唐走向中兴?” 崔涣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崔家只效忠皇上,皇上认为谁合适,我崔家就支持谁。” 王屿暗骂崔涣老奸巨滑,便淡淡说道:“如此说来,我们就没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王某告辞了。”说完起身要走。 崔涣忙笑着说道:“王相国怎么刚来就要走,传出去,还说我待客不周。请坐!请坐!刚才王相国之问,从我个人看来,两人皆是大才,只是太子更老持稳重一些。” 王屿点点头说道:“我也是此意,我以为韩端木醉酒而处罚太子,太过严厉,我和一些臣僚打算明日到丹凤门去请愿,要求将太子调回,崔大人可愿前往?” 崔涣明白,这才是王屿来的真正目的,是要百官请愿保太子了,只是这样一来,王屿便成了百官之首了,崔涣突然意识到,这一定是王屿得到了太子的指示,看来太子也明白了他崔家的立场,否则王屿不会一大早就来找自己的。崔涣打定了主意,笑笑问道:“外面春寒尚冷,王相国可是一出门便来我崔家?” “当然!”王屿明白崔涣的意思,便严肃地说道:“崔家一直是我大唐的中流砥柱,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一样如此!请崔大人放心。” “呵呵!王相国过奖了,好吧!明日辰时正,我崔家的门生也一定来替王相国捧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变天一 第二天,数百名五品以上的大臣,在相国王屿的带领下,来到丹凤门向皇上请愿,要求调回太子监国,包括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六部、九寺、五监在内的几乎所有重要阁僚都出动了,崔圆、裴冕、房琯、苗晋卿、杜鸿渐、张镐、崔漪、崔光远、李泌、萧华、崔器、管崇嗣、张翰等重臣纷纷登场。此举立刻轰动了朝野,无论民间还是宫内都议论纷纷,李辅国第一个通知了李亨,李亨尚在病中,身体十分虚弱,闻如此多的百官请愿调回太子,且所有重臣都态度一致,他不由一急,咯出几口血来,张皇后急忙扶他躺好,过了好一会儿,李亨才缓过气来对张皇后说道:“非朕不愿,只是豫儿根基已稳,系儿就做一个富贵王爷吧!”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张皇后轻轻退出,急忙回宫召见越王李系,李系闻言大惊道:“这如何是好?箭已在弦上。难道要收回不成?” 张皇后冷冷一笑道:“你真没用,一点小事便把你吓成这样!这有何难?禁军在我们手上,皇上的玉玺也在我手上,我便代他下诏让位于你,皇上未死,他们敢抗旨不遵吗?你现在回去,先把那帮大臣驱散了!” 等越王走后,张皇后立刻命令马英俊和陈仙甫守住皇上的寝宫,任何人也不得放入。 李系召来王仲升命他立刻带领羽林军强行驱散请愿的百官,王仲升无奈,只得带兵去了。就在这时,李若幽跑来报告,东市和西市多处地方同时起火,恐有人趁机捣乱,请示越王殿下要不要在京城实行戒严,李系当即同意,立刻在全城实行戒严,由彭元曜带四千羽林军执行,彭元曜一楞,本来羽林军就不多,这样再分兵去戒严。他便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戒严之事,可否由朱雀门的南衙军来执行?” 李若幽立刻反对道:“南衙军兵力太少,且易被兵部干涉,多有不便,不如还是自己人来为好!” 李系想想也道:“兵部是段秀实主导,李大人所言不错,彭将军,还是由你来执行戒严!” 彭元曜刚想再说,却被李系一瞪,吓得连忙应声去了。 却说段秀实,得即墨带来的一千精锐后,立刻下文给两京武库署,要求调拨一千套羽林军的装备,两京武库署令正是李月的三哥李严,他认得即墨,知道事情紧急,立刻拨出一千套羽林军的装备给即墨他们换上。这时戒严令已下,即墨他们便混入了戒严的部队,段秀实命即墨他们分兵两路,一路在东宫附近执行戒严,守住东宫;另一路则去把守玄武门,玄武门是禁军进入宫城的要道,地理位置至关重要,历次宫廷政变都必须先得拿下玄武门,当年就在这里,唐太宗发动了玄武门政变,夺得了皇位。王仲升刚任左羽林大将军不足半月,对羽林军的人事并不熟悉,见即墨他们的服饰与己并无二样,便以为他们是彭元曜的部下,遂不去管他们。 段秀实又派心腹姚一帆和郑意各领二千南衙军,分别把守长安明德门和皇城朱雀门,在双方一连串的布置之后,天便渐渐黑了下来,百官在中午的时候便已散去,在羽林军的暴力驱敢下,不少官员都受了轻伤,御史台大夫房琯和御史中丞崔器竟先后晕厥过去,等张皇后赶到时,群臣早已散去,只留下地上的斑斑血迹。张皇后气得大骂李系无智,竟得罪了众多重臣,明明一句影响皇上龙体便可办到的事情,却偏偏要用暴力解决。 今夜的长安城显得格外紧张,这是李亨即位以来的第一次戒严,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平时热闹喧嚣的青楼、酒店也纷纷歇业关门,只有一些野猫和野犬在街头寻找食物,连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也寻得一处隐蔽之地躲藏起来。大街和巷弄之间只听见士兵和衙门捕快的脚步声,不时有呵斥声传来,这一定是某户悄悄开门探望时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一些略有见识的人都隐隐猜到,大唐可能又要变天了,但对决大多数老百姓来说,帝王的更替与他们无关,只要不是史朝义杀进城来就行。 李郁和妻子相对而坐,忧心不已,他们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毕竟这里面有他们的两个儿子,白天他们已经得到段秀实的消息,让他们觅地躲藏,于是一家人又躲到了赵王别府(现在已经改名为秦宅),这和当年李琮政变时是何其相似,只是主角之一换成了自己的儿子。 亥时(晚上21点),张皇后发表皇帝诏书,宣称太子失德、即刻废为庶人,立越王系为太子,皇上因病重不能理朝,已决定让位与李系,天下大赦,以贺新帝。就在张皇后发表诏书之时,一支大部队已悄悄从明德门进入了长安,这便是李月来了,他派大将南霁云率五千铁骑留下来保护太子李豫,自己便率领一万步兵和五千铁骑悄悄地赶到长安南的曲江池边,等待最后的时机。是夜,李月见时机已到,便率领大军向长安城明德门进发,奉段秀实命守明德门的姚一帆见李月大军开到,立刻开门放李月进城。 这时,数百名太监手持旨意准备到各从三品以上官员府第及各宗室王府中去宣旨,但到玄武门时却被阻拦不准外出,大太监陈仙甫闻讯急忙赶来,他拿着皇后懿旨命守门大将火速开门,否则将被严惩不殆。守门的大将正是乔装改扮成羽林军的李即墨,此时他已将驻防东宫的五百军士都调过来,太子一家早被转移到安全之地,他见一名太监在大声叫门,口气极为凶恶,便张弓一箭将陈仙甫射死在地,城楼上顿时乱箭齐发,数百名准备去宣旨的太监顿时被射死大半。几个逃得性命的太监跌跌撞撞赶去报告张皇后,张皇后这才知道事情不妙,王仲升的四千羽林军大半都在玄武门外的宫城内,大明宫这边只有一千名当值的羽林军。 唐朝的宫城分为太极宫和大明宫(兴庆宫其实是李隆基的别墅),在没有大明宫前,玄武门便是太极宫的北门,禁军的驻地便在玄武门外的西内苑,守住玄武门等于扼住了禁军入宫的道路,后来在太极宫的东北面又修了大明宫,从安全上考虑,进大明宫必须也要先经玄武门,再从一旁的大门走,所以守住玄武门,等于扼断了禁军进入太极宫和大明宫的两条道路。由于彭元曜被派去戒严,王仲升便派一千人去守大明宫,本人和李系率三千人在太极宫承天门处,这里是连接宫城和皇城的入口,他怕守皇城的南衙军生变,故严守此处,只待张皇后送出诏书后,他们便可以敲响景阳钟,紧急召集百官和宗室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变天二 张皇后在情急之下,一方面派马英俊率军攻打玄武门,又命人在高处点火示警,这一招果然有效,王仲升发现火起,立刻派人去察看情况,却得知玄武门竟被一支来历不明的羽林军占领了。王仲升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大意了,对方其实早就悄悄的布了局,自己这边却一无所知。 惊怒之下,王仲升立刻命令大军从里外同时攻打玄武门,一定要在天亮前拿下来,但即墨军在段秀实的安排下准备得非常充分,带了大量的箭矢和武器。唐朝的羽林军一般由世家弟子担任,讲究外表威严和仪仗整齐,更多的是一种皇室的象征,由于不用上阵打仗,所以平时极少训练,这帮公子哥整日里就想着怎样凭借外表和地位去勾引女孩子,虽然一个个外表高大光鲜,但和真正从战场上血拼出来的李月军比战力,无异于一个天、一个地,再加上王仲升本身威望不够,所以众人也是喊得凶,上得少。他们见着身边的同伴纷纷被箭射死,身上血淋淋的一片,更一个个唬得腿软筋麻,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城楼上的李即墨见羽林军如此脓包,便命莫言守城,自己开了大明宫一侧的小门,亲率三百名战士杀进羽林军中去了,大明宫的一千羽林军,见敌军竟杀了出来,一个个如同凶神恶煞一般,一群人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残肢断首,这帮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顿时吓破了胆,一哄而散,各找地方躲藏去了,大太监马英俊因逃避不及,也被乱军所杀。 且说李月进城后,立刻便看见彭元曜带领大队赶了过来,彭元曜一见李月便知道大事不妙,但他依旧寄希望于宫内,便装做不识李月,大喝一声:“前面之人,胆敢擅闯城门,弟兄们,给我杀!” 李月冷笑一声,纵马冲了上去,天魔戟所挥过之处,便将彭元曜人头斩下,彭元曜的亲兵见主将被杀,一声呐喊,便要冲上去,这时李月怒喝一声:“我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李月,诸军敢不听令!” 李月在唐军中的威望已宛如军神一般,他的传奇故事早已被千万唐军将士所传颂,并引以为傲,羽林军们听说是李月,均呆呆站立,不知所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马强站出来大声喝道:“你们见了兵马大元帅,怎么不行军礼!” 彭元曜的手下都是司马强的旧部,众军见老上司发话,遂纷纷跪下向李月行军礼,李月便命司马强接管羽林军,自己率领大军沿着朱雀大街,向朱雀门杀去,并严令:“扰民者,斩!”。 铁蹄声惊醒了长安的酣梦,一些胆大的沿街百姓悄悄打开窗户向外偷望,在火光中,竟看见了李月的身影,百姓们纷纷窃喜不已,要不是戒严令未解除,他们真要上街迎接李月去了。 由于朱雀门是郑意把守,所以很轻易的便通过了,李月命令骑兵暂驻,自己率领一万步兵杀了进去,正在承天门处的李系见无数大军杀来,竟吓得放弃了承天门,直向王仲升处逃去,不一会儿,李月军便将李系和王仲升逼到了玄武门下,这时李系和王仲升身边只剩下一百多人,望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重甲士兵,王仲升惨笑一声,对李系说道:“越王殿下记住了,下次政变一定要先握住军权才行!”说完便自刎而死。 李月静静地看着已吓得瘫软的李系,不由想起了当年他第一次进长安时,在茶铺见到的那个英姿勃勃的少年郎,又想起自己初到李亨东宫之时,那个热情相待的年轻人,他竟无法和眼前这个断了一手的萎靡王爷联系起来,李月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轻叹一声,命手下剥去李系的王服,给一个死去的羽林军换上,再剁去死者的一手,然后向众军宣布:李系已阵亡!他知道,只有这样,大哥才会放过李系,皇位之争,自古都是决不容情的。李系这才明白李月的意思,他感激地看了李月一眼,躲进了李月的亲兵队,后来他随李月去了江南,更名张盼,隐居于江南小镇,七十三岁时病死,地保只是在每月一次的汇报中,添了一笔:镇西长安酒楼张掌柜病逝。在漫漫的岁月中,皇家档案中的越王李系早在宝应元年就已经死去。 就在李月宣布李系阵亡的时候,蛰伏多时的李辅国终于出手了,他率领大批太监,直向皇后寝宫冲来,张皇后此时身边的心腹均死,听说李辅国来了,她吓得躲进了皇上李亨的病房,李亨此时已近大限,他见张皇后惶惶跑进来,直呼自己救命,正在惊异的时候,突然凶神恶煞的李辅国闯了进来,不由分说,揪住张皇后的头发,便将她拖了出去,随即就在李亨的病房外将张皇后用白绫勒死,李亨惊怒之下,一口痰涌了上来,片刻之后,大唐皇帝李亨终于崩于大明宫长生殿,享年五十一岁,共在位六年,死时身边仅只有一个小太监陪护。 “当!当!当!”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含元殿外的景阳钟便响了起来,清脆的钟声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景阳钟是在宫内有重大事情发生时,召集百官所用,很快,近千名大唐王朝的干臣们聚集到了丹风门外的广场上,静静地等候着宫内的消息,就在今早此地,数百名官员们被羽林军驱赶,可仅仅一日一夜,时局便发生了巨变。 大明宫已经被李月清理干净,李亨的遗体停在长生殿内,十几名重臣正伏在李亨遗体旁哀哀而泣,御医的报告已经出来了,李亨确实是因大限已到,生命衰竭而亡,张皇后也已被李辅国制造成上吊自缢而亡的假象,但也无人去关心她的生死了。 王屿站起来。抹干了眼泪说道:“诸位,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国一日不可无君,我们当速迎太子归来登位。” “可是,皇上曾有遗诏!”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张延年,王屿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不过是张皇后的矫诏,何以足信?” “但上面的皇上印和皇后印都是真的,已经明示太子已废,立越王为帝!何为矫诏。” “这‘王屿一时不禁语塞. 旁边的崔圆接口说道:“即使是真的,但现在越王已死,按惯例应由大臣在宗室中选出新帝,太子仁德兼备,何以不行!我崔氏一族,当奉太子为帝。” 张延年心中大骂崔圆无耻,明明是支持越王的,现见越王已死,便见风使舵,急着向太子表忠心。 “虽然可由大臣推举,但还需宗室先推出合适的人选才行!”张延年不甘心的说道。 “不用了,所有在京的宗室都一致推举太子李豫继承大统!”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蜀王李月已站立在门口,手上拿着一本签满了名字和画押的名册,虽然已换了衣服,但身上的血腥之气还依稀可闻。 就在二个时辰前,兴庆宫内灯火通明,几百名养尊处优的宗室王爷们被李月或请或抓,除了李月的父亲李郁和几个兄长外,都一一被带到了兴庆宫主殿,这里曾是杨贵妃献霓裳羽衣舞的地方,现早已物是人非,墙角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似乎在述说着它故主人晚景的凄凉。 在前面的一个桌案上,放着一本清册和纸笔、印泥,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大殿两旁昂首而立,殿外还有数千名士兵将整个建筑物团团包围。浑身浴血的李月正站在桌案旁,冷冷地打量着这帮鱼肉百姓、醉生梦死的酒囊饭袋们,他不由想起了淮河两岸流离失所的百姓,他所亲见的那些奄奄一息的老人和被易子而食的孩子们,一股油然而生的愤怒之火在他心底燃烧着。 李月强忍厌恶,对众人大声说道:“皇上已驾崩,现国不可一日无主,我请大家来,就是要让大家在这里签名,共同推荐太子李豫继承大统!” 李月的话音刚落,下面便嗡嗡之声四起:“皇上驾崩了!越王也死了吗?现在这个该死的李魔王不是在强逼大家认同吗?” “我是个军人,只知道斩断杀伐,大家不要再说废话了,现在开始签字画押!!”李月恶狠狠地说道。 “李月!你别咄咄逼人!我不签又怎样!” 一人跳了出来,正是汉中王李奂,他原是兴平节度使和川东节度使,现任左威卫大将军兼兵部右侍郎,此人一向骄横狂妄、荒淫残暴,平时最瞧不起李月,见李月如此专断,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李月看着他,冷冷的说道:“你在川中的恶行我都知道,你早该被碎尸万段了,却被皇上护短保了下来!” “那你又如何!你敢杀我吗!” 李月慢慢走上前来,抬手一剑便刺穿了他的心脏,李奂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万万不能相信,李月竟敢在众多宗室面前杀他。李奂倒地死去后,李月一剑便剁下他的右手,冷冷地向他身边的亲兵下令道:“替他画押!” 亲兵上前拾起地上的断手,依旧用断手在名册上按了指印。 “把他的尸体拖出去喂狗!”李月随后极其冷酷的下令道。 说完,他的目光又向王室众人扫去,众人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均被李月残酷的杀戮给惊呆了,突然,“扑通”一声,光王李琚竟被吓晕了过去。 李月用剑指着一人道:“濮阳王李彻殿下,这里以你最为年长,且你曾为宗正卿,你就带个头吧!” 濮阳王李彻吓得一哆嗦,他望了望李月手中尚在滴血的宝剑,颤抖地说道:“太子宽仁,我一直便支持他!”说完上前签字画押。 李月点点头道:“送濮阳王回府!” 在濮阳王李彻的带头下,众宗室再无一人敢反对,夏悼王李一、颍王李璬、怀哀王李敏等几百名宗室均乖乖地逐一签字画押,最后,李月也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蜀王李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统 太子李豫在五千铁骑的护送之下返回了京中,三月,在百官的拥戴下,李豫正式即位,暂沿用宝应年号,这便是历史上的唐代宗。李豫赐先皇李亨庙号为肃宗,又封其亲父李郁为雍王,奉养于兴庆宫,生母秦氏明妃享皇后诰命,行皇太后礼。立太子妃左氏为皇后,封长子李适为鲁王、次子李宇为邹王,五月,正式立长子李适为太子。 为集中权力,李豫设丞相八人,其中实相四人、虚相四人,实相行宰相事,升正二品,为皇帝的辅佐;虚相只给丞相称号,并无实权。由此李豫封王屿为中书令、右相;苗晋卿为门下侍中、左相;裴冕为尚书右射仆、崔圆尚书左射仆,以上四人为实相,轮流执掌丞相的“执政事笔”,三日一换。李月、郭子仪、李光弼、李辅国四人为虚相,其中李月为中书令兼兵部尚书、天下兵马大元帅、水师大都督并改封吴王;郭子仪、李光弼为尚书左右射仆、天下兵马副元帅;李辅国封黄门监兼左神策军中尉。 李豫在即位之初,基本上维持了派系平衡和人事稳定,原来的左相之一张镐因年纪较大,调任为礼部尚书,重臣房琯仍任御史台大夫,崔光远为吏部尚书、杜鸿渐为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为崔器、刑部尚书由原太子詹事萧华担任,并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书门下平章事是任宰相的一个必备资格),由于兵部尚书李月不管实务,兵部尚书的具体实权就由兵部右侍郎段秀实执行。其余朝中各官除越王一系外,皆任原职;原门下侍郎张延年贬为柳州司马,调颜真卿任门下侍郎,李若幽依旧任京兆尹。 张镐自丹凤门请愿受伤后,便一直休养在家,朝中人事变动皆由其长子张文术传达,张文术现任国子学博士,正五品,有上朝资格。这日,张文术下朝后,匆匆赶回家,今天皇上恢复了旧制,命右相掌管吏、户、礼三部,左相掌管兵、刑、工三部,以上各部奏章,皆需左右相勾阅后,方可上奏。 张镐听完长子的禀报,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伺奉左右几个姬妾急忙将他扶起,张镐挥挥手,令几个姬妾先下去,张文术连忙过来将父亲扶坐好。 沉默了一会儿,张镐苦笑着说道:“原以为我被罢相而愤愤不平,现在看来,真要感谢皇上的一番苦心了。文术,你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张文术坐在父亲面前,看着父亲,他是张镐前妻留下的唯一骨肉,张镐看着面容依稀带有前妻影子的长子,舔犊之情由然而生:“文术!你能善待几个兄弟,我很是欣慰,将来我死后,这个家就由你来接,我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善待他们,文佑、文寒、文江他们三人在外所作所为,我也清楚,但你也知道,这些事有他们娘护着,我管不了。”说到这,张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张文术连忙替父亲敲着后背。张镐的发妻早亡,第二任妻子是裴冕的妹妹,十分泼辣厉害,所生的几个儿子皆不学好,整日在外胡作非为,闹得张镐头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张文术安慰父亲道:“几个弟弟虽然在外胡闹,但比起那些皇亲国戚来却要好得多,父亲可知平时最喜欢的那个豆腐花为何现在喝不到了?” “为何?” “那个豆腐店胡二的妻子被颍王李璬看上了,一把便抢走了,胡二去王府要人,结果竟被活活打死,可怜胡二的老娘眼睛瞎了,看不见东西,听说昨天被地保在家里发现,竟已经饿死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李月把这个颍王也给杀掉算了!”说到这,张文术不禁满腔怒火,他听说李月曾用铁血手段对付过这帮皇室子弟,心中实在是非常解气的。 张镐亦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也有苦衷,没有皇室的人认同,这个位子也是坐不稳的,他弟李月采用的手段,虽有点过激,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皇上对宗室的宽容和先皇的仁慈,自然就把这帮皇室子弟骄纵坏了。先不讲这些!文术,你好歹也是五品朝官了,你对今天皇上的决定是怎么看的?” “我觉得这样一来,尚书省似乎就没什么事了!” “说得对!问题就在这里,本来六部归尚书省左右射仆管,可这样一来,六部的直接上司变成了左右相,尚书省左右射仆其实就被架空了,这本来是老制度,但则天皇帝为加强尚书省,才分权给左右射仆,现在皇上又把它给复原了,其中的玄奥值得玩味啊!” “可皇上为什么这样做,孩儿还是不明白?” “你只要想想现在的左右射仆是谁,不就明白了吗?” “右射仆是舅舅、左射仆是崔圆,难道皇上是在对付裴崔两党吗?” “你明白就好,但不仅仅如此,右相王屿虽然是韦党,但毕竟不是韦氏直系,韦党其实已经衰败,所以皇上要对付的就是裴崔两党,一方面削弱他们的大权,另一方面又把不重要的工部和礼部给了他们,让他们有苦难言,表面上地位是变高了,但实权却没有了,这个新皇上,手腕不是一般的高啊!我竟小看他了。” “那父亲,我们家其实也是裴党,这可该如何应对?” “文术,从现在开始,你要尽量少去你舅舅家,多做事,少说话,皇上恐怕早就在注意你了,你要切记!” 就在张镐父子在家论政的同一时候,在大明宫内,皇帝李豫正在与其弟李月密谈着,和李亨一样,李豫也新辟了一间御书房,和先皇有关的事物和人,都被他慢慢地转到太极宫居住去了,对于几个重臣过于热衷地献妃,他便以丧服未除,不便谈论为由统统给婉拒了。 “小月!你给大哥说实话,越王究竟死了没有?” “大哥,越王是被我亲手所杀,大哥是听谁说的,越王未死?” “这个消息不知从何而来,竟传到朕的耳朵里来了。” “市井传言,不足为虑,只要在官方文件里,越王已死,就算有一天越王倘若真的突然冒出来,大哥就以冒充皇亲罪处死好了。” “也罢!朕听说最近宗室在长安闹得很不象话,败坏朕的形象,朕不好出面,小月你就替朕出手吧!” “是该杀几个人平息一下民愤了!”李月冷冷地说道。 李豫微微一怔:“能不杀人,就尽量不要杀吧!。”对于这个亲弟,李豫是又爱又恨,在他面前,自己总拿不出皇帝的威仪,想到玄宗皇帝和先皇在位时也是一样,李豫心里也得微微一叹了之。 “反正我李魔王早已恶名已远扬,再做一次恶人又如何?不过我却觉得这不是当务之急!” 李豫闻言,也叹了口气说道:“史朝义未灭,吐蕃兵又来了,做个皇帝真累啊!小月你就替大哥多辛劳一些吧!” “史朝义已是秋后的蚂蚱,不可怕!关键还是要解决吐蕃,我只希望届时大哥给我专断之权。” “好!朕就给你一年的时间,给我解决好这三件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叛结 宝应元年五月,李豫大赦天下,河东张忠志趁机向郭子仪投降,同时河北李怀仙、相州田承嗣也先后向李光弼投降,叛将骆悦在陈留被荔非元礼军大败,退守荥阳,紧接着又被南下的李光弼和荔非元礼联合攻下荥阳,骆悦战死,败军全部投降,这时史朝义只剩下洛阳一座孤城,兵力不足十万。六月,李豫命李月为主帅,统领河东的郭子仪、荥阳李光弼等近四十万唐、回联军会猎洛阳。 史朝义呆呆地坐在空旷的宫殿之上,下面的朝臣只剩下三五名低品官员和几名太监、宫娥,和自己刚即位时万人朝拜的盛况相比,此时的景象便显得格外凄凉。 “都跑了,都以为朕要完了,哼!等朕杀败唐军,重整河山之时,看你们有何面目来见朕!” 想到这史朝义恨恨一跺脚,转身回内宫去了,几名官员见状,互使一个眼色,都悄悄地溜走了。 此时洛阳已被数十万唐军团团包围,一顶接一顶的营帐一直延绵到十里之外,宛如一眼望不到边的白色海洋。城上的近十万叛军也严阵以待,和文官相比,这些武将、士卒就有骨气得多,无一人投降,这也是史思明打下的基础。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唐军终于开始了大规模地攻城战。 “咚!咚!咚!” “呜—!呜—!” 在震人心魄的鼓声和低沉的牛角号声的催促下,密集如蚂蚁一般的唐军推着不计其数的云梯、楼车、棚车、攻城槌、巢车向洛阳-这座九朝古都、百战之城,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巨大的抛石机夹带着尖利的呼啸声把巨石、火球砸向高大坚固的城墙,唐军特有的火药桶也接二连三地在城墙上爆炸,激起巨大的尘埃和黑烟,每一块巨石或是火药桶的落下,都会将数十人乃至上百人被砸成肉饼或炸得粉碎,尤其是火药桶,爆炸后大量的铁丸无孔不入,杀伤力大得惊人,不管是叛军还是被抓的壮丁,都死伤累累。在巨石和火药的掩护下,数万唐军用云梯架过护城河,从四面向城墙上攀爬。 但叛军也没有示弱,各个城门早被巨石砌死,以防唐军火药桶巨大的破坏力,护城河也加宽、加深一倍不止,在城墙上,数万名民夫被强征来搬运巨石,数百架巨大的投石机和床弩也毫不客气地向唐军回敬着巨石和大弩,从高空看去,那些巨石仿佛是一滴雨点落在大地上,激起细微地尘土,同样让唐军也死伤无数,且数万名弓箭手射出的箭雨,使唐军纷纷中箭坠城,将唐军死死的压在护城河边上,不得前进一步,城下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云梯和楼车,唐军的尸体随处可见,在惨烈的战争面前,人的生命仿佛就是地上的小草,任被践踏和毁灭,已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在数十万人的攻守会战中,已经没有机巧可取,获胜的一方只有靠平时的训练和士气以及各自主帅的坚韧,谁能在巨大的伤亡中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终的惨胜者。 唐军的主帅李月此时正被数十名大将簇拥着立在一个高处观战,一左一右正是副帅郭子仪和李光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唐军士卒倒下,李月的脸庞平静得如同一块坚硬的花岗岩。 “报告大帅!攻打南门的三千人已损失殆尽,大将王威阵亡!” “派马磷部上,没有我的命令,擅自后退一步者,斩!” “是!” 郭子仪和李光弼悄悄地互看一眼,眼中均充满了惊疑和钦佩,才两年不见,这个李月便已经完全成熟为一个叱吒天下的统帅,在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慑人的冷峻和威严。 “报告大帅!攻打东门的部队也损失过半,南霁云将军向大帅求援!” “派高晖部上!李日越部准备!” “是!” “等等!”旁边的郭子仪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帅,现在天色已晚,攻城恐怕对我军不利!再说我军第一步方略已实现,敌军虚实已探明,属下建议暂时停止攻城,实行第二步方略!” 李月看了李光弼一眼,李光弼也微微点点头,表示同意郭子仪的看法。 “好吧!传令下去,攻城步兵撤回休整,中、后军各部按事先分配的地段,给我在天亮前填平护城河,抛石机继续彻夜攻打,不得有半点停滞,命器械工监给我维护好攻城器械,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是!” 在号角声中,唐军开始缓缓而有序的撤退,但城上的守军却无法松口气,令人恐惧的巨石和火药桶依旧不停的砸来,由于唐军抛石机的射程要比守军远五百步左右,所以这一夜,城上的守军竟被唐军压着打,抛石机也被摧毁过半,史朝义见势不妙,急忙将抛石机收起,强令民夫和士卒冒死抢修被砸坏的城墙,城下近二十万唐军带着木制斗笠,每人携带着数袋泥土,从四面八方向护城河涌来,城上的箭矢已无法伤及对方,只一夜功夫,洛阳城的护城河便全部被填平。此时,城上所有的士兵都很清楚,护城河已经被唐军填实了,明天开始将要面临更加惨烈的近身肉搏战,不少士兵都趁着短暂的空隙偷偷给家里留下了最后的遗言。 与此同时,在唐军的大营里,数百名执笔先生也同样替明天要出战的士兵照口述写下最后的遗书,士兵们默默地取过遗书,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和遗书一起,用小包扎起,交到军法官那里,在这场战役结束后,阵亡将士的物品和骨灰将被交到他们亲人的手中。 “母亲,儿将不孝先走一步,儿阵亡后,朝廷会按月拨钱米养活您老,包里的东西是我几年攒下的一些银两和衣物,可将儿的骨灰葬在门口的树下,望您老保重,我们黄泉相见。” “孩子他娘,我可能回不来了,我死后,按朝廷规矩,你可得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金,还有我平时攒下的几十两饷银,你用这些钱和家里的几亩地,将孩子们养大,钱不够时可先卖地,不要一起卖,一块一块地卖,等地卖光了,孩子们也长大了。” 李月默默地读着这些遗书,泪水不禁流满了他的脸庞,多年前他与荔非元礼论英雄时便说过,这些千千万万的普通士兵才是大唐真正的英雄。 第二天,天边刚刚翻出鱼肚白,唐营的巨大的战鼓声再次响起,近十五万名唐军分成四个方阵,从东、西、南、北四面一齐向洛阳城发动最猛烈的攻势,经过一夜的巨石攻击,坚固的城墙也开始出现大段的坍塌,这给唐军带来了极为有利的攻城条件,和昨日相比,今天的唐军在防护弓箭上做了充分的准备,每一名士兵都披着重铠,头带木制斗笠,虽然行动变得缓慢,但在密集的军团中,却显示出更强大的战斗力。由于护城河已被填平,今天的唐军便大量采用了攻城更为犀利的楼车、巢车和攻城槌,数千辆高高的木制战车出现在洛阳城外,显得十分壮观,在主帅“攻上城墙者,赏银三十两”的重赏激励下,唐军的斗志被空前地激发了,一辆辆的楼车被击毁,一架架云梯被掀翻,紧接着更多的楼车和云梯前赴后继地冲来。 南霁云昨日的进攻吃了大亏,早憋了一肚子气,今天主动请缨,率部再攻东城门,他此时呆在最大的一辆楼车上,连他在内约一百人,都是精挑出来的强悍之士,这辆楼车和另外两辆楼车编成了一个品字队型,两辆楼车在前面掩护着这辆楼车,随着离城墙越来越近,前面担任掩护任务的两辆楼车都已经被床弩击毁,终于显出了这辆巨大的楼车,此时离城墙已不足三十步,城上的守军也发现了它的存在,十几名士卒开始搭架床弩,南霁云见情况紧急,急忙张弓搭箭,一连十几箭射去,将床弩边上的敌军尽数射死。“轰!”的一声,第一架楼车终于搭上洛阳城楼。”杀!”南霁云一声大吼,率领一百名士卒跃上了一段坍塌的城墙,南霁云自从跟李月后,也学到了一身好刀法,眨眼间,他便砍翻了十几名冲上来的敌军,随着敌军的防御线被撕开,唐军更多的云梯和楼车向这个缺口赶来,敌军也明显感到了这个巨大的危险,一名敌将带着上千人向这个缺口扑来,很快便将南霁云他们压退了十几步,南霁云见那敌将十分凶悍,便从侧面悄悄地向那敌将一箭射去,伴着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那名敌将一头栽下城去,南霁云手下顿时士气大涨,杀得敌人节节后退,越来越多的唐军终于从这个缺口涌上了城墙,南霁云并没有就此止步,他率领数百人杀下城去,要夺取城门,他很快便从一员敌将手中夺得一马一枪,直杀进密集的敌军之中,上千名唐军士兵都聚集在他的周围,一部分唐军和主将一起抵御敌军疯狂的反扑,另一部分唐军在努力搬开堵门的巨石,这时武天德也率领二千人赶来支援,此时的东门已经成了两军争夺的焦点,史朝义亲自指挥着上万敌军一次次向东门处的唐军疯狂地冲击着,东门外已经聚集了唐军近三万步兵和一万铁骑,为首的正是大将荔非元礼,三架巨大的攻城槌正轮番向堵在城门上的巨石墙猛烈地撞击着,随着里面唐军将巨石一块块搬走,巨石墙开始摇摇欲坠,又是一次猛烈的撞击,里面的唐军发出一声喊,巨石墙终于轰然倒下,“杀啊!”数万名唐军呐喊着终于冲进了洛阳城。 宝应元年六月,四十万唐军在主帅李月的率领下仅用两天便攻破了史朝义的最后一个城池—东都洛阳,两万多唐军在攻城战和后来的巷战中阵亡。最后近五万敌军全部投降,大燕伪帝史朝义也**而亡,自此,延续了七年的安史之乱终于落下了帷幕。在这七年中,大唐的人口锐减,土地大量荒芜,百姓流离失所,曾经无比强盛的唐朝也由此走向了衰落。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祸起 二个月后的唐军凯旋受到欢迎是前所未有的盛大和热烈,但主帅李月没有享受到这一切荣耀,此时的他正踏在漫漫的黄沙戈壁之中,随着驼铃声向遥远的西部进发。大唐皇帝派十八岁的太子李适为正使,李月与丞相苗晋卿为副使,出使回纥,去阻止一场可能爆发的战争。 这一切都起因于洛阳城破的那一天,回纥军和仆固怀恩部负责攻打洛阳的永通门,在城破后,一万回纥军杀进洛阳,但他们进城并不是与敌军作战,而是在城中大肆**抢劫,永通门门附近的永通、里仁、利仁、履信、履道、崇让六坊首当其冲,洛阳城中顿时哭声一片,到处都是奔逃的百姓和抢红了眼回纥军,连一些唐军也参与了抢劫和**,尤其是白马寺一带,躲避有大量的难民,几乎全被回纥军杀绝,财物全被抢走,白马寺也被回纥军纵火焚毁。仆固怀恩见势不妙,急向主帅李月汇报,李月大怒,和郭子仪、李光弼一起找到回纥军主将马多利,但马多利却言这是南下前登利可汗下的令,唐朝先皇也答应过,洛阳城破后可容回纥军抢劫三日。李月便密令军法官李即墨率五千精兵前去镇压参与抢劫的士兵,一旦抓住,无论唐、回,一概就地处决。当日就有二千多回纥士兵和一千多唐军被斩首。 回纥军主将马多利大怒,连夜率回纥军返回漠北。这时,李豫已得到密报,回纥军早在出兵前就和吐蕃甚至史朝义都有过接触,有人提议趁唐朝内乱共分大唐疆土,但碍于与唐朝的世交,回纥找不到出兵的借口。这次洛阳事件正好给回纥中主战的一方找到了最好的借口。此时李豫已经以向吐蕃贡奉丝绸和土地等不宜而毁了当年李亨和吐蕃间签的和约,尚结息与尚息东赞随即率大军攻克临洮、成州、河州等众多唐朝城池,但由于郭子仪率十万军在泾州、鱼朝恩率五万神策军在凤翔、张杰率二万军在凤州建立了防御工事,尚结息因兵少,便没有继续东进,率军返回了吐蕃。为瓦解回、土联盟之势,与回纥和解,李豫便以太子李适为正使,吴王李月和丞相苗晋卿为副使,封河东节度使仆固怀恩为中书门下平章事随行,连同礼部侍郎赵之奂、兵部侍郎黄进忠、御史中丞魏琚、中书舍人韦少华、事中李进、殿中监药子昂等一共二百多人的庞大使团,出使回纥,缔结新的和约。基于这次出使的凶险,为保护使团安全,李月派偏将南霁云率五千铁骑军保护使团前往。 使团一行已经过了玉门,漫漫的黄沙一眼望不到边,在路旁偶然可见被流沙半掩盖的白骨,看不见任何商旅的影子,只有几个孤零零的胡杨在向人们指示着前进的方向。 这正是: 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由于吐蕃年年袭扰河西走廊,与西方的贸易路线(即著名的丝绸之路)已经北移到回纥的境内,商旅要从云州或九原穿过北回纥,才又回到了大唐的境内,再往西行。所以一路李月他们才看不见商旅,使团在高昌歇息十日后,安西节度使元和亲自率兵将使团送到了庭州,这才依依告别返回,再往前走,便是回纥汗国的地界了,离回纥汗国的都城斡尔朵八里仅五天路程,李月遂命南霁云驻扎在边境上大唐的一侧,由王元楷率五百骑于左右护卫继续前行。这时天已将黑,众人遂扎营歇息,李月正在帐中读《汉书》,突然亲兵来报:“丞相来了!”李月刚要起身,苗晋卿便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不请自来,大将军莫怪!老夫也是闲得无聊,特来一叙!” “那里的话,丞相是博学之人,李月正要请教一、二。” 苗晋卿看了看案上的书,笑笑说道:“大将军正在看《汉书》,老夫年青时也颇有兴趣,不说班固,班家其余也均是人杰啊!” “我就是有感于班超出使西域的勇气,才寻汉书一看的。”李月合上书,笑笑说道:“丞相以为这次我们出使吉凶如何?” 苗晋卿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但我估计形势不妙,虽朝中有人说是因你在洛阳杀回纥兵才引唐、回两家的不和,但我却以为并非这样简单。” “丞相请坐下说话!”李月连忙拉过一把椅子,他在洛阳杀回纥兵,竟引发了如此大的政治后果,也是他始料不及的,大哥李豫也因此罢去了他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 苗晋卿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和历史上的其他草原民族一样,回纥人也是逐草而居,他们其实也是匈奴的一支演变而来,继承了草原民族残忍掠夺的劣根性,我大唐强盛之时,他们自然卑躬屈膝,接受册封,安史之乱对我朝造成了巨大的灾难,回纥兵所过之处,看到的皆是残破的城池和凋敝的民生,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还能让其保持对我大唐的敬畏,去年葛勒可汗死后,与唐交好的太子叶护被他弟弟登利所杀,现在的登利可汗年青气盛,助唐打了几次胜仗,便愈加骄横,其人是个极有野心之人,亲眼目睹了大唐的万里河山,如何会不动心,洛阳事件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早在年初,他们就和吐蕃及史朝义有过接触,据说还和史朝义有过秘密协议,不过因史朝义势微,他们才又与我朝合作,也由此可见登利此人言而无信,毫无诚意可言,这便是我的担心,即使与他们达成和解协议,也是因为他们贪图我大唐的厚赠,能将协议维持多久便不可而知了,所以老夫以为,我大唐的安全还是得建在自身强大的军事实力之上啊!” 李月闻言,默默地点了头。 “丞相说得极是,我大唐的安全确实还得建在强大的军事实力之上!”门帘一掀,一人走了进来接口说道。 来人正是太子李适,苗晋卿见了急忙起身见礼,李适摆摆手,对李月躬身说道:“我已来了很久,适才不忍打断丞相的话,皇叔莫怪!” 李月笑笑拍拍他肩膀说道:“我早知道你来了,还在门口让我亲兵噤声。”李月是非常喜欢自己的这个侄儿的,很象自己大哥年青时的样子,只是因为大哥对他管束极为严格,所以和他来往不多,但尽管如此,每次见到他,总是会送他一些小玩意,让李适欢喜无比。 李适也是非常崇拜自己的这个仅年长十岁的叔叔,在国子学读书的时候,他总是炫耀自己这个名震天下的叔叔,让别的皇室子弟羡慕不已。他一咋舌说道:“原来皇叔早知道了,这个本事,皇叔一定要教我不可!”说完拉住李月的胳膊,摇晃不止,李月只微笑着不答。 苗晋卿在一旁看着这对叔侄,微笑着捻着长须,他以前也做过国子学教授,说起来,李适还是他的学生,见李适闹得有点过分,苗晋卿便沉下脸来微微地咳了一声,李适见苗晋卿拉长了脸,顿时安静下来,恢复了太子的威仪,苗晋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来!太子殿下也来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你对这次出使是怎么看的。”李月也想试探一下李适的学识,便向他问道。 李适想了想说道:“父皇在我走之前,再三叮嘱,不可坠了我天朝的威严,我想也是指回纥人欺软怕硬吧!韩太傅告诉过我,这次出使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让我朝能腾出手来对付吐蕃,然后再和回纥人真正的较量。” “韩端木果然是目光长远,一针见血,不过,太子你自己的看法呢?”李月用鼓励的目光望着李适说道。 李适精神一振,低声说道:“我以为回纥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和唐打仗,只要我们争取到回纥的主和派,或许就会有希望达成一个较好的协议。”在李月面前,他始终有点畏缩。 李月与苗晋卿对望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赞许地说道:“太子说得非常好,这也是我的想法。” 苗晋卿亦笑着说道:“我看可行,来!我们商量一下具体细节。”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使一 进入回纥境界后,回纥迎接使延支伽罗早在边境处等候多日了,延支伽罗曾多次代表回纥出使大唐,还受到过李亨的册封,是主张与唐修好的回纥重臣之一,在路上,他向唐朝众人简单介绍了此时回纥汗国的一些情况,由于回纥与大唐历代交好,普通士卒和百姓对唐皆抱有好感,所以在前几位可汗执政中,亲唐派皆占了上风,但新可汗即位后,提拨重用的贵族都是有野心的人,于是主张与唐一战的声音开始大量出现,尤其是得势的粟特人,主战最为激烈。登利可汗虽居中间调和,但他本人也是偏于主战的,近几年来,随着丝绸之路的北移,大量的回纥贵族在东西方贸易中获得巨利,这些以贸易为生的贵族却变成了大力主张与唐修好的重要力量,延支伽罗本人也是其中之一,吐蕃与回纥没有达成协议,就是贸易贵族反对的结果,说到底,现在回纥贵族间的两派其实就是贸易贵族与畜牧贵族之争。另外,回纥的新立国教摩尼教因在玄宗时受禁,也是反唐的重要力量,国师大睿息在回纥地位高贵,不亚于可汗,这次洛阳事件,在回纥贵族内部引发了一场关于与唐关系的争吵,唐使团便在这个背景下来到了回纥。 第二天,唐朝使团来到一个绿洲处,这里是一支留夏斯部族的居住地,原本属于大唐燕然都护府统辖,曾建坚昆府,现被回纥汗国统治,已被唐政府承认,这一带牧草丰美,林木茂盛,一条清澈的河流注入了一片美丽的湖水中,当地人称它为桑泊湖,在它的北面还分布着有十几个小湖。一顶顶帐篷星罗棋布地分布在湖边,历经漫长荒漠之旅的使团对如此的美境感叹不已,一致决定今夜就在湖边宿营,而回纥人则远离湖水驻扎。留夏斯人热情而好客,送来了数十头牛羊和大量的水果,一百多名孩子纷纷跑到大唐使团驻地外好奇地张望着。很快,部落族长前来拜访大唐贵客,李适与苗晋卿因连日劳累,已早早睡去,便由李月接待了来访的族长。族长叫做善可伦,他告诉李月,自己年轻时曾去过长安经商,住过近十年,所以会说汉话,也让自己的几个儿子也学说汉话,他说自己十分仰慕中土文化,非常希望在死前能重返长安看一看,李月便和他谈起长安城的变化,气氛十分融洽。这时,延支伽罗来向李月告安,见李月竟和一名卑贱的留夏斯人席地同座,觉得十分诧异,站在一旁的善可伦的儿子善布妥则握刀怒视着延支伽罗,延支伽罗随即简单告辞而去,这一切都被李月看在了眼里,待延支伽罗走后,李月便问善可伦道:“族长似乎并不欢迎这个回纥贵族?” 善可伦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一旁的善布妥却愤然说道:“他们视我们卑贱如牲畜,如何能欢迎?” “那就请族长说一说吧!”李月坚持要善可伦说个明白。 善可伦恨恨地瞪了儿子一眼,似乎在怪他多嘴,只好叹声说道:“我留夏斯人原本属于大唐,祖居的土地数十年前被回纥人占领,与我们有百年世仇的粟特人在回纥贵族的支持下趁机大量强占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族人,千千万万留夏斯人被赶到荒凉之地,被回纥人视为最卑贱的人,我们这里是留夏斯人的最后一块绿州了,我们留夏斯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摆脱回纥人的统治,成为自己的主人!今天是这样,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说到后来,这个年迈的留夏斯族长也不禁慷慨激昂起来。 李月闻言不禁沉默了,他也知道,自安史之乱后,大唐逐渐失去了对边疆的控制,象吐蕃、回纥这样的强邻趁机吞并了一些原本依附大唐的少弱小民族,如留夏斯之类,同时也蚕食了大唐的土地,使这些原本安居于大唐保护的弱小民族们纷纷沦入了悲惨的境地,可高高在上的大唐统治者们却无视百姓的凄苦,一味退让、安抚。象回纥,虽立有一些功劳,但也给河东的百姓们带来了无尽的灾难,他们的残暴有时更甚于叛军,可朝廷却似而不见,还高声颂扬兄弟之情、手足之谊,想到这里,李月深深的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竟无法为这些失去尊严和土地的弱小民族们提供一丝帮助。善可伦也似乎感受到了李月内心的善意,他笑着拍拍李月的手,表示一种感谢。 这时一名亲兵匆匆地走进来,在李月耳边低语几句,李月顿时脸色大变,急忙问道:“可看清楚了,有多少人?” “禀大将军,约有一千余人。” 李月便直接对善可伦族长说道:“我们斥候在往西约二十里出的一片密林里,发现一支不明身份的骑兵队,约八百人,族长可知这会是什么人?” “一定又是粟特人,他们要抢占我们的土地,三个月前就来过一次了,这次他们又来了。啊!不好,我们的大部分青壮年都被征到都城修城去了,这可怎么办?”善可伦族长不禁惊慌失措起来。 “别急!族长可先组织妇孺先行躲避,这些骑兵我来对付!”他随即命令王元楷率四百铁骑,把使团驻地严密保护起来,又派人去通知延支伽罗,自己则率领一百铁骑,向西奔去。 草原上的夜里格外凉爽,这时已是夏末,北方的冷空气尚未光临,在如水一般的夏夜里,一支骑兵风驰电掣般沿河奔驰,李月他们都配有双马,用麻布包了马蹄,悄然无声地便来到目的地,伏在这里监视的斥候见主帅亲至,急忙赶来报告。 “有动静吗?” “刚才又有两百多骑进了树林,估计现在应有上千人了。” “你拿我的令箭去林中,告诉他们我们是大唐使团,让他们速速离去!” “是!” 斥候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树林中,李月带着大队在河边静静地等着回信,毕竟是使团,他也不想多事。 “啊!”一声惨叫从树林那边传来,不一会儿,刚才那名传话的斥候浑身是血的从林里跌跌撞撞跑来,等到了近前,所有的唐军都不禁怒火万丈,只见这名士兵的眼、耳、口、鼻皆被剜掉,双手也被剁掉,嘴里塞满了碎物,正是被折断的李月的令箭,那斥候凭着直觉跑到李月旁边,“啊!啊!”了两声,便倒地死去。 “该死的粟特人!用火箭向林中射!”愤怒的李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立刻下令道。 “嗖!嗖!嗖!”数百支火箭立刻射向密林,很快便在一角引起了冲天大火。这时,林中突然马蹄声大作,千余名身穿灰色紧身服的骑兵从林中冲出,手里挥舞着大刀,为首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狰狞汉子,直向李月他们冲来。 “射!”一百名铁骑军熟练的上弦装箭,一排排弩箭精确地向对方射去,几乎每一箭都会射倒一人或马,这便是李月从两万精锐的铁骑军中再次精挑出来五百骑兵,每人都可以以一当十,甚至更多。这时李月又看到了为首那名狰狞汉子狼一般的眼光,率领着骑兵不顾伤亡地直向自己冲来,手中的刀还滴着鲜血,显然刚才就是他亲自下的手,残杀自己的手下。在约还有八十步的时候,李月冷冷一笑,拉开黑龙弓,搭上铁箭,一松手,那支便仿佛象闪电一般,迅捷无伦地向那名汉子的额心射去,只听“扑!”的一声,铁箭竟射穿了他的头颅,带着那汉子腾空向后飞去。这时,远出传来“呜-呜!”的号角声,是护送唐军使团的回纥军到了,那些骑兵见首领已死,对方又来了援军,便纷纷掉转马头,向西逃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使二 “大将军,你可闯祸了!”延支伽罗仔细看了那名被李月射死的粟特人首领,只见他额头上有一个大洞,血已经流干,睁大着眼睛,眼珠混着鲜血凸出,更显得十分恐怖,仿佛到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样死的。 “他是东粟特人首领葛伦的幼子,外号‘秃狼’,他这一死,葛伦如何肯善罢甘休。”说完延支伽罗长叹一声,显得心事重重。 “不过,这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贸易贵族们和草原上的牧民都会感激你,这秃狼做尽了恶事,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商队,他这一死,连我都要感谢你了。反正东粟特人是一直反对与唐和解的,其实也影响不大。”延支伽罗忍不住又安慰起李月来,李月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就在大唐使团离回纥可汗国都城还有两天的路程时,回纥贵族内部已为与大唐是战是和闹翻了天,主战派以内相俱陆莫达干为代表,以为可趁大唐虚弱之机,一举扫平中原,将回纥的疆界延伸到东海,创万世不朽之业,登利可汗也为之心动不已,另外以畜牧业贵族的代表、东粟特人首领葛伦更是大力鼓吹大唐腹地沃野千里,可供奴役的汉人有千万之多,一心鼓动回纥出兵,加之幼子惨死,强烈的复仇**更让他当庭保证,愿以粟特人为先锋,夺取大唐万里山河。 而主和派则以外相帝德为首,其他如重臣多亥阿波、延支伽罗以及登利之弟骨啜特勒或是有感于唐庭的礼遇,或是得利于贸易,皆反对与唐交战,登利可汗之可敦(即皇后),也就是仆骨怀恩的亲女,被李亨封为宁国公主后下嫁葛勒可汗,葛勒可汗死后,又按回纥礼制下嫁其子登利可汗,更是强烈反对攻打自己的母国,在两派激烈的斗争中,一向多变的登利可汗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于是他便召国师摩尼教教宗睿息问策。摩尼教起源于波斯,信奉光明,以为天下众生在光明之火的庇护下皆可获得幸福,睿息原在大唐传教,唐玄宗在中原禁摩尼教后,摩尼教众就逐步向西域转移,逐渐被回纥的统治阶层接受,终于在登利可汗即位后被定为回纥的国教,睿息本人也被封为地位至高无上的国师,这时,他已经六十余岁。 “国师,大唐使团马上就要到了,现朝内两派意见相左,壁垒鲜明,我也拿不定主意,实在很想听国师一言!” 睿息微微一笑道:“我相知道大汗本人的意思呢?” “现在大唐国力虚弱,正是上天给我的天赐良机,我本意一战!” 睿息点点头,又问道:“那大汗以为我回纥最大敌人是谁?” 登利可汗想了想说道:“西有大食、南有吐蕃!” “看来连大汗本人也不认为大唐是我回纥之敌,回纥与大唐世代交好,几代可汗都受大唐恩惠,百姓也无心与大唐为恶,洛阳事件不过是士兵军纪不严造成,不应成为影响两国关系的因素。” “等一等,国师难道也是支持与大唐和解的吗?我不是听说国师一向深恨大唐吗?”登利可汗不禁大为错愕,原来国师竟是主和一派。 “不错,我本人是深恨大唐,但现在可汗问的不是我个人私事,而是问回纥国事,我怎能因私怨而置我回纥利益不顾。” “我明白了,国师一心为国,是我错了,请国师教我!”登利可汗诚恳地说道。 “此事需从长说起,刚才大汗也说,我回纥真正之敌,是大食和吐蕃,而没有大唐,其中真正的原因是大食和吐蕃皆是政教合一的国家,无论是吐蕃的原国教苯教和新国教密宗教以及大食的伊斯兰教都是扩张性极强的宗教,也注定了这两国对外的侵略性,而汉人的儒学、道教及佛教都是内敛型的,讲究君子修心,这也是汉人几千年来没有对外侵略的根本原因,现在大唐也是如此,虽然几代唐王都对外雄心勃勃,那不过是他们个人的好大喜功,也没有象大食和吐蕃人那样灭掉占领地原来的信仰,奴役原住民,而是依然保留了原有的体制,实际上只要了一个名义上的君主称号,所以对我国来说,大唐确实是个不错的盟友。相反,若我军大举侵唐,如果不能在短期内拿下大唐,谁敢保证吐蕃与大食不会趁我国空虚,趁机占我疆土,尤其是大食,其在我边境常年屯兵十万,意何为?难道大汗不知?” 登利可汗听得连连点头,恍然大悟说道:“幸亏国师提醒,我差点铸下大错!两派相争都是为一己之利,唯有国师才是真正为我回纥国家利益着想的。” 睿息摆摆手笑着说道:“若我回纥被吐蕃或大食所灭,也是我摩尼教灭亡之日,我其实也是替自己考虑的,但如果大汗真对大唐感兴趣,我倒有一个办法,虽然时间长一点,但可保万世基业。” “国师说来听听?”刚刚被打消战意的登利可汗顿时又兴趣大增。 “我们不妨从征服汉人的心做起!” “什么?” “让我摩尼教取代佛、道两教,成为汉人万民信仰之教,只有先征服汉人的文化和信仰,才能最终征服汉人的心,这是我在大唐多年,研究汉人几千年的历史所总结出来的。” 登利可汗这才终于明白,原来国师真正的目的却是想在大唐传播他的摩尼教,看来他是想趁这次唐、回谈判,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但登利可汗毕竟也是一代枭雄,他从政治上终于接受了与大唐结盟,共同对付大食、吐蕃的战略国策。 “不过我这个和约绝对不能那么便宜的!”登利可汗自言自语地说到。 两天后,大唐的使团终于抵达了回纥汗国的都城斡尔朵八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登利可汗之弟骨啜特勒和外相帝德代表登利可汗亲自出城二十里迎接大唐使团一行。 在盛大的欢迎仪式后,大唐使团被迎入了回纥王宫,就在王宫门口,李月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仇视的目光,他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的回纥大臣中间,有一个约五十岁的大胡子男人,正用无比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及使团众人。 “他就是粟特人首领葛伦!大将军要多加小心。”旁边的延支伽罗悄声说道。 李月点点头,随着使团进入了王宫。 在王宫里,登利可汗再次用美酒和歌舞接待了使团。 “我们回纥至强盛以来,一直和大唐亲如一家,愿我们的友谊代代相传,干杯!” 登利可汗举着酒杯,用熟练的汉语说道。在回纥,稍微有点地位的回纥人都会说一点汉语。 众人皆把手中之酒一饮而尽。 “大汗说得非常好,我父皇就再三叮嘱我,不要做有损两国关系的事!”李适接口欣然说道。 “那为什么你们使团要杀我儿子和族人!”一个雄悍的声音从回纥贵族席位中传来。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登利可汗楞了片刻,一挥手,将舞女们摒退下去。 “葛伦族长,你在说什么?” 葛伦站了起来,大步走近登利可汗,把一根铁箭举过头顶,递给登利可汗。大唐使团的人都认出这是李月的铁箭,纷纷向李月望去,李月在杀死秃狼之后,只告诉了李适和苗晋卿,别人却都不知道。 登利可汗看了看铁箭,转头对李月说道:“这就是大将军的铁箭吧!在我们在回纥军队中,知道它的人恐怕比你们大唐的人还要多,杀虎口一战后,大将军的名字在我们回纥,就连夜啼的孩子听了都不敢再哭。” 登利可汗转过头来,对葛伦冷冷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孩儿在桑泊湖边狩猎的时候,竟被这凶神所杀!”说完葛伦猛地一指李月,引地大厅里一阵惊呼。 “这件事,大将军可否给我一个解释?”登利可汗还算清醒,没有把矛头指向整个使团,仅问李月一人。 “我大唐使团所带的金帛颇多,引起了土匪的眼红,我只知道,我在路上射杀了一伙企图抢劫我使团的土匪,至于他们竟是葛伦部族的人,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难道粟特人竟是以此为生的吗?” 葛伦闻言气得浑身发抖:“一派胡言,我儿是去留夏斯人那里收租的,根本不知道你们使团的事,你休要血口喷人!” “哼!你刚刚说是去桑泊湖边狩猎的,现在怎么变成到留夏斯人那里收租了,前后矛盾,你的话谁能相信,这在座之人,谁不知道你儿子掠夺成性,杀人如麻,死在我手上,也算是报应。” “你!你在说什么?”呛!地一声,葛伦气极之下竟拔出了刀。 “葛伦!休要失礼!”内相俱陆莫达干“腾!”地站起来大声喝道。 “现在谈的是国事,你们的私人恩怨自己去外面解决。大汗,你说可对?” 登利可汗眼光一闪,慢慢地说道:“内相说得对,我这里只谈国事。”言外之意就是,你们私人的恩怨我管不着。葛伦心中暗喜,向大汗行了个礼,退了下去,俱陆莫达干随即拍拍手,歌舞之声又重新响起。 登利可汗随即转个话题,向李月温和的一笑:“说起来,大将军还是我回纥的驸马,我的妹夫,毗伽公主现在可好?” 第一百五十章 出使三 李月淡淡一笑道:“她现在在金陵,我来回纥,她并不知道。”林之惠是叶护太子的亲妹,自己最敬爱的大哥被另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给杀了,林之惠已发誓,只要登利可汗和他的子孙统治回纥,此生就再不踏入回纥一步。 登利可汗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瞬时又消失不见,他又笑笑向李适说道:“你们的先皇曾命我与你的父亲结为兄弟,所以我也算是你的叔叔,这次来回纥,我的结拜大哥给我们回纥送了什么礼物?” 李适明白这是登利可汗向自己索要出兵的报酬了,便微微欠身答道:“按照我们两国的协议,我大唐准备向贵国提供七万匹绢。” “什么!才七万匹绢,我们回纥可是为大唐牺牲了五千名武士,上万匹战马,七万匹绢怎么能补偿?” “可当初两国的协议上写得很清楚,平乱后,大唐向回纥一次性提供七万匹绢作为补偿,我们带了副本,大汗可愿一读?” “大唐此言诧异,当初协议上所言,七万匹绢只是抵马银,并未把我回纥武士算进去,我回纥武士的命再贱,也不至于一文不值吧!”站起来说话的是外相帝德。 登利可汗听了,连连点头说道:“我闻大唐乃礼仪之邦,以理服人,我五千回纥战士,背井离乡死在异国,从道义上说,大唐也应给他们家人一点补偿吧!” 李适见对方钻了字眼,把广义上的马银补偿,狭义地解释为补偿马的银钱,好在父皇早有准备,知道对方一定不会满足七万匹绢的,便问道:“那贵国以为多少才算补偿呢?” “我看至少要二十万匹绢,且取消大唐对我回纥的册封!” 李适大惊,取消对回纥的册封,等于是回纥脱离了大唐属国的名义,这是万万不可的,父皇临行前也再三叮嘱过,绝不能答应。李适一急,脸上涨得通红,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这时李月笑笑说道:“大汗可不要小看这七万匹绢,我们可以一次性提供,也可以按贵国的需要分次提供,我听说我朝的丝绸到大食乃至更西之国可有十倍之利,若将西方稀罕之物再贩到大唐,更有暴利可赚,如此一去一回,我看七万匹绢恐怕就变成了七十万匹绢都不止了,大汗,我说的可对?” “大将军的意思是,大唐愿意和我回纥设立互市?”登利可汗避实就轻问道。 “大汗,我看不如这样,既然有很多事情双方有异议,不如大家坐下来谈谈,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太子殿下,你说呢?” 李适暗暗感激李月替他解围,闻言便点头说道:“我们这边,由我们大唐丞相苗晋卿为全权谈判代表,不知贵国派谁来谈判?” 登利可汗也点点头说道:“那我们这边就派外相帝德为我的全权代表,明日就开始谈判。另外三日后,是我回纥首领菩萨的诞生纪念日,我国将有隆重的活动,欢迎大唐贵客参加。” “如此便多谢了!”李适允道。 当晚,李适三人简单的开了个会,商讨第二日的谈判,李适首先给李月和苗晋卿说道:“父皇给我的底线便是绢二十万匹,且不得改变回纥是我大唐的属国地位,其余皆可由我视情况来决定,可现在回纥狮子大开口,又要和我大唐平起平坐,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别急,据老臣看来,登利可汗也确实想和我朝议和,否则他就不会主动索要回报了,有了这个前提,其他钱物多少都可以谈,下午大将军已经点明了回纥通过贸易可获巨利的事实,二十万匹只是他的还价,完全有商量的余地,他们肯定还有其他条件,我们可逐一商谈,只要他有心议和,最终必有一个两赢的结果。” 李月也赞同地说道:“苗相说得对,我也认为对方必有其他的条件,不妨都听了以后,在全盘考虑。” 三人简单的商量之后,苗晋卿便告辞而去,他还要和其他谈判人员再商量一下谈判细节,而李月则去安排防务,下午他也听出来了,葛伦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自己只带了五百人,而随行的一百多羽林军根本就不能指望。 第二天,唐、回谈判正式开始,回纥果然在二十万匹绢的基础上又提出了四个附加条件: 取消回纥对大唐的附属国地位,双方以平等国家相处。 大唐向回纥开放贸易,双方在边境互设市场。 允许摩尼教教士在大唐自由传教。 大唐对回纥取消火药贸易禁令,同时允许回纥工匠到大唐学习制造火药的方法。 对于回纥的要价,唐朝代表当即表示,最多把绢的数量提升到十万匹,对第一、第三、第四个附加条件则表示反对。而回纥方面则只勉强把绢的数量降低到十八万匹,其余的条件则态度非常强硬。 自从平川后,李亨便采纳了李月的建议,将全国的火药匠户进行统一管理,所有的火药均由国家统一收购,若有非匠户身份进行火药生产的,将会被严惩,李豫即位后,采取了更严格的控制手段,将全国的火药匠户均迁到长安高陵县,每一批火药都录有匠户、仓库、发配、收领的一条龙记录,任何一批火药出问题,都可以查到源头,并且火药严禁贸易,有胆敢走私火药者将被处予抄家甚至杀头的大罪。 反对摩尼教教士在大唐自由传教则是苗晋卿的意见,作为一个老政客,苗晋卿深深的知道,无论道、佛、儒都是维护国家稳定的重要精神工具,安史之乱之所以最后失败,就在于它没有一个自己的政治纲领,得不到最下层百姓的支持,它的失败,并不完全是军事上的失败,而更重要是政治上的失败,而摩尼教等异端宗教进入大唐后,重则会危及统治的基础,会被有心人利用,让人们心生二心,从而威胁到大唐的正统思想;轻则扰乱地方秩序,不利于地方官员的管理,当年玄宗皇帝禁摩尼教,正是担心这一点。 不过对于第一条,李月却认为可以作为妥协的条件,自古以来,唯强、德兼备方可服人,回纥之所以不愿作为大唐的附属国,也正是由于大唐的衰弱和回纥强大的错位,已没有让人真心敬服的条件,强加于人,也毫无意义,这一点苗晋卿也表示赞同。 谈判在第二天继续进行,这时绢银的数量已经降到十五万匹,双方的真正矛盾和焦点却在三个意见相左的附加条件上,双方均毫不让步,这时登利可汗怒道:“既然想和我回纥和解,却丝毫不肯让步,大唐诚意何在?若十日之内再达不成协议,我回纥也不要你们的东西了,你们自己请便吧!” 李月也毫不客气的反驳道:“我大唐给予回纥还少吗?自回纥兴起,我大唐便大力支持,每年赐予的金帛不计其数,回纥出兵相助,双方早有协议在先,我大唐依然不计较回纥的无理,还和你们重开谈判,何谓无诚意,我看,毫无诚意的倒是你们!””大胆!你竟敢对我如此说话!”登利可汗大怒,凶狠地瞪着李月,李月也毫不示弱地逼视着他。整个大厅里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这时,李适站起来说道:“大汗,我等万里迢迢来到贵国,绝对是抱着十分的诚意而来,作为这次使团的主使,我可以提出两个折中方案,一个方案是我大唐给回纥绢银十五万匹,同意第二个附加条件;另一个方案是我大唐给回纥绢银十二万匹,同意第二、第三个附加条件。大汗看如何?” 李适一语即出,李月和苗晋卿都深感诧异,他们并不知道,就在昨晚他俩走后,回纥的国师睿息专程来拜访大唐太子李适,在一番深谈后,李适竟同意了睿息在大唐传教的请求。 登利可汗闻言大喜道:“若大唐再同意我方的第一个条件,我就接受太子殿下的第二个方案。”登利可汗并不在乎火药是否能得到,早有回纥商人给他搞到过一些火药,但因为不得用法,威力根本不如传闻地那样可怕,要不是军方坚决要火药,他还真不想提出这个条件,在他看来,与其要火药,还不如要些同样是禁品的精铁更合算。 李适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双方都有诚意,不妨再谈谈,再说我使团长途跋涉,也确实累了,需要好好休整一下。” 登利可汗大笑着说道:“好!今晚我们就痛饮一番,明日请贵客参加我们回纥的骑射盛会。”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使四 当夜,登利可汗大摆宴席,大唐使臣们经不住劝,均喝得酩酊大醉返回驻地。第二天,登利可汗命回纥右杀大将吐拨裴罗前来相请大唐贵客参加今日的回纥的骑射大会,药子昂、李进、韦少华、魏琚四人因酒醉未醒不能前行,李月便命羽林军留下保护四人,自己率五百铁骑护送李适、苗晋卿等人前往骑射大会所在地,骑射大会所在地设在都城以北的一块大草原上,数万回纥骑兵重重保护着赛场,赛场上绘有狼图腾的无数战旗猎猎飘扬,等一会儿,将有从回纥各部选出的勇士们一决高下,夺取回纥第一勇士的称号。 随着呜呜的号角响起,登利可汗在内相俱陆莫达干、外相帝德、左右杀、胡禄都督、拔览将军及一班回纥贵族的陪同下来到了赛场,在和大唐太子李适见过礼后,便邀请大唐贵客们一起坐上贵宾观礼台,李月突然瞥见那葛伦向自己冷哼一声,心中不由一怔,暗暗提高了警惕,这骑射之日,是最容易出现意外的。 太阳已高过三竿,司仪宣布,骑射大会正式开始,首先进行的是骑术比赛,回纥人自幼便生活在马上,个个精通骑术,各部推选出来的都是最优秀的骑术高手,只见几百名年轻骑手依次进入赛场,果然是人才济济、宝马如云。“大将军请看那几匹马,那可是我回纥的神驹。”坐在李月旁边的是回纥的右杀大将吐拨裴罗,他向李月指点道。李月在细看之下,确实发现了几匹神骏之极的大宛宝马,虽不能和自己的赤血魔相比,但确实也可堪称马中极品了。李月不由点点头问道:“马上是何人?怎会有这样的宝马?” “那个走在前面身材最高的,便是葛伦的长子乌骨莫达干,去年的骑术第一名,箭术第一名,马上搏击第二名,最后获得了回纥第一勇士的称号,后面几个都是回纥的贵族子弟,大将军请看最后那一个白衣青年,便是外相帝德的儿子顿莫贺达干,他不仅骑术了得,还文才飞扬,曾在你们大唐中过举人,现在军中服役,是我国大有前途之人。”李月闻言,不禁对顿莫贺达干多看了几眼,能在大唐中举人,这个回纥人确实了得。这时,李月突然看到一名黑脸大个,牵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正在和裁判争论着什么,他便问道:“那位是何人?” 吐拨裴罗看了看,也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说完便让身边的侍卫去打听一下,很快侍卫回报道:“那是留夏斯人的代表,叫做善拨,好象裁判不允许他参赛。” “原来是留夏斯人,这样的贱民不参赛也罢!”吐拨裴罗自言自语地说道。 李月顿时记起,留夏斯人的族长善可伦说过,他的大儿子目前就在都城修城,名字正是叫做善拨,想到这里,李月站起来对登利可汗说道:“大汗,我愿作保,请让那名留夏斯人参赛!” 登利可汗诧异地看了李月片刻,延支伽罗忙上前给登利可汗低语几句,登利可汗这才点点头说道:“既然大将军愿作保,可以让那名留夏斯人参赛!”此言一出,台上台下所有的回纥贵族都议论纷纷,不知大唐使者为何要替下贱的留夏斯人说情,只有葛伦在一旁冷笑不止。 随着裁判的黑旗挥下,数百名骑士一起冲出,乌骨莫达干一马当先,向远方大草原奔去,待骑手们都奔远后,大赛工作人员,立刻上场,在骑手的归途上设置各种障碍,以测试骑手的骑术,在这空隙期,自有摔交武士和歌舞来助兴。 骑术比赛距离约二十里,在十里外,有组织者向骑手颁发回程令牌,很快,远方便开始出现回程的黑点,沿途不断传来观众的呐喊声,整个赛场的气氛开始变得疯狂起来,人们拼命地叫喊着,为自己本族的骑手大声的高呼着,一马当先的便是粟特人的代表乌骨莫达干,他仗着身下的神驹,将第二名甩下两个多马位,排在第二的,并不是众人想象中的另一匹大宛宝马,而是一匹黑马,李月一眼便认出,正是他刚才作保的留夏斯人的代表-善拨,善拨的马虽然高骏,但还是比不上大宛宝马,只是靠他高超的骑术紧紧地跟在乌骨莫达干的后面,拼命的追赶。这时,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只论骑术的话,应该是这个留夏斯人赢了,但回纥人不愿承认这一点,只见在最后的刹那,善拨一个高难度的前纵,竟和乌骨莫达干并驾冲过终点,回纥众人不禁议论纷纷,不知最后的胜者是谁。 很快,裁判的结果呈上,司仪宣布第一名者为粟特人的代表乌骨莫达干,留夏斯人代表善拨获第二,回纥人长长地松一口气,顿时全场掌声响起,当善拨牵马来致谢的时候,竟得到了满场的嘘声,登利可汗低语了几句,司仪当即宣布,今年的比赛,颁奖将放在以后的摩尼教会中进行,善拨顿时满脸羞愤之色,刚才明明是自己的马先撞到红线,那裁判竟然从自己马上取下红线,缠绕到了乌骨莫达干的马上,宣布乌骨莫达干为第一名,不当场颁奖也是针对自己而来,是为了不让留夏斯人取得荣誉,至于以后放在摩尼教会中进行,更是明摆着留夏斯人不信奉摩尼教,从而取消自己应得的荣誉。 随即的射箭比赛中,善拨更是以五十箭箭箭中红心,力压乌骨莫达干的四十五箭红心而取得第一名,这时,全场一片沉默,留夏斯人因地位卑贱,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观赛,仅有的几声稀疏的掌声,那是从大唐使团席位传来的。 看到这里,登利可汗不禁索然无味,这时,内相俱陆莫达干跑过去,对大赛的组织者低低的嘱咐了几句,组织者点头而去。第三场的比赛,是马上搏击,参赛者首先要向裁判交验各自的兵器,然后才能进行分组比赛,善拨被划分到第一组,他的对手是一名回纥贵族的子弟,当裁判把两人的兵器交还时,善拨的铁棒竟被换成了一根牛屎棒,全场顿时哄然大笑,善拨的脸庞涨得通红,因羞愤而变得无比愤怒,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就在李月他们担心这个留夏斯人会做出什么非常的举动时,善拨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他高举着牛屎棒,冲着观礼台一字一句大声说道:“我,留夏斯人善拨在此发誓,留夏斯人将记住今日的耻辱,他们的子孙一定会用血来洗刷祖先所蒙受的耻辱!”说完不理会任何人,纵马向远方奔去。七十年后,十万留夏斯铁骑横扫回纥汗国,最终灭亡了回纥汗国。 司仪宣布比赛继续进行,就在李月暗自叹息的时候,比赛很快便结束了,乌骨莫达干毫无悬念地获得了搏击第一名, 登利可汗当场宣布,乌骨莫达干为回纥第一勇士。赛场上顿时欢声大作,刚才留夏斯人带来的不快早就被众人丢在脑后去了。 突然,从都城方向远远地奔来几匹快马,当战马临近时,众人才发现,来人竟是护送大唐使团的羽林军,李月见这几人浑身是血,心中“咯噔”一下,两步跃到看台前大声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报告大将军,大事不好,使团驻地被人偷袭,韦大人和魏大人都被杀了,药大人和李大人受了重伤,我们羽林军几乎都被杀光了。” 李月蓦然大怒,扭头向葛伦看去,葛伦得意的一笑,挑衅般的看着李月,那眼光的意思分明在说:就是我干的,你能怎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出使五 李月强忍怒气,低声向李适和苗晋卿说了此事,苗晋卿顿时脸色惨白,李适愤怒得跳了起来,大声向登利可汗抗议。登利可汗面子上立刻挂不住,向葛伦追问道:“葛伦!这可是你干的?” 葛伦躬身答道:“大汗,这确实是我的手下做的,我也是刚知晓,我的手下听说唐军凶悍,便依照惯例向他们一对一挑战,他们也答应了,没想到传说中的唐兵竟比我们粟特人的女人还要娇弱,手下人不小心伤到了几人,这也是难免,不知大唐使臣可知我回纥的规矩。” 登利可汗确实答应过可让葛伦私下解决,当时是想教训一下唐朝使臣,但现在眼看要达成协议,葛伦又突然节外生枝,实在让他为难。这时,俱陆莫达干站起来对李适说道:“我们回纥确实有这个规矩,只要双方愿意,可以进行一对一的决斗,生死无论,所以使团人有了死伤,纯属意外,希望两国以大局为重,不要因此事伤了和气。” 登利可汗也点点头说道:“这样吧!我们再让一万匹绢银,作为补偿,贵国看这样可好?” 李适叹了一口气,刚要答应,李月却一把拦住他的话头,森然说道:“我看不必了,我现在就可以回复大汗,回纥第一个附加条件,我大唐也答应,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李适大惊道:“皇叔!父皇不答应的。” 李月摇摇头说道:“宗主国的地位,岂是靠乞求和讨好可得来,皇兄那里,我自去解释。” 登利可汗精神一振道:“既然如此,我们两国便可达成和睦协议,但不知大将军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葛伦族长说我大唐将士比他们女人还不如,听说他带来两千粟特勇士,我这里有五百骑兵,就按回纥人的规矩,我亲自出马,愿意率领这五百骑兵挑战两千粟特勇士,生死无论,葛伦族长可有胆量答应否?” “这…!”葛伦犹豫起来,他确实不敢和李月对仗,这时,回纥贵族们纷纷嘘声大起,对葛伦畏手畏脚的态度大为不满,对方只用五百人挑战二千人,这样还不敢答应,简直丢尽了回纥人的脸。 “父亲,我愿意率我们的两千粟特勇士,迎战大唐骑兵,让唐人知道,我粟特勇士的厉害!” 刚刚获得回纥第一勇士称号的乌骨莫达干大声应允道,他年轻力盛,受不得李月如此挑衅,同时他也早想会一会这个威振回纥的凶魔。 “好!不愧是我回纥第一勇士,我就答应你,明天此时就在此地,两军决战,无论生死,望你不要丢我回纥的脸!”登利可汗怕大唐反悔,立刻大声应允道。 葛伦心中暗恨,但又无可奈何,刚才自己的话确实说得太满了,同时他也抱着一线希望,毕竟是以二千人对五百人,占尽优势,说不定还可以杀死李月得报大仇!葛伦便也点头答应了。 唐朝使团当即返回驻地,驻地已被回纥兵戒严,要不是镇守都城的回纥大将乌多利来得快,驻地恐怕就无人能幸免了,但就是这样,唐朝使团也死伤惨重,留在驻地药子昂、李进、韦少华、魏琚四人,韦少华、魏琚被当场杀死,药子昂、李进受了重伤,一百多羽林军仅十几名士兵幸免于难,幸亏李月精通医术,用两颗碧心丹保住了药子昂和李进的性命,事后方才知道,偷袭的人竟有五百人之多,人人手持大刀和铁锤,冲进门来就砍砸,韦少华和魏琚就是被锤砸死的。 李适长叹一口气,与苗晋卿到一旁给李豫写奏折去了,只留下李月独自忙碌着,这时,有军士来报:“回纥国师求见大将军!”李月一怔,急忙命将国师请到客房相叙。 睿息见面便对李月说道:“贵国使者的不幸我已听闻,我摩尼教士也抓到不少行凶之人,大将军可想要我把他们转给你?” “不用了,请把他们都放了吧!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凶手,我明天将对付的,才是真正的凶手!” 睿息见李月婉拒了自己,并不气馁地说道:“粟特人作战最讲究气势,一鼓作气,二战则衰、三战则竭,气势一失,战意顿消,这便是他们作战的最大弱点。” 李月不由想到那夜的一战,确实是如此,但他不明白堂堂的回纥大国师为何相助自己,睿息似乎看穿了李月的心思,淡淡一笑道:“大将军相不相信,可汗却是希望唐军获胜,这是他政治上考量,至于我本人,将来我的弟子或许会去江南一带传教,以后还希望大将军多多关照!” 李月点点头,他相信睿息说的是实话,便称谢道:“多谢国师相助,适才国师所言,抓到不少杀我使者的凶人,若方便的话,就替我把他们都秘密处决了吧!” 睿息大喜,如此说来,李月便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他摩尼教在江南一带颇有根基,所以急需李月的支持,睿息伸出手来说道:“大将军请放心,我已和太子谈过,只要我在回纥一日,便会维护唐、回两国的友谊,共同对付吐蕃。”李月闻言也伸出手来,和他紧紧握在一起。 第二天,天刚刚翻出鱼肚白,李月率领着王元楷及五百铁骑,在广袤的大草原列阵相待了,他身着金盔铁甲、面覆狰狞面具、**神驹赤血魔、横握天魔戟、背插心魔剑、腰挎铜弓铁箭,静静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这里便是昨日骑射比赛的场地,回纥人划出一块数百亩的草原供两军赌斗,用白线划界,并约定,凡出白线者即算输,对方不可再追杀,这也是回纥人的赌斗方式,回纥人在崛起的过程中,曾灭掉无数民族,贵族间为争夺战利品,往往互相残杀,后来为约束族人,回纥贵族间便慢慢演变出这种决斗方式,双方各出数十人到百人不等,在约定的地方进行武斗,生死不限,投降或溃逃者一方为败。但象这样以五百人对二千人的赌斗在回纥也是数十年未见,为一睹壮烈的战争场面以及威振回纥的大唐李月和回纥第一勇士间的决斗,回纥都城的百姓几乎是倾城而出,近五万名回纥骑兵将数百亩的场地团团围住,把百姓隔在外面。 “呜-呜-”随着低沉的牛角号响起,两千名全副武装的粟特人骑兵鱼贯而入,数十万回纥民众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粟特骑兵分为十队,在乌骨莫达干的带领下,两千把长刀直指唐军,这是从数万粟特战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双方在相距约一千步的地方对恃着,等待着进攻的号角声响起。 登利可汗站在最高的木台上观望着战斗,对这场战斗,他的心情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他希望自己的回纥能赢,另一方面他又怕大唐输了,影响两国将要达成的协议,同时他已发现葛伦和内相俱陆莫达干暗中竟有勾结,这在以武力取得汗位的回纥来说,是非常危险的,粟特人有数万不受自己控制的军队,俱陆莫达干也有着强大的政治资本,且两人也素有野心,一旦不受自己控制,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登利可汗竟非常希望唐军能替自己杀一杀粟特人的威风。 “右杀大将军,你说谁能最后胜出?”登利可汗不由向身旁的吐拨裴罗问道。 “大汗,你可别小看这大唐的五百骑兵,你看!仅五百人的方阵,其气势却如千军万马一般,没有最严格的训练和数十场战役的厮杀,是不可能有这种气势的,只是可惜人少了点,若是一千人,我就赌唐军赢。”说到这里,吐拨裴罗叹口气,摇了摇头,作为军人,吐拨裴罗对曾并肩作战的唐军也有点惺惺相惜。 “大汗,我却是看好唐军,兵不在多,而在精,刚才右杀将军对唐军的评价很对,但他却忘了领军主帅乃是唐军大元帅李月,我久在唐朝,深知其厉害,大唐士卒无不视自己的主帅为军神,所以我赌这一仗,唐军必胜!” 登利可汗回头一看,说话的原来是前军都督乌多利,他点点头说道:“你们看见没有,那李月骑的马好象就是当年我们进贡给大唐的那匹神驹,想不到,马中之王赤血魔竟然被这个李月给降伏了!这场战斗,我真的越来越有兴趣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出使六 “呜——!”长长的号角声终于响起,粟特骑兵突然爆发出一声呐喊,夹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向唐军猛冲过来。 李月转过身来,对五百儿郎大声说道:“我们要用血来捍卫我们大唐军人的尊严!弟兄们,为了我大唐的荣誉-战斗!!” “为我们大唐的荣誉——战斗!!”五百壮士齐声高喊,一腔赤血在他们的胸膛中熊熊燃烧起来。 上弦、安箭、调准望山、射出,一气呵成,这五百人所配备的弓弩是为骑兵专门配置,用精铁和上等榛木制成,用硬木作成箭杆,配以流线形铁制箭头,箭头下有出血槽,弩弓大小十分适合骑兵专用,射程可达五百步远,只听“嗖、嗖”的箭射出,虽然量不大,但十分精准,三轮九排箭过后,二千粟特骑兵竟减员达三成,李月见敌人已接近到三百步,连对方的眉眼都依稀可辨,便下令道:“各军成雁行分开,避其锋芒!”说完和王元楷各带一军,呈弧形状向后奔去,退后约一千步左右,又汇成一军,粟特骑兵没有能杀到唐军,仿佛一拳打空似的,攻势不由一滞,但毕竟也是精兵,立刻重整队伍,再向前方的唐军杀去,粟特人的弓箭也很厉害,但却没有适合骑兵所用的弩箭,普通的弓箭射程仅二百步左右,效果不理想,所以基本上不配备,但却没料到,唐军的骑兵竟和步兵一样,也有如此威力强大的弩箭,冲在最前面的粟特骑兵几乎都被弩箭射死,尽管粟特骑兵捍勇,但在武器先进且同样精锐的唐军骑兵面前,粟特骑兵竟无法使出他的优势,很快,刚刚集结的唐军又向敌军射出了大量的箭矢,再次使粟特骑兵减员达两成,此时粟特骑兵已经减员过半,乌骨莫达干见势不妙,立刻停止追击,退军重新整顿。正在观战吐拨裴罗立刻站了起来,失声叫道:“他怎么能在这时后退!”旁边的登利可汗连忙追问,吐拨裴罗摇头说道:“乌骨莫达干毕竟没有打过仗,虽是勇士,但他却是不合格的统帅,这一仗粟特人输了。”登利可汗向场内望去,果然就在这时,李月见粟特骑兵的气势已大大减弱,趁着敌军队伍不整后退之机,大喝一声:“大家跟我杀!”蓄势已久的唐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狂飙而出,向粟特骑兵猛扑过去。又象一把锋利的大斧,顿时将粟特骑兵劈成两半,王元楷一抖手中大枪,使出精妙的枪法与乌骨莫达干战成一团,他此时的枪法早已非吴下阿蒙,仿佛如漫天的梨花飞舞,又宛若道道闪电雷霆,杀得乌骨莫达干连连后退,而李月亲率五百铁骑,简直就是一把锋利的斧头,在敌军之中纵横劈杀,直杀得粟特骑兵血流成河,李月杀得兴起,取下头盔,任长发披散,催开赤血魔,舞动天魔戟,仿佛如杀神再世,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乌骨莫达干看在眼里,连连叫苦不迭,他本人已被王元楷杀得节节后退,根本无法脱身指挥众军抵抗。 看台上的葛伦见了,急忙跑到登利可汗面前哀求道:“此战我们认输,求大汗停止战斗吧!” 登利可汗斜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又回头看看高兴得几乎要手舞足蹈的大唐太子李适,便点点头下令道:“鸣金,收兵!” 随着收兵的锣声响起,早已支持不住的粟特骑兵立刻溃败下来,李月摘下黑龙弓,拈出一支铁箭,向乌骨莫达干手中的大刀射去,早已力竭的乌骨莫达干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大刀,竟被铁箭射中刀杆,大刀被震飞上天,王元楷随即一伸猿臂,将乌骨莫达干擒了过来,摔在马下,冷冷地对他说道:“你根本不是回纥第一勇士,明明输给了留夏斯人,却抢了他的荣誉,只算是一个卑鄙的小人,杀了你,只会玷污了我的枪,滚!”乌骨莫达干满面羞愧的站起来,向场外跑去。 这一战,唐军以五百骑兵对两千粟特骑兵,最后直杀得敌人仅剩不到三百骑逃回,唐军仅死伤十几人,取得了无比辉煌的战绩,给数十万观战回纥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此后的数十年间,回纥人再也没有侵犯过大唐,相反,却和大唐一起抗击吐蕃,很大一个原因便是今天亲眼目睹的大唐骑兵的骁勇善战。大唐骑兵用自己的实力重新征服了登利可汗,在仆固怀恩的大力劝说下,登利可汗考虑再三终于决定重新接受大唐的册封,成为大唐的属国。三天后,大唐和回纥正式签定了和平协议,达成了五项补充条约: 一、大唐向回纥赠送十二万匹绢,作为回纥出兵马银的补偿,分三年交割。 二、回纥接受大唐的册封,承认大唐为其宗主国。 三、大唐和回纥在九原、云州两地设立互市。 四、大唐允许摩尼教在大唐境内传教、建立寺院,但不得违反大唐的律法。 五、大唐取消对回纥的精铁贸易限制,允许每年一定配额的精铁卖到回纥,作为回报,回纥不谋求大唐的火药,并帮助大唐防止火药流到大食等国。 随后登利可汗派延支伽罗和顿莫贺达干作为回纥使臣回访大唐,一路上顿莫贺达干和大唐众人相处十分融洽,他向苗晋卿悉心求教汉书、史记等史学著作,正是这个顿莫贺达干,十年后出任回纥宰相,建中元年时,登利可汗在粟特人的煽动下,企图趁李适新即位之初,占领大唐的北疆,顿莫贺达干顺应部众不愿与唐朝作战的情绪,起兵袭杀了登里可汗和他的两个儿子,同时捕杀了煽动与唐朝为敌的粟特人和部分摩尼教士共三千余人。 经过近二个月的出使,大唐使团终于回到了长安,李豫在承天门举行盛大的仪式欢迎回纥使臣,并正式册封登利可汗为登利颉咄登密施含俱录英义建功毗伽可汗,其可敦册封为婆墨光亲丽华毗伽可敦,并加封回纥左杀为雄朔王,右杀封为宁朔王,胡禄都督封金河王,拔览将军封为静漠王。 此时,李豫已改元为广德,对史朝义手下投降的张忠志、李怀仙、田承嗣等人都委以重用,封为各地方节度使,还赐张忠志名为李宝臣。同时封宦官鱼朝恩为冯翊郡开国公,程元振为镇军大将军、保定郡开国公,以牵制日益权重的李辅国。另外以乱已平为由,加封郭子仪为太保,在家修养,又派宦官程元振为监军,前往李光弼军中,监视李光弼的言行,程元振多次密报李光弼有不敬上的言行,李豫便下旨斥责李光弼,从此程元振愈加骄横,战功累累的李光弼竟被一个无男根的太监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终于一病不起。 广德元年九月,就在大唐使团在与回纥讨价还价之际,吐蕃派相国尚结息为主帅,马重英、尚息东赞、尚赞婆等为副帅,联合党项军共十五万军分兵三路向凤州、凤翔府、泾州扑来,此时的吐蕃已占据陇右之地,故以陇右为后勤基地,不再有严冬之兵忌了。 由于李月在回纥未归,郭子仪被削去兵权在家修养,李豫便命次子邹王李宇为主帅,鱼朝恩为副帅,调兵二十万前去迎敌,李月的旧部等也悉数被调往前线。九月末,尚结息以声东击西之计攻克泾州,泾州守将高晖兵败投降,遂作吐蕃向导,迂回南行再破凤州,凤州将军张杰败退至凤翔府,三路吐蕃军立刻回钳凤翔府。李宇年幼,闻唐军多处失利,不禁惊慌失措起来,完全依仗鱼朝恩,鱼朝恩便命大军驻防在凤翔府周围,以便互相呼应,不料吐蕃却集中优势兵力,将凤翔府周围的驻军逐一蚕食,最后完全包围了凤翔城,二十万大军,仅剩十万军苦守城池,鱼朝恩急向朝廷求援,李豫便调李光弼军西进援助,怎奈李光弼此时已病入膏肓,在接旨后的第二天便病逝,年仅五十七岁。李豫无奈,只好再启用老将郭子仪,命他率五万军火速赶往凤翔救援,就在这时,凤翔北门守将王献忠投降,凤翔外城失守,鱼朝恩和李宇在李月旧部的拼死保护下,从东门突围而出,在突围过程中,大将武天德、干亭相继阵亡,最后残军约八万人逃至咸阳和郭子仪军汇合,尚结息闻老将郭子仪坐镇咸阳,便按兵凤翔不动,等待时机。出使回纥的大唐使团就在这个背景下返回了长安。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宿敌 当日,李豫便在御书房接见了太子李适和李月,商讨对吐蕃作战问题,李月见李适同在,便猜到了大哥李豫的用意,那一定便是以太子李适主帅了,联想到大哥前段时间的一些举动,李月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哥已经在开始收军权了,不过他能收权的,也只是郭子仪、李光弼这些忠于朝廷的将领罢了,象田神功、李希烈、陈少游(后被封为荆南节度使)、以及手握重军的前史朝义部将李宝臣、李怀仙、田承嗣等这些地方诸侯,根本就调度不动,自从来王真被骗到京城赐死后,他们更是不来朝拜了,只做了个名义上的顺臣。自己的大哥在权力**的支配下,竟慢慢变得如此心黑手辣,又想到李光弼的早亡,李月不禁叹了一口气,开始怀念起远在江南的亲人来。 李豫听完李适的出使报告,一扭头,见李月有些走神,便笑笑对他说道:“上月重阳之际,我们一家相聚于旧宅,连我也去了,诸子中独缺迎春,你回来后,去见过父母吗?” 李月见大哥问自己,便把思绪从遥远的江南拉回说道:“我昨日去过了,父亲的身体不是很好,我已劝他不要过多沉溺于炼丹,少服那些无谓的丹药。” 李郁自从儿子终于登基后,便开始沉溺到炼丹修道之中,企图获得长寿之术,当年长虚告诉过他,家门出帝后,他尚有五年之寿,这句话被他牢牢地记住,以至于整日呆在丹房不出,若非重要的日子,根本见不着他面,妻子苦劝无效后,索性也由他去了。 李豫也点点头说道:“我也说过他,他不听,也无可奈何。也罢,先不谈这些,现在战事紧张,迎春看这次我军的胜算如何?” 李月遂沉下心来,想想说道:“吐蕃已占领陇右地区,再无后勤之忧,冬天亦能战斗,从这点看,吐蕃本身的战略已不是想速战速决,也有持久战的打算,我和尚结息曾在播仙一战,素知其善用奇兵,但多年过去,他已出将入相,性格趋稳,在用奇兵之余,更注重了稳健,这一点从吐蕃占领凤翔后不急着进兵就可知道,稳中有奇,比崔乾佑就更胜一筹,再加上吐蕃兵善战,这样便可以知道,这一战真的不好打啊!” 李豫闻言,心情沉重地说道:“朕刚登基不久,总不能叫朕离京出巡吧!迎春,朕知道你从未有过败绩,你就给朕说实话,怎样才能击败吐蕃?” “败一次容易,但吐蕃年年进犯,总不能让我防一世吧!须从长远来考虑,一方面我们可以从政治上与吐蕃达成某种协议,另一方面也要派良将镇守,象李光弼这样的优秀将领,英年早逝,实在可惜,皇上应当好好重用才对!” 李豫明白李月暗指的是收军权一事,便对他说道:“迎春的苦心,朕知道,朕已经下旨谥李光弼为为武穆,还打算把一些平乱的功臣在凌烟阁中画像,只是此事还有些争议,慢慢再说吧!” 李月闻言肃然说道:“我知道争议是因我而起,很多大臣都强烈反对把我放入其中,我本人并不在乎这个名声,但无数为大唐抛头颅、撒热血的将士们在乎,为抚慰活着和死去的将士,我恳请皇上立刻执行,可把我剔除在外,另外,我也请皇上为战死的将士们建一座忠烈祠,让将士的在天之灵能有所依托。” 李豫这段时间也在为这件事烦恼,他提出补画入凌烟阁的功臣名单后,却没想到李月竟遭到这么多人反对,尽管他一再解释李月有大功于社稷,但这帮顽固的重臣却毫不让步,不给他面子,御史房琯更是慷慨激昂,在大殿上历数李月的种种暴行,从用滥用火药到擅杀宗室,连重用降将高晖,导致凤翔失守的失察之罪也加到他头上,弄得李豫烫手之极,听从大臣的话,似乎又对李月不公平、让军方将领寒心;强行录入,又怕后史说自己袒护亲弟,有损名声。现在李月自己提出不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为了安抚弟弟,李豫当即答应立刻建造忠烈祠,并亲率文武百官前去拜祭。至于李月的另一层意思,缓收军权,李豫就避而不答了,只要击败吐蕃,缔结一个略微妥协的协议,他相信吐蕃也会因此不再过分进攻大唐,毕竟吐蕃这次大举进攻是和自己毁约在先有关,说的直接点,便是吐蕃想教训一下自己。 李月见大哥在军权一事上不肯松口,只得暗暗叹口气继续说道:“我和尚结息原本是夙敌,此次再战,双方都不会轻易拼全力厮杀,再加上朔方军会从北面呼应我军,吐蕃的本意也不在长安。所以,我估计最后的结果是尚结息攻长安不利而退兵,只是要请皇上派一使出使吐蕃,说服吐蕃赞普重新和我大唐签定新的协议,我军再在战场上配合,此次危机便可缓解。” “那朕就让太子为主帅,迎春与郭将军为辅,太子只是名义上的主帅,实际决策权由迎春负责,现在朕就讲清楚了,迎春看这样可好?” “那也无妨,但需先将鱼朝恩和邹王调回,兵无二帅,这点至关重要。” “当然!朕明白。” 说到这,李豫又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道:“迎春也把驻守华州的二万亲兵也带去吧!吃朕的粮食,却不听朕的指挥,朕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李月心中一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大哥,真正想对付的或许竟是自己,又深想一层,自古以来,哪有皇帝能容忍不听指挥的军队的,就算是自己的老子也不例外,李月心中顿时一凉,看来在这场战役结束后,自己真该考虑一下去向了。李月突然又心有所感,当年那个淡漠名利,笑看世间炎凉的道士李月慢慢地渐行渐远,自己竟也开始看重权力,沦为尘世中一普通人了,何时才能解开这个心结呢?想到这,李月心中不禁怅然若失,他突然非常渴望去见一见师兄长乐,但出兵在即,已经没有时间了,李月只得把这个念头强压回于心,等此战结束后再去终南山找师兄谈谈吧! 广德元年十月,李豫召回鱼朝恩和邹王,任命太子李适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李月和郭子仪为副帅,调动潼关、华州的驻军约五万人前往咸阳迎战吐蕃军,连同咸阳现有的十三万大军,唐军共有十八万大军对阵十五万吐蕃、党项联军,同时任命仆固怀恩为朔方节度使,在北面防御党项,同时南压吐蕃军,又派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为吐蕃使,出使吐蕃,与吐蕃进行政治谈判。 尚结息听说李月率兵前来,不禁感慨地对身边的马重英说道:“当年我在播仙就是败在这个李月的手里,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夜的耻辱一直让我无法忘怀,我就怕他不来,既然来了,我就要好好会会我的这个宿敌,一洗当日之耻。” 马重英亦点点头说道:“大相不必担心,现在的大唐已非昔日的强盛大唐,当年我们之败,也是因后勤不济造成,而现在我吐蕃军士气正如日中天,再无后勤之忧,正好和唐军一决高低。” “话虽如此,但此李月确实厉害,加上郭子仪的老成,绝非鱼朝恩等人可比,我们切不可轻敌!还是得以稳取胜。”尚结息不得不承认,这场战役,或许就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场战争,想到这,尚结息的腰板不由挺了起来,他竟非常渴望着这次人生的最大挑战,若能全胜,这就将是他一生最辉煌的顶点。 “大相,说到以稳取胜,我倒有一计!”马重英献计道。 “哦!你说来听听!” “临行前赞普不是让我们立一个亲吐蕃的新唐王吗?本来是打算攻克长安后再执行,如果现在我们就立新唐王,大唐的皇帝必然恼怒,势必催促唐军尽早作战。这样,我们以稳对急,心态上便占了上风。若此时再抛以诱饵,钓唐军上钩,我军胜算便可占七成,大相看这样如何?” “论达扎(马重英的藏名)说得很好,不知可用什么方法可让唐军上钩?” 马重英阴阴一笑说道:“党项人军纪不整,民多抱怨,可让其去守凤州,若唐军分兵去取凤州,一方面我们可知哓了唐军战力的虚实,另一方面也分了唐军兵力,可谓一举两得,然后若有机可趁,我们可集中兵力直接去攻打咸阳,再派一支奇兵绕道袭击长安,让敌军首尾难顾,这便是稳中有奇之计,那李月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奈何。” 尚结息听完哈哈大笑道:“难怪赞普常在我面前说你战略、战术皆擅长,果然不错,假以时日,你必是继我之后的吐蕃军主帅!” “大相赞誉,马重英不敢当!” 尚结息点点头说道:“传令下去,请广武王李承宏殿下来见我!”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夜谈 李月和李适率军来到咸阳,临行前,李豫举行了盛大的仪式进行送行,其意便是向天下昭示:太子李适才是大唐真正的三军主帅。 郭子仪将二人接进大营,此时鱼朝恩和邹王已先一步回京了,在进行完兵权交接仪式后,郭子仪置酒替二人接风,军中不许饮酒,自然也是以茶代替了。 “父皇在我临行前,有言在先,这次战役,我只是名义上的主帅,实际指挥和决策权由皇叔来掌握。”李适首先便对郭子仪把情况说清楚。 郭子仪微微一笑说道:“太子殿下虚怀若谷,以诚待人,确实是我大唐之幸啊!有太子殿下这样明事理的主帅,我对此战的前景更是看好了,来!我敬太子殿下和吴王殿下一杯!” 李月亦笑笑说道:“太子虽是我亲侄,但将来会是我大唐之主,我等当以下属之礼敬之,郭老将军就多辛苦一点了,将来我若去江南,必会好好照顾郭老将军在京口的老家。”说完向郭子仪使了个眼色。 郭子仪明白,这是李月不想让这个未来的唐皇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渊源,便转口向李月笑笑问道:“我征战数十年,却从未和吐蕃人交过手,大将军曾在播仙胜过尚结息,不妨说来听听。” 李适精神一振,他是最崇拜李月在播仙的战役,‘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他只恨自己当时年幼,否则一定要随叔父征战玉门关。 “是啊!皇叔说来听听吧!” 李月微微一笑说道:“当日取胜,也是侥幸,若不是吐蕃的九曲后勤基地被哥舒翰袭取,再加上我另布有奇兵,否则胜负真的难料。吐蕃人个个捍不畏死,作战勇敢,纪律严明,确实是优秀的战士,现在的尚结息已今非昔比,又有足智多谋的马重英,此战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皇叔当年大胜吐蕃军,我在书中都读到过,为何今天这样长敌人的威风?”李适不服气地说道。 “小说之言,自然会添油加醋,夸大实情,不可全信。”说道这里,李月脸色一肃地对李适说道:“为将之道,首先便是不能轻敌,不管他是吐蕃军还是占山为王的草大王,都不能轻视,否则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帅!太子,你听清楚没有!”说到后来,李月的语气竟愈加严厉起来。 李适见叔叔斥责自己,便低头不语,郭子仪见了忙笑着说道:“太子殿下不是我等武夫,再说还年轻,我当年年轻的时候,也是目空一切,还被王忠嗣将军责打过,随着年纪渐长,这才稳重下来,大将军不也是一样吗?当年斩杀杨淮义,差点惹下大祸,所以大将军不必这样苛刻了,他在宫内被管束太多,到了这里,自然便放松一点,这是人之常情。” 李月见侄儿羞愧得低下头,也感到自己说话太过,便温和地对他说道:“郭老将军说得对,人都有一个成熟的过程,是我太急了。” “非也,叔父说得很对,我虽然是名义上的主帅,但也是士卒的榜样,若我轻敌,会影响到军心,小适知错了。”李适站起来长施一礼道。 李月看着侄儿一脸诚恳的样子,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大哥,当年的大哥何尝不也是虚心知礼,以诚推人呢?坐上那个位子后,竟象变了个人似的,眼前李适会不会也重蹈大哥的旧路呢?想到这,李月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不一会儿,郭子仪便以要安排新军,大家各自散了。 夜里,李月独自坐在自己的帐前,呆呆地望着天上一轮清冷之月,白天的低沉的情绪并没有得到改变,他仿佛又回到幼时的忘忧峰,曾在一个夜里,他也是这样望着月华,意识竟和月华融为一体,可现在,那样的感觉再也体悟不到了,自己究竟是进步了,还是离道越来越远了,李月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不禁苦笑一下,正要起身回到营帐。 “迎春还在为白天的事烦恼吗?”身后传来了郭子仪的声音。 “是啊!我这次出使回来,发生了很多的事,从前最亲近的人竟变得陌生起来。令公,你几次被削去军权,心中难道没有半点怨言吗?” 郭子仪走过来,和李月并排席地而坐,也望着天上的月亮说道:“迎春取名为月,是因为出生在中秋吧!我觉得不管月满月蚀,都不会因人间的事而改变,人生七十古来稀,就这么匆匆几十年,不去享受它的快乐,却总是把不满和忧愁放在心中,这样也太苦自己了,我已经六十余岁,经历的人间沧桑实在太多,我儿女成群、妻妾满堂,权利的得失,又有何妨?” 李月点点头说道:“令公是个豁达的人,光弼若有令公一半心胸,也不至于这样早逝,我曾答应过他,替他照顾家人的,想不到竟成了真。” “也并非性格如此,关键是你怎样去看待权力,为己还是为国,我只知道,我若为将,必会尽力去维护百姓安乐、士卒平安,倘使失去权力,自然又有象你这样的后来者继续我的理想,既然如此,又有何担心权力的得失呢?” “令公说得很对,我等当以忧国忧民为己任,但我还是差令公太多,我的一支私军,竟舍不得放手,可见还是权欲在作怪!” “我不是这样认为,迎春为国为民之事,我也听得太多,在淮水,你为不误秋收而放弃战机,就拿眼前的吐蕃来说,我听说当年你劝哥舒将军藏兵于民,所以今天吐蕃即使占领的陇右之地,百姓才有能力自保,不至于赤野千里,否则以尚结息的残暴,又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了,至于你的军队,那仿佛就是你的孩子,自己亲手慢慢带大,怎会舍得拱手送人,要是我有这样一支私军,我也舍不得的。所以迎春也不要太过妄自菲薄了。公道自在人心,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我辈便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一席话说得李月豁然开朗,他向郭子仪深施一礼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心的烦恼从今而解,是啊!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又何顾他人非议,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只要问心无愧,何惧之有!” 第二天,李月召集旧部,首先祭奠了阵亡的干亭与武天德,然后率众前去帅帐见主帅李适,进了帅帐,李月竟发现李适坐在那里皱眉不语,他不禁问道:“出了什么事?” 李适见李月进来,忙起身让坐,随后说道:“得到朝廷消息,吐蕃竟立广武王李承宏为大唐之帝,李承宏已在凤翔即位,父皇非常震怒,令我们立刻进兵,和吐蕃军决战。” “不仅如此,尚结息将一万党项军换防到凤州,摆明了就是要我们去打凤州。”郭子仪大步从帐外走了进来。 李月低头想了想,断然说道:“太子可暂时称病,把指挥权移交给我,我倒要看看,尚结息是怎样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将计 李适很快以身体不适为由,暂将一切指挥权移交给李月,李月立刻升帐点将,他事先已和郭子仪商量过,吐蕃此举无非是釜底加薪,用皇上来逼自己速战,再以党项人为饵让自己分兵去战,不过李月和郭子仪都认为,只要用兵得当,也不妨将计就计,很快两人便商量下定策。李月亲带一万铁骑,扮作五万人,去取凤州。郭子仪再雪藏部分精兵,等敌来攻。为防止吐蕃绕道取长安,李月派郎将卢焕和李日越各率三千骑,于一南一北巡视敌情。 且说李月率领一万铁骑军,诈称作五万,大张旗鼓地向南开去,为防敌军沿路偷袭,他派南霁云率一千骑兵先行,沿路打探。第二天,大队人马便开到离凤州约二十里的地方,这一带只见断墙残壁,竟无一户完整的人家,被烧过的屋梁正冒着阵阵青烟,百姓早已跑光,只在一些田头路边可看见一些零星的尸首,李月的心越来越沉重,从常理判断,百姓的死伤决不应如此之少,除非先得到消息逃走,可长安地区并无大量的百姓涌入。 “禀报大将军,我军斥候发现十几眼井里填满了百姓的尸首。” “该死的党项人,比蝗虫还凶狠!”李月暗骂一声,随即下令道:“将百姓尸首拉出,各自安葬了。” 在一番忙乱后,唐军共掩埋了七千多百姓的尸首,其中绝大部分是老弱妇孺。这时,天已渐渐黑下来,李月叹了口气,准备命令部队就地驻扎,远远的南霁云跑回来禀报道:“前方沿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问过一些百姓,皆说未曾见过党项人。” 李月点点头,正要下令驻营,突然他感觉到了不对,急忙追问道:“你说在前面遇到过很多百姓?” “是的,和这边不一样,前面的大部分房屋都是完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党项人为何只烧杀这一片的百姓?霁云,你刚才说百姓未曾见过党项人?” “是!” 李月深思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噢!我明白了,党项人根本就没去凤州,他们杀光之一带的百姓,就是怕他们暴露自己的行踪,我敢断定,党项人一定就在附近等待着机会偷袭我们,既然如此!我就好好款待他们吧!”李月自言自语地说道。 “大将军的意思是扎空营伏击党项人吗?” “正是!传我的命令,众军扎营!” 夜里,大唐的兵营里一片寂静,士兵们仿佛都进入了梦乡,十几个巡哨的士兵来回观察着营外的动静,就在离唐营不到三里的地方,在一大片密林里,约一万党项骑兵正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来临,为了伏击唐军,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三天,今夜终于等到了机会,党项军首领听探子汇报完毕后,扭头对身后的几名军官说道:“传我的命令,准备出击,在进唐营之前,谁也不准出声,违令者,斩!” 几名军官得令,依次向后附耳传去,又过了一会儿,党项军首领一挥战刀,一支骑兵队如闪电般向唐营袭去。在离唐营约半里的地方,唐军的巡哨终于发现了党项军,一时间,岗哨大呼小叫,警报声大作,但这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党项骑兵已经冲到大营前,党项军首领狰狞地一笑,大喝一声:“给我杀!” “杀!”党项骑兵如排山倒海般杀进了唐军的营寨,但唐营内除了岗哨在叫喊外,营内皆静悄悄的一片,似乎唐军依然沉睡未醒,作为一个军人的敏感,党项首领立刻意识到了不妙。 “禀报将军,唐军营内都是稻草人。” “禀报将军,未发现唐军战马!” “不好,上当了,快撤!”党项首领一掉马头,率先向外冲去。 但已经晚了,只见漫天的火矢从四周向大营**来,火矢点燃了营帐,由于营内有大量涂有火油的稻草人,火势立刻冲天而起,唐军的大营内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包围着大营的粗大木栅栏重新被竖起,党项骑兵们四处冲杀,竟无路可逃,很快埋在大营内的火药桶被引爆开来,巨大的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桶内的铁丸四散迸发,伴随着党项人凄厉的惨叫声,受惊的战马四窜奔逃,不时把背上的骑兵甩下马来,踩为肉泥。半个时辰后,火势渐渐变小,党项骑兵的惨叫声也慢慢减弱。 “大将军,党项人已没有战力,就饶过他们吧!”南霁云小心翼翼地向李月求情道。他没有参加过播仙镇之战,对敌人这样无比凄惨的死去有点于心不忍。 李月闻言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看来,百姓的尸首你还没有埋够!” 南霁云打了个冷战,不敢再说一个字。 又过了一刻钟,李月见大火已经快熄灭,便下令道:“拉开一个口子,弓箭手准备!” 南霁云明白,大将军这次是要全部杀光这些党项人了,他连忙赶去下令。 随着已被烧得半焦的木栅栏轰然倒下,近千名未死的党项人猛然看到了生路,纷纷纵马冲了出来。 “射!” 营外的唐军弓弩手顿时万箭齐发,冲在最前面的数百人纷纷被射倒在地,李月突然看见一个被烟熏得乌黑的人,正用无比仇恨的眼光盯视着自己,李月看众军保护着他,便知道他或许就是党项军的首领,李月也不禁冷冷一笑,拉开黑龙弓,一箭射去,“扑!”的一声,铁箭竟射穿了他的胸膛,把党项军首领钉死在地,看着主帅已死,党项人再无战意,纷纷丢下兵器,向唐军投降,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李月冷冷地下令后,转身离去了。 南霁云一呆,擅杀降卒,可是要被御史参的,他看着主帅的背影,威严中透出几分寂寞与失落,心中若有所感,便忠实地去执行主帅的命令了。 杀光了党项军后,李月命吴昊率三千人进驻凤州,自己又带大军回到了咸阳,尽管郭子仪示弱,但尚结息并没有趁势攻打唐军,他以为李、郭二人决不会这样轻易的上当,便按兵不动,党项军被全歼的消息传来后,他便知道自己果然押对了,现在只有等待着奇兵的消息。 尚结息派尚赞婆率三千骑兵,在降将高晖的向导之下,企图从咸阳北过泾河取泾阳再进攻长安,那里原来就是高晖部的驻地,高晖部被歼灭后,现在是一个真空地带。但郭子仪和李月已经猜到了尚结息的战术布置,派大将李日越在北、卢焕在南阻击企图偷袭长安的吐蕃军。 李日越在得知高晖投降吐蕃后,心中异常难受,他和高晖自幼交好,一起学艺,一起投军,一起战斗,安史之乱后,他在新店大战中遭擒,投降了大唐,随后在洛阳策反了高晖,并带来了安庆绪最精锐的部队。 他也知道高晖早就不满,多次立大功,最后的结局只任了郎将,比曾和他们一个级别的张忠志相差得太远,后者并无寸功,只因投降得时便成了一方诸侯,割据地方。李日越多次劝慰高晖,实在不行,就解甲归田,做一个富家翁算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高晖竟最后投降了吐蕃,那可是异族啊!将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祖宗。心情沉重的李日越率三千骑埋伏在泾河的渡口附近,他已经得到斥候消息,一支吐蕃骑兵正向这边而来,看来是要渡河去泾阳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军令 尚赞婆在降将高晖的向导之下,一路顺利地抵达了泾河渡口,没有遇到一个唐兵,尚赞婆非常满意高晖的向导,多次向他保证,以后一定保举他统治陇右地区,大相说过,汉人之地还得用汉人来治理。高晖欣喜若狂,更加卖力地替吐蕃军办事,在他看来,跟李月这么多年,还不如投降吐蕃后的这短短一月。 很快高晖便征集到数百艘小船,由于都是骑兵,高晖便安排马匹先过,待马匹全部渡河后,高晖留下数十人看守马匹,再接士兵过河,尚赞婆命高晖先走,高晖只得率领数百人上船过河,船刚到中央,突然远处尘土飞扬,竟似有大队骑兵向这边杀来,尚赞婆一呆,立刻明白唐军早有埋伏,随即大骂高晖愚蠢,竟把马匹都送过河了,这下如何与唐军作战。但是吐蕃军向来训练有素,没有战马,但也并不慌张,人人抽出长剑,列队准备迎战,如果遇到象鱼朝恩指挥的唐军,就算他们是骑兵,己军也未必会输。 尚赞婆大声喝令着,吐蕃军利用渡口边的背水地形,准备和唐军决一死战,来军正是李日越部,他选择了一个最佳的时机率军突然杀出,李日越突然发现吐蕃军没有弩箭,看来都随马匹先过河了,便大声下令道:“先不急攻击,给我放箭射杀!”在他看来,列在河边的三千吐蕃军不正是一个个活靶子吗? 很快,唐军纷纷取出弩箭,向吐蕃军一排排射去,排在前面的吐蕃军纷纷中箭倒地。尚赞婆见唐军放箭,知道不能等死,便一声令下,率领吐蕃军向唐军猛扑过去。这时,三千唐军铁骑纷纷抽出陌刀,催动战马,向吐蕃军杀去。 尽管吐蕃军英勇,但他们遇到的是李月名震天下的铁骑军,训练有素的骑兵们占尽了优势,根本不给吐蕃军任何机会,这一战直杀得吐蕃军伤亡惨重,全军覆没,最后尚赞婆只带着数十人拼死冲出重围,抢了几十匹农家的土马后,才得以逃脱唐军的追赶。 高晖在河中,见有唐军伏兵出现,早凉透了心,他急忙渡过河,率领数百骑向北面逃去,准备去投靠党项人,但走出不到一里,他们便立刻被数千唐军的铁骑团团围住,为首的大将正是卢焕。 原来卢焕奉命巡哨南面,但从他长年的斥候经验来看,吐蕃人不熟悉关内地形和布防,必须依靠向导,而这个向导应为高晖无疑,高晖曾驻扎泾阳,所以卢焕便推断出吐蕃人必会过泾河,走泾阳,再包抄长安。可军命在身,卢焕不敢擅离,他便派出大量斥候在北面的路途窥视,果然发现一支吐蕃骑兵向北而去,求功心切的卢焕再顾不上其他,从另一渡口抢先过河拦截吐蕃军,却把高晖给截住了。 高晖认识卢焕,知道其人服软不服硬,便低声向其哀求,卢焕见高晖如此落魄,又念起故旧之情,便对高晖说道:“这里主事的不是我,而是李日越将军,他若肯放你,我自然无话。” 高晖闻言大喜,李日越就是自己的兄弟,他如何不肯放,便随卢焕来见李日越,见到李日越,高晖立刻跪下,泣而求饶。 李日越静静地望着高晖,最后方沙哑着声音说道:“如果你是重回史朝义军,我一定陪着你一起前往,但这次你竟然是投降了吐蕃,背叛了民族,我李日越有何能力替你承担这天大的罪孽。你放心,你的老母就是我的亲娘、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会好好照料他们,你去吧!” 说完,李日越抽出长剑,一剑剁下自己左手上的两指,把长剑递给高晖,高晖呆呆地看着长剑,惨笑一声说道:“好!好!请转告大将军,我高晖有负于他,来生再见了!” 说完高晖接过长剑便自刎于地,李日越不忍剁下高晖的头,便和卢焕一起,将高晖的尸首运回了咸阳大营。李月听完汇报后,长叹一声说道:“是我负他太多!”遂命将高晖葬于咸阳,自己上书朝廷以用人不明之过请罪,然后记李日越大功,官升一级。 这时卢焕进帐缴令,李月冷冷地看着他问道:“卢焕,你可知罪?” 卢焕下跪低头说道:“末将擅自违令,知罪!” “既然知罪就好,来人!把他拖出去,斩!” 帐外进来几名亲兵,拉起卢焕往帐外走去,旁边的李日越大惊,连忙说道:“大将军,末将愿以功抵卢将军死罪,请大帅开恩!”他知道主帅绝不是说着玩的。 荔非元礼、马璘、南霁云、王元楷、张杰、袁履谦、方子明、严明以及文官王隼、贾贲、石纹,谋士江惊鸿、谭元凯等纷纷下跪向李月求情,李月铁青着脸均不予理睬。就在这时帐帘一掀,郭子仪和李适先后进来,后面跟着李即墨,原来即墨最了解自己的这个主人,他见事急,急忙跑去将郭子仪和李适请来求情。 郭子仪抱拳对李月说道:“卢焕抓获高晖,也算有功,能否功过相抵,饶了卢将军死罪?” 李月摇摇头说道:“临阵抗命,乃军中第一死罪,卢焕从军多年,焉会不知,若人人都似他,擅自违令而行,那要主帅何用,郭帅也是带兵之将,怎会不知军令如山的道理?” 郭子仪顿时哑口无言,这时李适急忙说道:“孤不懂军令,但杀了卢将军实在可惜,但求大将军给孤一个面子,饶了卢将军吧!” 李月断然说道:“非也!自古军令严明方为胜利的基础,纵有万人敌,领乌合之军又有何用?周亚夫安不知皇帝之尊,依然拒于营外,我李月不才,愿效周亚夫一、二!” 说完,把箭令扔到地上,厉声喝道:“再有求情者,与卢焕同罪!”众将见事已无法挽回,皆扭头而泣。 李适一急,大声对李月说道:“孤才是军中主帅,孤下令,免卢焕死罪!你敢不听!” 李月一怔,看了李适半天,方才点头说道:“末将尊令!”说完对旁边的李即墨说道:“你去把卢焕推回来!” 即墨大喜,三步并做两步跑出去将卢焕带回,李月看着卢焕说道:“非我不杀你,乃是太子下令,我不敢不从。你死罪虽免,但活罪难饶,来人!推出去,重打一百军棍。” 很快,行刑手抡起大棒,向卢焕重重打去,卢焕死咬牙关,一声不吭,最后竟昏死了过去。一百军棍打完后,验刑官仔细察看了卢焕的伤势,又用冷水将卢焕泼醒,将他抬到大帐交令道:“禀报大帅,行刑完毕!” 李月下来,看了看卢焕的伤势,只见皮开肉绽,鲜血浸满了下身,惨不忍睹,李月心中看得难受,便从怀中取出半盒七叶黑玉膏,亲自替卢焕上药,又解下自己的外衣,轻轻替卢焕盖上,众将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不知不觉中,大部分人都已泪流满面。 李月回到座位上大声说道:“卢焕不遵将令,擅自北上,本是死罪,现饶其一命,重打一百军棍,降职一级,书记官可出告示,警示全军!”李月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卢焕北上抓获高晖,立下大功,赏银千两、绢五百匹,书记官也出告示,通告全军!卢焕,本帅如此处罚,你可服气?” 卢焕垂泪答道:“大将军赏罚分明,末将心服口服。” 李月转头对众将说道:“尔等可有异议?” 众将一齐躬身应道:“我等无异议!” 李适呐呐地对李月说道:“刚才我一时心急,皇叔莫怪。” 李月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我希望你天天如此!” 第一百五十八章 隐士 数日后,朝廷旨意下到:“高晖投敌与李月无关,不予追究,但坑杀党项降卒,违反大唐例制,有失天子仁德,故免去李月兵部尚书一职,初战告捷,收复凤州,赐李月银万两,绢千匹。李日越阻击偷袭长安的吐蕃军有功,封潼关守备将军、领正四品衔。另准李月之奏请,原赦宦官高力士流放之罪,准其回乡养老。” 看到高力士被赦,李月不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的这块心病终于了结了。吐蕃军依旧在凤翔按兵不出,不知其意,唐军则利用这个空挡期,努力的训练,以提高士卒的战力和体能。 这日李月闲来无事,便去咸阳名胜五陵原游玩,这里有众多秦汉古迹,历代名人墨客皆到此思古忆今,李月在王元楷和李即墨的护卫下一路游玩过来,慢慢地李月他们远离了主道,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山凹处,转过一道山岗后,面前景色豁然开朗,只见绿水环绕、青山如黛,在山岗清幽之处,有一片竹林,林中隐隐结有数间茅屋,远远可闻鸡犬之声,但茅屋结构皆暗合反五行排列,可见主人并非凡人。李月不由有了兴趣,信步向竹林走去,刚到门口,有一小童拦住去路:“对不起,请问你是游玩还是找我家主人有事?” “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姓萧,公子是找他吗?” “烦请告诉你家主人,我是对这个茅屋的布置有点兴趣,想和他一叙。” “呵呵!原来有人也看出来了,不知是那位高人?”竹门一开,一名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笑着出来说道。 他和李月一对面,不禁失声叫道:“大将军!” 李月一怔,细看之下,也依稀有一点映象,但却想不起了。 “抱歉!我看先生面熟,却想不起了。” “我曾在河南做个一小官,见过大将军!贱名不提也罢!” 李月想到刚才小童说他姓萧,又闻他在河南做过官,猛然想起来:“你可是河南府参军萧茂挺,不对,你不是在三年前死了吗?” 这个萧茂挺叫萧颖士,字茂挺,常州人,开元二十三年中进士,殿试第一名,时年十九岁,被李隆基誉为“少年天才”,补为秘书正字,因得罪李林甫,被贬到广陵参军事,后调任河南府参军,安史之乱起后,弃官流落民间,因和李月父李郁交好,李郁常常提到他,后传闻他前几年病死于汝南,今日见他,竟发现他尚在人间。 萧颖士见李月将自己认出,不由苦笑一声说道:“老夫百死余生,大将军请屋内坐。” 李月随他进屋,见屋内布置异常简洁,一床、一桌、一椅,旁边一个书架,桌上是一架琴,收拾得一尘不染,十分清幽,淡淡的菊花香从窗外飘来,让人心旷神怡。 “大将军是在咸阳对阵吐蕃吧!今天怎么会有时间到蜗居?”小童奉上香茶,又搬来一椅,双方分宾主落坐后,萧颖士笑着问道。 “这几日战事平静,故出来闲游。” “大将军可知吐蕃为何按兵不动?” 李月心中一动,他蓦然发现这个平淡悠闲的隐士背后,似乎藏着一颗并不平静的心。 “我确实不知,请先生教我。” “尚结息已非当年播仙的将军,他现在是吐蕃大相,以文职领兵更重的是政治目的,大将军可知他们这次侵唐要的是什么?” “先生请直言。” “从地势上说,吐蕃人久居高原,地广人稀,物资短缺,所以吐蕃人历来重物资而轻土地,吐蕃贵族中也有不少亲唐的人,再加上吐蕃和大唐的良好关系久远,尚结息和现在的吐蕃赞普都是极有政治眼光的人,知道即使占领的长安,也难统治,所以这次他们出兵的目的应是想好好教训大唐,再缔结一个完全有利自己的条约,从他们在凤翔立广武王李承宏为帝就可以窥探一、二。有了这个前提,尚结息所做的,就是在用小火慢慢文烤唐军,他是在等。” “等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尚结息一定得到了什么情报,或许是朝内的,或许是朝外的,他应在等一件不利于大唐的事件发生,应该就在最近了,大将军需布置应急之策才行。” 李月突然想到李豫数次催战,不禁也有些担忧的说道:“我现在不怕等,就怕朝廷没有耐心,那样,正是吐蕃军所期盼的。” 萧颖士笑着摇摇头转个话题说道:“大将军可知我大唐现在最大的危机是什么吗?” 李月闻言想了想说道:“可是各地节度使割据地方,导致政令不畅。” “不错,但节度使割据地方由来已久,远至汉朝的光复,光武帝就是在各地方豪强的支持下,方才光复汉朝,后来汉朝末年地方群雄割据,最后形成三国鼎立局面,晋统一中原后,本可以在魏武帝的基础上消灭割据局面,但后汉的长期积弱,使得北胡南蛮慢慢壮大,使晋失去了时间,随后出现五胡乱华,反而加速了地方豪强的壮大。隋建立后,朝廷开始大规模改革前弊,触动了这些地方豪强的利益,加上炀帝好大喜功,致使一些地方百姓造反,这些地方豪强趁机而反,致使短暂的隋朝最终分崩离析。我大唐继承了隋朝的遗产,虽有我太宗皇帝的神武、则天皇帝的励精图治,改革兵制、善行租税,使我大唐进入开元盛世,但一些矛盾和危机都是被盛世的光环掩盖住了,首先就是异族的壮大,我大唐一直便以屈辱的和亲、怀柔手段安抚,但虎再温顺,其食人本质不变,玄宗皇帝也深知这一点,不断设置节度使以御外辱,企图借大唐的实力改变百年的耻辱,但用人不当,又屡屡出现决策失误,使得节度使慢慢不受控制,最终爆发安史之乱,这也是早晚的事,就算没有安禄山,也会有张禄山、王禄山出现。安史之乱后期,先皇为防止大军阀再现,将节度使细化,虽不至于再有象安使之乱危害之烈的全国性叛乱发生,但历史延续的地方豪强势力和这些掌兵的藩镇结盟后,使得藩镇割据渐成定局,皇上也想着慢慢再收拾残局,从来王真被赐死、同华节度使李怀让自杀便可看出一点端倪。但我担心的是皇上操之过急,用简单粗暴的手段来处理这个积沉千年的弊端,触犯到这些地方诸侯的根本利益时,会再有军乱发生。我大唐已赢弱之极,是再经不起兵乱的折腾了。另外,我朝也有宦官之祸,这也和皇上与外藩乃至朝廷的权力集团斗争有关,自先帝起开始已不信任外人,逐渐以宗室为外藩,以宦官掌军权,这些便是暂时无法恢复府兵制之前的临时性措施,但用不好的话,更会反受其害。” 一席话,听得李月陷入了长长的沉思,萧颖士说得非常对,现在大哥越来越宠信宦官,从黄门监李辅国、神策军统领鱼朝恩、监军程振元、市舶使吕太一、盐铁使骆奉先,大唐的政治、军事、经济都被宦官渗入,看来藩镇割据确实与宦官专权是相附相成,同气连枝的啊! 李月想了想又直接问道:“先生以为我的处境如何?” 萧颖士笑了笑说道:“如果让我来选一个能中兴大唐的人,我必选大将军,只可惜这只是一个设想,已不可能再成为现实。” “为何?” “大将军现在看似风光,手握兵权、又是皇上亲弟,但其实并非如此,大将军现在其实已危机重重,只是你身在其中,看不到罢了。” “恳请先生详述。” “从洛阳光复后,大将军的使命其实就已经完成,应该象郭老令公那样功成身退了,怎奈大将军手中有一支不听皇上调度的军队,两次宫廷政变,都有它的身影,皇上非不想削你军权,只是他投鼠忌器啊!否则何需你去回纥出使,那不过是调开你的一个借口罢了,让皇上好从容布局,先后削除郭子仪和李光弼的军权,要不是正巧吐蕃犯境,大将军现在应该在府内颐养天年吧!” 李月闻言心中震惊不已,他仍不相信的摇摇头说道:“不可能,那是我亲大哥。” 萧颖士淡淡的说道:“自古皇帝是最孤独的,他没有亲人,考虑的只有怎样保皇位和让谁继承皇位。从今上只推辞一次就即了位,便可知道他对这个位子向往之强烈。凡有威胁到他皇位之人,不管是谁,都不会放过,连太宗皇帝都不能免俗,何况今上。大将军如果不信的话,我来问你,这次凌烟阁之事谁最反对激烈?” “是御史房琯。” “没错,就是他,大将军对他有恩吧!当年平李琮之乱后,是大将军亲自将他请出来主政,以大将军对平乱之功,总还不如一个左伯玉吧!天下谁不知道,房琯有必要这样强烈反对吗?大将军可想过其中的玄奥?” “先生的意思是,房琯竟是被我大哥主使的?” “正是!” “大哥为何如此对我,我已经和他讲好,我将来必离京城回江南的。” “也不能怪皇上,他也是有点身不由己,他为了迎合主流统治集团的利益,为保皇位,有时只能牺牲你了,大将军知不知道,你现在最大的危机就是我大唐的主流统治集团已视你为眼中之钉,从当年杀崔众的一个小集团已慢慢演变成整个统治集团,所以我说这只是一个设想,不可能了。” “为什么,就因为我擅杀宗室、大臣吗?” “非也,真正的原因是大将军年初在江南的改革太急了,已经触动到他们的根本利益。” “什么根本利益?” “土地!”二个字从萧颖士口中轻轻吐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北乱 “萧先生可愿做我幕僚,将来随我去江南,我身边确实需要有象先生这样有眼光的人。” 萧颖士并不拒绝,只是淡然一笑说道:“大将军可知我三年前为何要诈死埋名吗?说起来这是我一生的污点,我为保护一县百姓的安危,竟委身事贼,虽没用真名,但毕竟也做了一年的伪县令,真是我毕生之耻啊!所以我才诈死埋名,隐居于此,我已久不问世事,恐怕要辜负大将军的美意了。” 李月笑笑说道:“先生若真淡泊了世事,那为何朝中事宜皆洞察无疑,先生的政治抱负,为何不与我一起到江南去施展?。” 李月说完,起身向萧颖士长施一礼,萧颖士其实也颇为心动,他见李月心意诚恳,便问道:“我曾以身事贼,难道大将军真不在乎?” 李月摇摇头说道:“先生完全可以不用告诉我,却坦然直述,可见先生心怀坦荡,况且先生是为百姓而牺牲自己的节操,其行为更为可敬,孰是孰非,我李月心里明白,请先生勿予推辞。” 萧颖士长笑着说道:“好!我的后半生就交给大将军了。” 说完伸出手,和李月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李月和更名为萧隐的萧颖士一起返回了大营,从此萧隐便做了李月的幕僚,后来随李月去了江南,成为李月的左膀右臂,这是后话不提。 李月回到大营后的第二天,便接到朝廷密报,有一支来历不明的回纥军,约有五万人,已从九原进入大唐境内,李豫要求李月等速作决策。李月闻报一怔,他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正是尚结息在等待的机会,可回纥军为什么要进入大唐境内呢?李月立刻派人去请郭子仪前来商会,派去的人还没有出帐,郭子仪便大步走了进来,他忧心忡忡地对李月说道:“仆固怀恩要反了。” 李月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令公如何知道?” 郭子仪拿出一封信说道:“朔方节度副使白孝德给我密信,仆固怀恩已和吐蕃勾结,其幼子已送到吐蕃为质。” 李月方才明白过来,不由苦笑着说道:“令公还不知道,仆固怀恩不仅勾结吐蕃,还已经将回纥军引入了我大唐。”说完便将朝廷密报递给郭子仪。 郭子仪看后,想了想说道:“这回纥军一定左杀大将拔都,他久驻北回纥,此人骁勇善战,却头脑较简单,容易受人诱惑,一定是仆固怀恩将他骗来。此事不容迟疑,我明日便动身北上。” “此事何需老将军出马,我派一大将去吧!” “非也,我曾为九原刺史,久和这拔都打交道,在他军内有一点声望,在河东时又和他共事,非我不能劝他,再说朔方军是我旧部,光弼已逝,能压下仆固怀恩的也只有我了,我儿郭晞也在朔方军中为将,所以无论公私,皆非我亲去不可。” 李月知道郭子仪说得在理,便不再劝阻,对他说道:“令公若要亲去,我派荔非元礼率两万军护送,成败无所谓,只要令公能安全返回便好。” 郭子仪点点头道:“我走后,吐蕃军就由迎春独立应对了,且不急进攻,最迟一个月,我从北率军南下,两军一鼓作气,收复凤翔府。” 第二天,郭子仪便在荔非元礼的护送之下,北上去了。 这次仆固怀恩造反,起因却在其子仆固瑒,仆固怀恩原是铁勒仆骨部人,和哥舒翰一样,以部名为姓,现属于回纥,为粟特人一支,他久在朔方为将,后在安史之乱中屡立大功,尤其是史思明叛乱后,他独立支撑河东,保全了大唐的北都太原甚至长安,立下大功,但仆固怀恩其人个性极傲,掌权后更加骄横无比,多次与太原尹辛云京为恶,并得罪了监军骆奉先,骆奉先遂密告李亨仆固怀恩欲反,这便是李亨起用郭子仪替代仆固怀恩的根本原因,也就是从那时起,仆固怀恩开始有了不臣之心。出使回纥后,李豫以仆固怀恩劝登利可汗接受大唐册封为大功,封其为上柱国、大西郡王、朔方节度使。 就在仆固怀恩逐渐达到人生顶峰的时候,却传来其子被杀的消息,原来在汾阳为将的仆固瑒性格暴烈,无故鞭打多名汉人士卒致死,惹怒了辛云京,辛云京遂将其贬为普通士卒,仆固瑒顿时失去了理智,率数万人进攻辛云京,却被辛云京施反间计策反其部将焦晖,仆固瑒大败,本人也被焦晖所杀。但朝廷却认为过错在仆固瑒,表彰了辛云京,但也没有定仆固瑒谋反的性质,考虑到仆固怀恩的感受,李豫派门下侍郎裴遵庆赴朔方进行安抚,仆固怀恩虽然被其母所逼向李豫上书表忠心,但此时他已将幼子质于吐蕃,再无法挽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遣心腹赴回纥密告左杀拔都,大唐与回纥签约乃是缓兵之计,待击败吐蕃后再收拾回纥,并举出种种事例,如火药一事。头脑简单的拔都顿时大怒,不等禀报登利可汗,便直接出兵九原,准备大闹一场。 在勾结吐蕃与回纥后,仆固怀恩便准备以诛杀辛云京、替子昭雪为由起兵了,但朔方副使白孝德一方面以军心不稳、军械不足敷衍着仆固怀恩,另一方面急遣心腹向郭子仪送信。 郭子仪北上后并没有直接去朔方大营,而是绕道先去了九原,在回纥军驻地约二十里外,郭子仪命大军驻扎,自己只带几名亲兵,赴回纥军大营面见拔都。拔都闻郭子仪亲来,立即开营门亲自出来迎接,在郭子仪的劝说之下,拔都终于醒悟,他怕大汗责罚,便当即表示愿与唐军共击吐蕃。郭子仪随即南下至朔方大营,准备接管朔方军,仆固怀恩闻郭子仪到来,知道事败,立刻举兵准备迎战郭子仪,不料就在两军对垒之际,在白孝德的带领下,朔方军纷纷哗变,投向郭子仪。仆固怀恩喝令不止,见大势已去,最后只带三百骑投奔吐蕃去了。郭子仪立刻整顿朔方军马,连同北上的二万军,得七万人,加上回纥的五万人,共十二万军,留二万军防党项人,其余十万人,以荔非元礼为前军,南下与李月军共同夹击凤翔的尚结息。 再说李月,在送走郭子仪后,立刻准备防御工事,果然,就在郭子仪走后的第十天,吐蕃军在尚结息与马重英的率领下,发兵十二万大举进攻咸阳,但在咸阳遭到了唐军的顽强抵抗,李月在咸阳城外修建了五道防御工事,实行坚壁清野战术,双方往来激战了三日三夜,皆损失惨重。 “大帅,唐军骑兵已被我军截住,我军损失惨重,请大帅增派援军!” 尚结息此时正在帐中苦思作战方略,按和仆固怀恩的约定,他昨日就应该来援了,可现在天色已晚,北边没有任何消息。 “令尚赞婆部给我挡住,若唐军骑兵杀过来,让他提头来见!” “是!” 这时马重英在一旁说道:“唐军的防御线我们虽然已攻破了三道,但伤亡已近四万。大帅,这样下去恐怕对我军不利。” “按照事先的安排,应是仆固怀恩来替我们来扫平这五道防线的,但他到现在还没有露面,打乱了我的部署,这该死的仆固怀恩,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尚结息不禁咬牙切齿地骂道。 有亲兵给他们上了茶,马重英喝了一口,深思了一会儿说道:“会不会北边出了什么事,以郭子仪的老辣和李月的狡诈,北边的动静他们不会不知,尤其是郭子仪,朔方军均是他的旧部,这几天他都没露面,我实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马蹄声由远而近,尚结息和马重英‘腾!’地站了起来,他们都听出这是斥候的马蹄声。 “报大帅,大事不好!仆固怀恩只领三百骑逃到凤翔,朔方军被郭子仪接管了。” “当啷!”尚结息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那回纥军如何?”马重英急忙追问道。 “已经和大唐结盟,一起向凤翔杀来,请大帅早做定夺。” 马重英看了看做在椅中沉思不语的尚结息,立刻下令道:“命三军给我加紧攻打唐军防线,不得半点懈怠!” “不用了!”尚结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李月现在的实力本来就和我军在伯仲之间,甚至还有所保留,现在再加上北下的十几万唐军,这仗不用打也是我们输了,再打下去,也是毫无意义。” “那现在怎么办?”马重英接口问道。 “传令各军,慢慢减缓攻势,趁夜撤回凤翔。”尚结息随后望着咸阳城喃喃地说道:“李月,这次难道又是我输了?” 就在当夜,吐蕃军准备悄悄撤回凤翔,不料唐军突然精锐齐出,向吐蕃军大举反攻,吐蕃军无心恋战,大败而逃,这时北面的郭子仪军也杀到凤翔,尚结息遂放弃凤翔,逃回陇右,但唐军趁胜追击,大将白元光在灵台再败尚息东赞,一连收复临洮、成州、河州,把吐蕃赶回孜吉。 唐军在战场上的胜利,有利支援在吐蕃谈判的唐使,广德元年十二月,李抱玉代表大唐和吐蕃达成和解协议,吐蕃军退出陇右地区,大唐则承认大小宗喀被吐蕃占领的事实,吐蕃军交还被掳掠走的大唐子民以换取被唐军俘虏的吐蕃士兵,双方在平凉再次会盟,签署了正式协议。 第一百六十章 酝酿 李月在率军回京的途中,暗派李即墨带领自己的一千亲兵,来到崆峒山,将当年的宝藏全部取出,悄悄运到军中藏匿起来。 当李月回到长安的时候,离新年只剩十天了,赵绿敏携子和林之惠已从金陵赶来长安与丈夫团聚,李影也跟着回了家,同来的还有一个特殊的人,那便是韩滉的女儿韩眉,韩眉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仍待字闺中,这在当时大唐是不可思议的事,韩眉外表柔弱,内心却极为刚烈,其父母知道她心思,亦拿她无法,也随她去了。好在赵绿敏早给她母亲有了承诺,韩滉夫妇这才放心下来。半年前,由当今皇后与李月的母亲和韩滉夫妇定下了婚事,只待李月回京后便择日替他俩完婚,韩眉被定为李月侧妃,李豫封其为知义郡主,当李月返回长安后,韩眉便暂时搬离了吴王府,和李月的母亲同住,多少年的期盼和等待即将成为现实,自此,李月的婚姻终于稳定下来,赵绿敏再也容不下他人与自己分享丈夫。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而下,李月与赵绿敏坐在书房内,炭火将房内烘的温暖如春,外面是白雪皑皑的世界,两人正静静地享受着这一无比温馨的时刻。 昨日是朝廷今年的最后一个上朝日,李豫对吐蕃战争进行了一次最后的总结,由于李月的放弃,凌烟阁画像和阵亡将士忠烈祠的事情便顺利地通过,李豫责成宰相王屿牵首协调此事,各部不得推诿拖延。对于抗击吐蕃军的有功将领,太子李适任天下兵马大元帅,节制各军;李月加封太子太傅,骠骑大将军,赐美宅一座,仆百人;郭子仪加封为中书令、河西节度使、河中观察使兼云州大都督、单于镇北大都护,统领大军暂留陇右防御吐蕃;白孝德进升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虽叛唐,但只去其职务,保留其爵位,其母也由朝廷奉养,但不久就传来仆固怀恩因忧愤成疾而病逝的消息。对于兵部尚书一职,李豫竟出人意料地给了鱼朝恩,原因是助其铲除日益骄横的李辅国有功;而另一名铲除李辅国有功的大太监程振元,李豫为平息因李光弼之死而造成的军方不满,以欺君罪流放并赐死,他的位子则由另一名大太监骆奉先接任。接着李豫将兵部侍郎段秀实调任汾阳刺史兼汾宁节度使;调剑南节度使高适任左散骑常侍,封渤海县侯,调吏部侍郎严武任剑南节度使;封吏部尚书崔光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调任川东节度使兼利州刺史,;调国子祭酒、兼御史大夫刘晏为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对于唐军在凤翔俘获的伪帝李承宏,李豫则将其流放至广州,终生不问。 “相公,你知道咱们孩儿会说话的第一个字是什么?”赵绿敏兴致勃勃地向李月问道。 “你的来信中已经写了不下十遍了,难道不是‘爹爹’吗?”这是李月最自豪的地方,他的儿子会说话的第一个音节竟然是‘爹爹’,实在让赵绿敏不忿。 “那是信中所写,现在是我亲口告诉你,其实他是那样发音,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你就别自得了,和儿子呆在一起的时间总共不到一个月,凭什么他要先叫你。” 李月心中歉然,轻轻地搂过妻子的肩膀,赵绿敏把头倚在丈夫的胸前,两人一起望着窗外面雪白的世界,静静地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一不小心就要打乱这冰雪中的宁静。 “相公,你说过了年后,我们就会去江南吗?” “我想是的,大哥已经在给我下逐客令了,先后调走段秀实、崔光远,架空高适,这些都是针对我的,削去了兵部尚书之职,却给了我一个大唐散官的最高头衔-骠骑大将军,大哥真是有心啊!” “相公,你也不要为难你大哥了,他答应给你江南的实封就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你要他还能怎样,你从前淡泊名利,可快到而立之年的时候,却也开始在乎这些名禄起来。相公,你开始变了!” 李月不由得拉住妻子的手坐下,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为夫其实没有变,从前年轻气盛,以为天下依我而动,但随着年纪的渐长,开始明白了很多事都是我所办不到的,我想替百姓多做些事,可是想法还需人去执行,一级级,一层层,到了最后百姓那里,想法还能保留住四成不变味就已经是万幸了,我大唐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对各级官吏的依仗颇大,先帝晚期的很多令甚至都出不了皇宫,我若光一味地去厮杀流血,那只是一介武夫的行为,所以还必须有权势,让百官听你的话;有制度,让令能传下去;有人才,让令能正确实施,这三者缺一不可,而我现在除了手中的几万私兵外,再无他物,除非我效安禄山,为一己之私而将天下百姓陷于水火之中,这样只能留下千载的骂名。其实我对京城已毫无眷恋,兵部尚书也好,骠骑大将军也好,对我都毫无意义,我现在想做的,是怎样能全身而退,拿到最大的利益回到江南,在那里去施展我的政治抱负,虽然大哥已经不再阻拦,但还要过三省六部这一关,否则,大哥早晚会被他们逼迫而收我权。”李月叹了一口气,对妻子娓娓细述,他不想自己唯一的一个知己也误会自己。 “那相公有方案了吗?” “只有一些简单的想法,还要和萧先生、江先生他们商量。” 下午,李月将萧隐和江惊鸿请到了书房,摒退左右后,李月便将目前的形势和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俩,征求他们的意见,江惊鸿低头想了一会儿首先开口问道:“皇上与公子有了默契了吗?” “有!”李月取出一张快发黄的锦书,这是当年父亲、大哥和自己在密室里所商定的协议,有大哥的亲笔签字,李月又拿出一纸密诏,这是他进京替大哥夺位时,李豫亲笔写的承诺书,保证即位后,将江南东道封给他自治。 江惊鸿匆匆一瞥,眼中尽是惊骇,他万万没有想到,早在十年前,李郁父子就有了密约。他不敢细看,将两物交还李月后说道:“关键是皇上现在的态度,但从他最近的人事调动来看,确实是不想留公子在京城了。” “所以我才找两位来,商量一个最佳之策。” “大将军,我的想法是制造一种形势,最好让大家都巴不得你走,这样就算你的条件略苛刻一些,朝廷通过的可能性也大。”一旁的萧隐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不比江惊鸿,那两件东西他是不敢看的。 “对!萧先生说得很对,马上就是上元节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滋事生非的贵族恶少,尤其是今年,王公宗室们闹得很不象话,皇上不是也拜托过你整顿吗?我怀疑皇上也是想找个借口,把你放出京,这样大将军不妨下手狠一点,既得了民心,又达到了目的,事后再让太后替你说说,让皇上知道你的苦心。我建议最好你和皇上先谈一谈,得到他的默许,他毕竟是你大哥,不会太为难你的。” 李月默默地点点头道:“我今夜就去见大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条件 “如何?马上又要娶新妇了,小敏也来京了,一家人团圆,我都不想打搅你,想不到你倒自己来了,韩家小姐等你多年,你可莫负了她。” “你已封她为郡主,地位尊崇,我怎敢欺她,趁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 “哈!得了便宜还不饶人,说的就是你,一切都是你家娘子安排的,与我何干!说吧!找大哥有什么事?” 李月向李豫递了一个眼色,李豫便将所有人摒退,脸色严肃地看着李月。 “大哥!你现在是我的大哥,而不是皇上,我想问你,你究竟打算怎样安置我,请大哥说实话!” 李豫看了李月片刻,随手打开身边的一个大箱子,对李月说道:“你看看吧!这是从玄宗皇帝开始,弹劾你的折子,我数了数,共有二千多封,光我手上的,就有三百多封,最多的就是你在江南颁发三条命令后,各地上的折子有近千封,赞成你的仅四封,高适、段秀实、颜杲卿、辛云京都是你的人。所有弹劾你的折子我都是往这里一扔了事,你说大哥为你做得还不够吗?” “那我的将来呢?”李月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李豫。 李豫背着手,缓缓的走了几步,淡淡一笑说道:“我们是一母同胞,虽然我做过一些对你不利的决定,但那大多是做给他们看的,早在十年前,我们父子三人就有过协议,你的那张还在吧!我还记得二十几年前,那个叫长虚的道长亲口对我说过,我的一生都需你来拱卫,甚至包括我的儿子,这是百年前的星象预兆,我已调过太宗起居录,确有此说,从这些年的情况来看,也并非虚言,母亲也要我好好善待你,于亲于己,我都不会为难你,所以我最后的决定还是放你到江南。但你确实给我惹了很多麻烦,为约束你,在我决定放你去江南之前,你需答应我四个条件。” “大哥请讲!” “一、你江南之正规军不可超过三万人,包括水军。 二、我不要你的赋税,但你每年须象征性的给我进贡,其中包括江南各州的一袋土地。 三、我给你高度自治权,但不准你动我大唐的根本,也就是土地制度,若要修改需先经我同意后方可施行。 四、永不称帝。 这四条,你给我记住了,若有任何一条违反,我都会集全国之军来征讨你。还有,我和适儿若有难,不准你旁观。再有一个附加条件,你替我把李希烈给杀了。” “好吧!我答应你!”李月最不愿意的就是第三条,但他也知道,这已经是李豫的最大让步了,便心一横答应了下来。李豫见弟弟脸色凝重,知道其心思,便笑着拍拍他肩膀说道:“大哥知道你也有政治抱负,第三条其实只要你做得不要太过分,好好善待百姓,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次放你东去,大臣那边该如何去说,朕很是头疼,你可有什么办法?”说到后来,李豫开始换了自称。 “大哥放心,不是马上到上元节了吗?我会让他们逼着你撵我走的!大哥看这样可好?” 李豫一呆,随即明白过来,点点头说道:“好吧!这次你就帮朕背这个恶名吧!手段不妨狠辣一点,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皇帝!”说到后来,一丝凶光竟从李豫的眼中迸出。 随后几日,李月都在家里陪着父母妻儿,尽享天伦之乐,广德二年的新年终于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到来,李豫要求简朴,所以全国的欢庆就少了几分开元时的奢华,但由于政治安定,百姓平安,虽然简朴,但新年的气氛要超过任何往年,多少年的战乱终于结束了,在新的一年里,人们似乎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过了新年后不久,便是上元节,也就是今天的元宵节,这在当时,上元节的重要性要超过新年,上元之夜,花灯璀璨,举国都沉浸在彩灯交织的夜色之中。在先前,李豫就特别下旨,要求王公大臣约束好自己的子女,不要闹事,因为在年年的上元之夜,总有罪恶相伴,无数普通的百姓在这一夜家破人亡。 上元夜对李月也有着特殊的意义,当年与赵绿敏就是相遇在上元夜里,但今年的上元夜,他就再无法陪同妻子了,早朝的时候,京兆尹李若幽上奏,今天的上元夜热闹非同往年,为防止出现象去年那样的大规模骚乱,李若幽请求派军队协助维持秩序,去年的上元夜,由于数百名权贵恶少集体闹事,造成崇仁坊一带失火,连魏征的故宅也被烧了,百姓被践踏死伤数千人,上百名年青的女子失踪,估计都被抢走。 李豫当即准奏,令李月全权负责今年上元夜的治安,又听取房琯的建议,将李月的御赐金牌收回,其意为不能给他无限制的权力。 长安‘夜不寐’,这是长安最大的青楼,占地约五十亩,亭台重叠,楼宇众多,总在回廊尽头蓦然又见洞天,曲尽幽来,若不是偶然传来放浪的笑声,还会以为这是某权贵的府邸。‘夜不寐’是颍王李璬的产业,原本属于李瑁,李瑁为筹“买命钱”,便卖给了李璬,李璬再花血本进行修饰,又利用安史之乱造成的社会动荡,从各地买来大量清秀少女充斥其中,又从教坊请来名师培养,最终在她们身上赚取暴利,李璬又说动李亨,为‘夜不寐’取得了官妓的地位,这样有官职在身的权贵们也可以堂而皇之出入了。 下午,在‘夜不寐’西北角的天香楼里坐着十几个少年,均二十岁上下,每人旁边还陪有一个粉头,坐在上首的少年正是李璬的嫡三子李逖,前几日刚行过弱冠礼,长得风流俊俏,一表人才,若在细看之下,却会发现其已有了眼袋,显然是酒色过度,另外十几个少年也大都是王公权贵之子,其中就有张镐之子张文江,鱼朝恩养子鱼令徽。 “大家留点体力,明夜就是上元夜了,家花虽香,那有野花刺激,张文江,你去年也抢了三个女子吧!事后她们到哪里去了?”李逖一边受用着花酒,一边向张文江调侃问道。 张文江顿时面有尴尬之色,但随即又消了下去,苦笑着说道:“老爷子管得太严,带不回家,我后来卖给房老七了。”房老七便是房琯之第七子,此时他正和旁边的歌妓**,突然听到张文江提到他,便跳了起来大叫道:“文江你不提此事倒也罢了,那三个女子药醒后当夜便上吊了,我白白损失了五十两银子,你要赔我。” “那五十两银子我后来不是又输给你了吗?当时说好此事了结,怎么又提旧帐了?”张文江怒道。 “好了!才三个女子就伤了兄弟和气,你们看看人家鱼公子,去年抢了十几名女子,却闷声不吭,那象你们这样小气。”李逖话头一转,又把目标指向一旁饮酒不语的鱼令徽。鱼令徽约二十三、四岁,鹰鼻雕眼,城府深沉,极富心机,是这一群人的军师,去年引火致乱,便是他的主意,只见他淡淡一笑,并没有接过话题。 “他老爹手上有兵,自然有人帮他抢,哪像我们,只能指挥几个粗笨的家人。”这次说话的是另一个少年公子,崔圆的远侄崔无伤,他本是崔家的旁支,但家道颇富,所以勉强挤身进了这个小集团。 鱼令徽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崔无伤顿时吓得把话头收了回去。李逖看在眼里笑笑说道:“去年多亏鱼兄的抱薪救火之计,不知今年有何妙计?” “我上午听大哥说,今年皇上派了大将军李月用军队协管治安,再三叮嘱我今年不可闹事。”张文江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如此一来,今年岂不是无趣了吗?”李逖看着鱼令徽问道。 鱼令徽冷冷一笑说道:“自古法不责众,各位皆权贵之子,年年如此,可见皇上几时问过?那李魔王已今非惜比,连个凌烟阁都上不了,他还能拿大家怎样?今年还是和去年一样,先放火,再抢人,只是需大家去多联系点人,最好规模和去年一样,就更高枕无忧了,再说抢个把女人有什么意思,东市那些商铺,我想大家早就眼红了,大家明晚尽管放手施为吧!” 鱼令徽今早接到父亲密令,要他务必将今年上元夜的恶少闹事搞大一些,鱼令徽明白,只要李月的军队还在京城,他父亲的神策军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看来父亲是要利用上元夜的闹事在背后向李月下手了。 “鱼兄说得不错,法不责众,我再去联系些宗室弟子,你们也分头去联系权贵子弟,我就不相信,那李魔王敢触众怒?地点就在东市一带,说不定还真可趁乱抢些贵重物品呢!”李逖断然下令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灯夜 清晨,数十匹快马从长安城奔出,李月领着李即墨和王元楷向城外的军营驰去,今夜就是上元夜了,从多天前,长安城就开始布置花灯,今夜花灯的规模比任何一年都要大,几追开元盛世,尽管李豫要求从简,将三日的灯会缩成一夜,但民间的热情却不受朝廷的控制,这是安史之乱结束后的第一个上元节,人民思安的情绪异常高涨,又值李豫即位后的第一个上元节,所以还是有不少官员私揣上意,京兆尹李若幽便是其中之一,他因越王的事情,极力讨好着皇帝,凡来申请办灯团的大商家一律批准。 李月昨夜接到一个无名密报,说将有一帮权贵恶少,有百人之多,加上地痞流氓,滋事的人最少有千人,准备在今年上元夜大闹一场,却没有指明具体的人物、时间和地点,这自然便是鱼令徽的手段了,他惟恐李月动作太小,又担心过早说出李逖,导致滋事的计划流产,便写了这封不着边际的密报。李月的军营就在城外当年他初领兵的地方,现在已经扩大了数倍,可容几万人驻扎,很多军队都曾在这里驻扎过,周围因其父的经营,开始慢慢变得热闹起来,酒楼、妓院、赌场、客栈一应俱全,不少长安人特地出城到这里找乐子,但李月军驻扎后,这里的生意反而清淡了很多,原因自然不言而喻了。 李月进入军营后,立刻升帐,今夜李月准备出动一万二千黑旗军,分为一百个小队,每队由一名校尉领兵,皆配有特殊的信号烟火,全城109坊个中每坊各配一小队值勤,吴昊负责街东54坊、荔非元礼负责街西55坊;另派张杰领一千人负责东市,袁履谦领一千人负责西市;又调二千铁骑兵,分十队,作为机动之用,由南霁云负责;最后李月自己亲领五百骑兵负责朱雀大街的巡逻。 是夜,天刚擦黑,家家户户便早早吃过晚饭,将大门一锁,携妻扛子上街观灯去了,长安本已繁华之至,今夜恰值上元节,便应了那“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的俗语,只见亭台楼榭、银装素裹,满城街巷、铺银散玉。远近树木挂琳琅,犹如撑片玉伞,等到冰轮升起桂华满时,只见临街人烟凑集之处,遍搭起千姿百态的灯架,真是玲珑百灯,无奇不有,银烛星球灿烂,照耀如同自昼。历来京城旧俗,这日千家万户不夜,男女老少,全都上街逛灯市;便是平日足不下楼的贵阁千金,也破例上街观灯走桥,凑个热闹。引得那风流少年,如蚁附膻,岁岁生出不少风流佳话来。 时交一更,灯潮正盛,满街玩灯男女,花红柳绿,庶民仕女,熙熙攘攘,摊贩商贾,叫卖声喧,这正是: 玉漏铜壶且莫催, 铁关金锁彻明开。 谁家见月能闲坐, 何处闻灯不看来。 又云: 花萼楼门雨露新, 长安城市太平人。 龙衔火树千灯焰, 鸡踏莲花万岁春。 又云: 火树银花合, 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 明月逐人来。 这上元之夜便是将大唐的盛况、博大的文化以及百姓的希望都浓缩在这一夜的姹紫嫣红、璀璨光明之中。 李月身穿铁甲金盔,骑着赤血魔立于朱雀大街旁的金锁桥上,数十名骑兵环绕身后,王元楷和李即墨早率人巡逻去了。两旁人流如织,但见李月众人,皆远远避开,一些胆大的百姓虽然近前认出李月,但终禁不住桥那边的笑语吆喝声诱惑,便匆匆一拜,没入人流中去了,一些获准出营观灯的唐军将士也身着便装结伙游逛,偶然看见值勤的唐军,便上前打趣嬉闹,悄悄塞一、二个物什后,又到别处观灯去了。 李月已经接到数十起的冲突滋事情况,但皆是小打小闹,被值勤唐军及时制止,这时李月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口停有两顶小轿,数十名家人左右护卫着,李月之所以好奇,是这两顶小轿已停在那里约半个时辰都没有动过,李月突然有一种直觉,这两顶小轿似乎和他有关,正在李月感到好奇的时候,那两顶小轿似乎也感到了李月的关注,轿中人低语了几句,一名老家人慢慢地走上前来,恰似当年初遇赵绿敏的时候, “大将军,我家小姐想和你说几句话,不知大将军是否能赏光。” “你家小姐何人?” “大将军曾与她有一面之缘,她不准我说,老奴不敢多嘴。” “好吧!你带我前往。” 李月随老者来到轿前,左面的轿中人首先说话,声音甜美,听似一个年轻的女子。 “大将军为民守夜,放弃与家人团聚,让人敬佩,但在细节上处理似乎不妥。” 李月一怔,他没想到轿中女子竟是要寻他的不是,便问道:“请问姑娘,有何不妥?” “大将军请看,这观灯人流如织,摩肩接踵,而大将军的骑兵一走,大家都得纷纷让路,再看这桥上,半天竟无一人通过,何也?是因大将军的数十骑兵在,百姓们都寻远路绕道了。军队为恶百姓已久,从普通人考虑,百姓皆怕官兵,并不因大将军一旅爱民而改变。再说夜晚灯火刺眼,战马极易受惊,一旦受惊,伤及人命在所难免。以上是小女子愚见,失礼之处,大将军莫怪!” 李月不由对轿中女子好感大增,确实是自己疏忽了,手下人知道也是不敢说的。他跳下马来长施一礼道:“多谢姑娘提醒,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改正。” 这时,旁边另一轿中竟“扑哧”笑出声来,李月顿时听出似妻子赵绿敏的声音,他急忙问道:“小敏,是你吗?” “相公,是我!”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月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相公公务在身,我和韩妹妹只能自己出来看灯了。”李月这才明白,刚才与他说话的,竟然是韩眉。他点点头说道:“我今夜没有时间陪伴你们,你们自己去玩吧!”随手召来一队士兵,命他们远远的跟着两顶小轿,随时保护。赵绿敏又叮嘱了丈夫几句,便和韩眉自己去了。 且说永昌坊住有一尤姓屠户,其妻早亡,家中有三女,长女、次女皆已出嫁,剩下三女在家,今年十五岁,人称尤三娘,长得貌美如花,眉目含情,前几年的上元夜,尤屠户怕女儿出事,便不准她出门,今年经不住女儿一再央求,他又听说有军队协防治安,便答应下来,租了一顶小轿,陪着女儿一同观灯去了。 数年未观灯的尤三娘刚开始时尚听父亲的嘱咐,隔帘而望,到后来她竟被良辰美景所吸引,打开轿帘而观赏,尤屠户自己也被花灯所迷,忘了身边的女儿,世上无数的悲剧往往都因细节上的不慎导致。尤三娘惊若天仙的相貌立刻被李逖派出的手下发现,很快便有人跑去向李逖报告,按照事先的计划,李逖与另一名宗室子弟恒王李环的儿子李裳正在东市一带观灯,派出去的手下已报来了七个目标,眼看着大伙儿已慢慢聚齐,在二更时分,东市将有盛大的烟火燃放,这是火药紧缺后的第一次放禁,势必会引来大量的民众来观看,那便是趁乱动手的最好时机。鱼令徽刚刚借内疾回家找郎中了,李逖暗骂一声,便不再管他。 第一百六十三章 血夜 二更天,东市的烟火终于腾空而起,刹那间天空万紫千红,幻像百变。尤三娘也和他爹爹站在离东市不远处的一个桥上,仰望着天空的美景。就在这时,突然从一旁冲来四个大汉,一把推开尤屠户,扛起尤三娘便走,尤屠户大惊,上前抱住一人苦苦哀求,不料却被另一人一脚踹翻在地,事起突然,周围顿时一阵大乱,路人纷纷躲避不迭,也就在这时很多地方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敏感的人立刻意识到,去年恶少闹事的事又发生了,胆小的立刻往家里跑去,好事的则躲在一旁,偷偷观望过程。 尤屠户眼看女儿被抢走,拼命地哀喊着自己,突然血往头上一冲,便再也顾不得其他,便从轿中取出杀猪刀,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抓住其中一人,猛地就是一刀,那人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当即毙命,尤屠户拔出刀,转眼又杀了一人,这时旁边的人见出了人命,纷纷大叫起来,闻讯赶来的李逖见手下被杀,脸都气歪了,便拔出剑来,从背后一剑刺去,可怜尤屠户没有防备,被锋利的宝剑一剑穿胸,呆呆看了女儿最后一眼后,倒地死去,尤三娘眼睁睁地看着爹爹被杀,骇得尖叫一声,晕死了过去,尤屠户之死终于引发了大规模的骚乱,数百名恶少开始四处点火,有组织地强抢民女,洗劫商铺,其他地方的京城恶少也开始了类似的行动,长安城开始乱了起来,天空中纷纷出现巡逻官兵的信号,请求支援。负责东市警戒的是张杰,他已得到李月密令,等事闹大后再开始镇压,眼看着数百家商铺已开始起火,张杰知道时机已到,一声令下,一队队士兵纷纷出动,抓捕闹事的恶少。李月也得到急报,他立刻下令全军:“军队可采用一切手段镇压动乱,有胆敢拒捕者,格杀无论!” 三更时分,一队队官兵押着无数滋事的恶少,加上他们的手下,竟有数千人之多,李月下令将他们全部押到东市的大广场上任寒风刺骨,等候处置。骚乱平息后百姓观灯继续进行,一直到四更天,百姓才慢慢散去。 李逖和数十名宗室子弟也夹杂在其中,无论他们对看守的士兵怎样威胁怒吼,士兵只是不理,几次想冲出去,都被寒光闪闪的长刀赶回,几名企图动手的家人被当场格杀,李逖等人这才安静下来。四更时,数百匹战马簇拥着李月到来,随后大量的苦主出现,在士兵的导引下开始辨视,甚至还有去年的苦主也来了,一些略有头脑的人开始意识到,事情绝不是那样简单,否则去年的苦主怎么会出现。 “就是他,你还我女儿!”有一名恶少被认出,苦主立刻哭喊着扑上去撕打。士兵立刻将他们拉开,把被认出的恶少押了下去,很快不断有人被认出,李月也不管是否苦主误判,统统押了下去,李逖也被尤三娘认出,随即被凶神恶煞的士兵拖了下去。最后共揪出数百名恶少,大多是宗室和权贵子弟,包括张文江、房老七、崔无伤等人。 “大家不要怕,马上天就要亮了,我们的家人立刻会来救我们,谅他李月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开罪这么多人。” “是啊!自古法不责众,他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南霁云从旁边走过,听着这帮恶少的言语,不禁微微冷笑,眼看死到临头了,还这般狂妄自大。这时,一骑飞奔过来举令说道:“大将军有令,将他们全部押到河边。” 数千士兵闻令,立刻将犯人捆绑起来,象拎小鸡似的将一干人犯押到河边,这时开始有人明白了过来,拼命嚎哭不肯起身,士兵们那管这些,连踢带推地把这帮恶少带走。 “李逖!我被你害惨了。”张文江看着李逖哭着说道。 李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报大将军,人犯勘验无误!” “斩!”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一辆马车向这边狂奔而来,几个大汉在一旁拼命的叫喊着。 李月手一挥,命暂停行刑,很快马车过来,颍王李璬从里面几乎是滚了出来,“大将军,我教子不严,导致犬子顽劣,求大将军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 李月冷冷地说道:“你儿子糟蹋妇女,杀人越货之时怎不见你来替她们求情?他死有余辜!” 说完不再理会李璬,喝令道:“斩!” 随着数百把大刀砍下,刚才还一片哭喊的河边顿时安静下来,数百颗人头被砍下,滚了一地。 “天亮后,把他们的人头都送回去,告诉他们家人,二天之内,不放抢来的民女者,我亲自上门来要!” “我的儿啊!”李璬冲上去抱起儿子的头,号啕大哭起来,随即起身指着李月骂道:“李月!你胆大包天,你可知你杀的人中有多少宗室子弟,有多少大臣的儿子,你捅了天大的篓子,我要到皇上那里去告你!” “李璬!我早就知道你祸害百姓,逼良为娼,多少无辜的人被你害得家破人亡。我本不想管你,可今天你自己上门了,就别怪我手辣了。来人!把颍王府给我围起来,一个也不准放走!” “李月!你想干什么?” 这时涌上来十几个士兵,将李璬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走!上颍王府。” 天渐渐地亮了,兴奋了一夜的长安百姓们大都还在梦中未醒,一些早起求食的人立刻发现了昨夜的杀戮,消息象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全城,睡意全消的百姓们纷纷上街探听消息,大多数人为这些恶少的被杀拍手叫好,但同时也为李月的处境担忧,也有少部分人不屑李月所为,认为其简直是一杀人魔王,是一鲁莽的武夫,自古刑不上大夫,象这样的大规模杀宗室子弟,只在在则天皇帝时发生过。 很快,另一件爆炸性的新闻传来,颍王府被李月抄了,‘夜不寐’也被解散,现在颍王府前立有一大纸箱,要求百姓们状告颍王李璬及其家人。 长安的百姓们为了配合李月的行动,纷纷写状纸告颍王李璬及其家人的恶行,一连装了满满的五大箱方才结束,很多胆小的人也赶到颍王府,自愿做人证。李月命人将人证和状纸带到大院,这里已经跪了一地的人,皆是颍王府的直系男子,十六岁以上都不放过。 随着一桩桩血淋淋的惨案被揭开,所有的人才知道,这个颍王府简直就是一个魔鬼之窟。 “天宝十年,李璬强占各处永业田千亩,逼死农民四十五人。” “天宝十二年,李璬长子**民女田二娘,后将其全家灭门。” “至德二年,李璬次子逼死西市扇店周掌柜,抢夺其名贵扇子百把。” “宝应元年,李璬强抢豆腐店胡二的妻子,杀其丈夫,致使其老母饿死。” “宝应元年,李璬三子在上元夜强抢民女三十余人,后全部送到妓院为娼。” ...... ...... “够了!”李月一声断喝,止住了书记官的话头。 “颍王府内凡有命案的男子一概处死,留给其家人颍王的十年奉养和按规矩应得的永业田,其余全部没收上缴户部。” 说完不理会颍王家人的哀求声,转身离去。出了大门,他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一夜的杀戮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或许自己的家人从此都要生活在严格的保护之下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东去(第二部完) 随着被杀恶少的随从被放回,皇城内的各王公大臣家里顿时象炸了窝似的,很快士兵将人头送回各个府上,并转诉了李月的命令,本来因上元节而休朝的大明宫开始变得热闹起来,随处都可见怒气冲冲或忧心忡忡的官员和宗室, 房琯象突然老了十岁一般,被人搀扶着来见李豫,失子之痛几乎将他击倒,但多年的从政经验告诉他,此事若没有皇上的事先点头,李月是绝对不敢下这样重的手,皇上是在用血腥的杀戮警告各个官员,他才是大唐之主,所有人的生死都握在他的手上。 “老臣家教不严,犬子让我蒙羞,我已彻底清查了家里,放走了来历不明的奴婢,现向皇上请罪,老臣愿请骸骨回乡。” “爱卿不必多说,此事朕自有分寸,我大唐现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请房大人安心辅佐朕,莫提退言。” 房琯这才放心下来,顿首说道:“皇上圣明,臣自当劝其他臣子离去,以免搅扰皇上休息。” 第二天早朝,群臣开始为上元夜的血案辩论起来,赞成者说:‘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李月无罪。但更多的是反对的意见,认为李月杀人太伤人心,纷纷要求皇上秉公处理。 李豫等辩论略略平静后说道:“这件事请左右相国、尚书省左右射仆、御史台大夫、宗正卿一起与朕会商,现暂时休朝。” 在偏殿里,李豫和一干重臣正讨论着上元夜之事。 “皇上,臣想先说几句。”右相王屿站起来首先说道。 “王相国请讲!” 王屿平静了一下心态,这才缓缓说道:“自贞观以来,我大唐盛世清平,百姓安居,天宝末年后,杨国宗弄权,我大唐世风开始日下,屡屡出现宗室权贵子弟侵犯百姓利益的事情,安史之乱期间,这种情况愈加严重起来,先帝也屡次想整顿此事,怎奈战事正酣,无暇顾及,现天下已定,正是严加管束的时候,从臣的本意来讲,臣是赞同大将军所为的,但却不认同他的血腥手段,他应交给京兆尹来处置,若京兆尹不便,也可交给大理寺和刑部会审,决不应擅自处置,更不能一杀了之,臣的一个侄儿也被杀了,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老臣非常理解,老臣统计了一下,四品以上的官员或宗室有三成的人家都有或近或远的亲人被杀,这对朝廷的稳定也不利,我以为,这种情况下,大将军实在不宜再留在京中了,否则会对皇上的威信不利。以上是臣的一点愚见。” “微臣赞成王相国所说,大将军的手段也太血腥,所杀之人大多为少年儿郎,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况且草率杀人,焉不知其中会有冤屈之事,我闻礼部张镐大人见到儿子张文江的人头后,夫妻二人同时晕厥,事后盘查家中,并无所抢的民女,张镐大人准备上书皇上要讨公道,这便是大将军的鲁莽了,确实应将其尽快请出京去!”李豫闻言看去,却是左相苗晋卿。 王屿和苗晋卿事先通过气,皆认为定李月罪不现实,但最起码也应将其逐出京去,以平息众怒。 “皇上,老臣也有话要说。”尚书右射仆崔圆从袖中取出一个折子上呈李豫后说道。 “崔大人请直说无妨。” 崔圆站直身子说道:“臣的远侄崔无伤也被杀了,按理我也应当谴责大将军才对,但我现在却想替大将军鼓掌,这一杀,我长安百姓至少有十年的太平日子可以过了,适才王相国与苗相国之言,都是从朝臣的立场上说话,却没有替百姓想想,臣昨日特地访问了一百户普通的百姓人家,有九十七户非常赞成大将军所为,只有三户说大将军手段过激,却无一人说大将军不对,可见民心所向,我太宗皇帝也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不是宗室权贵的家人子弟平日所作所为已到了百姓忍无可忍的程度,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臣事后也仔细审过远侄崔无伤的行为,当真杀十次也不足以赎其罪。崔门不幸,出此败类,大哥崔焕愿散家财给被害的苦主,替其赎罪,臣也想请皇上治我管教不严之罪。” 崔圆一席话说完,众人皆沉默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意识到,这崔圆此言必早有准备,李月此举或许真和皇上有关。果然,李豫看了看折子后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崔家不愧是名门,不愧是我大唐梁柱,治家有方,朕一定要好好重用,崔大人有功无过,代朕向崔焕问好,请他好好保重身体。” 李豫此言即出,众人顿时都明白过来了,李月杀人,果然是皇上授意的,崔焕不愧是政治老手,反其道而行之,狠押了一把,极可能将他崔家的劣势给扳回来,既明白了此节,众人便再无异议,这时裴冕也站起来说道:“老臣也是赞同崔大人之言,张镐之子也是老臣的外甥,老臣昨日也盘问过与其子张文江交往甚密的犬子,才得知张文江在去年上元夜确实抢过三名良家女子,藏在外面,玩腻后卖给了房大人之子,老臣这里还有当时的字据副本,这个孽障,杀得好!” 这时房琯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伏在地上说道:“臣有罪!请皇上严惩。” “罢了,朕昨日已经对你说过,赦你无罪,以后只要好好约束家人就是了。” “臣遵旨!” “宗正卿,你也来说说,这事和你的职责有直接关系。” 宗正卿是荆南王李岘,他虽是亲王,但品阶却最低,不敢说话,见皇上问他,便站起来说道:“皇上、各位相国,我昨夜得到另一个消息,颖王李璬府被大将军抄了,颖王本人自杀,十六岁以上男丁有命案在身的人被杀了三十四口,抄出的金银就价值钱三万万,还有无数珍玩和良田万顷,金银、珍玩都已上缴了户部。据百姓的状纸统计,被颖王一家所害死的百姓超过了五百人,臣也查过颖王历年所得赏赐的记录和他的俸养,尚不到所抄出钱物的一成,良田更是其永业田的百倍,臣不敢隐瞒,据实禀报!” 李岘一语即出,震惊了所有的人,过了良久,李豫方才恨恨地说道:“此事就到此结束,有家人被杀的,个人先回家自查,再上折子禀报朕,朕自会派人另查。现在朕想问问大家,该如何安置吴王?” 过了半晌,无一人敢说话,谁也不知道皇上是怎样想的,皆不敢轻易表态,王屿和苗晋卿刚才激言要将李月赶出京去,现在却都沉默了。 李豫见众人不语,最后肃然说道:“李月越权杀人太过血腥,有失朕的仁德,就算是朕的亲弟,也不能轻饶,朕决定免其中书令及大元帅一职,再将其逐出京城,各位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众人一起躬身答道。 “好!请左右相留一留与朕商量此事,今天会议作成纪要后,再向百官公布!” 广德二年元月,长安爆发“上元夜血案”,大将军李月在上元夜杀死宗室、权贵恶少数百人,震惊全国,李豫遂免其天下兵马副元帅、中书令之职,将其逐出京城,后任命其为江南东道节度使,行吴王实权。 二月初,李月纳韩滉之女韩眉为侧妃,并开始准备动身。 二月下旬,李月父李郁误食丹药暴亡,皇上追谥其为“圣元太上皇”葬于高陵县,又将其母秦氏接回大明宫中,正式尊为明德皇太后。在守灵四十九日后,李月一家在一万铁骑军的护卫下,终于起身东去。 这正是: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第二部《中唐旧事》完 请看第三部《经略江南》 第三部 经略江南 卷一 江南风景非时节 第一章 造反 “砰!”地一声,一个粗瓷海碗重重地扣在桌上,一名大汉一口气饮掉满碗的烈酒,一抹嘴大声地说道:“各位,喝了这碗酒,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刀来了同挡,肉来了共吃!我袁晁既然被大伙推为首领,就一定会想办法给大家一碗饭吃。” “好!喝!”身边的十几名大汉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随后把酒碗往地上重重一摔,向那名自称袁晁的汉子跪下齐声说道:“我等愿奉大哥为主,反了他大唐的江山!” 事情发生在浙东的台州海临县,广德元年五月,浙东海啸,沿海渔民大半被卷入海中,侥幸逃得性命的渔民海船已失,只得纷纷迁居内地为农,被各地官府趁机残酷盘剥,其中有一支渔民约数百人,在船老大袁晁的率领下迁到台州海临县,海临县当即征他们每人一千文的居留钱,袁晁等人无奈只得缴纳,后来县里又陆续以置屋、垦荒等名义先后向渔民们课以重税,为宁事人,渔民便忍了下来。有一次,渔民中有一户人家开垦了十几亩好地,毗邻一大户人家,大户人家便以越界为由,强占了这十几亩好地,并将抗争的渔民一家打成重伤,渔民告到县中,却反以诬陷罪下了大狱,由于无钱买通狱卒,当夜便被狱卒折磨致死,渔民家人急告袁晁,袁晁等投诉无门,便率数十名汉子一怒之下劫了大狱,当即被官府通缉,袁晁等人被逼入四明山,最后决定占山为王,便在一个土地庙里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明谦!你是我们中唯一读过书的人,也就是我们的军师,你说,我们以后该如何发展?”袁晁坐在供案上向一名三十多岁的文士问道。 这名文士叫徐明谦,是一名落第的举人,后来为家境所逼,也上海打鱼,这次随袁晁闹事,跟着被逼上了四明山,只见他紧锁眉头说道:“我估计卢明才这狗官已经向上报告我们谋反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我的们族人都搬到四明山来,否则他们的下场一定会很惨,极可能被充作官奴。” “明谦说得对,以后怎么发展以后再说,我们先要把家人给救出来。”旁边的另一名红脸大汉赞同地说道,他是袁晁的结义兄弟姚胜,颇有勇力,现坐二把交椅。 袁晁想想对大家说道:“非我不想救我们的族人,只是我估计那卢明才早就有了准备,他手下那一百名刺头兵应该早就埋伏着等我们了,可我们现在手无寸铁,怎么和他们斗?” “不妨,我早想好一计,虽然有些狠辣,但保证有效。”徐明谦微微一笑,附耳便对袁晁说了几句,袁晁听罢沉吟了一会儿,最后方才说道:“虽然要伤些人命,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海临县有一条大河,直通大海,因山区交通不便,这条大河便成了海临县主要的交通要道,经常可以看到从温州往来的商船,河下游渡口再往南走约三里处有一片村落,似乎刚刚才落成,这里住的就是从海边迁来的那数百渔民,数日前官府已派人来过,要他们十日之内交出反贼袁晁一党,否则将他们全部充作官奴,又怕村民逃走,便抓了数十名老人到县上去了。很快三天过去了,袁晁他们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是夜,月朗星稀,田野里一片宁静,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地歇息了,偶然可看见几只觅食的野狗从田埂上迅速跑过,河边有一片柳林,长得十分茂密,但今夜如果细看,便会发现柳林中竟隐隐伏有一些黑影,再近看一些,便会发现这些黑影竟是人,在皎洁的月光下还可以依稀看到这些人身上的皂衣竟有官府字号,他们便是袁晁所说的刺头兵,其实就是县令卢明才按衙役编制私募的打手,为退伍军人和当地地痞组成,因常在县内寻衅滋事,故被百姓称为刺头,约百人。为首的是卢明才的小舅子汤德,他们奉卢明才之命,在此埋伏等待袁晁等人回乡,已经有三天了。刺头兵们不停地低声咒骂着,连汤德都快要失去耐心了,如果不是姐夫下了死令,他此时应该在窑子里快活才对。 “汤将军,恐怕今夜他们不会来了。”说话的是汤德的副手伍良,他曾在陈少游的军队里做过一名校尉,几年前被李麟军杀散后,率领二十几名残兵流落到此,被卢明才收留,成了他的打手。别看汤德从没当过兵,却偏偏喜欢人叫他‘将军’,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身盔甲,便整天穿在身上,再配上一把剑,倒也象模象样,自以为真的成了将军。 “再等等!回去太早不好向姐夫交代。” 这时,突然从上游漂下来了四艘大船,灯火通明,远远地便可闻到淡淡的脂粉香味。 “将军,是船妓!”伍良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几天没碰女人,他早就难耐了。 “估计是从台州过来的花船,竟有四艘船。”汤德自言自语道,他回头看看弟兄们,皆一个个呆呆的看着花船,纷纷站了起来。 汤德的手碰了一下剑柄,顿时有了一个主意,他便向伍良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伍良立刻眉开眼笑地率领几人迎了上去。 “我们是海临县衙役,奉命在此盘查盗贼,你们靠边接受检查。” 花船听说有公人检查,只得停了下来,这时从船中走出来一男子对伍良说道:“我们是从台州过来的,这四艘花船已经被我包了,现在要去婺州接客,这是路引。” 伍良接过路引看了看说道:“我怀疑里面藏有盗贼,我们要上船搜查。” 那男子正是徐明谦装扮,他带着一些银两来台州定了四艘花船去婺州,他们早就得到情报,这几晚村旁河边的柳林里伏有官兵,所以快经过本村时,特地让船家打起灯笼来,果然把刺头军给引了过来。 徐明谦见伍良要上船,便把他拉到一旁悄悄说道:“将军的意思我知道,但我确实要赶路,这样吧!这后三艘船里共有五十个粉头,我请客让弟兄们快活一把,不过时间很紧,只有半个时辰,而且不能闹大,将军可省得?” 伍良闻言大喜,这种不要钱的美事怎么不肯,便急忙向汤德汇报,汤德也大喜地对手下说道:“一起上去,动作要快点,不要惊动村子里的人。” 众官兵闻言争先恐后地向船头跑去,这时徐明谦赶紧过来拦住汤德说道:“将军,姑娘们胆小,能不能不要带兵器进去,如果弟兄相争,误伤了人,大家就不好交代了。” 汤德见他说得有理,便命令手下将兵器放到船舱外,徐明谦见了心中暗暗欢喜。 “留一人看守兵器。”汤德大声怒吼道。他见手下众人谁也不肯留下,纷纷钻进了船舱,正要发作之时,却被徐明谦拉了拉衣襟悄悄说道:“这艘船上有两个头牌姑娘,细皮嫩肉,专留给两位将军享用。” 汤德心中一荡,也顾不得兵器之事,和伍良对望一眼,便一起随徐明谦到了船头,低头刚进船舱,却只见舱里横七竖八捆了几个人,看样子象是老鸨,汤德一怔,正要回头询问,却被两条绳索飞来,死死地勒住了两人的脖子,两人挣扎了片刻后便断了气。 徐明谦一招手,十几个人从船舱里悄悄地出来,为首的正是袁晁,他发出一声暗语,几条满载同伴的小船从远处划过来,他们上船迅速取走了船头的兵器,在一片尖叫和**声中喝令船家开船,到河中央时,几个人跳下水去,很快就将几艘船给凿穿了,河水迅速灌入船舱,只听船舱里一片惊呼声,刺头军们纷纷冲出船舱,却被守侯在水面的袁晁众人一一斩杀,半个时辰后包括数十名船妓在内的一百多人全部葬身河底。 袁晁连夜召集青壮族人,趁夜色摸进了海临县,一举冲进了县衙,将县令卢明才砍死,砸开大狱、洗劫库房,随后率领数百族人逃进四明山,正式宣布造反,袁晁自称四明天王,封徐明谦为军师,在四明山上举起了大旗,一时间沿海逃到内地的渔民纷纷赶来投靠。 十月、袁晁又先后袭破海临、仙居、黄岩等数县,广募士卒,无数走投无路的农民拖家带口从四处赶来,如蚁归集,两个月后,袁晁手下竟已聚到了五千余人,控制了数万人口,开始以海临县为基地在台州四处洗劫大户,广德二年二月,徐明谦设火计击溃了台州刺史袁参的二千军马,随即率军占领了台州。 第二章 剿匪一 “报!越州急报。” “念来!” “海临县贼袁晁已陷台州,台州刺史袁参兵败至越州,浙东观察使韩滉紧急向殿下求援。” 坐在上首的正是吴王李月,他在一万铁骑军的护卫下已从长安出来,此时大军已到了徐州境内,淮西节度使兼徐州刺史田神功赶来参见李月,自李光弼死后,他的军队便由田神功接管,由于其不能服众,很多久随李光弼的老兵纷纷解甲归田。 接到韩滉的急报,李月立刻下令婺州刺史张维瑾领二千军从台州南面向袁晁施压,又令驻守金陵的王潜出兵五千火速支援韩滉,防止越州再次失守。 五天后,李月终于回到了金陵,但台州的形势已经不能让他安坐,他刚到金陵便接到报告,张维瑾军在台州南遭到袁晁军伏击,损兵折将逃回了婺州,解除了后顾之忧的袁晁军开始向越州发动进攻,企图在李月归来前夺取浙西富庶之地。 李月当即任命萧隐为吴王少保、江惊鸿为吴王府长史、贾贲为吴王府谘议参军事、荔非元礼为金陵大都督,四人负责筹建江南东道军政结构,随后命南霁云为先锋,自己亲率一万黑旗军南下越州剿匪。 这一日,大军开到越州会稽县附近,天色已晚,李月便命大军扎营造饭,吃过晚饭后没多久,正当李月和王隼商量军务的时候,南霁云领着越州团练何士干来见李月。 “这袁晁是何许人?为何造反?现在其兵力如何?”略略叙旧后,李月便开始向何士干问道。 何士干想了想答道:“禀告殿下,这袁晁原本是沿海渔民,其人行事颇为仗义,逐渐被浙东沿海一带的渔民奉为首领,去年五月海啸,渔民纷纷转到内地为农,袁晁一族人也到了海临县,或许是地方官处置渔民不当,将袁晁逼反,现在其已占领台州全境,手下已聚有近万人,前几日攻打越州,闻殿下亲来,贼兵已经退回了台州。” “我听说其曾用计先后杀败袁参和张维瑾,他手下可有能人?”李月接着问道。 “袁晁本人颇有号召力,投奔其的百姓不计其数,他自称四明天王,手下有一文一武两个能人颇为了得,文的叫徐明谦,曾是个落第举人,足智多谋,现是贼兵的军师,杀败袁参和张维瑾的,就是他亲自率兵所为;武的叫姚胜,两臂有千斤之力,使一柄大铜锤,有万夫不当之勇,现被袁晁封为前军元帅,这两人仿佛就是袁晁的左膀右臂,若去任何一人,袁晁便可立破,不过我家韩大人以为,袁晁造反是被逼,应以抚为上。” 李月点点头对何士干说道:“何将军远来劳顿,请早些安歇,明日还要请何将军为向导带路。” 何士干走后,李月向王隼问道:“王司马以为我军对袁晁该采用何种策略?” 王隼想了想说道:“属下以为这袁晁和史思明等叛贼不同,造反也是被逼无奈,属下同意韩大人的观念,应以抚为上。” “霁云以为呢?”李月转头又向南霁云问道。 “末将也是出身贫苦,十分同情这些被逼无奈的穷苦人,末将只希望大将军这次尽可能少一点杀人。” 李月闻言淡淡一笑说道:“你二人之言我理解,但你们却不知道,若手段太软,一味的安抚,便给后来者树立了一个不好的榜样,稍不满意就闹事造反,危害了地方后再投降,须要让参与造反的人知道,造反决不是儿戏,是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当然,对于真正的贫苦百姓却又不能真的下死手,但对袁晁等匪首绝不能手软,他已尝到了万人之上的滋味,决不会再安心做一个普通的百姓。所以平定这场造反,需软硬结合,先战后抚!” 第二天,李月拔营向南进发,一路畅通无阻,下午就进入了台州地界,很快一条大河横在前方挡住了去路,过了河便是海临县了。 “你看前方大河水流湍急,河面宽广,贼军以渔民起家,必擅长于水战,所以我猜对岸必伏有敌军,欲趁我军渡河之时半路截杀。”李月指着河流对副将吴昊说道。 “大将军既然猜到,那必有对策吧!” 李月淡淡一笑随即下令道:“传令各军,沿河扎营。” 很快,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河对岸的林中果然有些黑影开始不安地躁动了起来。 “报告军师!唐军没有过河,就在对岸扎营了。” “知道了,再探!” “是!” 当斥候走后,姚胜忍不住对徐明谦说道:“军师,难道唐军已经知道了我军在此埋伏?” 徐明谦没有回答,反问姚胜道:“你可知道唐军主将是谁?唐军的战力如何?” 姚胜冷笑一声道:“和唐军打了几仗,我看也稀松平常。” “那你可知道吴王李大将军?” “我只知道唐军有个极厉害的人物叫李月李魔王,使一杆丈二长的方天画戟,号称天下第一高手。” “你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吧!这个李魔王就是吴王,唐军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姚胜闻言,猛的打了个冷战,但眼睛里却流露出了一丝渴望的神情。 徐明谦看见眼里,知道姚胜的心思,不禁微微一叹道:“果然是无知者无可畏,你还当李月会和你单打独斗吗?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一句话把姚胜激得暴跳起来:“我这就去挑他,看他与我斗否?” 徐明谦一怔,猛然醒悟道:“是了,李月在对岸扎营,就是要引我前去夜袭。” 想到这,他不由微微冷笑道:“久闻李月擅用弓箭,我倒要试一试。” 一更时分,李月正在帅帐内和谭元凯商讨平匪后台州的治理问题,只见谭元凯对李月说道:“大将军,我是温州人,温州和台州其实差不多,向来民风淳厚,同时也容易爆发团体性的抗争,一般说来,最好任用本地大姓治理,但袁晁此次造反已将贫苦百姓和大户推到了对立面,若再用本地大姓为州治,恐怕反而难管。最好的办法是找一熟知本地民风且年长之官员的外地官员,其要善于调解矛盾,慢慢地自然就把本次造反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李月点点头,表示赞同谭元凯的意见,这时一军士进来报道:“禀大帅!敌军百艘小船沿河而下,已经进入我军的射程范围。” “好!告诉吴将军,随时可以放箭!” 说完李月便站起身来,向帐外走去,李即墨急忙替李月披上外衣,李月还没有走到河边,就听见了“嗖!嗖!”的放箭声,数千唐军已经在向河中的敌船放箭。 见李月走来,吴昊急忙过来说道:“大将军!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为何?” “就算河水再急,二百步内也应隐隐可以听到中箭者的惨叫声,现在却毫无声息,我怀疑敌军有诈。” 李月一怔,疾步赶到河边,仔细向河中望去,他的目力和听力都要高于常人,李月细看一阵后,突然举手下令道:“停止放箭!” “大将军!我的怀疑可对?” “你说得不错,船上中箭之人都一动不动,对方显然已看破我的诱敌之计,却反用草人来赚我的箭,好一个‘草船借箭’和张巡的‘草人借箭’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徐明谦果然是个人才。” “大将军,徐明谦虽有谋略,但已挽回不了大局,明日过河后,我们直取台州,以正面作战,一战便可平息匪患。” 李月想了想却摇摇头说道:“我从平定阿布思开始便在外征战,如今已近十年,这十年来我深深的感到,自己最大的软肋就是人才缺乏,现在我已实领江南东道,百废待兴,人才的迫切性就更是摆在面前。我并不在意袁晁,但却非常看中这个徐明谦,他若不能为我所用,倒是我此战最大的遗憾,吴昊,你可明白?” 吴昊明白李月的心思,便对他说道:“大将军若真想得这个徐明谦,不妨从长计议,台州晚破几日其实也并无大碍。” 李月点点头便断然下令道:“传我的命令,明日暂且退兵越州。” 第三章 剿匪二 第二天天亮后,徐明谦拉回所放小舟,得箭七、八万枝,正当徐明谦和士卒一起清点箭矢时,得到斥候报告:“对岸唐军已撤退!”,徐明谦一怔,对李月的用意百思不得解,这时姚胜过来问道:“军师,唐军为何撤军了?” 徐明谦淡淡一笑说道:“李月用兵,不可以常理度,我也不知。” 姚胜只得遗憾地摇摇头,不能和李月一战,实在是不甘心。 收拾完箭矢后,徐明谦又对姚胜说道:“困守台州不是上策,我军需拓展战略纵深地才行,我现在就回去和主公商量早取温州。姚胜,你领军留在此处,唐军虽走,但也会随时来偷袭,你千万不能大意。” “军师放心,我死守此处便是!” 徐明谦率领十几人向台州驰去,刚进城门,却见大街上民众纷纷手拿器皿向城东广场跑去,徐明谦觉得奇怪,便拉住一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神婆派人施圣水了,你放开我,去迟了可就没了!”说完挣脱徐明谦的手,撒腿跑去。 徐明谦不由一楞,还想问个明白,却被那人挣脱跑掉了,徐明谦只得率领从人来到州衙前,却发现往日的州衙已经变被夷为平地,在上面重新建立了一个神坛。 “大王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神坛,违令者斩!”几个军士拔刀拦住了徐明谦的去路。 “混蛋!我是你们的军师,难道你们不认识了吗?” “军师,大王确有严令,我们也没办法。” “那大王到哪里去了?” “大王已搬到刺史府去了。”一军士看四下无人,便低声对徐明谦说道:“大王看中了前刺史的小妾,那女人不肯死活离开刺史府,正好大神婆看中了衙门之地,大王便把衙门让给了她,自己搬到刺史府去了。” “什么大神婆?” “军师在外征战,故有所不知,两个月前有个巫婆说大王有天子之相,又说准了大王的过去,大王便封她为护国大神婆,事事都要和她商量后才决定。” 徐明谦心中郁闷,打马又赶到刺史府,刚要进去,却又被军士拦住,说要先禀报大王后方可进入,过了一会儿,一白衣男子出来道:“四明天王召徐明谦进见!” 徐明谦憋了一肚子气,几步便走进大厅,却见袁晁斜躺在一长椅上,身上盖有一被,下首坐有一名丫鬟在替他轻轻捶腿,身后了两名年轻女子正剥荔枝喂他。 徐明谦强忍怒气下跪对袁晁说道:“徐明谦拜见主公!” “是军师来了!请坐。” “主公,我上月所说的取温州之事可有定论了?” “我和大神婆商量过,大神婆认为温州风水不利我发展,应取越州才是有帝王之气。” 徐明谦一呆,“难道上月主公命我攻打越州是大神婆的意思?” “自然!” 徐明谦这才明白,主公不纳自己先取温州之策,却强逼军队攻越州,结果引来了李月,这竟是出自一个大神婆的主意。 “可是主公,越州是李月的战略要地,温州却不归他管,占领了温州,不仅唐廷鞭长莫及,而且我军加深了战略纵深,以后再取泉州,发展对外贸易,甚至可以取夷州建立基地,割据东南以待天时,若中原大乱,我们再趁机取巴蜀、平荆州,那时主公的帝王之业便可成矣!” “军师之言我与神婆商量过,神婆认为依军师之言去做,时间实在太长,而且温州贫瘠,远不如苏湖富庶,若取了江南,几年便可建立帝业。” “可是我们的实力和李月相差太远,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军师不是也把李月也杀败了吗?” 徐明谦一楞,自己尚未报告,主公怎么知道了? “主公是听谁说的,李月败了?” “这个……,我见军师面有喜色,自然便猜到了,杀败了唐军值得庆贺,我要给军师庆功,来人!摆宴!” “且慢!”徐明谦‘腾!’地站了起来,他突然明白过来,一定是主公在自己身边安了钉子,一种深深的屈辱感顿时涌上心头,他不禁大怒道:“这神婆误主公大事,我当杀了她!” “徐明谦!你想干什么?这里是我在作主,轮不到你多嘴!别以为你是旧人,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徐明谦再也忍不住,恨恨地说道:“袁晁,你宠信神婆我不管,可你这样下去会害了我们大家。” 袁晁眼睛一眯,阴阴地说道:“神婆说军中只知道军师,不知道主公,要我提防你,我本不信,可今天看来,你眼中果然没有我。”说完站起来喊道:“来人!给我推出去,杀了!” 从旁边冲上来几人便要抓徐明谦,徐明谦‘呛锒‘一声拔剑在手怒喝道:“谁敢杀我!” 那几个人不敢靠近,徐明谦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刺史府。 走出刺史府,徐明谦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起事时的豪情万丈,到此时已经变得心灰意冷,他转头对随从们说道:“你们先跟我回家吧!” 徐明谦的家在城西的一条小巷里,是一个三重的院落,十几间屋,只住着妻子和五岁的儿子,还有一个中年寡妇用做仆佣。 见丈夫回家,母子俩十分高兴,尽管徐明谦强打笑脸,但细心的妻子还是发现了丈夫的忧虑,在一再追问下,徐明谦便对妻子说了白天的情形,徐明谦的妻子脸色大变,急急地说道:“那袁晁心胸狭窄,这几个月来不知杀了多少曾得罪过他的大户,你今天这样顶撞他,他岂能容你,还有那神婆也不是好东西,平时最恨的就是你,相公,你快快走吧!” 话音刚落,远远地就听见了无数的脚步声,徐明谦脸色大变,一把抱起儿子,拉过妻子就朝外跑去,这是他的随从也发现了异动,赶紧将马牵到院中,徐明谦刚把妻儿扶上马,“嘭!”的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无数持刀士兵杀了进来。 徐明谦的手下拼死杀开一条血路,护着徐明谦一家冲了出去,此时城门尚未关闭,十几匹马如一阵风似的闯了出去,但袁晁深恨徐明谦,随即派五百骑兵在后面追杀,徐明谦等人已经跑出一百多里,人马皆乏到了极点,但追杀他们的骑兵却依然可以远远看到。 “军师,我们去哪里?” 徐明谦便沉默了下来,无论从东从南都是大唐的地界,从北走倒可以回到军中,不过军中估计也容不下他了,正当徐明谦在考虑去向的时候,突然前方来了一军拦住了去路。 “是唐军!”徐明谦的手下纷纷勒马欲逃,这时唐军中出来一将问道:“前方是何人?” “我便是袁晁的军师徐明谦,想见你家大将军。”徐明谦猛地下定了决心。 “原来是徐先生,我家大将军也对先生赞誉有加,先生请随我来。” 后面的追兵见唐军出现,便只好返回了台州。 “多谢将军相助,将军便是李即墨李将军吧!“ 李即墨自嘲地笑道:“我这张黑脸,唐将中独一无二。” “将军的威名已随大将军一起传遍大江南北,黄毛皓首皆有耳闻,何况于我,大丈夫当立不世功名,那管他黑脸白脸,将军何必放在心上。” 李即墨感激地笑了笑说道:“我奉大将军之令刚出军营,可现在却又要回去了。” “即墨将军是奉命南下拱卫温州的吧!” “先生如何知道?” “大将军果然厉害,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只是即墨将军不必再去了,温州无恙。”说到这,徐明谦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无尽的索然与落寞。 第四章 剿匪三 李月闻徐明谦来投,亲自出营门来迎接,他见徐明谦妻儿也在,急忙命人先去安置,待明日再送到越州。 “草民徐明谦叩见大将军,我本是一草寇,何德何能,让大将军如此垂青!”徐明谦见李月亲自出来迎接,又细心安置自己的家人,心中感动,跪下垂泪说道。 “徐先生请起,我本来还想派人到你军中去说你,不料你倒自己先来了,岂不是天意!来,帐中说话。”说完李月便将徐明谦让进大帐,两人分宾主落坐。 徐明谦首先说道:“大将军,我在袁晁军中颇有威信,我愿去说服部卒来降!” 李月淡淡一笑说道:“我敬先生并非为平匪,在我看来,袁晁之军宛若土鸡瓦犬一般,一战便可击溃,先生先后用计击败袁参、张维瑾军,又看破我计,反用草船来赚我,大才也!我求贤若渴,此等良才岂能错过?” 徐明谦这才明白李月看重自己的原因,竟不是为了利用自己平匪,心中略略放心下来,笑了笑说道:“我劝袁晁在大将军未回之际先取温州,以扩大战略纵深,再放弃台州取泉州,在夷州(台湾)建立基地,发展贸易以待天时,待中原再乱之时大举西进,广邀民心,这样大业可成。可惜袁晁这厮目光短浅,不听我言,一味迷信妖人之说,只想早日得富贵,实在让人心冷,破亡之日已指日可待。” “李月点点头说道:“先生金玉良言,奈何袁晁不听,否则必成我朝之大患,可喜先生为我用,李月想请教先生,胸中可有良策教我?” “多谢大将军高看,明谦当知无不言,我十八岁中举,因家境贫寒,弃文就渔,有幸曾行万里,颇知海外风俗,我大唐平常之物在高丽、大和之地可卖高价,而高丽、大和之物在中原也颇有赚头,只可惜我等海船太小,做不了这等大事,若大将军能兴海外贸易,倒是财政的一大来源,这是其一。另外我朝在海外有孤岛夷州,岛上只有土人,尚未建立官府,我曾去过多次,其岛土地肥沃,面积广大,更为可贵的是一年可三熟,当可招募民众去屯田,成为大将军的一大后备粮仓,同时可在岛上布署一支水军,即可保贸易安全,又可震慑南洋,大将军当胸怀万里,岂可偏安江南一域,纵然不可西进,也应投身到万里海洋之中,为我大唐开疆裂土,岂不快哉!” 一席话说得李月如拨云见日,不由起身谢道:“先生大才,我李月有幸! 第二天,李月分兵两路,命吴昊、南霁云各率一路,两军长驱直入,贼军一触即溃,四散逃命,姚胜被南霁云射瞎坐骑后生擒,后在徐明谦的劝说下归降了李月,手下匪兵尽降,只半日功夫,连克数县,最后将台州包围,袁晁知道大势已去,欲乘船出海为寇,却被李月事先安排的水军生擒,被押回台州,自此台州匪患平息。这时浙东观察使韩滉也来到台州,一起商议台州的善后治理事宜。 “大将军,我的意见是应安抚为上,袁晁是被逼造反,在台州也颇得民心,如果杀他,恐怕民众不服,由此生怨,影响了大将军的威信。” “太冲之言自有道理,只是此事是我在江南处理的第一桩棘手之事,若有妇人之仁,将来必后患不断,我早已想过,这次只杀袁晁一人,其余皆放回乡为民,还有那神婆妖言惑众,也必须杀之。” 韩滉知道李月已下定决心,便不再多劝。就在这时,有军士来报:“门外来了数千民众,要见大将军。” 李月一怔,和韩滉对望一眼,便大步朝大门外走去,韩滉等人赶紧跟了出来。 出得门来,只见门外人山人海,皆是台州的百姓,他们见有官员出来,纷纷大声鼓噪起来,这时,十几名老叟上前对李月跪拜说道:“我等是被众人推选出来的,想求见李大将军。” “我便是,尔等有何事,在此聚众闹事!” “啊!大将军,我等不是想闹事,只想求大将军宽恕了袁晁,他实在是被逼才造反,造反后善待百姓,若杀了他,实在令我等乡人心寒,望大将军三思!” “依我大唐之律,造反者当诛九族,我已宽恕随同造反之人,尔等为何还不知足?若所有人都无罪,那要大唐律法何用?” “大将军,实在是袁晁被逼才反,求大将军开恩!说完,十几名老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泪涕沾满了衣襟。” 这时,韩滉在李月身后说道:“大将军,既然百姓们都如此哀求,就饶了袁晁一命吧!” “是啊!大将军就饶他一命吧!”身后的王隼、谭元凯都于心不忍,也跟着求请起来。 “住口!尔等只念他善待百姓,却为何不想想那被抄的三百二十家大户,就算他们平时不仁,但他们的妻女何罪?被辱之时怎么不见你们求情,连三岁的孩子也不放过,那时怎么不见你们求情!我杀袁晁,就当只为那些无辜被辱、被杀的妇女和孩子申冤!” “放了袁晁!放了袁晁!数千人顿时一起大声鼓噪起来。 李月冷冷的一笑,一挥手,很快大街上‘咔!咔!’地脚步声大作,一队队黑旗军从四处赶来,将数千民众紧紧围住,人人左手执盾,右手拿刀,一时间寒光闪闪,气势骇人,刚才还大声叫喊的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明日正午,在原刺史衙门开刀问斩!”李月说完,便不理众人,返身回屋去了。 一个时辰后,在韩滉等人的安抚下,众百姓才逐渐散去。 第二天,千名士兵开始布置法场,原大神婆搭建的祭坛便被用做临时杀头之台,正午时,从各乡各县赶来的民众已近万人,袁晁被押到高台上,昂着头不肯低下,虽然嘴已经被堵住,但愤怒的眼神却死死的盯着李月,片刻不肯放过。午时三刻,李月站起身来,沉声下令道:“时辰到,斩!” 刽子手高高地举起鬼头大刀,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猛然一刀砍下,刹时斩杀了袁晁。 “将妖婆带上来!” 十几个士兵将大神婆拎了过来,压跪在袁晁的尸首旁边,这时下面的人纷纷议论起来,都说大神婆法力无边,官兵是绝对杀不了她的。果然,当刽子手举起鬼头刀时,这个大神婆紧盯着刽子手,刽子手竟真的砍不下去,突然腿一软,从高台下摔了下来,旁观的百姓纷纷惊呼起来,有无数人跪下拼命地给大神婆磕头,士兵们也不禁被这个异相所骇,开始有点慌乱起来。 李月大怒,飞身跃上高台,‘呛!”的一声拔出心魔剑,指着她骂道:“妖人!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显摆。”那神婆见蛊惑不了李月,这才惊慌起来,拼命地缩身欲逃,却被李月一脚踩住,抬手一剑剁下了她的人头,踢下台去。李月随即起身对台下百姓高声说道:“从今以后,胆敢在用妖术在我江南一带造谣惑众者,杀无赦!” 在接下的几天里,李月又公开杀了仙居、黄岩两县的原县令,又将原台州刺史袁参和婺州刺史张维瑾免职,再免台州税赋三年,如此一硬一软两种手段齐下,台州的民怨始解。 随后,李月又请来数十名德高望重的乡人协商,最后众人一致推举原台州司马江上清为新台州刺史,江上清约五十余岁,福州人,干练通达、素有清誉,正符合那日谭元凯所说的条件,李月便欣然应允,又着令刺史以下的官吏和几县的县令人选由韩滉和江上清协商后,报李月批准。 广德二年三月,李月平息了台州袁晁之乱,率军回到金陵,等着他的,又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呢? 第五章 种子 广德二年春,江南大旱,从去冬至今春滴雨未下,大大小小的河流水位都降了一半多,甚至有的还露出了丑陋的河床,虽然不致绝收,但今年夏粮的减产已成定局。 无锡县以北靠近运河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庄,名叫赵家村,原本百十户人家,安史之乱后,和别处一样,大量北方流民涌入,使得赵家村已接近三百余户人家,一千余口人。 在村西头半人高的野蒿丛中横七竖八搭着几十间简陋的土坯草屋,里面住着十几户逃难来的流民。北方来的流民大多数自发按同乡或族人聚居,一方面便于照顾,同时也好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当地人的欺侮。 这时,从村外跑来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姑娘,约八、九岁,赤着双脚,她拎着一个破竹篮,风一般冲进了最边上的一间小屋。 “娘!爹!你们快看我挖到了什么?”小女孩高高地把竹蓝举起。 一名面容枯槁的妇人从里屋走出,看着蓝里的东西惊呼起来:“蕨根!他爹,快来看妮子挖到了什么?” 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走了过来,猛的瞪大了眼睛问道:“妮子,你这是在哪里挖到的?” “就在那棵老榆树附近的河边。”小女孩兴奋得脸上通红,这样终于能为家里做点事了。 “妮子,你弟弟呢?”妇人突然问道。 “带虎子去挖蕨根了。” “什么!你已经告诉别人了!难道你不知道家了的景况吗?”那汉子怒极,“啪!”的一声,扬手便重重地给了女儿一个耳光,小女孩顿时大哭起来。 “他爹!你这是在干什么?”妇人赶紧把小女孩拉到一边,心疼地替她揉搓被打成了青紫色的脸蛋。 “爹!你不是常说大家要互相帮衬吗?虎子家已经早就揭不开锅了,再不吃点实在的东西,虎子奶奶就要病死了。”小女孩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汉子浑身猛的一震,高高举起的手顿时凝固在了空中,他缓缓地放下手,轻轻地搂过女儿,爱怜地替她擦擦脸上的泪水,点点头说道:“妮子说得对!是爹爹错了,是爹爹不好!” 说完扭头对妇人说道:“他娘,家里不是还有两升谷糠吗?给虎子他家送一升去。” “可是!”妇人犹豫了一下。 “不要可是了,你就送去吧!以后我再想办法。” 妇人叹了一口气,从里屋小心地捧出一个粗笨的瓦瓮,从里面倒出一些已经发黑的谷糠,打发女儿给邻家送去。待女儿走后,妇人又叹了一口气对丈夫说道:“他爹!我看咱们还是回老家吧!都说江南富饶,可我看和老家也没有什么区别。” 汉子摇摇头说道:“我听说老家的房子已经被贼兵烧了,地也被官府拿走了,回去还要交税,只能是死路一条,这江南虽是异乡,可大灾之年河水也没有断流,找些野菜吃也不至于饿死,再说去年冬天咱们好容易才开垦了五亩地,只要耕上五年,这地就是咱们的了,这里的农作物又可以一年两熟,再怎么也比老家要强一些。他娘,你说是不是?” “说起这五亩地,不是说官府可以提供种子吗?可现在眼看着春耕季节就要过了,种子的影子都没见到,我昨天去赵大官人家想借点萝卜种子,好歹能种点东西,不但种子没借到,赵大官人家的管家还告诉我,今年的租子要增加一成,今年摆明了是要减产,他们还要加租,这叫我们怎么活啊!”说着说着,妇人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娘!别哭了,过几天我就到县里去,看看能不能找点零活干,挣点油盐钱。”汉子安慰着妻子说道。 “我不让你去,去年你就差点被他们打死,你若有个三长二短,要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过日子。”说到这,妇人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去年是因为他们不讲理,不按事先讲好的工钱给,我争了几句才被打的,今年不争了,能拿多少算多少吧!没有钱,油盐怎么办,没有油倒也罢了,可没有盐,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干活?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那我把谷糠做些团子给你带上。” “不用了,留给孩子们吃吧,你就用今天妮子挖的蕨根做点干粮吧!” 正当夫妻俩在屋内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零散的脚步声,那汉子赶忙出去查看,只见门口站着四人,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青衣小帽,似读书人的模样,身后的三人看来都是他的随从。 “农家!我们是从县里来的,想看看今年春耕的进度。不瞒你说,这位就是我们无锡县的县令周大人,他想问问你家的情况。”一名白胖的随从介绍道。 “啊!草民叩见县官大人!”汉子连忙拉过妻子跪下磕头。 “请起!请起!”来人正是无锡县的县令周莳,自从被李月训斥后,他便不再整日呆在县衙,不时的出去探察民情,今天他特地来到田间,想看看大旱对春耕的影响,{3}{Z}{中}{文}{网}来,旱情并没有想象的那样严重,从河里多少还能抽出一点水灌溉,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里,他见这几十间茅屋简陋不堪,估计都是住着北方逃来的难民,便想进来看看。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草民大名叫王义,在家排行第二,所以乡里人一般都叫我王二,我是前年从河东郡逃难过来的,县官大人请屋里坐!” 王二把县太爷让进屋内,搬出一把破椅子,用衣襟擦了擦后请县官大人坐下。 “我想问你一些事,你要据实回答。” “草民明白!” “我从田间过来,见有些地种有麦子,有些地却荒在那里,这是什么缘故?” “回大人!荒在那里的地都是去年冬天新开垦的,主要是象我们这样的流民所垦,去年不是说允许流民开垦土地,满五年可以归自己吗?所以大伙儿都或多或少开垦了一些土地。” “那为何荒在那里不耕种?” 王二和妻子对望了一眼,这才吞吞吐吐说道:“主要是没有种子,无法耕种。” “可县里确实下拨了种子的,这是怎么回事?”周莳回头向刚才那个随行的白胖子也就是无锡县县丞问道。 县丞赶紧翻了翻记录,对周莳说道:“一个半月前就已经下拨了种子,由县尉刘大人亲自处理的。” 周莳点点头说道:“刘大人已到州府述职去了,你可将此地的里正给我叫来。” “是!”县丞对另一随从叮嘱了几句,那人便急匆匆出门去找里正去了。 听说县令大人来探访民情,王二家门前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乡人,周莳微笑着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又向王二问道:“那你们平时是靠什么为生?” “回大人,我们一般是租种大户人家的土地为生,有时也出去打打零工。” “那平时的生活怎样?”周莳抬头看了看四壁空空的屋子,也自感此言问得有点多余。 “若风调雨顺,交完租子和国税后,还能有些剩余,掺点杂粮勉强够糊口,若年景不好,就得挨饿了,好在江南水足,总能找到些吃的,不致于饿死。” 周莳点点头,刚要再问,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小男孩,约四、五岁,满身泥泞,怀里抱着一大堆蕨根。 “爹!你看我挖到的,今晚可有好吃的了。”他一抬头突然见到周莳,吓得赶紧躲到娘的身后,蕨根落了一地。 周莳拾起一棵蕨根,仔细地看了看这个孩子所说的“好吃的东西”。突然站起身来,向屋角的灶边走去,掀开锅盖,只见锅里只有半锅清水,上面漂着十几片野菜,野菜的上面零星地沾着几颗麸皮。 “你们平时吃的就是这个?”周莳有点艰难地、一字一语问地道。 “是!” “我们家还有一点谷糠,还不错的,别人家就只有野菜了。”旁边的小女孩多嘴地说道,被她爹眼睛一瞪,吓得把后半句话缩了回去。 周莳只觉得鼻腔里猛的一呛,泪水几乎就要汹涌而出,他急忙别过头去长长的吸了口气,强忍住了泪水,尽管他知道百姓苦,但却没有想到苦到了这个程度。 王二在一旁见了,苦笑着说道:“大人不必难过,其实这已经比我们在河东时好了很多,在那里象今年这样的光景可是要饿死人的,就算不饿死,也会被交不完的税给逼死,这里不错,从去年开始,我们就不用再交税了,出去打打零工的话,多少还能省下几个钱买点盐,扯上一块粗布,也不至于让家人露体蒙羞了。” 周莳点了点头说道:“听你说话,象读过书的样子。” “小时侯读过两年私塾,认得几个字,王义这个名字也是先生起的,可我的孩子就没有我那时的运气了。”王二叹了口气,仿佛又想起了开元时的情景。这时,那名出去的随从带着一人挤了进来。 “大人,里正带到!” 周莳闻声看去,只见这个里正约四十几岁,身材瘦小,门牙外露,依稀有点面熟,仔细一看便猛的想起,这不就是去年自己被大将军训斥时,旁边站的那个里正吗? “小人赵家村里正赵世晨叩见县令大人!”刚才他用一百钱买通随从,知道了县令找自己的缘由,一路过来,心里早想好了腹案。 “赵世晨,咱们又见面了,我来问你?为何县里拨付的种子没有到农民的手里?” “回县令的话,县里拨下的种子,一大半都已经霉烂,不能播种,剩下的大部分都抵了乡里往年的欠帐,还有一点,根本不够分,只发了几家就没了。” 周莳回头问县丞道:“种子大半霉烂,这可是真?” 县丞摇摇头说道:“我只向刘大人交代了事情,具体事情都是他办的,我也不清楚细节,不过我听说这次种子的事,由县里的章记粮柜一手承办,或许有这个可能。” “哼!章记,刘大人的夫人不就姓章吗?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属下不知!” “谅你就是知道也不敢说!”周莳又回过头来问道:“赵世晨,就算种子大半霉烂是真,那抵欠帐又是怎么回事?” “禀大人,其实这不是我这里一地,别的地方都一样,大人可以去打听的!是这样,我们里正和伍保都有月例的俸养,还有定额公务费,从天宝十年后,上面就不再拨给,只叫我们从户税或地头钱里抵,但从去年江南道取消了户税或地头钱后,我们里正、伍保就没有了收入了,且不谈奢谈定额公务费,就只说俸养,哪家都有老有小总要糊口吧!已经快一年没有收入了,听说有的里正都把自己的永业田都给卖了,所以这次拿到种子后,大伙儿就先抵了欠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赵世晨知道种子大半被上面弄了手脚,他不敢说,但拿到手部分大半被他自己卖了抵欠俸,却只得实说了,其实大家都是这样,又不是他一人私贪。 “你!”周莳气得话也说不上来,但他知道里正说的是实话,自己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娘子已经整整一年都没有添置新衣了。最后他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道:“那最后一点种子给了谁了?” “种子太少,我就在本乡人中抽签决定了,自己的乡人还顾不过来,那还管得了流民。”赵世晨瞥了一眼王二夫妇后说道。 “不对!这种子不是说给新垦的土地吗?” “是的,大人说得没错!但并没有说只许流民开垦土地,我乡人无地者也颇多,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开垦土地过活?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来!” “去年上面颁布的三条命令出发点是好的,但却漏洞颇多,很多条文实际上就根本执行不了。” “什么条文执行不了?” “比如:规定由官府以租赁形式提供耕牛,事实上官府并没有耕牛,只是把这些指标往有耕牛的大户头上一摊了事,问题是首先大部分流民根本就没有余钱来租赁,就算有几个钱,照那些大户家定下的种种规矩,也让别人不敢去租,大户规定租赁期间耕牛病了,要照价全赔,假如遇到一黑心大户,拿一头病牛来讹诈,你也没办法。又比如刚才说的,免了这么多税,那底层小吏又如何来养活?这却又不管了,为了生活,小吏们自然又会想出别的办法来找食。所以这些不考虑百姓和底层实情的条文,听起来好听,却半点不实用。” 赵世晨心一横,为了以后的俸禄,他也只能实话实说了,这次是有种子,可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周莳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第六章 军制 周莳闷闷不乐的返回了县衙,刚进大堂,一名衙役便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大人,金陵有书下到。” “来人在哪里?”周莳急忙问道。 “送书使者已经走了,他说还要赶去别县下书。” “这倒也奇怪,竟然越过州府直接给县里下书,书在哪里?拿给我看。” 有衙役把书给了周莳,周莳只见书面为白底红字、用火漆封口,签发处竟是吴王府,他满腹疑惑的打开,细看之下不禁跳了起来,直朝衙役嚷嚷:“今天是三月几日了?” “大人,今日是三月二十。” “哦!还有八日,你们赶快去把王大人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王大人就是和他一起下乡的王县丞,刚到家还没喝上一口热茶便被叫了过来。 “大人找我何事?” “我刚刚接到金陵公文,命江南十五州六十四县的县令在三月二十八日于金陵集中,接受吴王训话,现在还有八日,我明日就要出发,我走后,县里的诸事都交给你,记住要想法搞一些萝卜、菜蔬之类的种子给下面的流民发下去,这些种子就由章记粮柜无偿拿出,告诉他们如果不办好,我回来后老帐、新帐一起算,就算是刘大人也护不了他们,我再想法去金陵搞些粮食应应急。” “大人,此事我记下了,只是大人可知金陵出了何事,竟绕过了州府直接下文到县里,这倒是头回遇到。”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大将军来了,他是江南东道节度使,估计我们江南要大变了。” 王县丞脸色一变,去年的三条命令就闹得天翻地覆,不知今年又有花样,只盼那位李大将军能体谅底层一下,不要搞些暴风骤雨似的改革才好。 “你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找章记粮柜,我还要回家准备一下行装,再有,县里那四十贯司笔费这次我就先支一半做旅费了。” “是!下官告辞了。”周莳和王县丞分头去办事不提。 再说李月从台州刚回到金陵,便接到李豫的旨意,责令他尽快裁军,同时也同意他的几项要求,解除淮南节度副使蔡明德之职,由李月另行安排;同意撤消浙东、浙西两个观察使,江南东道十五州直接由吴王府节制;调汾阳刺史段秀实任婺州刺史,同时将大唐的大半水军从金陵调到泉州,任命马麟为大唐水师元帅。 李月立刻召集刚刚返回金陵的蔡明德以及荔非元礼、吴昊、林衡、萧隐、王隼等六人举行军事会议,讨论裁军事宜。 “大将军,我们现在手上一共有八万军队,包括步军五万、骑军两万、水军一万,如果只留三万的话,就要裁掉五万人,且不说要留谁、裁谁,就是安置他们都要花一大笔钱,稍有不妥,就会让这些久随我们的老兵寒心,这一点必须要慎重。”荔非元礼首先说道。 吴昊也站起来说道:“荔非将军说得对,关键是要妥当安置,至于三万人的部署,可以以后再说。” “明德,你说说看?”李月看了看蔡明德说道。 “大将军,我倒觉得应先将三万军的编制定下,再谈裁军,这样便有的可矢,然后再把退伍条件定下,让士兵自由选择是留还是去,当然,我主张先安置老兵,再考虑新军。” “我同意明德的意见,这样,我先提一个方案,大家来讨论,整编后步军为一万五千人、骑军为五千人、水军为一万人,在这个基础上,裁去步军三万五、骑军一万五;凡退伍者,可按其军功分三等退伍费、一等为三十贯、二等为二十贯、三等为十贯,每名士兵给永业田四十亩,本身在江南已有永业田的,按四十亩的上限补足,另外有家室无田的,再给桑麻田二十亩,家不在江南的,若愿举家迁到江南,可同样授于永业田和桑麻田,且免三年赋税,不愿来江南的,就只给钱、不予田,以鼓励外地士兵举家迁来,这件事就由王隼全权负责,大家可有异议?”李月说完看了看大家问道。 “大将军,我还是觉得三万军太少,若有一天发生战事,恐怕就不够了,我有一个建议,不如把这些退伍士兵在乡里按保组织起来,平时为农,战时为兵,我朝也曾经有过类似的保甲之法,大将军看这样可行?”王隼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好!”蔡明德、荔非元礼、吴昊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也觉兵力太少,但如此一来就可以解决这个大问题了。 “好是好!只是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朝廷会有异议。”李月也同意这个办法,欣然地点头说道,他见萧隐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萧大人可有话要说。” 萧隐叹口气站起来问道:“殿下可知现在米价几何?” 李月愕然,萧隐又问其余几人,均摇头不知。 萧隐说道:“昨日金陵的市价为斗米五百二十文,十贯的退伍费只能买米二十斗,可就是这区区数十贯,加起来就有百万贯之多,地方恐怕已经承受不了,再说地方也没有这么多余田,怎么授予?”萧隐这段时间他仔细了解了江南的情况,确实感到江南的人口和财力都十分单薄,远不能与中原相比,他刚才计算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地方无论如何承受不了这样大的耗费。 “那地方上还有多少可配余田?”李月沉声问道。 “各地加起来估计约五十余万亩,钱也只剩一百多万贯。” “那这五十余万亩也不要动,我要先在军队中建立一个屯田制度,由军队开垦荒地,授予退伍士兵,以后尽量能做到军粮自给,现当务之急是先开垦部分土地给退伍士兵,这样吧!退伍士兵可先退伍不退职,大家集中起来开垦土地,畜力就利用我军中退役的战马,顺便搭建一些房屋,给那些要迁到江南的士兵所用。这屯田之事就由暂由吴昊将军负责,你可和王司马商量一下细节,再禀报于我。” “遵令!”吴昊站起来说道。 “可大将军,钱的事怎么办?”萧隐见李月没有提到钱的事,便紧张的追问道。 李月笑了笑说道:“我相大家都想知道我军中那些被严密保护的铁箱是什么吧!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我就不瞒各位,那些铁箱是从我少年时发现的一个宝藏中得来,有金银无数,都是侯景当年灭掉梁武帝后抢来的,说起来还和萧隐大人有点渊源,也是从我江南之地刮走的,既然今天我重领江南东道,我就决定将这些金银还回它们的故乡,退伍费就从这里出,刚才萧大人所说,安置费是少了点,再改成五十贯、三十贯和二十贯,余下的一部份给地方补充早期财政的不足、另一部分则用在建立水军上,朝廷只留给我们几艘破船,我也只能自建了。” 众人闻言都十分兴奋,有这些钱,以后办事就容易多了,尤其是吴昊,他当年是知道一点眉目的,深知这批财物的数量十分惊人,等众人的兴奋稍稍平静后,李月接着说道:“再就是以后江南东道的军权由我直接控制,分为直属和地方两种,五千骑军、一万水军和五千步兵为我直属,另外一万步兵分驻十五州、按各州大小分驻一千或五百人不等,称作团练,统军之将须有中郎将以上军阶,每军再设一行军司马,各团练使受金陵大都督节制,而行军司马则向兵部负责,当然我们的名字不能叫兵部,但职责和兵部一样,现在各位听我任命。” 众人闻言都站了起来。 “我任命蔡明德为吴王府大将军,同上州刺史从三品衔、掌管我直属的五千黑旗军。” “末将遵命!” “任命吴昊将军为吴王府骑军都督,受大将军节制,同下州刺史正四品衔,掌管我直属的五千铁骑军。” “末将接命!” “任命林衡将军为吴王府水军都督,也受大将军节制,同下州刺史正四品衔,掌管我直属的一万水军。” “得令!” “荔非元礼将军为金陵大都督,同上州刺史从三品衔、掌控一万地方军。” “遵令!” “另外,我再设五百宪兵,以监察军纪,宪兵监同下州刺史从三品衔,由南霁云担任,直接听命于我。再设一千亲兵,由李即墨和王元楷统领。”众人心里都明白,这宪兵监的看似品级不高,但权力却极大。 李月看了看众人继续说道:“各位,有些丑话要先说在前面,现江南东道的三万军已归我调度,实际上就是把我的私军由暗变明,以后军纪和从前一样严格,却不可以为天下太平无事便放松了训练,更不可扰民,有胆敢抗命者,不管是谁,杀无赦!” 大家闻言无不心中凛然,一齐向李月行半跪军礼说道:“末将遵令!” 第七章 政制 李月在初定了军队后,立刻回到吴王府,召集文官开会商议政务结构的草案,按李豫和王、苗两位相国定下原则,吴王府与唐初时的秦、齐二府同制,即在府内可设属官,基本和朝廷的机能相符,也就是李月的一切官职设定都只能在吴王府的范围内进行,且品阶需降中央一级,这在当时的亲王体制下也是正常,各亲王府都或多或少地设置了职能官,只是大多为闲职虚官,而李月的吴王府却是实缺。 “殿下,根据殿下定下的从简原则,老臣和几位大人商议了几个方案,基本达成了一个政务框架,现在请殿下过目。”萧隐取出一封折子,上呈给李月。 “萧大人就念念吧!大家都听听!” “老臣遵命!我大唐实行的是三省六部九卿五监之制,现已经非常完善,根据朝廷的意思,吴王府的官职也必须要按这个构架来设置,且不得簪越,所以老臣和韩大人、韦大人等众人商议后,决定在吴王府内设长史、东、西阁祭酒和少仆四职,其中少仆是内府官,负责吴王内府总务;长史、东、西阁祭酒则是外职,其中东阁祭酒相当于朝廷中的中书省;西阁祭酒相当于门下省;由于尚书省在朝廷内实际已被架空,所以我们这里也不考虑对应,倒是恢复了则天皇帝时的秘书省,也就是长史;这样长史、东、西阁祭酒就形成了一个最上层的政务结构,每人再各设副手二人,称为常侍;然后再在第二级设兵、骑、法、户、士、功等六曹事对应六部,每曹设司马一人为主、员外郎二人为副;再在各曹下设署,每署设主簿一人、舍人及从事若干,形成第三级,这便是我们吴王府职能官的主干。 然后六曹分由东、西阁祭酒分别掌管;而长史下再设记室参军事、录室参军事和谘议参军事三职,品同六曹。至于朝廷的九卿和五监等职能都分散在六曹之中,不必另设。倒是在六曹之外,又设有监察室、市舶监、盐铁监以及浏河巡检使四职,直接向吴王负责,品阶低长史、祭酒半级。 另外,按照朝廷的意思和旧制,长史、东、西阁祭酒和少仆的品阶为正三品;六曹、四监、参军事的品阶为正四品下;主簿为从五品下;其余各级的副手则相应降半级。而舍人、从事皆为正七品到从九品下不止,各官的俸养皆同朝廷。以上便是我等商议的草案,请殿下过目。”说完便将折子呈给了李月。 李月看了看,又笑着说道:“考虑倒也周详,可以按这个架构设立,以后再慢慢完善,萧大人就直接上报给朝廷备案吧!职能分工只是形,还得定下各种规矩为神,神、形兼备方才可发挥最大的作用。另外我还有几点要告诉大家: 一、以后办公地点就暂用原节度使府,等新吴王外府修好后,大家再迁过去。二、议事规则分外堂议事和内堂议事两种,外堂议事资格为员外郎以上,司马以上者有座,皆不行叩拜礼,以长躬礼为准,外堂议事按每旬一次;内堂议事主要由我、长史、东、西阁祭酒和少仆、吴王府大将军、金陵大都督七人参与,为隔日的下午。 三、以后上递的折子最高级别称“书”;而下发的批文或指示最高级别称为“文”,我直接发出的则称“令”,以免朝廷多心。 四、各位吴王府职官除正常的品阶俸养外,我另设有津贴和司笔二项费用,津贴可以养家,但司笔费只能公干,且司笔费每月需报内府审核。 总之,一切规矩大家都要小心和朝廷保持低一级的原则,不要被人抓了小辫子,若真是因为大意导致,后果也自然由我来承担,大家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就行了。大家看看还有什么事?” “殿下!还有就是主要官员的指定和一些细节的职能设置,请殿下早日定夺。”萧隐最后补充说道。 “我知道了,官员的指定我再考虑考虑!细节的职能设置则就麻烦萧大人再费心了。三天后便是各州刺史、县令聚会的日子,要在大会上宣布的,之前谁也不准说出去,大家明白吗?” 李月见大家都点头答应,又转头对金陵刺史也是他的岳父赵显说道:“赵大人,接待刺史、县令的事宜就麻烦你多劳心了。” 赵显连忙回道:“殿下放心,一切早已办妥!” 金陵由于没有受到安史之乱的破坏,再加上大量逃难而来的北方富户涌入,这几年变得更加繁华,人口也突破了五十万,但以秦淮河为界,东西贫富分居的格局倒没有大变,只是在西区靠近秦淮河一线形成了一大片有一定家产但无权势、地位的中等人家,大多为逃难而来,在数年的安史之乱后,北方来的富户有的爱上了这六朝风流之地,有的则在金陵有了一定的产业,再加上政治安定、民风淳厚,最后返回北方的也只有二、三成而已,大都在金陵定居了下来。 周莳是在三天前赶到金陵的,他虽然是一县之长,但因出身贫寒,俸禄微薄,虽支了二十贯公务费,来之前还悄悄的塞了十贯给娘子补贴家用,所以当他来金陵报到后,便领了五日的食宿补贴在秦淮河一带左觅右寻,好容易找到一家高升客栈,食宿便宜也十分干净,周莳便在这里安顿下来。这天傍晚,他从外面闲逛回来,随来的小童早准备了热水给他烫脚,就在周莳闭目享用之时,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吵嚷之声。 “周平,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哎!” 小童出去了片刻后回来禀报道:“老爷!隔壁好象也来了一个县令,掌柜正在赶客人让房呢!” “哦!怎么这样不讲理,是哪里的县令?” “好象是太仓那边的。” “啊!难道是刘原?快拿鞋给我,我去看看!” 周莳拖着鞋跑到隔壁,只见原房客已经被换到别房,门边站着一男子,正是太仓县县令刘原,眼前他正指挥着两名随从放置行李,突然若有所感,他回头一看,正好和周莳打了个照面。 “你也住这?”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言罢,两人上前握住手皆哈哈大笑起来。 “我是昨日方到,刘兄怎么今日才来?” “我其实十几天前就来了,只是今天才换个住处?” “为何?来!来!来!先到我房里一叙。” 小童给周莳和刘原各上了一杯茶后便拉上门出去了。 “刘兄家境殷实,父亲又在朝中为官,为何也住到这等普通的客栈里来?” “说来话长,周兄与我是旧时同窗,虽比我早两年中进士,但现在又在同州下为僚,关系非同寻常,所以我就不瞒周兄了,也是我大意,我是年初方才知道我娘子竟曾是吴王妃的贴身丫鬟,也曾经服侍过当今太后,你说这等天大的事,我怎么今天才知道,是不是糊涂之极。” “你确实糊涂,不过这和你住客栈有什么关系?” 刘原神秘地一笑说道:“我既然知道了这层关系,怎么不好好利用,所以我这次借来金陵之机,十几天前就陪着娘子来见旧主人了,娘子住在吴王府,我就在外间找了一上好的旅店,昨日我娘子来看我,偷偷告诉我,吴王不喜欢手下奢侈,所以我就换到这里来了?” “好一个狡猾的家伙,不过为何你非要住隔壁?比它好的房间多的是啊!”周莳不舍的追问到。 刘原脸一红,连连摆手说道:“此事不好说!不好说!周兄就别问了。” 周莳见他不肯说,也只得罢了,正要端起茶杯,他猛然想到一事,便急急问道:“我曾听说太仓粮库中有一万石陈粮的头寸,不知现在还在否?” “在是在!不知周兄想做什么?” “是这样!我无锡县有近二万多流民现在已揭不开锅了,大家都以野菜为食,刘兄能不能把这些陈粮给我救救急?” “唉!如果我能做主,我早就卖掉了,这一万石头寸,上面都有帐,若给了你,上面查下来,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只要上面肯松口,我一定给你!” “那不知要找谁?” “以前需户部同意,宰相批准才行,现在估计不要了,只要吴王府西阁祭酒同意就可以了。” 听说不用上京城,周莳这才放心下来。突然,他醒到了刘原话中的玄机,急忙追问道:“什么西阁祭酒?” 第八章 政论 愿我的小说,能陪伴孤独的人一起度过除夕之夜。 ****************************************************************************** 刘原自知失言,又不能敷衍周莳,只得站起来走到门外探头看了看,又叮嘱小童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这才回座低声说道:“此事我是昨日听我娘子说的,还没有正式公布,你可别出去乱说,以免连累到我。” “我自然明白,你就快点说吧!” “你也知道,吴王是当今皇上亲弟,官拜天下兵马大元帅、中书令,手握重兵,在平安史之乱和两次帝位交替中都立有大功,因上元夜事件被逐出京城,我听说这次吴王东来是和朝廷有协议的,他可自领江南东道,除不称帝以外,江南东道的一切军政皆可由其自决,所以吴王就在府内设立了相应的管理机构,说白了,就是小朝庭,只不过名义上还是亲王府属官,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刘原就把吴王府属官的结构简略的给周莳说了一遍。 周莳听得如醉如痴,半响才缓过神来说道:“大将军竟有这样大的能耐,居然能得到这样的权力。” 刘原嘴一撇,不屑地说道:“这算什么,现在各地的节度使不都是这样吗?属地的军政大权一把抓,自己说了就算。只是吴王是明着得到了朝廷的许可罢了,当年安禄山在河北,哪个刺史不是他任命的?所谓吏部的发文不过是个后补形式而已。” “我还有点不明白,既然东、西阁祭酒形同左右宰相,那长史又是什么?难道是个虚职?” “你错了,这个长史的设立才是吴王的点睛之笔,各州或各曹的上书经东、西阁祭酒预审眉批后,要先递到长史处,长史若认为不妥便可封还祭酒再审,三审不过才能由祭酒提出三司复议,再由长史将自己的意见尾批上报吴王,由吴王主持三司复议,大家讨论决定,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吴王对公文的批复也要交长史签发后方才能下发,长史认为不妥的,也可封回不发,直至三司复议后才能下定论,四监的上书也要先递到长史那里初审,再递吴王,这本是我太宗皇帝定的规矩,高宗以后便逐渐废止,想不到居然在我江南东道又开始复苏了,这个吴王,真是好心胸!” “那三司复议又是什么?” “三司复议其实就是吴王、祭酒、长史三者的面对面讨论,双方都要拿出充足的事实和理由才能最后驳倒对方,周兄明白了吧!其实这个长史才是集中书令和门下侍中为一身的宰相,而东、西阁祭酒则是有实权的尚书左右射仆。” “我明白了,那这个长史刘兄以为会是谁来担任?” “自然非萧隐莫属了,他是吴王的心腹,又是这套制度的主笔人,这长史一职显然就是他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那东、西阁祭酒就非韩、韦两位大人莫属了,我说得可对?” “西阁祭酒倒听说是韩大人,但韦大人好象还是任苏州刺史同时兼市舶监,我昨日拜访过韦大人,他好象有点意志消沉。” “那东阁祭酒是谁?谁还比得上韦大人的资历,他可曾是浙西观察使啊!” “哼!你忘记段秀实了吗?” “他不是任婺州刺史吗?” 刘原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周兄啊!周兄啊!你可真是个书呆子,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手段都不懂吗?皇上知道是吴王要人,所以才找个借口把段秀实还给吴王,否则堂堂的兵部右侍郎、汾宁节度使怎会到婺州这等下州去任职。” 周莳望着刘原得意洋洋的样子,他猛然意识到,这些事刘原绝对不是听他娘子讲的,一个妇道人家,哪会知道得如此详细、准确,再说吴王妃是从不问政事的,又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事告诉一个县令的妻子,不用问,这一定是韦黄裳说给他的,周莳知道刘原的父亲国子监祭酒刘雍和韦家素来不和,这刘原怎么会和韦黄裳凑得这样近,看来这其中决不是那样简单。 就在周莳胡思乱想的时候,小童敲了敲门说道:“门外来了一人,说曾经在这里住过,现想再看看这间客房怀旧。” 刘原‘腾’就站了起来问周莳道:“周兄的房间是几号?” “三号,怎么啦?” 刘原猛的一拍脑门,懊恼地说道:“错了!错了!我弄错了。” “刘兄,什么错了?”周莳一脸茫然的问道。 “别问了,快随我去接人吧!”说完不理周莳,自己先跑了出去。 “刘兄!你说清楚,接谁?” 周莳找到鞋,草草穿上便向外跑去,不料刚跑到门口,就眼看要和一人迎面相撞,周莳大惊,头一歪,面门“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门上,这一下把周莳撞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他不由呻吟一声,蹲了下去。那人赶紧把周莳拉起来,连连歉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撞得厉害吗?让我看看!” 周莳艰难地站了起来,捂着鼻子抬头看去,猛地失声叫道:“大将军!” 来人正是李月,这几日他总是给赵绿敏说,一定要到故地去看看,今日偷得半日闲暇,便跑了出来,先去秦淮武馆,却得知今日闭馆一日,又信步来到当年住过的高升旅馆,问到三号房后,便想着进来一观,却不留神把周莳撞得鼻血长流。 “我好象也见过你。” “大将军,我是无锡县令周莳,你去年见过的。” “对了,你就是那个书呆子县令。这位是?”他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刘原问道。 “他是太仓县县令刘原,其父便是国子监祭酒刘雍。”周莳笑着给李月介绍道,却无意中发现从刘原的眼里闪过一丝嫉色,他不由得一呆。 李月突然想到了盼月,不正是嫁给了这个刘原吗?李月心中不由冒起一丝苦涩,随即便压了下去,笑笑对刘原说道:“原来你就是刘雍大人的公子,说起来,我们还算是世交,令尊可好?” “不敢当!不敢当!家父身体尚好,多谢殿下挂念!” “怎么不让我进去坐坐?”李月笑笑对周莳说道。 “大将军请进!” 周莳抢先进来,手忙脚乱地将杂物收拾了一通,李月瞥见他掖进被子里的袜子和中衣都是补丁累累,心中不禁暗暗点头。 李月坐了下来,也让他二人坐下,便向刘原问道:“你家是官宦世家,家境应该不错,怎么住在这等旅馆?” 刘原随即躬身答道:“属下虽然家境不错,但常常看见贫苦人家的光景,住此地已胜过其百倍,实在不忍再奢侈浪费。” 周莳在一旁听得两眼发直,他这才恍然大悟刘原搬到这里的缘故,刚才又大呼弄错了,原来是早就知道大将军会来此地,是专门做出来的,周莳心中刚想鄙视刘原,猛的又想起自己也不是悄悄地贪污了十贯钱吗?比他也好不了多少,想到这里,他不禁默然了。 “周县令呢?怎么也住此地?” 周莳见李月问自己,这才缓过神来,他看了看一脸戒备的刘原便苦笑着说道:“实在是没钱住好的客栈,又想省两个钱买点布回去给娘子,所以只好住这里了。” 旁边的刘原见周莳没有揭穿自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们都是县令中的楷模,若不是我偶然到此,还不知道我手下也有这样清廉的县官,我会记住你们的,今天很巧,你们可给我说说县里的情况。” “殿下,我先说吧!”刘原抢先说道:“我们江南一带土地肥沃、河流众多,这几年太仓都收成不错,其实只要人人努力,应该都有饭吃,有人抱怨、有人造反,我看应首先找找自身的原因才对!” 李月点点头又向周莳问道:“周县令那边呢?” 周莳叹口气说道:“太仓无论正仓和义仓一直是我大唐的主要储粮地,自然不错。今年无锡大旱,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几天前我去了无锡的乡里探访民情,情况却是让我心酸!”周莳便将他几天前的所见所闻和里正赵世晨的抱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月,最后说道:“很多规定明明是好的,可到了下面总会变样,但又不能说底层的小吏错了,他们也有苦衷,关键是问题积累得太多,只治局部是不可能见效的。” 李月听了周莳的话,心中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三条新政竟有这么多漏洞,心中变得异常沉重起来,只沉思不语。刘原以为是周莳的话惹恼了李月,心中暗自窃喜。 “那可有什么补救的措施?”李月猛然抬头向周莳问道。 “我已经让县里想法筹一点萝卜等蔬菜种子给流民种植,这样见效会快点,另外我听说刘大人那边有一万石的陈粮头寸,便想请刘大人送给我救救急,可刘大人却无法做主。” “这事我知道了,刘县令你火速派人回去将这一万石陈粮调到无锡县应急,手续后补。” “是!下官这就派人去办,属下以为,仓库里的陈粮还不少,与其霉烂掉,还不如施予百姓。” “你说得很对!你太仓的粮库里还有多少存粮,可写一书直接递到我府上的萧大人处,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我明日便去找萧大人。” 李月从高升客栈出来,一路上心中一直想着周莳所说的话,自己在不知民间实情,确实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想治好天下,难啊! 第九章 人事 “苏州刺史韦黄裳大人” “下官到!” “越州刺史韩滉大人” “下官到!” “婺州刺史段秀实大人” “下官到!” “金陵刺史赵显大人” “下官到!” “润州刺史张炎大人” “下官到!” “常州刺史赵陶然大人” “下官到!” “杭州刺史李良大人” “下官到!” “湖州刺史李栖筠大人” “下官到!” “宣州刺史李佚大人” “下官到!” “台州刺史江上清大人” “下官到!”…… 随着唱名官一一点名,江南东道十五州六十四县的刺史、县令们都纷纷应到。 “报告吴王殿下,所有应到官员都已到齐。” 李月点点头,便向前段时间李豫派到江南宣旨的事中裴遵庆使了个眼色,裴遵庆随即取出一纸黄麻朗声喊道:“有圣旨!” 众人闻言纷纷跪倒听旨。 “皇帝陛下诏曰:封吴王李月为江南东道节度使,节制江南东道十五州的所有军政事宜,开吴王府,建属官以制政务,凡江南东道十五州诸事,皆可由其替朕裁决。 钦此! 广德二年一月” “臣李月接旨!”李月接过圣旨后对众人说道:“从今天开始,江南东道政务就由我替皇上处置,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下面百官都鸦雀无声,这件事天下皆知,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除非是辞官回家,就算有这个打算,此时也是万万不能说的。 李月见大家都无异议,便接着说道:“为此,我吴王府特设置相应属官,今后江南东道政事就可直接向我吴王府上呈,现在吴王府各官的设定和任命就由原越州刺史韩滉韩大人向大家宣读。” 韩滉大步走过来,打开一书随即向众人宣读道:“吴王府比前齐王府建制,首先设四上官:分别是长史一人,由萧隐大人担任;东阁祭酒一人,由段秀实大人担任、同时暂兼婺州刺史;西阁祭酒一人,由韩滉担任、同时暂兼越州刺史;太仆一人,由江惊鸿大人担任,这便是四上官,每人各有常侍二人为副。 在东、西阁祭酒下再设兵、骑、法、户、士、功六曹事,其中兵曹事司马一人,由王潜大人担任;骑曹事司马一人,由贾贲大人担任;法曹事司马一人,由谭元凯大人担任;户曹事司马一人,由石纹大人担任;士曹事司马一人,由袁覆谦大人担任;功曹事司马一人,由袁参大人担任。六曹下再设署,由主簿一人为正、员外郎二人为副、其下又有舍人、从事若干人。这六曹中兵、骑、法三曹为东阁祭酒掌管;户、士、功三曹为西阁祭酒掌管。 另在长史下设记室参军事、录室参军事和谘议参军事三职,品同六曹,由长史掌管。另外在四上官外再设有监察室、市舶监、盐铁监以及浏河巡检使四职,监察室令由卢焕将军担任;市舶监令由韦黄裳大人负责、同时任苏州刺史;盐铁监令由刘晏大人担任(刘晏便是当年的襄阳盐官,后调到京城为户部度支郎中,李月知道其才,便向李豫要了过来);浏河巡检使则由徐明谦担任……。” 韩滉刚开始说时,下面倒也安静,但说到监察室令时下面开始有了议论之声,这监察室就是御史台,如何能由一武将来担任,而且是一名军阶并不高的武将,大家都不解李月的用意。接着是韦黄裳,竟被排出在四上官之外,仅任了一个市舶监令,虽有实权,品阶却低了半级,也让人不解。但最出人意料的就是浏河巡检使,这徐明谦何许人也?有知道内情的人便悄悄的附耳说起来,众人才知道,这个徐明谦竟然是台州造反的匪首之一,现在居然成了堂堂的从三品大员,实在令人不服!虽然心中不服,可谁也不敢说出来。 只听韩滉继续念道:“户曹事下面设租庸、度支、劝农、金藏、仓禀、校户六署;士曹事下面设司封、司勋、考功、考课四署;功曹事下面设劝学、弘文、礼乐、典仪、司医、祠庙六署;四监下再各设判官二人,其下又各有巡检数人……。 以上便是吴王府属官的结构,下面再说今后上书规则,以后各州的书、符、移、关、牒等公文需报各曹,有大事不决者可用刺史红封直递长史转签后呈吴王。以上便是一些主要的条文,具体的行事规则会在以后的几天里由实际的属官给大家详细解释。”韩滉念完后,下面的嗡嗡之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大将军,我愿意上阵杀敌,可是让我做监察室令,我恐怕会辜负大将军的希望。”卢焕半跪着低头向李月说道。 李月站起来,在房内走了几步后缓缓说道:“从种种现象中判断出敌人的意图和战术,这本是你的特长,监察也是一样,要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慢慢挖出事情的真相,你绝对能胜任,但这却不是我用你的真正原因,江南吏治已荒弛多年,正需下猛药狠治,然后再慢慢用各种制度完善,若一开始就用文官,恐怕就达不到这样的效果,非得用武将不可,本来我还考虑过张杰,但他却略嫌浮躁,沉稳不足,不堪大用。卢焕,我用你做监察也是权宜之计,久治还得用文官,以后我或许会成立一个暗中的监察机构,这才是真正要给你做的,你只是暂任数月。” “那需要属下做什么?” 李月不答,对身旁的李即墨说道:“有请白先生过来。”李即墨应声而去。 李月遂对卢焕说道:“这白志贞原是蜀中的御史判官,后任鲁王府长史,此人为人低调,行事绵中有针,我在蜀中时就知其可大用,所以特向皇上要来,现暂为我府中幕僚,在你替我清肃过江南官场后,这监察室令还得他来做,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了!” 很快李即墨便带了一人进来,卢焕闪目看去,只见此人约四十余岁,身材不高,但却显得饱学儒雅,他进来后向李月长施一礼道:“白志贞见过吴王殿下。” “白先生,这是我军中的卢焕将军,现暂领监察室令,以后还需你多多指教。” “卢将军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号称我大唐第一斥候将军,以后我便是卢将军的同僚,还请卢将军多多关照!” “先生言重了,我是一武夫,上阵杀敌才是我的本职,我愿提白先生出面打头阵,监察室中的具体事宜还得白先生自己操心才行。” 这时李月笑笑对二人说道:“一文一武才好配戏,你们可先从待职军官中选十人建立起监察院的班子,其他文职吏员,可由白先生选定后报士曹事司马袁大人处批审。” 原来李月为解决基层官吏不足的问题,特地从将要退役的军官中暂时选出部分人加以培训,以临时用作署以下的官吏,待以后进行科举后再正式选拔官员。 “属下知道了,我先告辞了。”白志贞和卢焕自下去选人不提。 “即墨,你去把那个无锡县县令周莳给我叫来。” “是!” 很快,周莳被李即墨领了过来。 “下官无锡县县令周莳参见吴王殿下!” “周县令请坐!” “谢殿下!” “周县令,我从你那里还可以听到些实话,象韩大人他是太醉心于书画,闲暇时间基本上都在画室里度过;韦大人倒是说了很多,最后却发现他其实一句也没有说,而从你那里我却能知道一些百姓的真实情况,这很好,看来你也没有以前那样书呆了。” “回殿下,自从上次被训斥后,我基本上一半的时间都在百姓中探访民情,听取他们的真正想法。大将军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李月点点头说道:“我来问你,百姓认为在江南十五州各州中,那个州的刺史最贪?” “这……,”周莳顿时说不出话来。 李月知其心思,便笑笑说道:“我并不是在问你,我只要你转述百姓的口碑,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吧!” “下官也是从一些流民的口中得知,似乎宣州一带官声不太好。” “宣州,那不是李佚的治下吗?” “正是!” 就在周莳告辞的时候,李月塞了个包袱给他,说是自己送给他的。 周莳离开吴王府后便悄悄打开包袱一看,只见里面是一身簇新的中衣,还有五十两银子,周莳一怔,随即鼻子猛地一酸,早已是泪流满面。 第十章 暗访 五月的江南,几场透雨下后,旱情终于得到缓解,日子一天天过去,绿色更加浓厚了,在吴王府新政务机构的努力下,江南数十万北方流民终于领到了勉强可以果腹的一点点粗粮,配以野菜,饿死人的情况最终没有发生。 宣州的景况似乎要好些,几年来都风调雨顺,在一般人的想象中应该是谷黍满仓、府库堆钱才对,可白志贞{3}{Z}{中}{文}{网}到的景况却恰恰相反,到处都是大块搁荒的田地,不说流民,连本地人也不容易碰到一个,只有最后进了宣州城,才勉强可以看到些生气。 “悦来客栈,咱们就去前面那间客栈住下吧!”白志贞见前面街口有一间很大的客栈,便很客气地对两名随从说道。这两名随从一人叫雷永国、一人叫蒋凤阳,都是从黑旗军中退役的果毅都尉,被白志贞挑中进了监察室,两人虽是军人出身,却十分虚心好学,这一路来白志贞教了他俩很多东西,两人遂视白志贞为师。见白志贞相问,雷永国连忙答道:“既然先生愿意,我们就去。” 三人把马交给客栈的马夫后走进了大堂,小二笑颜迎来道:“三位客倌是住店还是吃饭?” “先住店后吃饭,小二,可有上房?” “有!有!独院也有。” “那好,就包一个小独院吧!” “好勒!三位客倌请随我来。” 三人安顿后便来到前堂吃饭,吃饭的人不多,好几个台子都空着,小二一边上菜一边给他们热情介绍本地风俗,这时白志贞问道:“小二,我看这几年宣州并无大灾,为何人口却如此稀少?” 小二一呆,面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口中敷衍道:“兵祸之后,全国人口都在减少,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江南并未遭到兵灾啊!”蒋凤阳接口问道。 “三位客倌请吃饭吧!还要什么,请叫我。”小二说完便匆匆溜走了。 “等一下!”雷永国叫道,却不见小二回头。 “你们就不要为难小二了,他是不敢说的。”邻桌的一名老者说道。 白志贞站起来,走到老者身旁长施一礼道:“请问老丈,为何小二不敢说?” 老者突然警惕地看了白志贞一眼,淡淡说道:“他家有老有小,自然小心祸从口出,听你们口音是外乡人,若想参观名胜了解风俗,小二自然热情相告,可问到民情,不瞒三位说,恐怕宣州谁都不敢说的。”说完不理三人,结帐走了。 晚饭后,三人回到房中,雷永国首先说道:“先生,我看这宣州必有古怪,殿下让我们来宣州,一定是有其原因的,我想这应该和宣州官府有关。” 三人正在说话间,门轻轻地被推开了,负责小院的专门小二来送开水了。 白志贞当即给蒋凤阳使了个眼色,蒋凤阳会意,从怀中取出二两白银往桌上一放说道:“小二,我这里有二两银子,我问你几句话,你若肯说实话,这银子就归你了。” 小二看了看银子,不由咽了几口唾沫,在当时银贵钱贱,虽然官家是一两银可兑一千文,但实际在黑市上却已经可兑近二千文,而且还有上涨的势头,而米价江南一带为一斗五百文,而北方已近千文,这二两纹银如何让小二不动心,可他也知道,这三人问的必然不是可容易回答的问题。 “小二,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人,我们不会乱说的。”雷永国见小二犹豫,又鼓动他说道。 小二想了半天,终于心里一横,转身出去把院门关好,这才回来对三人说道:“问吧!” 白志贞笑笑问道:“我们{3}{Z}{中}{文}{网}来,宣州人口稀少,多有田地抛荒,这是何故?” 小二叹口气说道:“这不是天灾,而是**所至。” “什么**?” “我们宣州的刺史李佚,他本是大唐宗室,在宣州一呆就是五年,年年加赋,别的地方田税为每亩三升,他却收到了五升,其他人头税、盐税和江南并不采用的青苗钱、地头钱,他样样都有,不仅这样,他还想方设法捞钱,光寿辰就一年两过,还听说各级县令、丞、尉都是他私授,上不正,下必效之,花钱捐官,自然会想法刮回来,连宁国那样的穷县,今年开始的青苗钱和地头钱就已经预支了三年,百姓活不下去,自然搁荒逃跑,所以你们看到人烟稀少就是这个缘故了。” “那百姓为何不告?” “如何不告,但又有何用?去年有人告到浙西观察使那里,却又被上面的官府送了回来,让李佚自己解决,结果上告之人被当众活活打死,李佚又实行禁口令,派出无数眼线,若有人敢在外乡人面前乱说的,立即就抓进大牢,我们店上个月有一名小二多说了几句就被抓进了大牢,现在还没放出来,你们吃饭时,旁边那老者其实就是一名眼线,大堂小二自然打死了也不敢乱说。” 白志贞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把银子给了小二,小二千恩万谢地去了。 “大人,这下该怎么办?要不然我们回去派兵把他抓来吧!”依照雷、蒋二人的军人作风,早就要下手了。 白志贞摇摇头说道:“这是殿下新政后的第一案,不仅各州府都在看着,朝廷也会关注,况且这李佚又是宗室,为先帝所任命,若弄得不好,会让殿下十分被动。” “那该如何是好?” 白志贞想了想说道:“我们已经惊动了李佚,他必然会采取对策,不如这样,我们先查宁国县,拔出萝卜自然会**泥,他李佚也跑不了。” “那好,我们现在就动身去宁国县!” “不!先去池州,再从歙州绕回来。” 三人在客栈大堂问过话后,李佚便接到了报告,这李佚四十余岁,养得白白胖胖,一脸和善,若不是眼睛里不时流露出来的凶光,无人会相信这样的人也居然杀人不眨眼, “去!马上把悦来客栈的小二给换了,尤其是负责他们起居的那个小二。”李佚命令手下道。 “是!” “大人,他们会不会是金陵那边派来的?”宣州长史小心翼翼地向李佚问道。 “按理应该不是,我才从金陵回来不久,现在金陵上上下下都在忙碌流民的安置问题,还没有闲心来关心吏治,再说李月任命的监察室令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军官,手下都是军人,没有客栈所报告的文人。不过不管他是谁,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 “大人高见!” “别拍马屁了,我来问你,各县的青苗钱和地头钱缴上来没有?” “还没有。” “都是饭桶!这青苗钱和地头钱迟早会被上面禁止,再不快点怎么行,你亲自下去催!” “是!” 待长史走后,李佚取出一封书再看了看,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他已经得到消息,皇上已经答应将他调到岳州,虽然以后宣州刺史要由金陵来任命,但他是之前由朝廷调来的,要调走他,金陵暂时还拦不住。 “报大人,悦来客栈的眼线传来消息,那三人已经走了。”一名手下急匆匆来报。 “去哪里了?” “是往池州方向。” 李佚轻轻地松了口气,看来确实不是金陵那边派来的。 第十一章 儆百 宁国县是天宝三年新置的小县,地处山区,土地较为贫瘠。这天上午,宁国县令许国远和县尉带着数十名衙役正在乡间催租,十几天前州长史亲自到县里来责令他上缴青苗钱和地头钱,许国远却有苦难言,他本是宁国县当地大户,两年前用一千两银子向李佚捐了此官,上任后便拼命刮钱,本钱早就赚回来了,可李佚又以他无功名为由,又向他收了一千两银子给了他个举人的头衔,没办法,他只能把这钱再加到百姓的身上,谁让自己是他们的父母官呢?这青苗钱和地头钱是今年二月朝廷新颁发的田税,金陵府虽然没有明言不征,但去年吴王下的三条规矩中已明文规定不准征收,但刺史李佚却以彼青苗非此青苗为由强令全州开征,一时间宣州百姓纷纷逃亡,他许国远已在两月前便将三年后的青苗钱都给收了,钱自然饱了私囊,现李佚开始催交,他只能再收第四年的青苗钱了。 “老爷!我家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若看得上眼的,统统拿去好了。”一名农妇跪在地上哭道,他丈夫和公公已经逃到润州去了,只留下她和婆婆二人守家。 许国远抬头四望,土屋确实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时两名衙役过来报告:屋里已搜过,确实什么也没有,只在床下发现一些发霉的豆饼。 “哼!一定是你丈夫把钱带走了,要不然就是你把钱藏了起来,你说!钱都在哪里去了?”许国远吼叫着说道。 “老爷我们家确实什么也没有,打死我也拿不出钱啊!” “大人我家正好缺个帮佣,若让这妇人去我家干一个月的活,她家的青苗钱我就替她交了。”说话的是县尉,他见这女子年青且有一点姿色,便动了淫心。 许国远知道县尉的意思,这县尉是宁国县出了名的好色,这几年来以接烟火为由不知坏了多少良家女子的名节。 许国远点点头对地上的妇人说道:“你家有五亩地,上次的青苗钱也没交,加上这次应一共交二千文,现在县尉大人可怜你,愿替你家交,但做人应知恩图报,你就到县尉大人家帮佣一月吧!如何?” 妇人犹豫一下,正要答应,突然从房内扑出一老妪,大叫着说道:“媳妇!不能答应啊!你会坏了你身子的。”这老妪毕竟年长,知道县尉不怀好心。 这时乡人已渐渐聚拢过来,县尉见老妪把自己的企图当众揭穿,不禁老羞成怒,大喝一声道:“我本是好意,你却敢坏我名声。来人,给我打!” 几名衙役如狼似虎般过来,拿翻老妪举杖便打,老妪吃不住,几杖后便晕了过去,这时妇人见婆婆被打,急忙扑过去护住,衙役不论青红皂白,一齐打了下去,妇人头上顿时鲜血直流,很快也晕死过去。 许国远见乡人面露惧色,不禁心中得意,也大声喝令道:“给我狠狠的打,让这些刁民看看,不交税就是死路一条!” “大人!不好了!”远远的跑来一名衙役,许国远认出这是留在县里的人,脸一沉问道:“慌张什么?有什么事?” “县里来了几十名官兵,已经把你的府给抄了,为首的人叫我给你传信,一个时辰内不回县里,便全家处斩!” 许国远心中一凉,急忙追问道:“是哪里来的官兵?” “来人姓蒋,说是金陵监察室的。” 许国远闻言,只觉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原来白志贞三人又悄悄绕回宁国县后,在田间地头走访了大量的民众,虽然没有拿到县令许国远贪赃的直接证据,但仅凭加倍预征三年的青苗钱就足以定其罪了,(朝廷定青苗钱每亩十五钱,地头钱每亩二十五钱,共四十钱,而许国远却每亩共征一百钱),白志贞当即返回金陵报于李月,李月当即令监察室到宁国县抓人,同时又据新定的‘推责制’(即下属犯罪,上司要解释),命宣州刺史李佚到金陵述职,户曹事也派人到宣州调查青苗钱事宜,李佚怀着忐忑的心情刚离开宣州,白志贞便派人在宣州暗暗散布消息,李佚是因贪墨和滥杀无辜被抓走了,又在宣州城立下“黑箱”(李月在蜀中采用过的办法,即让百姓告状),命宣州民众告发宁国县令许国远,如此假戏真做,果然在许国远的黑箱中发现了大量告发李佚的状纸。这时,监察室已经得到许国远的口供,李佚有卖官嫌疑,加上大量百姓的告状,监察室令卢焕亲自出面,率大量的人手去宣州办案,从李佚府中搜出李佚历年受贿的帐簿,并抄出银、钱共值二十七万贯,还有大量金饰和古玩,统统运回金陵,在堆积如山的证据面前,李佚不得不低头认罪,同时查到泾县、太平、旌德三县的县令、县丞等也犯有同样的贪墨罪,证据确凿。 六月初,三审完毕(即监察室初审、法曹事二审、长史三审),定李佚等人犯贪墨罪,应斩!交给李月最终核定。因李佚系朝廷调派、同时又是宗室,法曹事和功曹事分别上报刑部、宗正寺备案。六月下旬,宣州刺史李佚一案共二十三人,在金陵被当众杖毙,可笑宁国县令许国远和县尉二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也居然是被棒杀处死。所抄获各人家产近四十万贯全部充公,并宣布江南十五州暂不收青苗钱和地头钱,已收的青苗钱和地头钱一概返还,又免宣州二年税赋。宣州刺史李佚被杀案顿时震惊了江南各州,各地官员人人自危、而百姓纷纷拍手称快,吴王府也因此案初步建立了各曹连动机制。随后,由士曹事考课、西阁祭酒举荐,再由长史案审后,李月任命有‘一最三德’的常州长史李为雄为宣州刺史,又升无锡县县令周莳为宣州长史,升太仓县县令刘原为常州长史。 就在江南官场初变之时,在长安也发生了一系列重大的人事变动,先是左相苗晋卿和礼部尚书张镐先后病逝,再是尚书右射仆崔圆中风请辞,李豫遂任命云州司马韩端木为左相、门下侍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升原太子詹事萧华为尚书右射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再起用老臣崔焕任礼部尚书,尚书左射仆裴冕调任御史大夫、充东都、河南、淮南转运使,任右散骑常侍王缙为尚书左射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调京兆尹李若幽为北庭都护府大将军,升京兆少尹黎干为京兆尹。 六月,江南夏粮大熟,虽因干旱比去年减产二成,但后期却风调雨顺,终于没有造成大灾,夏收后,江南各地米价纷纷降至三百文一斗,李月便命各地义仓大量储备,同时要求户曹事协同各地方抓紧晚稻的播种,并严令各县无偿给流民提供稻种,若有一块地搁荒,则追究县令的责任。 与此同时,退役士兵土地的开垦已经结束,数万名分到土地的异乡士兵纷纷返乡携妻带子来到江南定居,并按居住地组织起数百个乡民团、各有数十人到百人不等,平时为农、战时为兵,二月一次会演,为期十日,这些乡民团,就由民团将军张杰统一负责。 七月,全国开科,这是李豫即位后的第一次科举,全国上下都极为重视,江南也不例外,用退役军官为吏毕竟只是临时举措,大量的底层官吏还需真正的读书人来担任,在各道、州的乡试和尚书省的省试后,江南一地专开府试,招揽全国各地落榜举人前来应试,李月便命萧隐亲自主持江南的府试,而各州的乡试则由功曹事的劝学署统一安排。 第十二章 细作 卯时正,金陵城北门‘吱吱嘎嘎’地被拉开了,早已等候在外的数百人一拥而入,接受守门士卒简单的盘查后进城,一辆马车也夹杂在其中,随着鼎沸的人流开进了城内,马车窗被轻轻地拉开,露出一张清瘦的脸来,这是一名约四十几岁的文人,长有三络山羊胡,相貌平平,只是从他不时精光外露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此人决非平常之辈。 他便是河南节度使李希烈的首席幕僚兼军师吴应礼,李希烈自李璘死后,便一直低调行事,李豫即位后几次召他进京,皆被他借故推脱,随着来王真和李怀让之死,更是深深地刺激了他,李希烈遂开始有计划的招兵买马、收拢史朝义的残部,现已近十万人马,在他治下,更是军政大权一把抓,从未给过朝廷半个铜子,河南道几乎所有的税赋收入都被他用在了扩军之上,他的大规模扩军开始引起朝廷的警惕,裴冕的东巡根本目的就是针对李希烈而来,在这种情况下,李希烈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江南,只有拿下江南,才可能继续向南发展。 吴应礼心情复杂地看着马车通过城门,他一路准备的几贯开元通宝也没有能够送出,看来江南入城不费的传言果然是真的了,吴应礼不由想到自己所在的河南府,入城费已涨到了两百文一次,他虽知道这是杀鸡取卵的行为,但为支撑李希烈庞大的军费开支却也只能如此了,今年的夏粮遭了蝗灾,可租庸却已升到一亩十升,还有无数的税赋,其沉重更胜于史朝义占领的时候,百姓大规模流亡的局面眼看就要爆发之际,自己却被派来探察江南的情况,吴应礼知道李希烈的目的,不禁叹了一口气,吩咐车夫道:“去长干里的三元酒楼。”车夫答应,挥鞭将马车驶入了左面的一条便道,吴应礼见马车向左拐去,不禁奇道:“为何不直走?” “老爷,前面秦淮河边新修了吴王外府,是金陵的政务机要之地,象我们这种寻常的马车是过不去的,只能绕路了。” 吴应礼闻言连忙向远处望去,隐隐的果然看见了大片新修的府院,占地竟有百亩之多,一路过去均有军士巡逻,戒备森严,吴应礼暗暗忖道:“如何才能进去看一番呢?” 马车又过了几条街后,停在一栋大酒楼前,吴应礼打赏了车夫,信步走进了大堂,这三元酒楼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前堂吃饭,后房住店,有客房数百间,是李希烈安插在江南的一个情报据点。吴应礼进得门来,便有小二前来招呼,此时时辰尚早,大堂里人不多,大部分位子都空着,在一角里坐着十几个士子,在大声争论什么?吴应礼不由有了兴趣,便靠近坐了下来,听他们的争论。 “我以为不设大理寺职能为吴王的一大失策,现无论偷盗、流死皆由法曹事审判且执行,若一旦误判有了冤狱,何人昭雪、何人平冤?三堂会审的惯例又由怎么执行?”一名士子站在椅上大声说道。 另一名皮肤微黑士子则笑着反驳道:“畅兄所言缪矣!法曹事中已设有理案、断罪、复议、掌狱四署,这其实就是大理寺的职能,而刑部的律令、刑法、徒隶等职能则移到了长史下的谘议参军事里,若发生大案则有监察室、法曹事、谘议参军事三部会审,这不就是三堂会审的惯例吗?至于偷盗小案,县州就可解决,真有犯死罪之人除法曹事初审外,还有祭酒、长史先后校审,最后还有吴王勾检后方可执行。有冤案者,可申诉于州、府,最后还可告到监察室,不过事情真到了监察室,初审的县令可就难过了,这司法之职怎么不严密,只是江南地小,很多职能部门都合并了,又比如国子监、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等都并到了功曹事,而司农寺、太府寺、将作监、少府监、都水监、监天台则并进了户曹事的劝农、仓禀等署中,我大唐官僚机构臃肿之诟病在江南却有了卓有成效的改善,我倒是很欣赏吴王的远见。” “去疾兄果然洞察如炬,是我没弄明白。”刚才那名慷慨激昂的士子红着脸低声说道。 吴应礼听了,对那名黑脸的士子暗暗点头,言语有据、条理清楚,果然是个人才,这时小二跑来招呼吴应礼,吴应礼取出一牌,微微露给小二一看,小二顿时脸色大变,急领着吴应礼进了内堂。 “属下许然参见吴大人?”酒楼的掌柜向吴应礼下跪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河南府已有飞鸽传书而来,故知道吴大人前来。” 吴应礼点了点头道:“你起来说话。” “是!” “我来问你,外面那些士子是什么人?” “是这样的,前月各地乡试已结束,各地的举人都到京城参加省试去了,省试后江南一地还要专门开府试,但有一些举人不去京城参加省试,却径直来到金陵参加府试,大人刚才看到的,就是这些直接来参加府试的举人。” “那什么时候开府试?” “大约还有半月左右” “你可知道刚才那名黑脸的士子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他叫张去疾,从京城来的,他的父亲可赫赫有名,便是张巡大人。” “张巡?张巡的儿子不是金吾大将军吗?” “金吾大将军是张巡的长子张亚夫,刚才的是他的幼子。” “哦!原来如此。” “大人可有随从?”掌柜望了望外面又问道。 “有二人,还在城外,明日就过来,你先将我安顿了,我晚上再有话问你。” “是!” 当吴应礼住下后,从三元酒楼的后门偷偷溜出一人,左右张望一下,戴上一个竹笠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吴王外府在五月时建成,名为外府,一般人皆称为勤政院,实际上就是江南东道的中央政务机关,占地约二百亩,由三大一小四个建筑群组成,呈品字状分布,东西阁祭酒各占了一个大的建筑群,长史和三监(浏河巡检使设在太仓)合用一个大的建筑群,另一个较小的建筑群则由吴王和吴王内府官使用,另在吴王外府的东西角上各有一个军营,驻扎着李月的一千亲兵,同时也负责整个吴王外府的安全防卫事宜。所有进出外府的官吏皆配有特殊令牌,州五品以上官员也有这样的令牌,而一般杂役也会由吴王内府官专门登记管理,从侧门进出,无令牌的外官进出外府则由吴王内府有专人登记管理。 监察室位于外府的最东面,在围墙外不远便是白下桥地区,紧靠围墙是一家镖局和一家武馆,镖局叫震威镖局,开门极小,门头布满蛛网,只有一个门房整天懒洋洋的坐在那里打瞌睡,也鲜见生意上门,转过弯便是武馆,也叫震威武馆,看来和镖局是同一个东主,武馆的规模很小,远不能和秦淮武馆相比,招有百十个弟子在院内练武,这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镖局和武馆,金陵城这样的武馆大大小小有几十家,如果再往里走,却发现这两处宅子极深,有十几进之多,且有甬道相连,这里其实就是李月的秘密监察机关—顺风所在,和监察室是一明一暗两个机构,负责暗中监视、调查甚至刺杀等监察室不便出面的事情,同时也替监察室外访民意。顺风前身便是李月的日组和月组,经过整编后并调来了在终南山训练多年的百名少年加上散布各地的日组成员,最终形成了一个五百多人的秘密情报机构,眼线遍布全国,顺风由卢焕全权负责,卢焕的监察令已交给了白志贞,他在顺风下成立了两个机构,一个叫观日组,负责人是卞奇,主要负责各地的情报收集,总部平时就以镖局为掩护;一个叫观夜组,观夜组首领是张子夜(即风叶,青阳真人命他暂还俗助李月),手下一百多人专门执行秘密任务,总部平时则用武馆为掩护。在这片宅子下面又建有地下室,还有暗道和监察室相通。 这天上午,卢焕正和张子夜及卞奇商议着手下众人的津贴问题,突然有人来报:“乙二求见!” 卞奇一怔,这乙二是他的一个重要手下,从未露面,这次过来必有大事,他急忙向卢焕和张子夜简单讲了讲情况,便对报信人道:“让他进来!” 第十三章 府试一 很快一名戴着竹笠的人进来向三人半跪道:“乙二参见三位大人。” “起来说话。”那乙二站起身来,取下竹笠,却正是三元大酒楼的掌柜许然,他竟然是一个双面卧底。许然本是陈留人,荔非元礼率军收复陈留后,救了他的一家,出于感激,他便投靠了王圆,‘顺风’成立后,王圆便做了李月内宅的大管家,把日组交给了卞奇,许然也成了观日组中一员,编号乙二。 “禀告报三位大人,李希烈的首席幕僚吴应礼来金陵了。” “他来金陵做什么?”卞奇问道。 “他今天上午才来,具体做什么属下暂时还不知道。” “我知道了,等明确他的目的后再来报告。” 许然偷眼见卢焕似乎并不在意,心中暗暗叹息:“若是王圆在,早就掂出此事的分量了。” 他不由又追加一句说道:“据属下所知,那吴应礼这些年来从未离开过李希烈半步,若非有重大事情,他是不会外出的。” 卢焕这才有点听出他的意思,想了想对卞奇和许然说道:“我这就去报告大将军,你们也随我来吧!” 三人穿过地道,进了吴王外府,来到李月的专用室外,向看守的士卒出示一面金牌后,便径直走了进去。” 三人进了房,卢焕命二人在外间等候,自己进了书房,却只见李月正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卢焕不敢打扰,便静静地站着等候。 过了一会儿,李月背着身问道:“是卢焕将军吗?” “正是末将!” “外间何人?” “是卞奇和一名观日组的成员,有要事相报。” “什么事?” “李希烈的首席幕僚来金陵了。” 李月一怔:“吴应礼来了?” 他随即命身边的司笔侍从去请萧隐过来,又让外间的二人进来,司笔侍从领命去了。 这时卢焕忍不住问道:“大将军,我不是很明白,请大将军指示。” 李月看了看他谈谈的说道:“你能过来报告此事,可见还算有些头脑,但你的大局观确实还差一点,我看还是得把王圆放到你身边,这样,我让王圆做顺风的内务总管,你以后有事多和他商量一下,卞奇,你也是一样。” “是!属下知道。”卞奇低头答道。 不一会儿,萧隐被请了过来,李月见他满眼布满血丝,不由歉疚地说道:“先生辛苦了。” “哪里!现在是初创期,等慢慢地顺了就好了,现在虽然累点,但心中却是畅快!”他说的是实话,自己委屈了多年,现在终于能大展抱负了,这段时间心中畅快之极,他十分感激李月的信任。 李月笑笑对他说道:“吴应礼来了!” 萧隐闻言不禁眉头一皱道:“他终于要动手了吗?” “先生就给他们说说明白吧!”李月见卢焕和卞奇一脸茫然,便笑着对萧隐说道。 “是这样,李希烈近两年来不断招兵买马,其野心路人皆知,今上登基以来,越来越不能容忍他的这种行为,开始从各方面限制他,再加上河南的百姓已不堪重负,再不寻找出路,李希烈的基础就可能会崩溃,所以他必须要有所行动了,那他的突破口在哪里呢?西是东都洛阳,他暂还不敢公开造反,北是相州田承嗣,手握十万重兵,也不行;南面是淮西田神功,手握李光弼旧部,虽已大不如昔,但也不好轻惹;那剩下的就是荆州的李峘和淮南道了,都是军事较弱的地方,现在从吴应礼来金陵便可推断出,李希烈的目光应是放在了东方,很可能是先取淮南道,再攻江南东道,随即往南发展。” 李月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们先回去,派人紧紧盯住吴应礼,随时来报告。” “是!” 这时李月见到许然欲言又止,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有话要说?” 许然跪下答道:“属下叫许然,公开身份是三元酒楼的掌柜,现是观日组成员,编号乙二,但属下的另一个秘密身份则是李希烈在江南东道的总联络人,吴应礼在江南东道的行程都由属下负责安排。” 李月和萧隐对望一眼,大喜道:“这样就最好,卢焕!这事就由你来负责,要满足吴应礼的一切要求,但又不能让他起疑心。” “是!” 三人走后,萧隐对李月说道:“此事还需早点禀报皇上的好,现在淮南道观察使由盐铁转运使骆奉先兼任,此人一心捞钱,必没有防范,应提醒皇上早想对策。” 李月苦笑一声说道:“先生可能还不知道,灭掉李希烈就是大哥给我江南东道的条件之一,他的对策自然就是要我去解决李希烈。” 萧隐一呆,急急地说道:“我们刚刚裁军,哪有兵力和李希烈对抗,难道皇上不知吗?再说江南初定,若再经兵灾,恐怕数十年都难以恢复,这可如何是好?” 李月笑笑说道:“此事便由我来调度,先生只管顾好眼前的府试,这是现在的头等大事,李希烈一时还动不了,还有我估计河南今年恐怕要爆流民潮,也要事先做好接纳准备。” 待萧隐走后,李月立刻下令道:“命蔡明德、荔非元礼、吴昊、林衡四人火速来见我!” 几天后,金陵开始出现了很多士子的身影,这是长安省试后落榜的举人想在回家之前,再来江南碰碰运气,同时可顺便领略江南的美景,朝廷礼部已下文,凡在江南府试中考上功名的,朝廷可承认其为明法科乙第功名(也就是省试中的最低一等功名),可有资格授从九品一级的官职。这样,很多寒门子弟便慕名而来,想在江南捞到一官半职,一时间金陵各个客栈都住满了全国各地来的士子,士子需先验牒(即档案),再领取考引,验牒由户曹事进行验证,而主考则由士曹事和功曹事负责。 吴应礼这几日一直在金陵城内游逛,或到玄武湖寻花,或到秦淮河问柳,要不就是和各地的士子谈经论道,丝毫没有半点细作的样子,许然派了两名得力手下为吴应礼作向导,这两人自然也是顺风派来的,兴之所来,吴应礼竟也在府试中报了名,但许然却知道,这是因为考中者可到六曹见习半日的缘故。 一晃十几日过去,今天便是江南东道府试的日子,从江南东道各州、乃至全国各地赶来的二千多举子都天不亮早早的来到贡院外等候,参加江南东道的第一次府试,按大唐例制,科举考试为不糊名,以便参照考生平时的德行,但这样也极易产生考官和考生间的场外交易甚至派系斗争,最后造成吏治败坏,鉴于此,江南东道的府试第一次采取了糊名制度,考中后再交监察室备考,若有犯科作奸甚至为子不孝的,就算授于了官,也会被除名。 本次考试参照进士科,分帖经、杂文、策论三场,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共录五十人,分甲、乙两等,前十名为甲等,由吴王亲点。 卯时一刻,贡院开门,数千名考生依次接受初查,鱼贯入场,在四名执灯小童的带领下分别进入四个考场,又在门口再次接受军士的搜身检查后方才最后进入考场,按考引(即准考证)寻到自己的位子,这次考试除考引外,考生任何一物都不准带入,笔、墨、特用纸张等都由考场提供,头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策论需考两天,过夜的棉被也由考场提供,每名考生都被隔开,各占一席之地。 萧隐是这次府试的主考,另有副考四人,由士曹事和功曹事各派二人,分驻四个考场,又派来无数干吏作事务官,再拨三百军士维持秩序,医、药也均一一备齐。 辰时正,考试开始,第一场为帖经,要求通三经以上,通五经者为上上,《孝经》和《论语》为必选;大经的《礼记》、《左传》可选一,也可都选;中经的〈诗经》、《周礼》和《仪礼》可选一经或二经;小经的《易经》、《尚书》、《公羊传》和《毂梁传》可选一经,按指定段落默写,这一方面即可考记忆,又可考书法。只见各人略略思索后,纷纷提笔写了起来,大厅里一片寂静,只闻沙沙的落笔声或偶然传来的咳嗽声。一天里可休息三次,有人会送来饭食和清水,要入厕的,也有人专门引导并监视。黄昏时分,开始有考生交卷,只要拉动身边的小铃、就会有两人过来糊名,将考卷放入专用匣内,并收走一切物什,考生即可离开。 第十四章 府试二 第一场考试以后,大多数人都自觉满意,也有少数未考好的,躲在房间里暗自难过,这时会有同伴或友人纷纷劝解,这府试和省试还有一点小差别,不看单科,三场累计后录取,只要在后两场考好,还是有机会的。 次日休息一日,各考生纷纷在房内恶补,以求在第二日再创佳绩,金陵街头鲜见士子出现。第二天同一时辰,第二场开考,各考生的位子又被重新安排。吴应礼被分在乙场四十六号,坐定后,他不禁发起呆来,第一场帖经他是考砸了,虽然他也是进士出身,但几十年未碰经书,早就忘光了,最后勉强做了个三通,其中还未记全。很快有人将笔、墨、纸张等用具一一下发,他小心翼翼的写上自己的化名:河南府吴应,这个牒是他临时办的,李希烈对他参加江南东道的府试颇不以为然,责令他尽快进行调查,直到他把自己的目的说明后,李希烈才勉强同意。 辰时正,考官发下试题:1、诗三首为必作赋或文可选其中一篇。以上皆有命题,参照《文选》而作。 这对吴应礼不难,他一挥而就,便交卷走了,这一天的考试散场较早,大唐士子哪有不会写诗的,只是水平高低罢了。 第二场考试结束后,大街上的士子明显的多了起来,秦淮河边的花船里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士子们在聚会饮酒,‘大唐科举,以诗取士’,故诗文考结束后,大家都放松了心情,人人皆以自己的诗为上上之作,但要他吟出来,却又找来各种理由推脱搪塞,不肯明言。 入夜,各处华灯初上,在三元酒楼靠窗的一间包厢里,坐着七、八个士子正在饮酒论事,两名乐女在一旁低吟浅唱助兴、窗外便是秦淮河,隐隐可闻脂粉的香味,六月的金陵风情正浓,薰风拂面,酒色醉人,这几人正是从京里结伴来的张去疾一行,这半月来吴应礼用心结交他们,已和他们打成一片,要不是身份特殊,吴应礼早邀他们去河南发展去了。 “畅兄,今天难得你这个铁公鸡拔了一毛,我非要喝他二十杯不可。”张去疾嚷嚷着大声说道。 “去疾兄,你已经喝得太多了,别忘了后日还有一场呢?”另一名士子杜崇提醒张去疾道,他便是户部尚书杜鸿渐之子,几年的进士科都未中,又不肯受其父荫,便和张去疾等人一起来江南碰运气。 “杜兄,诗都写完了,还在乎第三场吗?你的策论一直有名,却屡试不中,不就是诗文欠佳吗?”今天请客的畅当见杜崇不肯多喝,便忍不住揭了他的老底。 “你!”杜崇闻言气结。 “畅兄,别乱说话,你喝得还没有我多,就要装醉,莫不是想赖帐不成?”张去疾见畅当出言不逊,便连忙出来打圆场,他眼睛一斜,见另一同伴韦应物只管喝酒不语,便出言挑道:“我素知应物兄海量,但也不能只喝不说吧!你来说说看,诗文和对策哪一个重要?” 韦应物今年三十岁,是韦家直系子弟,早年曾入宫做李亨的侍卫,后来从文,今年的进士科落了榜,是后赶来的参加府试的,此人一向寡言语,但见识却高,他见张去疾问他,便沉声说道:“长安自然是重诗文,可这里不是长安,你们只要知道李月本人看重的是什么?那今年江南的第一次府试什么更重要,不就明白了吗?” 众人闻言,皆沉思起来,良久,张去疾方说道:“家父在世时,我曾听他说过,李月在天宝十二年的乡试时,选的是策论,《试述大唐地域对政治的影响》,崔光远看了连声称好,只因杨国忠反对才点了第二,一般人都只知道他武举的表现,却很少人知道他的乡试情况。” 韦应物点点头说道:“正是这样!我看后日的第三场才是重中之重,我劝诸位还是少喝点吧!” 畅当沉默了一会儿对杜崇说道:“小弟就是这张嘴无遮拦,说话不当,望杜兄海涵。” 杜崇摇头苦笑着说道:“我自然不会怪畅兄!” 一会儿后,畅当付了帐,各人回房去了。 第二天,吴应礼去了江宁,他想看看李月的水军,但却进不了军营,只好雇来一渔民,驾船围着船埠绕了一圈,远远只看见船埠里只有老旧战船数十艘,看来大唐的水师精锐果真都调到泉州去了。 下午,吴应礼又来到金陵北郊,这里驻有李月的五千铁骑,吴应礼便来到附近的酒店,和伙计聊了几句,他得知极少有军人来光顾后,便知道李月军的军纪并没有因安而废,可见战斗力依旧,由此也可推断步兵也一样,再想问时,掌柜却把小二叫了回去。一直到天快黑时,吴应礼才回到客栈,明日便是第三场考试了,疲惫不堪的吴应礼一倒下,便呼呼大睡起来。第二天天不亮,吴应礼被店里的伙计叫醒,洗梳完毕后来到大堂,早见其他人都已准备完毕,在各自书童的陪伴下就等他一起出发了。 辰时正,第三场策论正式开始,题目有三:《司法制注疏》、《江南盐铁史考》、《流民安置》,可任选一题而作,万字以上。 这三题的针对性都十分强,看来这策论真的才是这次府试的重心,吴应礼选了《流民安置》,在安史之乱后,他对安置河北流民颇有心德。这时,他抬眼看了看周围的士子,果然和前两场的情形大不相同,很多考生或抓耳挠腮、或眉头紧锁、或撕掉草稿另写,总之,再无头两场的从容。 张去疾座位离吴应礼不远,他也选了《流民安置》,韦应物选了《司法制疏》,畅当和杜崇均选的是《江南盐铁史考》,几人各抒己见,将自己的胸中抱负都一一跃然于纸上。 第二天下午,开始有士子体力不支倒下,立刻被送出考场给郎中诊治,也有考生实在写不出,交了白卷掩面而去。 韦应物已写了数万字依然意犹未尽,只见他最后提笔写到“司法者,防大于治,太宗时曾一年不杀一人,以致刑部笔朽,盖因大治而不罪。窃以为,若以从严司法而防盗,不如授百姓于渔,使百姓食有黍、穿有衣、住有房,外无鳏夫、内无怨妇,如此,何人愿为盗?再广办教育、令顽童入学以施道德,开启民智,这方才是治本之道,否则民不聊生,纵有万吏也难防一盗!” 韦应物写着写着,突然觉得纸面亮了起来,不禁抬头一看,只见一人在掌灯细读自己的文章,再一看,发现竟是自己曾在宫中见过的大将军李月,他本能地刚要站起来,却被李月一把按住肩头,赞许地微微一笑,拍了他两下,转身离去了,韦应物不由得心潮起伏,草草地检查一遍后便交了卷。 这时,吴应礼、张去疾等人也先后交了卷,出得贡院,韦应物仰望着夜空点点星光,胸中似有万千的抱负要大声地喊出来。 第十五章 新科 “殿下,考试结果出来了,这是十名甲第者,是按殿下的意思,从上榜的五十人中取了策论的前十名。”萧隐小心地取出一卷文书,打开后念道: “甲第第一名长安韦应物,”萧隐话音刚落,便抬眼偷望去,果然见一旁的韦黄裳面露得色,这韦应物便是他的亲侄。 “甲第第二名杭州陆羽” “等等!”这次是李月打断了萧隐的话头,“这陆羽莫非就是那个善茶之人?” “正是!他的茶税论十分精辟,通五经,诗文也极好。”萧隐答道。 “我闻他近年醉心著书,如何有心思来参加科举?” “此事我倒知一、二。”旁边的韩滉起身说道:“那陆羽立志品天下茶、泉,只因身为白丁,诸多不便,便想取得一官半职,以便为著书取证方便。” 萧隐笑笑问道:“韩大人是听杭州刺史李良说的吧!” 韩滉亦笑着点了点头,听到李良的名字,李月不由想到李良之叔李白,他远在云南为官,不知何故,竟和李璘搭上了关系,李璘兵败后,李白被李亨削职流放夜郎,多亏自己力保,才在流放的半路被赦,后投奔当涂的李叔夜,自己多次邀他来金陵,他只是不来,年初时听说他酒醉失足溺亡,相别多年,竟再无相见之日,李月心中不禁黯然。 只听萧隐继续念道: “甲第第三名益州蔡问之” “甲第第四名长安畅当” “甲第第五名长安张去疾”…… 听到张巡的儿子也来参考,并中了甲第第五名,李月心中十分欣慰,张巡之死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眼看故人之子也有了出息,如何教李月不高兴! 萧隐念完后,把名单给了韩滉。按制,韩滉主管士、户、功三曹,这录取之人需得他复核,然后再给李月最后批准,因萧隐就是主考,否则还需长史再审。 韩滉接过名单,指着甲第第九名说道:“这个长安杜崇可就是吏部杜大人之子!”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先前的韦应物、畅当、张去疾等都是官宦子弟,现在杜鸿渐的儿子居然也中了甲榜,看来江南东道确实是让朝廷重视啊! 李月又接过乙第四十人的名单,草草浏览后,向萧隐问道:“河南府的吴应没中吗?” 萧隐一怔,不知李月之意,想了想说道:“我记起来了,那吴应的策论写得倒不错,只是第一场的帖经太差,连通三经都没达到,总分已跌到五十名以外,故没有取。” 李月问言淡淡一笑说道:“那李希烈岂不是白替他准备了半天!” 萧隐这才醒悟,忙说道:“现在加入还来得及!” “不用了,科举须公平第一,他自会有别的办法,否则就不是李希烈的军师了,韩大人审过后,就按这榜发布吧!只是考中的五十人中,我江南十五州只中了四人,甲第只有一人,萧大人、段大人、韩大人、韦大人,我上次所提扩大官学一事得尽快抓紧啊!这可是百年大计!” “是!”四人一齐躬身答道。 三日后,甲、乙两榜同时发布,中榜者欢欣雀跃,落榜者却无省试不中时的痛不欲生,大多数人只是抱着一试的念头,毕竟是府试,只算明法科乙等,中了也只能授从九品微职,反而不能再参加省试了,故皆只遗憾地摇摇头,便各自结伴到江南各美景处游玩去了。直到授官后,甲榜竟得了正七品官职,乙榜也得了从七品下之职,顿时轰动了全国的士子,到第二年府试时,全国竟赶来了数万名举人,反而冷落了长安的省试,引起礼部的不满,这是后话不提。 “来了!来了!”十几名官府公人端着彩带、花帽在鞭炮声中赶到,在近百名士子期盼的眼神中,报喜人高声宣布道: “甲第第一名,长安韦应物” ‘哗!’的一声欢呼,所有人都将韦应物围住,纷纷道贺,平时从无笑容的韦应物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宛如冲破重云的一缕阳光,灿烂无比。 “一、二、三!”众人一起将韦应物高高抛起,公人随即为他披红带彩,明日见过李月后,五十名考中者将开始披红夸街。 鞭炮声又响起来,又一拨报喜人赶到。 “甲第第四名长安畅当” “甲第第五名长安张去疾” 顿时喜得二人嘴都合不拢,张去疾一连饮下三大杯酒,连一向吝啬的畅当也拿出数十枚重轮钱充作喜钱,散发给众人。杜崇在一旁见同伴均得中,心中黯然,便躲到一旁去了,吴应礼见状,便笑笑过来安慰道:“乙榜尚未报到,公子为何就如此气馁?” “中乙榜非我之志,我临行前就给父亲夸口,不中前十名就不回,更不受他之荫,可现在,唉—!” “令尊是?” “我父便是吏部的杜鸿渐” “原来你竟是杜尚书之子,失敬!失敬!”吴应礼暗暗心惊,涉及如此多朝廷重臣之子,若轻率来攻,朝廷恐怕不会袖手旁观。 “吴先生似乎并不在意不中?” “我第一场就考砸了,自然不会中,老了,记忆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吴先生若无去处,不妨来京中来找我,我求求父亲替你安排一职。” 吴应礼见他说得虽幼稚,但却至诚至意,心中也不由有些感动,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哪日我若没饭吃了,便来京城找你。” 这时,鞭炮声再次响起:“甲第第九名长安杜崇!” 杜崇顿时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是在做梦吗?见众人都在寻他,吴应礼连忙笑着把杜崇推了上去,没入了人潮之中。 吴应礼轻轻地笑了笑,他仿佛又回到了当时自己中进士的时候,骑马夸街、曲江流饮、雁塔题名,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亦真亦幻,吴应礼已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忘记了一统天下的雄心,只和千百名年青的士子一起,享受着人生最美好的一刻。 三元酒楼从早起,就鞭炮声不断,报喜人一个接着一个,五十名被录取人中,住在三元酒楼的就有十人,喜得掌柜许然高声宣布:“今日酒食皆半价结帐。” 第二天,五十名被录取的士子分成两队,肃然地站在吴王外府前的大广场上,巳时正,士曹事考功署主簿和功曹事劝学署主簿两人分别领队将两队士子领入了西星阁,西星阁即西阁祭酒所在的建筑群,李月所在的建筑群被称为南极阁。 此时,五十名新科士子们站在宽大的主厅里接受着江南东道节度使、吴王李月的祝贺。 “首先祝贺各位成为我江南东道府试的第一批同进士,再说一声抱歉!我给不了你们进士的称号,但我却能给你们一个发挥才干和施展报负的天空,在江南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可以尽情的挥洒你们的青春和热情!为官为吏的日子是枯燥的,但你们笔下的每一次着墨都可能会让一个普通的百姓获得幸福甚至生命,也或许是苦难和泪水,记住这一点,那便是我对你们的最大要求,也是我对江南东道十五州六十四县所有为官者的要求,那就是要时时刻刻记着百姓的疾苦。你们很快就要奔赴各地或留在金陵,但不管到哪里都要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并担负起肩上的责任,做一个清官、做一个干吏,做百姓们真正的父母官!” 新科士子们静静地听着李月的训话,每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激动和渴望,十年寒窗,一朝成功,终于可以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施展自己的才能了。 接下来是西阁祭酒韩滉的说明,本次录取的五十名同进士,经考课署审核合格后,甲第的十名可授正七品上留任金陵为官、乙第的四十名则授从七品下,分赴各地为吏,都远高于朝廷的从九品下衔,而且都是实缺,比起今年朝廷招的进士科竟有六成以上为候补,这就让所有的士子们都十分惊讶,继而心中狂喜不已。 这时,功曹事的官员们上前给五十名新科同进士披红戴花,李月亲自给甲第第一名韦应物戴上了花帽,并扶他上了高头骏马,在李月的带动之下,萧隐等重臣纷纷过来给士子们披红带花,随后在司乐的带领和军士的护卫下,众人开始了最隆重的一环:当街夸官。这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和荣耀,终点是贡院,在那里,他们要留下自己的墨宝,给后来的万千学子们作为追求理想的楷模。 第十六章 灾起 夸官的第二日,便是安排士子们在各署见习半日,士曹的考功署又邀请部分策论进了前二十名的落榜者到金陵府勤政院参观,吴应礼也在应邀之列,他昨日刚刚接到急报,河南个别州县灾情已初现,李希烈命他火速返回处理,但吴应礼却一定要来勤政院亲眼看看,和见习的同进士们不同,参观者不能碰任何文书和档案,但吴应礼却非常留意各官署的布局、人数以及文书的存放整齐,这些都将是战时应急速度快慢的一个侧面表现。当天下午吴应礼便返回了河南府,同进士们也获准返乡二十日探亲,并得到了旅费的津贴。 当吴应礼返回河南府后,灾情已经非常严重,天灾加**,随处都是举家逃难的灾民,在灾情最严重的陈州,城内出卖儿女的灾民竟排出三里多长,骨肉分离的人伦伤痛让人不禁落泪,在部分县乡已经出现了人民相食的惨剧,更多的灾民则是向淮南及江南涌去。 金陵府勤政院内,李月召开了紧急内阁会议,主题便是北方灾民的应对。 “吴王殿下,各位大人,前段时间我们大规模的赈济春荒,所有的旧年存粮基本已经用光,而今年夏收减产,各粮仓都只装了不到五成,若再大规模的赈灾,库粮用光不说,还会导致粮价暴涨,影响我江南百姓的生计,河南大灾应由李希烈自己解决,怎能由我江南来承担,所以我建议要控制灾民过江。”韦黄裳首先站起来发言,这几日韩滉生病,就由韦黄裳替补参加了内阁会议。 “殿下,我不同意韦大人所言!”李月闻言看去,却是段秀实,只见他站起来说道:“灾民们之所以来我江南,是因为他们以为江南是可以活命的地方,我们若拒绝灾民,岂不让天下百姓心寒,也对朝廷不好交代,我不知道韦大人有没有见过饥民的惨景:妻死夫食、父死子食,家家卖儿卖女、户户家破人亡。大家都是大唐的子民,岂能因李希烈之祸,而归罪那些普通的百姓。”段秀实说完愤愤地看了韦黄裳一眼,坐了下来。 “我并不是说让灾民自生自灭,只是我江南实际情况是这样,官府无钱无粮,拿什么去赈灾!段大人去看过粮库吗?”韦黄裳不服,随即反驳段秀实道。 “好了,两位别争了!我江南地广人稀,这个机会正可补充我江南人口,不可因条件紧张而放过。总的原则先定下来,不仅要接纳百姓,还要派人去河南告之灾民,然后再商量钱、粮的事。”李月止住两人的争吵,先定下了的总的原则。 李月见韦黄裳想说话,立刻止住他的话头,对蔡明德说道:“从建水军的款项中先减出一半来,可好?” 蔡明德点点头:“一切听大将军吩咐!” 李月又问萧隐道:“除去官库中的存粮,江南民间的存粮可多?” “我闻常州一大户,家中竟有存粮三千石,由此可见江南民间的殷实,但这些富户大多谨慎,轻易不肯拿出粮食来。” 李月突然想起河北赈灾时的情景,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便对众人说道:“这些富户一方面是怕露富后官府找他们的麻烦,另一方面也是不肯白白拿出粮食,无非是要名要利,既然这样,我们便投其所好,凡捐粮二百石以上的,可授其已故父或祖为“云骑尉”一勋爵,本人亦可,为虚爵且不得继给子女,其家人享减刑权一等,本人见官可不拜;捐一百石到二百石的,给‘武骑尉’之勋,本人见官可不拜,本人可享减刑权;五十石以上的,只给‘武骑尉’之勋,这是其一。 其二、可请出越州阿育王寺所供奉的佛宝舍利,在越州、苏州、常州、金陵各办水陆大会一场,欲瞻仰圣物的可捐粮一斗或麻一斤,多献者不拒; 其三、在各州、县粮柜下限价令,各种粮价每斗不得高于五月时粮价的一成,违者严惩不殆!” “好!”萧隐不由激声赞叹道:“这几个办法都不错,我大唐信佛之人何止百万,粮一斗或麻一斤一般人家皆拿得出,只是授勋要得到朝廷的同意方可,我这就立刻上奏朝廷。” “不用,先施行了再说,皇上会同意的。” “那如果阿育王寺不答应借佛宝怎么办?”韦黄裳略有点忧心地问道。 “那就拆了它的寺庙!”李月冷冷地答道。 在各地官员的积极努力下,最后共授四百余名大户予“云骑尉”之爵,又给了一千余人予“武骑尉”的勋号,共筹得粮二十万石;同时佛宝舍利的水陆大会也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数十万善男信女共捐出粮十万石,麻二十万斤;另外官府又用准备建水军之钱,大量购粮。这样,总共筹粮超过五十万石。 七月的中原大地骄阳如火,处处饥民哀号、毙者充野、斗米万钱,草根树皮皆已食尽,大规模的灾情终于爆发,陈州、颍州、亳州、宋州、许州、唐州甚至周边的徐州、陈留等近百万农民、市民纷纷背景离乡,四处举家逃难,长安因今年关中也遭灾,再无力赈粮,便命灾民就食于淮南、相州、荆州,又着令李希烈入朝面圣。但相州田承嗣和淮北田神功却屯重兵于边界,严禁灾民入境,于是大部分灾民只得转向淮南,也有部分去了荆州,由于淮南观察使骆奉先不在扬州,各州官吏纷纷向流民收高价‘落地费’,变相地把灾民推向了江南。 “要逃难、去江南;要吃粮、过长江;江南睡、不交税;县县有粥棚、有房不透风”等等通俗易懂的民谣开始在河南、淮南一带广为传播,于是数十万灾民纷纷涌向江南。不用说,这些民谣正是金陵派去河南、淮南的官吏所作,为接受灾民,金陵从各地抽调了上百名官员、组成十个宣慰使,分赴河南、淮南各地招揽灾民。由于军船不足,金陵又在江南民间征用千艘大型民船用于灾民渡江,为防李希烈的突袭,五千黑旗军和一万水军也被派到江北沿江一线部署,同时设数十个粥棚,急济饥民。 渡口设在扬州海陵县内,对岸便是常州的江阴县,十几天来,舟辑不绝,已将大量的流民运过了长江,就算如此,北岸的流民依旧如蚁归集,正络绎不绝地从各地赶来,甚至旧年的灾民也跟着一起逃难,等候过江的流民已延绵到十里之外,若从高处望去,黑黑密密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十分壮观,从各地调来的军队正维持着秩序,分发食物、清水和草药,又不时将死去的人抬走深埋,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在这盛夏季节,极易爆发瘟疫。 南霁云率领五百黑盔宪兵,在流民之中不停的穿梭巡视,他的职责是防止士兵趁机抢夺民财、侮辱妇女,这几天来,他已经杀了二十几名违反军纪的士卒,当南霁云走过一群徐州逃来的流民时,只见几名军士从地上抬走两具尸体,留下一个‘哇哇’大哭的幼儿赤身坐在地上。 “这是谁家的孩子?”南霁云指着幼儿向旁边的流民问道,但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这时一老者上来说道:“回禀军爷,刚才抬走的就是他的父母,他们一家六口都已经死光,只剩下这个娃了。 “那为何无人肯领养?”南霁云不由问道。 “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谁还肯养别人的孩子。”老者说完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南霁云见那幼儿不到二岁,坐在地上声音已经哭哑,嘴里拼命地允吸着手指,显然已经饿极,南霁云的眼睛不由一酸,轻轻的把孩子抱起,从怀里摸出半个面饼塞给他,那孩子抱着面饼便依在南霁云怀中香甜地啃了起来。 第十七章 安置 为安置南逃的灾民,江南东道的官府在江阴县沿江一带,搭建了数千顶临时大帐,每帐可勉强容纳二百多人,大帐按灾民的籍贯一一分置,这样一方面可以减少灾民内斗,促进乡人互助,另一方面也许能让失散的亲人相聚,这是吴应礼在策论中提到的办法,对管理北方来的灾民非常有效,萧隐便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当灾民被船送来时,每人可以领到两个馒头和清水,并按籍贯领到号牌(灾民领食物就是凭借手中的号牌,每次会在背后刻一次,以免多领,在离开江阴去安置地的路上,也要凭此号牌领取沿路的赈灾,十分重要)到指定地点等待,人稍多后,自然有军士将他们送到原籍所在的大帐暂住。 杜崇负责的是宋州易县的灾民,共有十顶大帐,每帐都住进两三百人,已经十分拥挤,且还在不断增加。 杜崇是十天前从长安赶来金陵报道的,他们四个人中韦应物负责陈州的太康县,张去疾负责唐州西平县,而畅当被分去接纳颍州颍南县的灾民。其余的新科同进士们报道后也立刻被派去管理灾民,金陵几乎所有的大小官吏都出动了,这是吴王开府以来面临最大的挑战,连李月本人也去了江阴,同时各州的长史、司马也纷纷率人赶到江阴来接受分给本州的灾民。 杜崇的职责是将管辖下的灾民一一登记造册,并按户发给新的路引,同时还要负责这些灾民的平时生活,他手下还有三人,饶是如此,几天下来,杜崇几人已经累腰都直不起来。一日,杜崇见营内一老人颇有威信,便想出一计,他让每帐各推选出两人作为临时的保长,负责给各帐分发食物、解决纠纷,平静有序的营帐,保长给予奖励:或食物加倍,或可任挑去处。杜崇让灾民自治的办法立刻被大量效仿,连韩滉也亲自来考察,肯定了这种办法,随即下令各营照办,记杜崇‘十九最’一次。杜崇还未上任,便得到考课中的‘使役之最’,令他十分兴奋,连夜修书告之父亲。 灾民在营帐内一般住三到五日,首先由管辖官员登记造册并发给路引,再由地方官员在路引上署名,灾民领到一月左右的口粮便可离开江阴去指定的州县了,那边自然有地方官员接收,路上也有临时食宿之地。但若有伤病,则另营安置,待病好后再全家出发。又按“集中登记,分地安置”的原则,分到一县的同乡,最多不超过百户,这也是防止灾民将来聚众闹事的一个办法。 李月在即墨和王元楷的陪同下在四处巡视,突见一士卒抱一幼儿过来,便拦住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小孩?” “禀告大将军,这是南将军捡来的一徐州孤儿,命我送到民家寄养。” 李月仔细看了看这个孤儿,见他眉目间颇为大器,便接过幼儿,唤来一亲兵说道:“先送我府上去,让王妃看看。” 随后李月巡视到一座营帐前,只见营帐里挤满了人,不禁皱眉问道:“这里是谁负责的?” 一人满头大汗的从营帐里挤出来,见是李月站在帐外,不由一呆,急忙上前行礼道:“韦应物参见殿下!” “原来是你!这座营是你负责的吗?” “是!周围五座营都是我负责的?” “别的营都在往地方输送灾民,以腾出地方,为何你负责的营帐进展如此迟缓?” “禀报殿下,我想如果贸然把他们送到地方,若是遇到一个好官,或许是他们的运气,但若遇到一个不体谅百姓的官,他们就成了案上之鱼肉,所以我在送走他们之前,尽可能的告诉他们我江南的一些税赋情况以及遇到冤情时如何告状,故而迟缓了一些。” 李月闻言点点头说道:“这便是你的‘授之予渔’吧!果然不错,我看你写的策论在律法方面颇有心得,我打算把你放到法曹事或监察室,你看如何?” 韦应物迟疑了一下说道:“一般而言,我是没有选择的权力,但如果可能,我希望到贫瘠一点的地方去,在哪里或许更有我挥洒的天空。” “说得好!既然你有志,我就让你去我江南最贫瘠的县,衢州的双溪县去任县令,你看如何?”李月赞许的说道。 韦应物大喜,倒头便拜:“多谢大将军成全!” 随着船来船往,江北岸上的灾民一天天的减少,当载着最后一批灾民的船驶向对岸之时,历时一月的灾民大营救已接近尾声,就在这时,河南的李希烈内部也发生的激烈的争吵。河南因大灾,再无力支撑李希烈的十万大军,李希烈便决定以防止灾民造反为由,欲南下取淮南道乃至江南东道等富庶之地,但谋士吴应礼却主张取山南道,理由一是山南道原本就是李西烈曾管辖之地,比较熟悉,易于管理,其二是因李月已领江南东道,若取淮南道,李月绝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出兵,一旦交锋,朝廷必袒护李月,在政治上恐对李希烈不利,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吴应礼看出江南人心向着李月,而李希烈的残暴必然会激起更强烈的反抗,无法久治,但这却不能明着告诉李希烈,否则依他的性子必杀自己。 而李希烈手下的将领都强烈主张取淮南道,大将陈寿以为现在的李月已裁兵到三万,已远不能和己军的十万大军相抗衡,再加上有江南西道节度使陈少游的策应,拿下淮南道乃至江南东道都应该没有问题。李希烈在深思后,毅然同意军方的意见,先取淮南道。 广德二年九月,李希烈以流民造反为由,派大将陈寿和沈清分兵两路取徐州和寿州,徐州驻有田神功一万军,在丝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迅速击溃,随即寿州也失守,部署在寿州至徐州一线的五万田神功部全线溃败,田神功被迫收缩到光州、申州一带。十月,李希烈前锋又攻陷楚州,楚州刺史崔铣逃到扬州,发八百里加急到朝廷,告李希烈谋反。唐廷早在九月便接到了田神功的求援,但很多人以为这不过是两人间的狗咬狗罢了,任何一方被削弱都是朝廷的福气,最好两败俱伤,所以朝廷一直保持着观望的态度,直到楚州被陷,李豫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命令相州的田承嗣南下攻李希烈的后路,但田承嗣却开出天价,要朝廷拿出二十万石军粮和二百万贯军饷方才出兵。这时李希烈的前锋刘展军已渡过淮水,占据宁陵,切断运河漕运,夺取了市舶使骆奉先准备运往长安的三百万贯盐税。李豫大怒,一方面宣布李希烈为叛逆,另一方面命李月火速北上迎敌,并暂时放开他三万军的上限。 为安置五十多万河南灾民,江南官府大量购粮,正是因为购粮过多,江南的财政收支开始出现赤字,处处捉肘见襟,连李月内府的日常开支也缩减了一半,在财政最紧张的八月,各州要求开征青苗钱和人头税的呼声不断高涨,但李月以军令严禁任何一县开征青苗钱和人头税,否则杀无赦,为应付财政危机,李月几乎捐出了全部的家产,才勉强维持过了整整的一个夏天,终于等到了秋天的到来。 江南.金陵,北雁南归,转眼又到了收获的季节—金光灿烂的十月,到处是红色和金黄色。温和的清晨中,田埂边飘满着的怡人薄雾,仿佛是被秋天的仙女信手而抹。凝重的露水使整片田野像银缎般在闪闪发光,在那长满银杏树的小径上,形成了一条条黄色的树阴,路边到处都是凋谢的褐色小草,一堆堆沙沙作响的树叶轻快地飞来奔去。空气中弥漫着的熟果的香甜气息,让江南的孩子们心潮澎湃,欢天喜地朝田野或山谷里奔去,整个江南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在此时的百姓眼里,战争似乎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 第十八章 痛击 “禀报殿下!蔡明德将军已进驻扬州,吴昊将军部和林衡将军部都已部署完毕。” “那各地的地方军都集结完毕了吗?” “已经在江宁集结完毕,等候殿下的调配。” “好!命荔非元礼率一万地方军火速向庐州进发,要求他务必三天内赶到庐州,另外命张杰在三十天内将各地归农的退伍士卒重新集中,分别暂驻在越州、苏州和金陵三地。” “是!”王元楷转身出去传令。 “大将军,三十天是不是太晚了一点?”一旁的段秀实不由忧心地问道。 “我也知道这一点,但各地正忙着秋收,三十天已经是极致了。”李月无奈地说道。 这时萧隐问道:“殿下,我听说扬州大量百姓又往南涌,朝廷命我们江南接纳,我们是接还是不接?” 李月闻言不禁头大了几分,可此事又不能不问,只得问萧隐道:“现在我江南粮价如何?” “现在米价为二百四十文一斗,秋收后,估计会降至二百文左右。殿下,扬州过来的人不象河南灾民,大多为中、大户人家,颇有资产,并不需我们耗费钱粮,若接纳过江,反而会对我们有利,我以为还是接纳的好。”萧隐知道李月的忧虑,便出言宽慰道。 李月这才微微放心下来,对萧隐说道:“此事就拜托萧大人全权负责了,我可再让韦大人协助你。” 说完他又对段秀实和韩滉说道:“你二人可和我一起参赞军务,就由我三人组成临时军机内阁,政务就由萧、韦二位大人暂管,大家看这样可好?” 众人闻言一齐躬身说道:“属下遵命!” 待众人都离去后,李月低声对即墨说道:“你去把严明给我找来!” 刘展军占领了宁陵后,本来是要直取扬州,但一件事情的发生却把原定的计划给改变了,他们在占领宁陵递场时抓获了一名宦官,从他口中得知:江淮一带征缴的三百万贯盐税,已经汇聚到了扬州,即将用漕运押解往金陵,刘展随即改变计划,引军伏在运河两岸,专等押解盐税的船到来。三日后,一支由几百艘船组成的船队押解着三百万贯钱和二十万石粮食,在两千唐军骑兵的护卫下缓缓驶来,埋伏在运河岸边的二万李希烈军一声呐喊,从四处包围过来,与护卫船队的两千唐军骑兵展开了殊死的战斗,率领唐军骑兵的是一名偏将,名叫尚永忠,原是蔡明德的手下,他见敌军铺天盖地的杀来,知道自己中的埋伏,在战与逃之间,他毅然选择了战,正是这二千骑兵的殊死拼杀,为船队的自沉赢得了时间,待刘展军杀尽了唐军,漕运的船只已有大半自沉于运河,刘展最后只得到了粮食和数十万贯钱,刘展在暴跳如雷之下,杀光了所有运送粮船之人,又命四处征集民夫,断河以捞取沉船,就在这时,有斥候来报:“蔡明德率五千军已进驻扬州,离我们不到二十里。” 刘展闻言不禁大笑:“我有二万人马,他只有五千军,四倍于他,我又有何惧?” 当即命令士兵暂停断河,整顿半日后便直向扬州杀去,并传言众军:“破扬州后,按老规矩可放假五日。”刘展自起兵以来,连破数十城,均未遇到过象样的抵抗,警惕性已渐渐麻木。 蔡明德军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已渡江,在他的西面部署了吴昊的五千铁骑军,蔡明德率五千军三过扬州,成功的骗过了对方的斥候,当他第四次只率一千军进驻扬州后,对方的斥候习惯性的误以为五千军又回来了。而此时唐军的主力正静静的埋伏在离扬州不远的运河边上,等待着李希烈军的到来,在西面,吴昊的五千铁骑军也已悄悄穿过田野,直插刘展军的后背—宁陵县。 刘展的二万军分两路沿运河直扑扬州,当他的左路军进入唐军的伏击圈后,唐军主将南霁云一声令下:“射!” 高坡上突然涌出数千唐军,人人手执强弓向敌军万箭齐发,沿河而行的李希烈军顿时乱成一团,纷纷中箭倒下,在混乱中又有无数人被自相践踏挤下运河淹死,刘展知道中了埋伏,不禁又惊又怒,指挥右路军欲渡河支援己军,但这一带的桥梁皆被拆毁,数十艘可以搭成浮桥的小船也被唐军用火箭引燃。他只好在对岸眼睁睁的看着己军和唐军厮杀。 在一阵惊乱后,损失过四成的李希烈左路军在将领的指挥下已慢慢恢复了秩序,开始向高坡上的唐军发动了进攻,由三千刀盾队率先涌上,此时弓箭已失去效用,唐军纷纷闪开,从后面缓缓推出数百个巨大的布球团,里面浸透了火油,随着唐军火把的点燃,大火冲天而起,数百个火球向密集的敌军滚去,山坡下的李希烈军看见无数巨大的火球向自己冲来,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将领的喝令,扭头便向后逃去,即使是这样,也只有少数人逃开了火球阵,当大火球冲入敌阵时,一片惨叫声四起,无数士兵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纷纷投河逃生,南霁云见时机已到,便大喝一声:“杀!” 四千名唐军将士一跃而起,手执大刀从山坡上杀了下来,如山崩地裂一般,这是从五万黑旗军中选出五千精锐之士,无不以一当十,直杀得李希烈军人仰马翻、纷纷跪地求降,不到一个时辰,刘展的一万左路军便全军覆没,这时对岸的刘展已接到快报,一支不明骑兵正朝宁陵驰去,刘展大惊,若宁陵丢失,自己的后路便被断掉,眼看唐军早有准备,去扬州也未必能讨好,情急之下刘展立即下令:“回兵楚州!” 他很清楚,对方是骑兵,此时宁陵一定已丢,只有趁对方立足未稳之机,绕道赶回楚州,才能逃得性命。对岸的南霁云军按照李月的命令,不留一名降卒,杀尽了这支罪恶深重的敌军,随即也向宁陵开去。 且说吴昊的骑兵先刘展军半日占领了宁陵,随即派出斥候打探刘展军的动向。 “报吴将军!刘展军并未向宁陵开来,而向东北方向绕去!”斥候探得刘展军的行动,急忙向吴昊报告道。 “哼!想跑,没那么容易!传令各军,立刻上马追击敌军!” 五千骑铁甲战士如黑色汹涌的海潮,又如低沉无边的乌云,迎着呼啸的风声在广阔的淮南平原上狂飙,只半日工夫,便赶上了北逃的刘展军。 “杀啊!”吴昊一声怒吼,五千铁骑人人奋勇,如惊涛骇浪般向敌军扑去。 望着远远一条黑线逼近,李希烈军被唐军气势所慑,斗志全失,无论刘展怎样吼叫,士卒们再无一听命,争先恐后的逃跑,刘展无奈,只好带着二千亲兵迎击唐军。 “放箭!” 一阵狼牙箭腾空而起,直向唐军射去,前几排的唐军纷纷被射到在地,战马长嘶带着唐军倒下,随即被后面的铁骑踏成肉泥,三排箭后,唐军便没有给敌军机会。 “杀啊!” 李希烈军在排山倒海般的铁骑面前,大多数人被这千军万马的骇人气势所吓呆,在如闷雷般炸响,五千铁甲骑兵瞬间便冲进了敌群,激起漫天的血雨和碎片,风卷残云一般横扫过李希烈军,不留给任何一名逃跑者生的希望,唐军的铁蹄下是滚落了一地的人头和断肢,血流成了河、肉堆成了山,临死前凄惨的悲嚎声、饶命的哀求声以及愤怒的吼叫声交织在了一起,这是一场毫无悬念、毫无抵抗的一边倒屠杀,最后敌军主帅刘展也惨死在唐军森冷的刀下。 “这场失败的进军是一支孤军深入后没有及时巩固战果的必然结果,无援和轻敌是这支军队全军覆没的直接原因!”多少年后,吴昊在给演武堂讲战例时是如此评价这次的战役。 注:李希烈造反在公元783年,因剧情需要提前了二十年。 第十九章 南线 广德二年十月,李月军在宁陵一带大破李希烈的先锋,二万人全军覆没,主将刘展阵亡,李月军重新夺回三百万贯盐税钱及数十万石粮食,同时在宁陵缴获了大量财物,李月一方面让当地官员维持民生,另一方面命唐军继续北上,夺取楚州、濠州、泗州等数十个州县,收拢田神功部的数万败军,最后蔡明德屯兵五万于宿州与徐州的陈寿军对恃。这时,李希烈先在河南府自称天下兵马大元帅,随后拒绝了钦差颜真卿的劝说,当朝廷宣布其为叛逆时,他便即刻在陈留称帝。李豫震怒,命太子李适为大元帅,率六军使张知节,乌崇福、长孙全绪等部会兵于洛阳,共统领关中军二十万欲征讨李希烈。就在李月军在北线大败李希烈军时,东线的荔非元礼却传来失利的消息,原来荔非元礼到达庐州后,命庐州刺史韩颖为总押粮草辎重,自己轻装急行欲袭破寿州,不料韩颖因是李辅国同党,李辅国死后,怕朝廷清算,早已暗中投降了李希烈,就在荔非元礼刚走,他立刻便引来沈清军截断唐军的后路,这时荔非元礼粮草尽失且腹背受敌,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强行突围,在损兵二千后败守和州,荔非元礼遂向李月请罪。李月闻东线兵败,同时接到密报,江南西道节度使陈少游正蠢蠢欲动,已从饶州出兵三万,直向东北的宣州而来,他怕宣州有失,立刻命吴昊的五千铁骑火速南下支援荔非元礼,自己亲率已征集到的二万民团奔赴宣州迎击陈少游军,同时定荔非元礼无罪。 “我给你二千步军、一千骑兵,你可绕道直取洪州,断陈少游军的后路,逼其退军,你可记住,多用疑兵,一击而退,切不可恋战。”李月刚到宣州,便命卢焕轻装偷袭陈少游所在的洪州。 “末将遵令!” 卢焕当夜便率领三千军马向南绕道而去。 这时,宣州刺史李为雄和长史周莳来见李月,自杀李佚等人后,宣州的吏治大改,气象一新,加之免二年赋税,经过了数月的治理,外逃的百姓逐渐回归,荒芜的土地又重新耕种起来,虽然已是深秋,但依然随处可见忙碌的农民,和白元贞当时所见已大不相同,随着灾民的安置,宣州城内的人口已达十万,米价也慢慢跌到了二百文一斗,而豆、麦的价格则更低,不少人家将所分到的赈灾米换成了豆、麦,以备春荒时食用。 “殿下!我宣州山区、平原皆有、更有两江三湖的丰沛水量,所以只要治理得法,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江南的粮仓,我们后来补种了不少豆蔬,以补稻米的歉收,现时值深秋,属下一方面组织越冬小麦种子的发放,另一方面在山区广集山货,储存以备急用,我想到明天夏收时,宣州的局面就将大为改观。”刺史李为雄向李月述职道。 李月点点头道:“幸有春天时军队的屯田,加之在淮南缴获不少粮食,我江南的存粮完全可以度到夏收,另外江南民间的存粮数量也是惊人,这样我也就略微放心了,如果春荒时宣州困难,你等可直接向金陵寻求帮助。” “下官明白了。” 这时李月又笑笑对周莳说道:“如何?宣州可比无锡偏僻,你娘子没怪你吧!” 周莳含泪跪下说道:“大将军对属下的关怀,我无以为报,唯有勤政以谢!” “只要你多想着百姓,就算是报答我了,我来问你,这次越冬小麦的种子分发,你是怎么做的?” “禀报殿下,属下吸取了无锡时的教训,预先在各县进行调查,得到各户的实际需求,为防止虚领,我们采取了借用的方式,凡无种的人家,先可按十亩的上限给予,待夏收后再归还,若遭灾导致夏收减产,种子也可不必归还。另外若劳力充足且田亩超过十亩而需要多借的、或者想恳荒补充永业田的也可另外申请种子,种子直接由县衙发放,不再放到乡里。为防止底层官吏贪墨或不执行,我们在各县设有民风箱,以收集民意,同时再派出拾遗吏,在各地巡视,以确保田地不再荒芜。另外耕牛的租用也是由官府作保,夏收后以粮抵款。当然,我这只是粗略的向殿下汇报,实际上还有很多细节,如仅大户人家的耕牛租用,就有数十条规矩,以保证双方的利益。” 李月听了不由兴趣大增,便对他俩说道:“你们可写一详细之书,报到户曹事,如果可行,我让江南十五州都推广你们的经验。” “属下立刻就写!” “你二人还有什么事要汇报?” 李为雄和周莳对望一眼后,李为雄方吞吞吐吐说道:“殿下,这次的战场能否离平原稍微远一些?” 李月闻言不禁哈哈大笑:“不用你们说,我自然明白。你们放心,我早有腹策,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兵阀谋之举!” 陈少游被李希烈拉上战车也是被逼无奈,李希烈手中掌握了大量他在山南道为节度使时贪墨的证据,依照大唐刑律已足以定他三次死罪,所以当李希烈命他攻打江南东道南部时,他勉强答应了。为掩盖朝廷的耳目,陈少游采用多次小批量的方式将江南西道各地的三万军慢慢集中到饶州,趁北线战事正酣,便悄然出兵宣州,当然他的主要企图并不是为作战,只为在南线牵制住李月的兵力,让李希烈从容在北面布局。当朝廷突然宣布李希烈造反后,陈少游的行军速度立刻便缓了许多,这时他也改变了战略计划,不再进入宣州,对朝廷说是北上支援庐州的李月军,而对李希烈却说是牵制宣州的李月军,两不得罪,以静观其变。 陈少游的三万军便部署在宣州西南的池州境内,由大将王韶率领,王韶也是东晋望族后人,与王潜同族,陈少游的私心王韶十分清楚,但因家小都在洪州为质,不得已只好领兵北上。他在池州一驻扎就是半月,这日,王韶正在营内喝闷酒,突然得到消息:李月军在庐州大破沈清,共歼敌三万余人,王韶大惊,急忙询问详情,原来李月上书李豫,请求赦韩颖死罪,李豫最后答应,只要韩颖立功,便可赦他通敌死罪,准他告病还乡。李月当即命观风组成员将此密诏送与韩颖,韩颖得密诏不禁喜出望外,当即与荔非元礼相约献城。十一月初,韩颖邀沈清到庐州狎妓,沈清欣然而来,是夜,沈清喝得酩酊大醉,韩颖当即拿住沈清,命人通知荔非元礼,荔非元礼便命何士健率领一千唐军扮做主力佯攻庐州,韩颖遂假传沈清将令,命寿州的三万军火速援救庐州,沈清副将信以为真,立刻举兵来援。却在半路遭荔非元礼军和吴昊铁骑军的伏击,最后三万军大半投降,全军尽墨。 王韶得知沈清兵败,不由忧心起来,此时的江淮一带尽被李月光复,他已经没有理由再呆在池州,若再无动静,必遭朝廷怀疑,王韶便立刻修书命人送往洪州陈少游处,请求指示。不料书还没有送出,便接到陈少游急报,一支来历不明的唐军已经袭破洪州,陈少游本人逃到了江州,命王韶即刻回兵来援,王韶这才明白李月在宣州按兵不动的缘由,原来早就部署了奇兵,趁江南西道腹地空虚,派兵袭了他的后方,果然是高招,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自己赶回。不过王韶也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免掉协同造反的嫌疑了。 王韶当即命全军火速回兵,行出五十里后,大军进入了一个约五里的狭长山谷,刚行至一半,突然前方山崩地烈的一声巨响,正当王韶疑惑不定之时,有军士飞奔赶来:“禀报将军!前方出口被大石落下堵死!我军无法前行。” 王韶顿时脸色大变:“不好!中埋伏了,传令后军变前军,即刻跑出山道。” 话音刚落,后面又是一声巨响,后路也被巨石堵住。这时两边山上突然冒出无数唐军,紧接着数百只木桶滚下,王韶纷纷闪身躲避不迭,有不少木桶被撞碎,流出了一地的黑色液体。 “是火油!”有见识过的士兵纷纷大叫起来,王韶的心猛地一沉,仿佛似掉进了万丈深渊。 “山下的士兵听着!我是大唐天下兵马大元帅、吴王李月,陈少游欲协同李希烈造反,尔等皆为我大唐将士,不知者不罪,只要放下武器,一概免罪!” 陈少游军闻李月亲至,又得知自己竟成了叛军,不禁纷纷惶恐地大叫起来:“我们都是唐军,怎会去造反!大将军,我们绝无反意!” “即无反意,可速放下刀枪,否则此处就是尔等葬身之地!再不放下武器,我可要下令放火箭了!” 这时山上杀声四起,刺鼻的黑色火油已流了一地,只需一颗火星,山谷里便会燃起冲天的大火,士兵们惶恐之极,纷纷扭头向他们的主帅看去。 王韶心中一声长叹,纵马上前大喊道:“大将军,我等绝不想造反,只是陈少游拿住了我们的家人,我们不得不听命于他。” “王将军请放心,洪州已破,你家人无恙。” 王韶大喜,立刻下令道:“全军放下武器!” 第二十章 重洗 广德二年十一月,江南西道节度使陈少游欲协助李希烈,派大将王韶偷袭宣州,反被李月施计袭破洪州,王韶率三万军回援时遇伏,遂向李月投降,陈少游逃到江州后被卢焕军捉住,随即派人押往长安。李月便命卢焕为主将、王韶为副,率三万唐军在江州沿江部署,防李希烈突入江南西道。 广德二年十二月,张知节率十万唐军攻下河南府随即占领荥阳,李适又命长孙全绪率军五万进驻襄阳;相州的田承嗣见李希烈败势已现,立刻出兵陈留和汴州;这时兖州兵马使董晏从北、蔡明德从南夹攻徐州,李希烈四面楚歌,狼狈不堪,为保存实力防止被唐军各个击破,李希烈遂听取吴应礼之言,放弃徐州、陈留以及南面的光州、申州等地,把兵力和物资转移到宋州,占据亳州、陈州、颖州一片,以抗衡唐军的围攻。 十二月初,李月接李豫的密旨,便命卢焕渡江抢占了光州、申州、唐州、鄂州等大片淮西的土地,将田神功的势力范围压缩到仅邓州一地。又命荔非元礼从寿州攻颖州,命蔡明德从泗州进攻亳州,自己则返回金陵,处理李希烈造反后在淮南道留下的后遗症。 李希烈在淮南道造成的破坏相当大,十之六、七的房屋被焚毁,百姓流离失所,纷纷逃到扬州以南避难,这时又正值秋收归仓,大量的粮仓被抢,最后随着刘展军的败亡,被抢的大部分粮食却落到了李月的手上,还包括缴获的上百万贯钱(主要是刘展士兵抢来的财物,三百万贯盐税李月没有动,最后运回了长安),除了留部分粮食赈济百姓外,其余钱粮全部转运到金陵。可以说,这次战争,李月竟意外地发了笔战争之财,极大的缓解了江南财政的压力。 随着北方连年战争带来的大量流民,截止到广德二年十一月,户曹事已统计到江南东道十五州的人口已突破百万户,四百余万人,占大唐总人口的近两成,后来随着部分灾民回流,最后还有人口近八十万户,三百余万人,粮田九十余万顷,正仓和义仓共储粮八十余万石,官府存银二百万贯。与江南东道同步,江南西道及山南道的人口也突破的二百万户,大唐的经济开始逐渐向南方转向。 广德三年李豫改年号为永泰,永泰元年一月,李月军先后攻破亳州、颖州,大将陈寿被南霁云射杀,与此同时,张知节率军攻破陈州,将李希烈压缩到宋州一地,一月末,唐军用火药炸毁宋州城门,宋州终于被光复,李希烈在走投无路之下投火自杀,谋士吴应礼服毒自尽以报李希烈知遇之恩,中原之乱始解,而此时全国藩镇割据的局面主要集中在了河北,李怀仙、田承嗣、李宝臣皆手握重兵,割据一方。 为防止新的藩镇割据,朝廷不再派武官任江南西道、河南、淮南等地的节度使,而改派文官任观察使,又在望州设团练使,隶属于兵部,少量驻军以维持地方治安,随后宣田神功进京,封其为工部尚书,留京为官。至此,盘踞中原、淮北的两大毒瘤李系烈和田神功终于被拔除,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大幅度东进,二月,李豫命宰臣王缙为门下侍中,持节都统河南、淮西、淮南、山南东道掌节度行营事兼东京留守,同时任宗室李勉为江南西道观察使兼洪州刺史,原江南西道节度使陈少游犯贪墨罪被杖毙。任宗正卿李岘为淮南道节度使,释原寿王李瑁之罪,复其王爵任宗正卿。 为表彰李月军中诸将大功,李豫封李月为中书令、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同时勋李月子李晨为骑都尉;封荔非元礼为淮北郡王、太子少保;封蔡明德为荆国公、云麾将军、吴昊为黔国公、忠武将军、南霁云为兖国公、壮武将军;封张杰为襄阳郡公、宣威将军,卢焕为长沙郡公、定远将军;其余立功将士皆有封赏。又以安置灾民有功授萧隐为金青光禄大夫,授韩滉、段秀实、韦黄裳为银青光禄大夫,授刘宴、白元贞、徐明谦为正议大夫,授各曹事司马为通议大夫,各署主簿为朝议大夫,舍人、判官、从事皆授奉议郎至宣德郎不等,以后升迁皆从此例,这样便将金陵府的官职纳入了大唐的官本位体系,以防止江南东道的独立。 广德二年十月,剑南节度使严武和松州团练使方剑在松州大败尚结息,斩吐蕃军七万人,李豫遂封方剑为川东节度使,方剑不受,欲辞官为民,李豫知其心思,便转封方剑为庐州刺史兼庐州团练使。永泰元年一月,李豫调汉中刺史颜杲卿为扬州刺史,又再次要求李月裁军至三万。 李月的马车在三百六十骑的严密护卫下驶进了勤政院,随后大队停了下来,再由其中的三十六骑一直将马车护送到南极阁,这是李月办公的地方,派重兵护卫李月是江惊鸿的坚决要求,他深知李月这些年来树敌太多,一个疏忽很可能就会留下无尽的遗恨,其他重臣都一致赞成,李月也无可奈何,只得任由他们摆布。 李月下得马车,马上有司笔侍从过来报告:盐铁令刘大人来了,已等候多时。 李月一怔,随即大喜,急忙快步朝屋内走去,刘宴是几个月前受李月派遣赴各地调查江南的商税情况,这几个月来,他带领从人实地调查得到了大量的数据,对江南将来的税收有了一些初步的腹稿。 刘宴见李月进来,急忙起身行礼,李月摆摆手命他坐下,随后有下人送上香茗,刘宴微微品了一下舒眉赞道:“好茶!可是剡溪茗?” “是!用的是陆羽推荐的惠山泉泡制,香醇清冽,别有风味,刘大人回去不妨也试试!” 刘宴笑着点点头说道:“说到陆羽,我看了他的茶税论,实在不错,殿下能不能把他放到我盐铁监来?” 李月摇摇头道:“他不肯的,他做官就是为了写书方便,曾几次找过我,我照他的意思将他放到劝农署做了一名校书舍人。” “原来如此!可我手下确实缺个度支能手,殿下可有合适人选?”刘宴不舍地追问道。 李月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人,便点头说道:“我倒有一人,改天让他去找你,你若觉得合适便可留下。”说完李月又端起香茶轻吹一口问道: “刘大人巡游江南各地,可有心得?” 刘宴闻言脸色一肃说道:“我奉殿下之命巡游各地,或查各地帐簿于官府、或问老农于田头、或问商家于店铺,所得的各种数据表明,我江南财税律令若不大改革,以后的财政状况便一日不得改善。” 李月心一紧,急忙问道:“刘大人可详细说说。” 刘宴喝了口茶,清清嗓子说道:“目前我江南的财政收入主要还是来自田赋,但百姓多以实物交纳,青苗钱和地头钱江南又不征收,其他钱的来源如盐、茶、铁、油等物的税收所占微乎其微,殿下一心体恤民情不肯加赋,就算米粮再多,也难改财政不足的窘况,要改变这种情况,必须加强对盐、铁的控制,从这上面增加税赋。” 李月长叹一声说道:“我江南的财政窘况我何尝不知,很多县里的俸禄已欠了数月,最近虽然财政有了好转,但那却是沾了战争的光,说白了,就是借助敌军从百姓手中抢来的,用之有愧!我希望官吏清廉,但也不能建立在空讲道德的基础之上,人是要吃饭的,就算当官的紧紧口,可他们的家人呢?总要养活吧!还有里正、地保大量的地方小吏也不能白做事吧!我当初把永业田定到四十亩,其实也是不切实际的,四十亩是唐初的规定,那时有多少人,我江南的可耕之田极限只是一百五十万顷,以后有不断的移民,还要给子孙留一点,还有官员的授田,这样到百姓手里根本就到不了四十亩,萧大人建议改为二十亩,方才为实际之举。但如你所言,就算米谷满仓也改不了财政不足的窘况,朝廷又不准我铸钱,若粮价走跌,也只会便宜那些贩贱卖贵的大商贾。没有钱,我又如何建一支强大的水军?” 说到这里,李月蓦然转过身来对刘宴说道:“你可知我当初为何要将你从朝廷要来?” 第二十一章 盐铁 刘宴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多年前在襄阳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李月微微一笑对刘宴说道。 刘宴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不禁站起来说道:“殿下真的打算在江南实行盐铁专卖吗?” 李月郑重的点了点头。 刘宴大喜,朝廷实行盐铁专卖是他多年的心愿,但因涉及太多人的利益,朝廷始终没有能够实行,他也知道,李月一定是得到了李豫的许可,让江南一地先做试验,若成功,皇上必然会在全国推广,突然想到此事事关重大,刘宴不由脸色凝重起来。 “殿下,实行盐铁专卖不难,我们只要控制住江南产盐地的源头便可,但若只在江南一地实行,必然会造成全国各地方间的价格差,还有私盐的冲击,如何管住投机之人,才是关键,否则这个办法早晚也会失败。” 李月也赞同的说道:“非常之法也必须有非常之手段,我可用严厉的法令来管束,使投机盐利之人心存畏惧,让他们得不尝失,还有你盐铁监的职责便是监管,收税等具体事宜可让户曹事来做,不仅是盐,铁、茶也是一样,对一些非寻常人家用的上等精铁和上等茶也要课以重税。” “殿下,仅用严律来管也非长久,不妨采用一些务实的办法,我有一个手下曾给我献了一计,目前我们的盐引仅用在最初的一步,若将一份盐引再补充很多小的副卷,每一份都能细化到每一家售盐之店,使用和盐引同一号码,店家再用同一号码作成凭证给买盐之百姓,若我们将来发现其中一个号码的数量和实际盐引数量不符,便可根据号码查到问题的根源。” “可如果店家不给百姓凭证又如何是好?” “那自然要用一些鼓励性的措施让百姓交出这些凭证了,比如交出凭证可得一些赋税上的实惠,百姓有好处,自然会踊跃。还有告发贩卖私盐的可给予重奖,多种手段齐下,虽然不能完全禁绝私盐,但也控制住了十之八、九,铁、茶也是一样,可用同一办法。” “我明白了,看来很有必要在户曹事建立一个专门的司税署,各州的税吏皆归其管辖,不再从属于州县,州县无财政,自然由我金陵来下拨。” 刘宴闻言大骇,急忙说道:“殿下,此事且慢,事关重大,须和各位大人仔细商量才行。” “我自然知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而已,刘大人巡视各地,另外还有什么心得?” “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目前江南一地的商业不甚发达,远逊于长安,且大多为零星商人,其实从商应比收田租赚钱,东贱西卖、北贵南买,完全可以大有发展,同时也可将各地之钱带到江南,我官府再从中收税,兴商以养农,长此以往,江南富甲天下之日指日可待。只是现在商人的地位太低,很多大户都不屑为之,这需要殿下慢慢施以引导,鼓励大户从商,再用律法规范,从商人的得利中收税,岂又不是远胜于盘剥那些升斗小民?” 李月闻言一拍桌子振奋地说道:“好一个‘以商养农’,金玉之言也!这个思路或许可以解决目前我最大的难题。”他兴奋得站起来在房内走了几圈,对外间的司笔侍从说道:“去!把萧大人和韩大人请来。” 待萧、韩二人过来,李月又把刘宴之言向他们转述了一遍,萧隐闻言也兴奋地说道:“我这几日也在为殿下的‘限田令’而发愁,殿下要求限制大户的田地,我知道若是此令一发布,必然会引起宣然大波,不说那些大户,就是各地的官员拥有超过永业田者也居多,还有各种名目繁多的口分田、职分田和公廨田以及大量的黑田,公私难辨。但若不限他们的田,官府手上又无田给无地之人。所以最关键是要给这些大户找一个出路,从商倒是一个好办法,我们可以以前几年免税的办法来抵他们上交的土地补偿,同时也可让他们发展壮大。再就是盐铁专卖宜早不宜迟,还有改为授二十亩丁田的法令也要尽早公布。” 江南的财政不足,早就让萧隐头疼不已,如今知道有增收的良方,如何让他不高兴。 李月又看了看一直沉默着的韩滉问道:“韩大人在想什么?” “我在想任何法令的出发点一定是要公平,否则不满的种子便会深种于人心,他日若变,这些种子便会积少成多、积弱至强,即而爆发。盐铁专卖我无异议,对百姓的影响不大,无非是从各大盐、铁商手中把应拿的一份要回来。但鼓励大户从商,我江南的小商人势必会大量破产,他们怎么办?再有只夺大户的田,那官吏多余的田怎么办?若让他们也从商,岂不是会令用权入市,更是不妥,若不管,又岂不是变成‘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所以,我的意见是盐铁专卖先行,土地改革后做,不能一步到位,首先应清理官员的家产,授百姓以部分实地,让大户们无佃农可用,那时再动手推行限田令,这样阻力就会小很多,至于财政不足,我想徐明谦该从高丽和大和国回来了。” 这时萧隐又补充说道:“剥夺地方财税征收权,必然会严重影响地方的利益,朝廷也会过问,不如也暂缓推行,待清理完各级地方官吏后,再和限田令一起强制推行,也不能全部拿走,可按一定比例分一点给地方。” 李月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二位都说得有理,限田令就暂缓推行,盐铁专卖令十日后发布,由盐铁监负责草拟方案,可拨军五百人充盐铁吏,相应律法由谘议参军事拟定,同日颁布。” 永泰元年一月,盐铁专卖令的颁布顿时轰动了江南乃至全国,与盐铁专卖令同时发布的还有户籍令(即分户标准),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盐铁专卖令的影响并不大,但户籍令却涉及到了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令无数人家苦乐参半,户籍令中已明言,将来的授田便以户为标准。为了将来能够多获得田地,分家便成了很多人家最大的对策,这恰恰是户籍令推出的初衷,如细则中第二条中明确规定:二十一岁成丁,每户原则上拥有丁男不得超过二人,情况特殊可由州府批准,再报金陵户曹事备案。 户籍令要求各地无论流民、本地民皆要重新统计建立户引,重新明确了唐初以来建立的年龄标准,即:民始生为黄,4岁至15岁为小,男子16岁至20岁为中,21岁至59岁为丁,60岁以上为老,户引每年一造计账,三年一造户籍。 又规定男子年龄未到中者不得娶妻;未到丁者不得分家独立成户;仅独子者不得分家;需赡养父母者可算一户半;有子女需抚养的寡妇不嫁者可算一户,无子女需抚养的寡妇和被休弃女子不嫁者可算半户;无子从女者可算一户半。一时间,永泰年之初,江南各地娶新妇者不断,到官府分家者不断,成为当时一大笑谈。 和户籍令一起推出的还有劝学令和劝勋令,命各地童子达小后应当入学,每村至少应有一书塾,费用为各官府承担,但不作强求,各地此项做得好者,官员可多得“一善”的考评。劝勋令主要是鼓励大户多做善事或捐粮以获得授勋,白丁得授勋将来可和田亩挂钩。 和户籍令及劝学令百姓的苦乐参半相比,盐铁专卖令却更显得多了一丝血腥,永泰元年二月,金陵水师查获扬州私盐船一百余艘,杀私盐贩子二十四人;三月,有人告发余杭县丞贩卖私盐,金陵监察室和盐铁监同时介入,抄没三户人家,杀余杭县丞等七人。四月,越州查出十户盐店私自改盐引副卷数量或进私盐公卖,店主被杖击五十棍,游街示众后入狱三年,一时间,私盐贩子纷纷退出江南十五州。而精铁和上等茶叶等物更是因易于管理而无法逃税。三月以后,随着盐铁税的陆续入库,金陵府的财政开始逐月好转。永泰元年一月,远赴新罗、大和进行贸易的徐明谦率二百多艘商船抵达太仓,用唐锦、绫、茶、纸、笔、墨换回了大量的高丽青瓷、人参和大和的稻米以及无数白银、黄金和铜锭。 第三部 经略江南 卷二 秋风秋雨愁煞人 第二十二章 述职 “砰—嘭!”一个炮竹高高的飞起,在空中炸裂开来,纸花飘得到处皆是,欢喜得旁边的两个小童直拍巴掌叫好,当又一枚炮竹要燃起时,其中略年幼的那名小童再也忍不住诱惑,径直跑了过来。 “我也要!我也要!” 他说完拾起这枚炮竹向旁边的黑脸大汉嚷嚷着叫喊着,他的举动吓坏了旁边的十几个仆人丫鬟,赶紧把他拉了回来。 “不嘛!我就要放!”小童使劲的挣扎,几个丫鬟都几乎拉不住他。 这个小童便是李月儿子、刚刚被封为骑都尉的李晨。今天是上元夜,李即墨带着自己的儿子和李晨在莫愁湖边放炮竹玩耍,不料李晨童心大发,竟要亲手一试。 “晨儿,不许胡闹!” 这时,李月和赵绿敏也走了过来,他见儿子顽皮,便脸一沉呵斥道。 李晨最怕的就是父王,见父王脸色不善,他便停止了挣扎,直朝母亲怀里扑去,赵绿敏抱起儿子,使劲地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笑吟吟的说道:“砰—嘭!,炸手痛痛!”哄完又指指即墨的儿子李复初说道:“你看看复初比你大都没有放,等你长大一点再放,好吗?” 李晨扭头又看了看父王,一脸骄傲的说道:“我长大才不玩炮竹呢!我要象爹爹一样,拿大枪骑大马!” 一席话惹得众人都不禁笑了起来,赵绿敏把儿子递给丫鬟春雨(便是李月在无锡所救的那对姐妹中的姐姐,现在取代小荷的位子,是赵绿敏贴身丫鬟,妹妹杏花则是林之蕙的贴身丫鬟)。 李晨牵着春雨的手向后看了看便问母亲道:“二娘、三娘呢?” 二娘在家照顾妹妹,三娘带着彭弟去他外公家了。 去年十月林之蕙也诞下一女,取名李叶,以记念她大哥叶护太子之意,最为李月所疼爱。而李月从江阴赈灾时带回的那个孤儿,深得大家的喜爱,不料他竟和韩眉十分投缘,一见面便唤韩眉为母,李月便让韩眉收他为子,取名李彭,意指他来自徐州,今天一早便随母亲去了外公韩滉的府第。 “相公,你在想什么?”赵绿敏和丈夫并肩在湖边漫走,她见丈夫略微走神,不禁轻声问道。 “十二年了,天宝十二年我们在金陵初遇,到今天已经整整十二年了,经过了这么多事,一晃我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想想,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赵绿敏闻言嫣然一笑,挽着丈夫的胳膊说道:“不是今天,应是三天前,你忘了那烤兔肉了吗?” 李月不由想起那个美丽的绿衣少女,扭头向赵绿敏看去,正好赵绿敏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碰,心中皆充满了无尽的温馨之情。 “我也觉得仿佛就在昨天,可眼前我们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赵绿敏紧紧的搂住丈夫的胳膊,头依在他的肩上,两人静静的立在湖边,任清风微拂,陶醉于斯。 新年过后,杨柳悄悄地吐出了新芽,春天一天比一天临近,“二月闻子规,春耕不可迟”育秧的稻种早已下发,江南大地上开始一片繁忙的景象。 二月初,李月奉旨回京述职,考虑到京城粮荒,李月特地从库中挤出二十万石粮食连同先前夺回的三百万贯盐税和三十万石粮食一起装船随漕运北去,中旬,船队抵达陕州,受到李豫所派的迎接使京兆尹第五琦的热烈欢迎。 “吴王殿下,你可知这三百万贯钱和五十万石粮食对皇上来说是何其重要吗?现京城米价已到斗米千钱,连老夫的家仆每日也只能食半饱,皇上为削减宫内开支,三次遣送宫女,现人数只为玄宗时的两成,自己的膳食也减半供应,就是这样,关中的形势也非常严峻。” “我也闻关中去年遭灾,可是各地也无粮援助吗?” 第五琦苦笑一声说道:“我也希望各地能送一点来,可是事实上却没有,蜀中打吐蕃,无粮;江淮、中原受李希烈之祸,无粮;山南道要安置灾民,也无粮;河北仅名义上属于朝廷,更是不要指望;江南西道虽送米十万石至京,但早已用罄,今年的新年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惨淡,当初老夫听说本来要提升做盐铁使的刘宴调到江南,还替他惋惜半天,可现在看来,真是要羡慕他了,俸禄优厚不说,平生的抱负也得到实现。本来广州也有一些税银,可去年初该死的阉官吕太一纵兵抢劫商家,各国的商船纷纷回国,导致今年的广州的市税不到往年的一成,所以殿下今回能送钱粮来,真是对皇上的雪中送碳,皇上准备要举行盛大的仪式欢迎殿下的到来。” 李月闻言微微一笑问道:“我听郭帅说过,第五大人曾在军中理财,和刘宴大人一起号称我大唐的两把算盘,我想私下请教一下第五大人,我江南的盐税改革可有不妥之处?” “殿下不耻下问,老夫实在不敢当,年初皇上也如此问我,原来江南盐池出盐价为十钱每斗,现在为一百一十钱每斗,徒增百钱,很明白的为暴涨,为何江南百姓还如此平静?我奏皇上,此价格不能从根源上比,必须从最后的市价上来看,之前百姓买盐为每斗三百钱,可现在增价后为三百二十钱,变化基本不大,何也?关键在‘专卖’二字,至隋起,各地盐井、盐池皆为官民共之,官盐每贯征二十钱,而私盐并无税负,卖到市上却官私同价,官府税收寥寥,是因私盐的产量远大于官盐的缘故,中间的暴利都被大盐商所拿,而江南的改革关键在不准民间出盐,统一由官府收购,再直接卖给各地盐店,绕过了中间的大盐商,等于是官府自己变成了大盐商,中间的利得自然归了官府,所以到最后,市价也变化不大。但这个改革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官吏的清廉,否则仅中间的损耗,就够肥死那些经手的盐吏了,江南地小还好管,可放到全国范围,搞不好最终只能害民,所以我劝皇上暂缓推行。” 李月闻言一呆,他当初确实没有考虑到损耗和中间官员的问题,定下5%的损耗也是粗略估计的,只多不少,看来,任何改革要想成功的关键还是在吏治,韩滉含蓄之言便在于此,想到这里,李月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幸亏限田令没有仓促推出,否则在吏治不清的情况下,必然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他不由肃容向第五琦长身谢道:“禹珪公金玉之言,李月心中铭记。” 这段时间李豫心情颇好,先是中原的大片土地重归自己控制,然后在松州大破吐蕃后,终于使吐蕃主动来求和,李豫遂谴鱼朝恩、杜鸿渐与蕃使会盟于兴唐寺,正式承认了目前两国的实际控制区。然后便是三百万贯盐税解京以及五十万石米的运来,京中燃眉之急得解。正当李豫准备盛大欢迎自己亲弟来京时,两份关于李月密报却坏了他的心情,其一是李月竟擅自给百姓授勋,僭越自己的权力;其二是李月准备在江南推出限田令,也居然没有事先向自己汇报。这一切都让他暗暗恼怒不已,他究竟把自己放到何处?李豫想到这,便向一旁的宰相韩端木问道:“韩卿以为吴王送米来京,该如何表彰?” “皇上,微臣以为这是他份内之事,本来不收江南东道税赋就是不智之举,至宝应元年以来,关中几乎是三年二灾,去年收粮仅八十万石,百姓税赋已从一亩两升增至一亩六升,若按上月第五大人所奏的效古法十取一,其实便是接近一斗,这样百姓的负担实在太重,臣测算过,普通一户若种粮十亩,按每亩收一石算,两年三熟,共得粮十五石,交田赋一石五斗,若是佃农还要交佃租六石,再卖些粮换钱买油盐和交青苗税,或许还能剩四、五石,真是这样的话一家人也勉强够糊口了,但实际上一户十亩也是开元时的情景,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一旦遇灾,后果微臣想都不敢想了,唯一的办法便是减租,可减租后国税怎么办?那只有从各地调粮,但江南东道一地的不收导致江南税低,百姓自然流去,相应也就降低了其他各地的产量,这是其一;吴王是皇上亲弟,更应从严要求,可现在朝廷准他不交粮,田承嗣和李怀仙就是以此为借口也不向朝廷纳粮,长此以往若别地也纷纷跟着效仿那可该如何是好?” 李豫听他说得刺耳,不由更添了几分恼怒,便恨恨地说道:“田承嗣飞扬跋扈,李怀先又不听话,也不见你们说他们的坏话,他们的割据天下皆知,谁都不替朕想想法子,全部靠朕,吴王替朕拔掉李希烈和田神功,你们反而看不得他,他送来粮食和钱替朕解忧,这难道不该嘉奖?你说宝应元年以来关中三年二灾,难道是在影射这都是朕的责任?朕也知百姓疾苦,为此朕已经节衣缩食、遣散宫女,连皇后都亲自在宫里纺织,这还不够吗?难道真要朕不吃不喝你们才满意吗?” 李豫越说越气,吓得韩端木和几个服侍的宫人都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李豫一气说完后,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他看了看地上的韩端木,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韩爱卿起来吧!朕知道你是忠心,说的也是实话,是替朕着想,只是以后说话要给朕留点面子。” 韩端木闻言,两眼含泪叩头说道:“皇上能体谅微臣一片苦心,臣死而无怨,只是臣闻江南东道的人口已突破百万户,在遭灾后又安置灾民,现在居然还能拿出二十万石粮食,可见其民间殷实,安史之乱后百姓明显流向东南,若不从江南取些税赋,我大唐财政实在堪忧啊!” “可朕已经答应吴王,怎叫朕说话不算!” “微臣倒有一法子,让吴王心服口服。” “你快快说来!” “臣闻去年河南大灾,仅流向江南东道就有近五十万人,皇上可以河南无税为由,让吴王将这些百姓遣回河南,吴王必不答应,那时他自然会主动提出向皇上交粮!” “好!好办法!不愧是老臣,姜还是老的辣啊!” “皇上过奖,另外皇上不妨再笼络一下吴王和金陵府的人,这样从感情上他们也不好拒绝皇上了。”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迎接吴王的事吧!,其他朕自有主张!” “是!微臣告退。”韩端木退出御书房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他不由苦笑一声,径直去了。 待韩端木走后,李豫想了一下,断然下令道:“召崔焕即刻来见朕。” 第二十三章 问辩 李月的到来受到了李豫的盛大欢迎,李豫率领百官亲自到朱雀门迎接,远远的他就张开臂膀将弟弟拥入怀中。 “想不到去了江南,迎春反倒清减了很多。”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前只管带兵打仗,现在从政了,方知理家的艰难,我现在可一点也不羡慕大哥。” “哈!哈!哈!要不要我让你官复原职,做一个清闲的东宫六率府大将军?” “大哥说笑了!” “来!随我上车。”李豫说完将李月拉上了龙撵,在禁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向大明宫开去。路上,李豫望着气象万千的宏伟宫殿,感慨的对李月说道: “这原本是无比强盛的江山,可现在却千创百孔,每天无穷无尽的灾难都让我疲于奔命,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象太宗皇帝一样啸傲天下,接受万邦的臣服呢?” 李月亦受其兄感染,动情的说道: “现天下已太平,正是大哥一展宏图的大好时机,虽然大唐体肤暂且虚弱,只要励精图治,我相信大哥总有一天会重振我大唐雄风。” 李豫扭头看了看弟弟,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有人告诉我,放你去江南必然会割据一方,不顾朝廷和天下百姓的死活,可现在看来完全是一派缪论,你可知道,今回你送来的钱粮可让关中的多少百姓可以不用卖儿卖女,连母后也连连夸奖你识大局,自己困难还想着大哥。” 李月不知大哥说此话的用意,便岔开话题问道: “母后身体可好?” “尚好,只是一直较忧郁,正需你好好地劝劝她。” 说话间,龙撵便进了玄武门,来到大明宫前,有宫人扶李豫下了龙撵,当天,李豫麟德殿举行盛大的宴会替李月接风,众人将李月灌得酩酊大醉才肯罢休,夜里李月便歇在了宫中。 “殿下醒来了!” 一名大宫女见李月醒来,急忙命人服侍李月洗漱。 “太后有旨,让殿下酒醒后速去见驾。” 李月认出她便是一直服侍母亲的大丫鬟思月,随即心中一惊,暗暗责怪自己饮酒过量让母后担心,立刻简单梳洗后随思月去见太后,明德皇太后(即李豫的生母秦氏)住在大明宫绫绮殿,有关先皇肃宗的傧妃皆被李豫迁到太极宫居住去了,有子的,待子长大后便可倚子出宫开府,无子的也只能老死深宫了。 太后见到儿子,虽再无做王妃时的那样搂住痛哭,但欢喜之情却溢于颜表,拉住他的手问长问短,自丈夫死后,她便一直郁郁寡欢,虽已尊贵为皇太后,却再无从前的闲情雅性,李月见母后一年间仿佛老了十岁,心中十分难过,便对她说道: “母后若愿意,可随我一同去金陵散散心,小敏她们都十分挂念母后。” 太后笑着抚摩爱子的头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或许我真会去江南散散心,只是……”说到这她欲言又止,向思月使了个眼色,思月立刻将左右侍奉的宫女和太监领出宫外,并关上了大门。 “月儿,我虽居深宫,很多事倒也明白,你大哥虽是皇室嫡传,但他毕竟非先帝亲出,所以总有那么一股不小的势力在反对他,你去年上元夜大闹一回,倒也帮了他的大忙,现在战乱虽平,可百姓生活已经十分困苦,你大哥是个好皇帝,勤政爱民,但很多时候他也没办法,先皇留给他的底子太弱,我一生就你们两个亲生儿子,我希望你们兄弟俩能互帮互助,这次你能送钱粮给你大哥,我非常欣慰,我希望今后你也能象今天这样,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他,这是为娘对你唯一的希望,至于你大哥,你放心,只要为娘在一天,就不许他动你一下。” 李月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大哥在龙撵上对他说那些话的用意了。 下午,李月的述职在含元殿内进行,依照惯例,李月先向李豫递交了象征江南十五州的十五份泥土和所产农作物各一样以及各地户册副本,然后又将各曹事的书面述职报告提交给相应各部,在一系列的各种象征性的活动后,李月的述职仪式才告以结束,随后李豫正式对金陵府众人在平定李希烈叛乱和安置河南灾民的过程中所有表现给予褒奖,并定下了金陵府官员的品佚,但李月知道,重点并不在这里,而在即后进行的述职问辩上,问辩在含元殿的偏殿进行,由皇上主问,左右丞及尚书省左右射仆旁听。 果然,在这次问辩中,李豫提出了江南东道对朝廷的年贡问题。 “自安史之乱起,北方各地难民流向南方各道的的人数已超过五百万,江南东道也有百万,我大唐的田赋来源已开始逐渐向南方转移,北方流民大举南下,造成了北方劳力的短缺,仅李希烈乱后,河南就有百万灾民逃向江南,其中逃往江南东道一地的就有五十万人之多,这对中原的长远发展极其不利,现兵乱已经平息,朕希望江南各地将逃亡的百姓劝回,当然也包括你江南东道一地,你以为如何?” 李月静静地听着,他已经完全知道了李豫的目的所在,当李豫提出要将流民遣返后,李月微微的点点头说道: “百姓南迁自然是想寻找一安身养命之所,若南方贫瘠,不用官府驱赶,百姓自然会回流,尤其北方人民乡土观念极强,但凡可能都愿回归故土,而现在回流的百姓不多,正说明了百姓在江南各地已经安居乐业,皇上心系百姓疾苦,又何必去强为百姓所不愿之事呢?况且率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大唐百姓无论在何处,都是皇上的子民,都是大唐的一份,这又有何不可?” “既然吴王殿下承认大唐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那江南东道的百姓每年上缴国家的田赋,是不是也应该给朝廷一份呢?” 李月闻声望去,见是左相韩端木所言,便肯定地说道: “我江南虽小,但也心系天下同胞,只要我江南有粮,自然会进贡朝廷,如果确实仓禀空虚,纵有万丈报国志也难以办到。” 这时,右相王屿接口说道: “吴王的意思是指江南无粮吗?我看不然,天宝十二年,江南义仓存粮已超百万石,自古江南肥沃,水量充足,这些年来江南人口滋长,大量新田得以开垦,上田数量已接近九十万顷,又一直未受战乱波及,如何会仓禀空虚,老夫实在不理解吴王所言?” “王相国但知其一,却不知其二,不错,我江南土地已超过九十万顷,而且大多为上田,一年可以两熟,按户均基本上可得一顷,开元盛时,也不过如此。但王相国知不知道,这九十万顷粮田并不真是人均一顷,大量集中于少数人手中,而其中被我官府控制,能缴纳田赋的又有几何?又有多少是不用向官府交税的?我可以告诉王相国,我江南东道实际每年收的田赋折算成粮田,包括新开垦而暂时免税的,一共也只有四十万顷,其余的都征不上税,而各级官吏每年的俸料就要用去田赋的十之六七,由此可知,我江南并非王相国所说的那样仓禀丰盈。王相国为相已久,这实田和虚田之分难道也不明白吗?” “这……!”王屿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李月所言,字字切中时弊。 “好了,大家不要争了,朕有话要说。”李豫一语即出,大家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朕听说你打算下发限田令,想必是想对另五十万顷不税的粮田进行清理吧!你说说,你打算如何做?” “禀告陛下,臣确实想清理江南东道的粮田,让耕者有其田,恢复我大唐太宗时的均田水平,对超过户限的粮田由官府拿回,重新分给无地的百姓,这样,我江南东道的田赋必将大增,届时我想就有余粮上贡朝廷了,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这时,众人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李月早就已经知道皇上要他交粮,只是趁机想让朝廷答应他的田亩改制计划—限田令,这便是他的交换条件,几位宰臣不禁面面相视,谁也不敢说话,均偷眼向皇上看去。 这时李豫淡淡一笑,仿佛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控中似的,只见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同意吴王在江南东道十五州进行田亩改制,但从明年开始,每年需上缴朝廷米五十万斛,若遇灾年可禀朝廷酌减。钦此~!” 注:唐制一斛等于十斗,约一石多一点。 第二十四章 暗流 李月在长安的府第依然在,平时由一个管家看管,时常打扫,以备主人来京时使用,在李月从金陵动身之前,这里便得到了消息,早早就已准备妥当。 述职问辩一直持续到掌灯时分方才结束,经过几轮讨价还价,朝廷和李月最后方把年贡之粮定在四十万至五十万斛之间,条件是朝廷不再干预李月的土地改革,同时将夷州划给了江南东道。 李月谢绝了李豫邀他在宫内就寝,独自从宫中走了出来,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满天的星星如颗颗明珠悬空,时而一颗流星划过长夜,没入东方。李月在二百随从的护卫下沿着皇城大街慢慢的走着,他需要思考下一步的落棋,韩滉和萧隐临行之前告诉他,限田令事关重大,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方可实行,现在总算用五十万斛的年贡换得了朝廷的许可,可真的要实行限田令又该从何入手呢?李月的心里不禁充满了疑虑和莫名的担忧,他的限田令其实并没有对朝廷尽言,一旦实施,必然会引起朝野的强烈震动,会远远超过去年的上元之夜。 就在他在马上思量的时候,突然迎面急速来了一队车仗,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路人纷纷向两旁躲闪,略迟一分就会被马撞翻,李月看得十分诧异,便向陪同自己的太常博士柳伉问道:“前面是何人?在皇城内也敢如此嚣张?” 柳伉看了一眼,摇摇头低声说道:“那是鱼大人的公子鱼令徽的车队,素来如此,连太子也要让他三分,殿下暂停一下吧!” “鱼朝恩!”李月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名温良恭谦、素有雅名的宦官形象,没想到他的养子,一个小小的内给使竟会如此嚣张。 “殿下有所不知,鱼大人现在的品级和殿下相同,为我朝中之最,又掌管十万神策军,年初受旨重整内侍省,设立了许多机构,与朝廷匹配,如宣徽使、学士使、内弓箭库使、内庄宅使等,另外我大唐的许多要害部门,如市舶使、榷酒使、盐铁使都被其手下宦官控制,我们一般朝臣皆称之为北司,鱼大人圣眷正隆,他的儿子走路横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李月闻言暗叹,大哥因出身不正,较玄、肃二帝更加宠信宦官,他自己明明也知道宦官之祸,否则前年也不会派司马强暗杀李辅国、后来又贬庶了程振元,为何就不知道吸取教训呢?正想着,鱼令徽的车队便从李月身边经过,身着紫袍的鱼令徽见有车队在旁,便探头往车窗外问道: “不知是哪位大人车仗?” “这是吴王殿下的车队。”柳伉接口替李月答道。 鱼令徽一怔,随即淡淡地说道:“哦!原来是一名外吏,我们走!”随即催车队扬长而去。 李月见他无礼,却没有动怒,只冷冷一笑了之,柳伉看在眼中心里不解,后来他问道:“殿下适才为何冷笑?” “你可见过五品小官着二品的宰相朝服,鱼朝恩如此跋扈,取祸之日不远了。”果然李豫便是因此事开始了种下了对鱼朝恩不满的种子,最后终于将其除去。 第二天一早,李月刚起,下人便递上一张拜帖:国子监祭酒鱼朝恩上承吴王殿下。 原来鱼令徽因去年上元夜之事一直深恨李月,故轻慢于他,待他看见李月的冷笑后,越想心中越是惧怕,回家后,便将此事向其父汇报,鱼朝恩当即大骂其一顿,一早便来向李月赔罪。李月见帖微微一怔,他听柳伉说其子冲撞了太子都不加理会,今天怎会来向自己赔罪,其中必然不是那么简单。 李月将鱼朝恩请进书房,命下人上了好茶。鱼朝恩遂对李月说道:“犬子昨夜无礼,已被我重责,今日无法起床,故只有朝恩一人来向殿下赔罪。” “鱼大人言重了,昨日小事,就不必太责怪公子了,再说少年郎哪有不张扬的!” “家教不严,导致朝恩蒙羞,皇上还命我掌国子监,如此哪能给天下读书人做先生,实在是惭愧的紧啊!今天我来一是特为犬子陪罪,二则想设个家宴为殿下洗尘。不知殿下可否赏光?” 这才是他鱼朝恩来的真实目的,他的影响目前仅限于神策军中,便想着拉拢李月,借他的威望,和正规军搭上关系。 李月自然知道他的请客决非赔罪这样简单,便淡淡的说道:“公务实在繁忙,我打算明日便回金陵,所以今日早已安排满了行程,鱼大人的心意我领了,若他日有空,定当上门拜访。” 鱼朝恩见李月不肯,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坐了片刻后便知趣地走了。自此鱼朝恩与李月交恶,在江南田产事件后,更是视李月为眼中之钉,在后来多次背后暗施冷箭,中伤、挑拨他和李豫的关系。 待鱼朝恩走后,李月便起身去探望病中的辛云京,辛云京已累官至门下侍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因染内疾辞去了太原尹一职,回京养病。他闻李月亲来探望,便挣扎着要坐起来,当李月见到这个当年的铁汉竟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不禁心痛不已。 “大将军自领江南东道,云京不能在鞍前效力,实在是惭愧。” “云京不必自责,等你身子好点,你就到我金陵来吧!” “我当然想去,只是恐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大将军,我随你多年,有句话实在不吐不快,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请大将军勿怪!” “云京只管说无妨!” 辛云京命左右均下去,这才低声说道:“皇上看似容忍你,其实不然,大将军切不可太轻信了皇上的话,他虽是你亲兄,但你若稍有僭越之举,他必然会从后面向你下手。” 李月心中一紧,连忙低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辛云京摇摇头惨然一笑说道:“难道大将军真不知道吗?若不是这次你平息李希烈时暴露出了你的后备民团军,恐怕张知节的十万大军此时已经饮马秦淮河了。” 李月一呆,张知节的大军在平定李希烈后,果然在徐宿一带呆了两个月不走,难道他真另有企图吗?想到这,李月不禁脸色大变。 这时,躺在床上的辛云京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猛然从枕下摸出一方手帕捂住了嘴,李月见状便伸手夺过手帕,见上面已经染成红色,心猛地一沉,就仿佛是落下了万丈深渊。 辛云京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大将军不必难过,大丈夫何惧一死,我已被封为郡王,子孙可受荫,再无遗憾之事,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大将军你,大将军最大的弱点就是太重于亲情,太在乎天下百姓,有政治家的仁德,却无当权者的厚黑,否则以大将军之力,夺取帝位实在是易如反掌,当年我们赶走李琮后我其实就想劝你自立的,只是时机不成熟,后来平越王之乱,你又把囊中的大位让给了当今皇上,可见你并不在意那个位子,虽虎无伤人意,但也不可自断爪牙,大将军切记,无论何时都要牢牢抓住军队,这一点一定要切记!切记!”辛云京说完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竟晕厥了过去。三个月后,一代名臣辛云京终于死于肺痨。 就在李月探望辛云京的同一时候,在长安显贵崔府的另一个床头也在进行着一场有关李月的密谈,会谈者是崔焕和其弟前相国崔圆,崔圆因中风导致半身不遂,已致仕在家,而赋闲多年的崔焕却又被重新起用,任礼部尚书,接替病逝的张镐。 “大哥,你是说皇上已决定让你出任吴王少傅兼金陵刺史?” “是!不过不是现在,只是有这个打算。” “我这就有点糊涂了,既然李月已经在金陵开府,出任这个少傅又有何用?” “我看你真是连脑子也要瘫了,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透吗?” “难道皇上想削藩不成?那为何当初又要把吴王放到江南?” “你说得不错,当今皇上其实压根就不想实封吴王,只是当时李月在京中手握重兵,夺取帝位轻而易举,皇上便借上元夜事件将他支离京城,同时另一个目的就是想利用吴王除去李希烈和田神功,可谓一箭双雕,现在看来,皇上果然是手段狠辣而且高明,李月虽勇,还是差其兄太远,他根本就不该灭掉李希烈,现如今反倒把自己推到了前台,即无利用价值,皇上自然要拿他开刀了。” “不然,我觉得皇上也未必真打算动李月,否则怎会把他的亲信一个颜杲卿封到扬州,一个方剑封到庐州,这不是反倒扩大了李月的影响吗?这又做何解释呢?” “哼!哼!哼!”崔焕不禁连声冷笑,他微闭着双眼,从眼缝中透出了一丝精光,一闪而过。 “世人都说皇上仁慈,岂不知这正是皇上最高明的一手,随着李希烈、田神功、陈少游、骆奉先等几人死的死、调的调,河南、淮南、淮北、江南西道都空了出来,连田承嗣也乘机占了陈留,谁敢保证李月不动异心、不趁机扩大地盘?皇上也怕这一点,便及时将愚忠的颜杲卿和刚烈的方剑调去,一北一西堵住了李月可能的扩张,若是别人,李月或许还可以动一动,偏偏这两人又是他的旧部,让他于情于理都不能妄动,皇上同时再布十万军在徐州,只要他胆敢去江南西道半步,张知节便立刻南下。紧接着皇上又连连落子,一方面命李月来京述职,一方面大量派遣官吏赴任,把这几片地盘消化,又怕被李月等识破,便不惜重爵封赏李月及金陵众人,等这次李月再回去时,恐怕就大局已定,他便再无机会了。” 一席话把崔圆听得目瞪口呆,良久,他才轻轻地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皇上竟也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 “他自然厉害,否则以他并非先帝亲出的身份,怎会最终坐稳了这个江山,我崔、韦、裴三大世家最后不也都被他一一给收拾了吗?” “那皇上打算什么时候让你去金陵?” 崔焕不答,他负着手走了几步,在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早梅的清香,这才淡淡地说道: “快了,我已经嗅到,江南的暴风雨眼看就要到来!” 第二十五章 土改 度过了春荒之后,夏收的脚步一步步临近,农民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是几年来少有的大熟,沉甸甸的麦穗已开始转黄,年初时户籍令引起的风波早被人们渐渐遗忘。 与麦穗一样沉甸甸的还有各州县官员的心情,这几个月来,江南十五州六十岁以上的官吏已基本办理了致仕的手续,随着大批官吏的回乡,新的官吏却没有能够相应的补充进来,官吏们办事的脚步明显加快,从前几人所做的公务慢慢地开始减为一人来做,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是吏治的第一步:裁员,消除机构的臃肿。接下来便是各官吏私人财产的申报,也在各州有条不紊地进行。早在两个月前,各州官县令们再一次到金陵接受吴王的训令,敏感一点的官员们都慢慢感觉到了一场暴风骤雨正向江南迫近,不少官员悄悄地开始转移家产或重编履历,企图将目前自己的田地都转到远亲的名下,或者变成祖传之产。 经过近一年的酝酿,限田令是在一个夏收快结束时上午悄然发布的,由十五匹快马将李月签署的命令同时递送到各州,由各州刺使统一签收。从金陵勤政院发出的命令共有三大条,包括限田、授田、定户、租赋,主要是重新恢复唐初的均田制和租庸调制,并对当时的一些不妥之处进行了修正。 主要内容如下: 一、限田:江南十五州有田之人分为官、吏、丁、民、杂五类,各类人口必须按标准的上限拥有田产,在江南东道严禁买卖田产,三年不耕者口分田产将被收回,五年不耕者永业田将被收回,有特殊情况需宽限的,可报州府批准。 官户:指现任或致仕者一品到从九品官,因犯事除名或被撤职者不在此列。按大唐例制,亲王为一百顷;职事官从正一品到从九品,其永业田上限由六十顷递降至一顷半;有爵者和散官正五品以上者永业田同职事官,勋官则无田;致仕后祖籍不在江南且也不居江南者,已授永业田减半;现任非江南地方官且祖籍不在江南者,已授永业田减半;在职官吏的永业田若在他处已有,此次便不再授与,除非放弃他地的永业田;凡不在江南东道任职的各地官员而在江南有非永业田的,一概按当时买价赎收,不得再拥有。取消职分田和公廨田,另设军田,归兵曹事管理。各级官吏若超过标准者若是购入的,可折价补偿,否则一律无偿上缴,不执行者,一律免职。 吏户:指从九品下的各级吏者,在职者按三十阶限永业田从一顷到五十亩不等,其余等同官田。有爵者和散官者永业田可等同职事官,但上限为不得超过从六品的资格。 丁户:指从农者的丁户,每户拥有田不得超过三十亩,其中永业田十亩和口分田二十亩,口分田中包括桑麻田十亩。永业田无论男女皆可继承,口分田死后需交回,以到中而未到丁的男子则只授口分田;到中后未嫁女子,也可暂授口分田,出嫁后口分田收回;所有丁户拥有土地现超过上限的部分,需全部上缴。但有勋官的丁户可拥有现在已有的等同品级田亩的上限(这一条就是针对有田大户所定),不足者不补授;但上限不得超过从六品的规格。 按规定需交回田产超过标准以上的丁户,若是平时所购的,可根据当时的凭据和价格由官府赎买,但每户需由官府赎买的最多不超过五顷且价格也有上限;若是自己开垦且在官府备案的,也可按市价由官府赎买。 民户:指生活在城内等其他操业而不从农事者,包括民、匠、铺、灶、军、录、杂、乐、丐等,每户拥有田不得超过十亩,其中永业田和口分田各五亩,永业田可继承,口分田死后需交回,勋官同丁户田、但田减半。超过上限的可参照丁户的标准也由官府赎买。 杂户:指僧、尼、道等出家之人以及孤、寡、鳏、残等特殊情况之人,僧、尼、道等出家之人和生活在城内的孤、寡、鳏、残等特殊情况之人,则按“民户”的标准可拥有田产;而从农的孤、寡、鳏、残等特殊情况之人则按“丁户”拥有田产。 二、定户: 江南东道的授田标准只设官、吏、丁、民、杂五种身份,区别于户籍令中的各种从业身份和表示贵贱的特殊身份。这五种身份不得随意转换,若需转换的由县批准,但若转换后造成田地增减的,则需报州府批准。 在丁户中因有勋官而可多拥有田的,按现在实际拥有的田产三顷以下称小户、三顷以上五顷以下称中户、五顷以上称大户。 勋官的认定:在永泰元年前获得的勋官皆认可,但永泰元年后只认可吴王所授的勋官,朝廷所授的勋官不再在授田的范围内,且勋官授田不可继承。 在户籍令中出现有半户情况的,如赡养老人、弃、寡等无子女的则按半户予以授田; 奴、俘、罪等贱籍则不在授田的范围以内、脱籍者可授田。 三、授田:改唐初只授田丁男的标准,这次授田改为以户籍令中的户为标准,为防止重现唐初授田标准 和实际授田不同的情况,本次实行实授制,按限田的标准,不足的予以补授,但所补授之田每户最多不超过三十亩,有一户半的最多不超过四十亩;每丁户中有年龄已到中的男子可暂授口分田,女子则减半暂授口分田,出嫁后收回。所有口分田和永业田均不准买卖,口分田死时需交回,永业田可无论男女均可继承,但继承时需减半(夫妻、父母等当世继承者除外)。有特殊情况不需永业田的,报金陵户曹事批准后由官府赎回;原则上每户中的同一丁男一生只授田一次,永业田超标的情况只允许出现在继承之中,有特殊原因的,则需报金陵户曹事审批。另外为防止限田令后大量百姓涌入江南东道,此次授田只限于永泰元年五月前取得江南东道户引的百姓,以后取得户引的须住满五年后方可取得授田的资格。 四、租赋:江南十五州实行唐初的租庸调制,标准由金陵府定,除军田外一概征税,但也有部分减免的情 况,如孤、寡、鳏、残等特殊情况之人可减半;如需抚养五个以上年龄未到中子女的可减半;在役军人和取得举人以上功名的可减半。由自己开垦的土地两年内免税,后三年可减半;超过六十岁的孤老或需赡养两个以上年龄未到中子女的寡妇则可免税等等。所有减免税的情况皆需州府批准,报金陵户曹事备案。 租:江南十五州的田地按各种标准(如山地、平原、生熟、近水等)细分为三等二十级,田赋上限也由此定为:上田每亩二至三升,中田每亩一至二升、下田每亩五合至一升,每年视情况而变。 庸:每户每年交绢两丈、麻两斤。 调:全道非官吏的丁男每年皆需服劳役二十日,这二十日中官府可提供食宿。五十岁以上未除丁者可免役;中举人以上可免役;从过军者可减半服劳役;另外也可采用代役的方式免除劳役,即交钱粮免役。 佃租:允许农民租种别家土地,对有地者租种别家田地的官府不限佃租;但对永泰元年五月后才取得江南东道户引的无地百姓,佃租定了上限:最高佃租不得超过当年收获的两成。 限田令的推出宛如晴天的一声霹雳,炸懵了江南十五州的所有官民,在江南乃至全国都掀起了惊涛骇浪,江南再一次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李月本人也再一次成为百官弹劾的对象,欺君、僭越等天大的罪名纷纷砸到李月的头上,声势之强烈,远胜抨击安禄山造反之初,朝廷各省、部、监、御史台、左右拾遗均派人到江南实地调研,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和范阳节度使李怀先甚至联名上书李豫:李月擅动国本,臣等愿领一支忠义之军去平定江南的异端。 同时,各地大地主、贵族、名士纷纷上书,要求江南东道恢复百年平静之状,决不允许动摇国本之事发生。所有的人都明白,江南的土改对农民的诱惑是致命的,为防止大量本辖地的农民逃亡江南东道,各地官府一方面封锁消息,另一方面严禁农民南迁,违令者一概充为官奴。 江南的改制引发了如此严重的后果,是李豫所始料不及的,七月,日有蚀且昼出大流星没于东南,有言官上书,此东南之祸所至,迫于强大的政治压力,李豫宣布子孙袭实封者半租,永为常式,间接承认了当前土地兼并的现状。八月,命礼部尚书崔焕充江南东、西两道及淮南道观风使、御史大夫,前往江南各地巡视民风,同时公开谴责李月,并命他暂停限田令的实施。 第二十六章 抗命 抱歉!出差了几天,今天刚回来。 ============================================= 当朝廷的责问敕发至金陵的时候,李月却在莫愁湖边垂钓,韩滉拿着敕文,心情沉重的站在李月的身后,他不敢也不想打扰李月,他知道自己手中这份敕文的分量,从文字上看皇上似乎已经推翻了他所作的承诺,不再允许江南东道的土地改革,不知这位年青的亲王能否承受住如此大的压力。 韩滉远远的看着这位年青的亲王,突然向他身边侍从问道:“殿下已钓上了几条鱼?” “韩大人,殿下已垂钓有半天了,却一条鱼也没有钓上。” 韩滉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传来了李月的声音: “是韩大人吗?请过来坐!” 韩滉走了过去,李月笑笑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今天运气不好,一条也没有钓上来,韩大人平时也钓鱼吗?” 韩滉笑着摇了摇头。 “是了,大人醉心于书画,自然心无旁骛了,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韩滉不答,湖边的空气陡然紧张起来,李月淡淡地笑了笑问道: “可是京中有文书过来?” “是!是敕令。” “怎么说,可是要我停止限田令?” “是!皇上命你停止限田令。” 李月沉默了一会儿,反向韩滉问道:“韩大人如何看?” 韩滉缓缓说道:“皇上既然已经下了敕令,作为臣子,我自然是遵从。”他突然警惕地问李月道:“难道殿下想抗旨不遵吗?” “哼!倘若是田承嗣或李希烈要变革,天下谁敢放个屁,我处处替他着想,顾及他的面子和皇威,他却毫不领情,若是我根本不睬,他又能如何?我是个军人,只知道军令如山,既然已下了令,就必须执行,并不得有半点折扣。” 说到这,李月缓和的笑了笑说道:“放心好了,皇上并没有反对,他只是做个姿态给他们看看,他是我大哥,我自然明白他的心思。” “殿下!我理解殿下的心情,我也知道皇上定是被逼无奈才让殿下暂停的,我想其实皇上也只是想让我们替他找个借口,就如上山一样,路其实有很多条,直冲上山也好,曲折回旋也好,我们的目的终究是一样,就是要爬上山顶,领略高绝处的风光,限田令也是一样,目前的问题在于太过于激烈,若和缓一些,阻力就不会这样大了,当时我曾劝过殿下缓行,现在也是一样,说起来我们还是翁婿,自然要替你着想,路需一步一步走,积小流方才致江河。请殿下三思?” 李月闻言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限田令的推出也是形势所迫,眼看全国土地兼并之风越刮愈烈,朝廷年年缺粮,真以为是天灾所致吗?再不下猛药医治,我大唐亡国之日就不远了,你以为我只考虑江南一域吗?我只想趁此时给全国敲一记警钟,给走投无路的百姓们开启一扇希望之门,只要有希望,百姓就不会造反,至于我个人的荣辱得失,我早就置之度外了。” “殿下心怀天下百姓,让韩滉惭愧!我是坚决支持殿下的限田令,但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可以缓和目前的局势,也给皇上一个交代。” “韩大人请说!” “其实我江南十五道需要授田的户一共也只有五十万户,按每户三十亩算,需要十五万顷,满打满算,最多二十万顷,安置百姓所需的田地其实并不是很多,目前官府手上还有十万倾闲田、职分田和公廨田,可以把它们先分给百姓,再加上新恳的土地,我想暂时也能应付几个月,余下的等收回的田再补授,这样的话,就可以把各官员和大户上交土地的时限再往后推一推,给他们一个喘息之机,再慢慢分而划之,这样就可以给皇上一个交代了。” “那韩大人的意思是打算将时限推到何时呢?二年、三年?还是十年、八年?时间越长,将来改革的阻力就越大,所遭遇的问题也就越多,这一点难道韩大人没想过吗?再说,我金陵府首先妥协,威信何在?” “殿下,我们只是给皇上找一个借口,其实时限都掌握在殿下的手中,随时可以开始,若殿下认为是这一种妥协,索性就只对上面承诺,对下却不松口。殿下,这只是一个策略啊!” 李月见韩滉坚持己见,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自古以来,欲变法者阻力何其之大,我大唐之初本来就将大量土地授予贵族、官僚,给百姓者不过十之一、二,可现在眼看百姓连这十之一二都要保不住了,国若无民为本,岂能长之,韩大人也明白,我这次授田给百姓的最多也只有二十万顷,为何他们连这一点点利益都不肯放过呢?” “殿下,主要是殿下要剥夺他们手中之田的缘故,还有不少朝臣也在江南有私田,涉及自身根本利益,自然反对才这么厉害。” “其实我也并非是绝情之人,只要不太过份,我也会给他们一个机会,用赎买、用勋官,都给了他们机会,总之只要不要太过分,给百姓一口饭吃,这便是我的原则,如果连这也不满足,那就休怪我用血腥手段了。” 韩滉见李月不为所动,只得最后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殿下禀报。” “可是皇上要调你回京之事?皇上决定任命你为户部尚书,我已经答应了。” “可是殿下,” 李月止住了韩滉的话头,继续说道:“太冲,我知道你其实是想去的,但又丢不下江南的事情,我也明白这是朝廷在扯我的后腿,这次和你同去的,还有刘宴大人,他将被任命为盐铁使,我江南的改制刚刚开始,当然不希望你们走,可是我还是答应了皇上,一方面是为你们的前途考虑,另一方面我也希望在朝廷有更多的人能理解我的改革,能在全国范围内延缓土地的兼并,给天下百姓一个喘息之机。太冲,你明白吗?若只有江南独富,我大唐岂能振兴!” “殿下,老臣明白了。” “好吧!这次就照你说的办,我就暂缓大户交田半年。” 八月,李豫从江南东道调回韩滉和刘宴,任命韩滉为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任刘宴为盐铁使,命他准备在全国实行盐税改革事宜。韩滉他们走后,李月调段秀实为西阁祭酒,韦黄裳为东阁祭酒,升原肃宗时的黄门侍郎后被贬为杭州司马的韦元甫为苏州刺史,同时又升刘宴的副手何士健为盐铁令;起用被致仕在家的原庐州刺史韩颖为婺州刺史,在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后,李月随即同意限田令的涉及大户的条文可暂缓一段时间实施,先执行给无地户授田的步骤,但同时李月又下严令,各地官员最迟三个月内必须退出多占的田,各地大户在半年内也必须完成测量和退田事宜,如果地方不配合的话,将由军队来执行,逾期者将从刺史到县令一概免职。 信州贵溪县是几年前刚设的下县,和江南其他地方一样,北方流民的猛增使原来从属于弋阳的贵溪乡人口突破了三千户,达到下县的标准,李豫即位之初,便将他从弋阳县独立出来,设立了贵溪县。贵溪县县令马堰原是苗晋卿的门生,天宝十二年明法科进士,苗晋卿死后,又投靠了鱼朝恩,故得实缺给授贵溪县县令,和全国所有的大多数地方官一样,在为官的同时,自己的家产也跟着膨胀起来,他本是从七品下阶,按制可得授永业田三顷,也就是三百亩,但他的永业田却得授在老家徐州丰县,但这两年他又以职分田、公廨田为由,在贵溪县捞到了近五顷的上田,按照限田令,他若选择江南东道养老,就必须得放弃老家的田地,而且还要再退出多占的二顷土地。这让他十分为难,他其实在老家拥有远不止三顷,安史之乱后,他又用极低的价格从别人手上购得五顷,这样在老家其实共有八顷土地,多出来的五顷地官府档案中无记录,他也就没有申报,可就是要他放弃那三顷永业田也似挖了他的心肝一般难受,不放的话,这里的田又不好交代。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县丞给他传来个消息,类似他这种情况的官员其实有很多,大家都在想办法积极活动,听到这个消息马堰不禁大为振奋,当即命家人打点三千贯钱,他要亲自去州府找刺史李道明诉苦。 马堰到信州后,打点了门房方才知道,在他之前,别的几个县的县令都先后来过了,他倒是最后一个。李道明在推辞一番后,方才勉强接受了属下的一点心意,遂请马堰入坐,上好茶招待。 “我没记错的话,马县令是天宝十二年的进士吧!” “大人好记性!属下确实是天宝十二年的进士,候补了整整四年,方才得一个县丞的缺,前年调到新设的贵溪县。” “做候补真是不容易啊!老夫当年也是等了三年,到今天这个位子也是一年年熬出来的,马堰如此年青就得县令,前途不可限量。” 马堰点头笑笑表示赞同,随即便急不可耐地说道:“大人,下官有几个属下托我来问问,限田令真的没有一点宽容吗?大家为官多年,好容易才攒点养老田,现在就要求交出去,只给一点象征性的补偿,还不如一个白丁,真让人不解?” “马县令,吴王殿下的性格你不是不知,他从前号称“李魔王”,连先帝也要让他几分,何况你我,我劝马大人就不要再想什么花头了,老老实实交出去,等升了官,不是还可以再增加吗?不瞒马县令,我已经开始清算自己的田产,打算将多的部分上缴,为百姓着想,自然是我等做官者的本分。” 马堰心中大骂李道明无耻,明明收了钱,还要挂贞节牌坊,可脸上却又不敢有半点表露,连连称是,表示回去立即将刺史大人的意思传达。 李道明喝了一口茶,方才淡淡说道:“测量土地的人我已经派下去了,马大人不妨和他们搞好关系,早一点给你测量,早一点完事,吴王殿下已经放话,过了期限可就是军队下来测量,马大人,你明白吗?” 马堰连连点头,遂告辞出门,走到门口时才领悟了李道明的意思,原来竟是要他在测量上做手脚啊!他顿时大喜,转身向刺史府磕了个头,方才欢天喜地而去。 待马堰走后,李道明冷笑不止,“限田令”,笑话!自古哪有民与官争利的,他早接到朝廷密令:在反对限田令上必须有所作为。 第二十七章 劝商 江南东道在限田令发布二十日后,又发布了一条‘劝商令’,这回是向全民发布的,在各县州内的主要地段皆贴有通告。内容主要如下: 一、江南东道放开一切海禁,允许民间进行海外贸易,金陵府将在浏河港设立浏河巡检司,统一管理海外贸易,从陆路出境的贸易也归浏河巡检司管理。 二、鼓励大户从商,对大户从商者凡在江南东道主动退出土地的给予商税上的减免,凡有偿退出一顷土地的则给予一年商税减半,而无偿退出一顷土地的则给予一年商税全免,以此类推,但最多不超过五年。 三、金陵勤政院将拟定禁商和限商物品名册,凡不在名册中的物品皆可任民间随意买卖。 四、市舶监负责国内贸易的管理,资本在一千贯钱以上的商家无论新旧,只要有店铺在江南东道的,皆需到金陵市舶监进行登记。 五、各级官吏及直系家人严禁从商。 六、取消官府各种匠户的限制,各匠户在完成官府的定货后,皆可自由将其产品上市买卖。 七、金陵勤政院已经将从商细则发到各县,欲从商者可到各县衙索取。 和限田令相比,劝商令可谓波谰不惊,除了那些需要重新去金陵登记一番的大贾们咕哝一句外,就是升斗小民们的热论了,这几个月来,所有的人都绷紧了神经,任何从金陵府传来的消息都异常让人注目。 丹阳县是临近润州的一个望县,土地稠密,人口也突破了五万户,县令张千严约四十岁,是原门下侍郎张倚之子,因生来较愚钝,屡考不上功名,最后受了父荫,得了个从七品的司农寺苑副监的闲职,三年前升做丹阳县县令,几年的政绩乏善可陈,都因占一条‘恪勤匪懈,之善,均得了中中考,保住了丹阳县县令之职。张千严本人的永业田在老家,在丹阳也有职分田六十亩,限田令一出,他是第一批将土地上缴的三十名官员之一,反正家境宽裕,也不在乎这几个田租,这一来倒给他拿到一条‘清慎明著’之善,这个意外之喜让张千严乐得几夜都睡不好觉。 张千严有个爱好,就是喜欢泡茶馆,听书或聊天,每日公务稍闲便往茶馆里一坐,泡壶好茶、点几碟细点,美其名曰:“善听民意”,往往有人寻他时,手下只消说一声大人‘善听民意’去了,大家自然就知道了他的去处,他常去的茶馆叫“日曜日”(唐朝以七日为一周,分别命名为月火水木金土日,现在在日本尚存这种历法),是全县最大的一家,因他是常客,又是一县之令,所以茶馆一直给他留了个靠窗的雅座,张千严在茶馆里倒是从不摆官架子的,和寻常茶客一样,落个清闲自在。 这天和往常一样,上午处理完几件公案后,张千严心又开始痒痒,便和县丞打了个招呼,径直便来到‘日曜日‘茶馆,早有小二眉开眼笑的替他引上了二楼,张千严突然瞥见自己常坐的雅座对面已坐了一人,他正要问小二,小二却抢先说道:“那位爷说是老爷的旧识,所以掌柜就让他坐了。” 张千严一怔,绕到那人的面前,果然是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是何处见过的,他知道自己愚钝,忘记熟人是常事,便笑着一拱手说道:“这位先生,我们好象见过。” 那名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说道: “我们自然见过,是在长安,在下姓白,与张大人曾有一面之缘,张大人可有印象?” 张千严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见过的人中还有姓白的,只得抱歉地笑笑,推说自己忙于公务,把此事给忘了。 “白先生请坐,本来你坐的这个位子是早有人预定的,既然白先生是旧识,就不管他了,在这里不用叫我大人,称我先生即可。我想问一句,白先生可是从长安来?” “去年初还在长安,后来便来到了江南?张大人,不!张先生何有此问?” “现在应是长安的‘曲江流饮’文会正酣之时,真是很想念啊!我虽然文才不高,却十分喜欢此会,家父在世时,年年带我去参加,白先生莫怪,听到长安旧人,故有些失态。” “不妨,我也是时常怀念长安,但江南客老,也让我不舍离去。江南现在在全国颇为有名,张先生可知为何?” “自然是限田令一事,天下谁人不知?” “张先生是怎么看此事的?” “我有什么可说,上司有令自然遵从,先生为何问此事?”张千严虽然愚钝,但也是久在官场,他突然对这个姓白的故人起了疑心,正再问之时,突然从旁边走过来几个老茶友,将张千严团团围住。 “我们正担心张大人最近不来呢!张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张千严见到他们,头不由大了几分,他们都是丹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也爱到这茶馆一聚,若摆官架子不理吧!又都是平时常见的熟人,不好不睬。 “王掌柜,你福星酒楼一向生意兴隆,又会有什么冤屈之事?还有陈大官人、李大官人、赵大官人,你们又会有什么须要我做主的事?” 只见那个王掌柜首先说道:“张大人,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可这个限田令一出,可真就要了我们的老命,这不明摆着要抢我们的家产吗?我虽在县城里有个酒楼,但老家还有几顷地,按规定都要交出去,只留给我十亩地,我以后这可怎么活啊!” “还有我,我在县里没有产业,平时就靠老家的几块地收租过活,可这一下子全没了,只给我和儿子一共三十亩地,老天啊!这还有没有公理王法!” 白先生在一旁十分有兴趣地看着,他倒要看看,这个县令是怎样处理这件事的。 “还有我,张大人,我和王掌柜的情况一样,虽有个米铺,但那是最后要交给儿子的,我就指望靠乡下的那几亩田来养老,这下子可怎么办?张大人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那你呢?赵大官人,你是没多少田的,怎么也有劳骚?” “张大人,你知道我是开当铺的,虽然我没有田,但我手上有不少田地的当票,这一下子禁止土地买卖,我这些当票岂不是全赔了吗?我也算看透了,最近打算收拾家产,迁到别处去。” 张千严看看这,又看看那,最后叹一口气说道:“我说几位,你们都是丹阳县有名的士绅,全县都在看着你们呢!你们怎么把自己的事全推到我这里来。其实我看问题也没有这么严重,就说你王掌柜吧!你去年不是捐粮得了个云骑尉的勋爵吗?你就把酒店交给儿子打理,自己算个丁户,也有一顷半的土地啊!虽然损失一点,但也有补偿啊!你说是不是?再说陈大官人,我知道你是全县第一地主,拥有田不下五百顷,象你的情况完全可以从商啊!交出去土地,换来五年免税,我要是你就做米生意,以后江南的粮价一定低,贩到北方去,完全可以赚大钱。李大官人也是一样,完全可以从商;至于赵大官人,你就别给我打小九九了,你手上的地完全可以交给官府拿补偿,以你的刻薄,拿到补偿绝对大于你所当出的价钱,至少一钱不损,我说得可对?你们几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再说我也会给诸位宽限到最后期限的。” “可是祖传的土地,怎么能轻易放弃,我死后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白先生见张千严人虽有点愚笨,可在此事上却毫不含糊,说得十分透彻,可见此人也有另外一面。他见几人还是一脸沮丧,缠住张千严不放,便笑着出来打圆场道: “我听说获勋者也可多获土地,各位为何不争取获勋?” “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白先生,也是那个、那个生意人,消息十分灵通。” “这位白先生,怎么能获勋?我只听说去年捐粮可获勋,后来便再没有消息?”王掌柜急忙追问道。 “我有一个朋友在金陵勤政院,我听他说马上就有授勋的标准出来,如办义学、施孤寡、捐粮米,总之只要做善事就能获勋,但这次授勋却不是终身的,需按期评考,也就是说,你的善事得常做。” 打发走众人后,张千严突然紧盯着这个白先生厉声问道: “你究竟是何人?怎么可能知道未发之令!” 白先生用茶水在桌上写下“白志贞”三字,便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去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后面只留下张千严跌坐在椅子上,脸上不停地流着冷汗。 第二十八章 案起一 白志贞果然说得不错,不到三天,金陵的‘授勋令’就颁发了,按照和李豫达成的协议,李月可以在江南东道颁发不高于从五品的勋官,朝廷在江南东道颁发的勋官,也需要获得李月的认可方才有效。 这次的授勋令主要以捐粮、行善、办学为主,比如办一所学堂且资助五十童无偿入学的可授武骑尉,办二所学堂且资助一百童入学的可授云骑尉;又如给养孤寡老人二十人者可授武骑尉等等。第一次二年一考评,以后三年一考评,若不继续作为的,将被取消勋官的资格,考评将由金陵户曹事来执行。 和去年的捐粮授勋相比,这次的授勋民间十分踊跃,仅苏州一地,在九月底时,就有四百人被授武骑尉之勋,最后江南十五州共有近五千人得到了勋官,这些人由此也保住了部分田产。 在混乱与兴奋中,夏天慢慢的过去,随着秋风带来的一丝凉意,江南东道授田的事宜已渐渐步入正轨,无数第一次得到土地的百姓,象呵护自己亲生儿子一样,拼命地打理着土地:深耕、除草、施肥。但授田的工作也并不平坦,在不少地方或大或小的都出了一些乱子,限田令引发的第一桩大案便发生在昆山。 苏州的昆山县自古是粮食的高产区,全县上田所占的比重就占了九成以上,这里也是江南佃农最集中的地方,江南东道土改的第一桩大案便发生于此。由于土地肥沃,产量可观,京中不少权贵也在此购地,故全县七成以上的土地都被贵族、官吏和大户所占,当限田令推出之时,这里也自然成了矛盾聚集的焦点所在。县令陈子栋今年四十八岁,他既非进士出身也非受父荫得官,在做了十几年的小吏后,靠勤奋和积功一步步走上来的,所以也较常人更珍惜此位,也更加为官谨慎。当限田令传达到昆山县时,陈子栋的大脑就‘嗡’的一声,涨大了十倍,虽然他早有预料,但也绝没有想到这么严重,“夺官爵之田与百姓”,这简直不就是造反之举吗?陈子栋立刻便掂量出此事的艰难,便连夜和县丞统计,结果却令二人大为沮丧,就算以昆山的职分田、公廨田和可调剂的余田近而而二千顷全部授出,也只能满足四成左右的无地农民,另外的人怎么办?真的去夺权贵的田绝不可能,除非是不想要这顶帽子了,但如果不授,百姓闹事的话,金陵追究下来,他的帽子同样也保不住,陈子栋不由急得团团直转,一旁的县丞看了忍不住对他说道: “大人,我看能不能平衡一下,或许可行。” “怎么个平衡法?” “属下以为这授田也不是一天二天能结束的,起码也要一年二年,我们可部分授田,不要一下全授足,丁户每户先给十亩,民户给三、五亩,我想这些百姓能得个十亩地已经是感恩万分了,大人再以测量、立户为借口,慢慢的做,等一些大户退出田了,再补授一些不就行了吗?” “如果大户都不肯退田怎么办?” “一般人自然是不肯退田的,大人可捡一些后台弱的,强迫赎买,用杀一儆百的办法,肯定是能弄到一点田的。还有官吏的田也先清了,这样就算别的方面不力,上面也不会怎么责怪的。等到最后,我估计各地的情况也差不多,要么就不了了之,要么就是上面来硬的,若是那样,京里的权贵也怪不到大人的头上。” “你说得是不错,但我昆山和别的地方不同,权贵长期强占土地,民怨已深,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激起民愤。我看这样,明日先集中大伙儿商量退田之事,限田令之事暂时不得外传。” 第二天,陈子栋将昆山县的各级官吏数十人都集中起来,向他们宣布了限田令,这下仿佛象捅了马蜂窝似的,激起了所有人的强烈抗议。 “我等辛辛苦苦用攒下俸禄所购的田产就这么说没就没有了吗?” “那我祖上留下的永业田怎么办?” “这李月实在是欺人太甚,北方来的刁民,已经收容他们就不错了,现在居然要分我们江南的地,凭什么!” 一时间,七嘴八舌,喧闹声淹没了整个大厅。 “大家安静!听我一言。”陈子栋好容易压下喧闹声,方才说道: “我理解大家的苦衷,我自己也何尝不是如此,但这次限田令半年前就有风声,决非是走过场的,我劝大伙最好把田交了,得一些补偿,让家人做点买卖什么的,千万不要却触这个风头,最后连补偿也拿不到。” 这时县尉说道:“大人,能不能给大伙一点时间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上面不是也有限三个月的时间吗?” 陈子栋点点头说道:“大伙儿的事情我会放到时限的最后,现在大家要做的,是和我一起去把那些超限中小户的田先收了。” 第二天,陈子栋便在全县各处张贴了限田令,和别处一样,限田令立刻在昆山县内掀起了惊涛骇浪,欢欣雀跃者有之,跺脚痛骂者亦有之,一个月后,首先便是无地的农民们,每户都或多或少拿到了一点地。 这天上午,陈子栋率十几名衙役来到县北的王各村,径直来到王举人家,这将是他下手的第一个目标,王举人不到五十岁,天宝二年中的举人,家有上田一百余亩,只有两个女儿,都早早的出嫁了,后来娶了一房小妾方才得了一子,现年仅五岁。王举人在王各村算中户,但名气却大,陈子栋选中他,就是看中他的影响力。 “县官大人,这是我祖上留下的永业田,官府有何理由要收走!”王举人听说要收他的田,眼睛顿时瞪得通红。 “王举人,一个月前我就公布了金陵府所下的限田令,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听说你们一帮文人还写几首打油诗来讥讽吴王殿下。本官是按律办事,你家的情况只能有田产三十亩,另外七十亩必须上缴,本官今天所来,并不是马上要你交地,而是敬你为举人,亲自来通知你,另外本官也可给你一些宽容,所退哪些田可由你自己选择。” 王举人冷笑一声说道:“上不敬,下必效之,吴王既然敢动国本,你们这些小官自然迎合。限田令我也看了,对官户的限田是排在丁户之前,既然限田就应一视同仁,为何只动我等小民,而对权贵之田却不见动静。” 说完他一指远处的大片田地道: “那是宗室临晋公主之地,你敢动她吗?还有城南鱼朝恩之地,你也敢动吗?哼!只许州官放火,却不许百姓点灯,你若是真的限田,就先把他们的田给收了,我自然无话,否则我就将到金陵去告你!” 陈子栋气得浑身发抖,大喝一声道:“大胆刁民!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限你二天内把田交出来,否则我派人来强收。走!” “狗官!不读圣贤书,不知道德,你敢来拿我田,我就死给你看!” 陈子栋冷笑一声回头答道:“你莫用死来吓我,你若真死,你家就只算半户了,最多只能留二十亩地,你有这个胆吗?” 王举人闻言血往上涌,脸色变得通红,只见他仰天长叫一声道:“苍天啊!你何其不公!” 喊完往后猛退几步,一个前冲便一头撞死在门前的石柱上。 陈子栋见王举人真的撞了石,不禁也吓得手脚冰凉,连声喊道:“快!快!看看还有没有气?” 一名衙役上前摸了摸王举人的口鼻,回头说道:“大人,没气了。” 这时二名妇人从房内冲出,伏着王举人的尸首便抢天呼地的哭嚎起来,陈子栋见周围的百姓都远远的围了过来,便强作镇静的喊道: “按限田令,王举人应交出田七十亩给无地之民,现在他抗令不遵,自寻死路,怪不得本官。” 说完他又对王举人的妻妾说道:“本官见你们可怜,就给你们一条生路,同意你们分成两个半户,各给十五亩地,可尽快到县衙来办割户手续。”说完领着衙役回县去了。 第二十九章 案起二 两天后,王举人的妻妾果然来县里办了割户手续,陈子栋劝慰了一番,又赏了一口薄皮棺材,便以为此事已了结。但没想到,只过了五天,金陵监察室便派人来调查了,原来王举人的一些诗友竟上书金陵府将陈子栋给告了。按照监察条例,在未定案之前,调查吏是不会干扰被调查人的日常行政,只是背后调查。陈子栋知道事情闹大了,来人竟是监察室副令,可见是李月亲自过问了,依李月的性格,在限田令推广不利的情况下,必然是要拿自己开刀,以儆百官,又急又恐的陈子栋苦思了一夜后,毅然下定决心,要想脱此劫,只能向朝廷大员的田地下手了,或许李月还能开恩饶自己一次。 陈子栋选定的是临晋公主之地,一则涉案,二则临晋公主是玄宗之女,已垂老,不似鱼朝恩那样握有大权。 当天他带着三十名衙役,冲进了临晋公主的田庄。临晋公主在昆山的田庄共有地五百余顷,分布在五处,部分是皇上赐的,部分是低价购的,当然也有部分是强占的,负责打理田庄的是一名姓田的太监,他早得到公主的指示,不要理会所谓的‘限田令’,现在赶紧先把夏收的租子收上来,京里等着用,这天田太监正领着一帮人在各佃农家催租,突然得报:昆山县令竟带着一群衙役来上门收田了。田太监不禁暴跳如雷,喝令集中所有的手下,并通知所有佃农:官府要来抢他们的饭碗了。不明真相的佃农纷纷操起锄头随田太监一起赶往田庄,顿时数千人便将陈子栋和几十名衙役团团围住。 “陈县令,咱家听说你要来收田,可是真的?”田太监见面便劈头责问道。 陈子栋见对方势众,心中早就忐忑不安,他见对方质问,便陪着笑脸说道:“田公公,限田令想必你也知道,下官也是没有办法,按令办事,请田公公体谅!” “呸!什么狗屁限田令,咱家没听说过,这里是临晋公主之地,是先帝赐的,你敢动半分,便是欺君大罪。” “不敢,先帝赐的自然不动,下官指的是另外几处。” “看来你眼里是没有朝廷了,欺我家公主年迈,拿她先下手,你这个狗官,养你有何用?来人啦!给我打!” 顿时一百多名打手冲上来,抡棍便打,众衙役见势不妙,架着陈子栋就逃,这帮如狼似虎的公主家人怎肯放过,劈头盖脸的就将十几个衙役打翻在地,这时周围的佃农们也开始骚动起来,纷纷举着锄头呐喊助战,把一群公人紧紧围住,不给去路,几个护着陈子栋的衙役很快便被打翻在地,棍棒如雨点般的向陈子栋身上直打过去,很快便陈子栋打得翻滚嚎叫不已。 “打!打死他,让所有人都看看,敢得罪公主的下场。” 渐渐地,陈子栋再没有了声音,浑身被打得血肉模糊,就此死去,这便是江南土改后发生的第一桩大案:‘昆山田庄血案。’县令陈子栋因执行限田令,被临晋公主的恶仆活活打死,手下衙役也十死二十伤,其中五人终生致残,首凶田太监已逃往长安。消息传到金陵,李月顿时勃然大怒,当即令王元楷率一千军开赴昆山,先将动手打人的恶仆悉数缉拿,就地斩首示众,同时将各地权贵在昆山的所有土地全部没收,把他们留在昆山看管的家人统统赶走。随后派人送急件前往长安,问李豫索要人犯。 大唐皇帝李豫同时接到了李月要人的请求和昆山发生清田的报告,心中顿时恼怒不已,这个李月也太过分了,连先皇赐的田他也敢没收。不过临晋公主的恶仆竟然敢打死一县之令,这也是他不能容忍的,他当即命人到临晋公主的府中去要人。 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唱声:“太后驾到!”李豫一惊,急忙迎了出来。 他见母后一身盛装,不由关切地问道:“母后,暑气尚未消退,您怎么不在宫内歇息?” 皇太后并不搭话,坐好后方才徐徐说道:“哀家闻昔日长孙皇后着盛装贺太宗得魏征,哀家不才,也想效仿一二,哀家恭贺皇上得一好臣弟。” 李豫知她指的是李月,不由苦笑摇摇头,长叹一声。 太后见状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可是在怪哀家不识时务,昏庸护短?” “皇儿不敢!” “皇上,哀家想给皇上说个故事,皇上可想听?” “母后请讲!” “从前有家人遭了盗,屋内一片狼籍,这时有不少家仆便想趁机占便宜,私拿粮食,占据房屋,将主人逼得只剩一角,咽糠谷以充饥,眼看家道败亡在即,这时他的亲人赶来,赶走强盗、教训家仆,不料主人非但不感激,反而指责他的亲人赶强盗时踩坏了屋,训家人时打伤了奴仆。皇上,你说这主人做得可有道理?” 李豫明白太后的寓意,只得说道:“但凡小月稍微收敛一点,我也不会遭受这么大的压力了,这不,他剥夺了临晋公主受先帝御赐的田产,又上书说临晋公主的家人犯事,让我交出。” “皇上,按制哀家不能过问朝政,但哀家实在是想说,皇上有点本末倒置了,安史之乱起后,各地土地兼并之风盛行,本以为随着安史之乱结束会好些,不料反而愈演愈烈,眼看百姓民不聊生,纷纷卖身为奴以求活命,皇上非但不约束,反而听之任之。哀家也曾接触过普通百姓,甚至知道百姓赋税之沉重的程度,现在眼看朝廷日趋艰难,皇上虽然带头俭朴,却不去解决问题的源头。连我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大量有田的权贵不交税,而真正交税的百姓又不堪重负,长此以往,我大唐江山可如何是好?幸亏皇上有一臣弟,在江南锐意改革,给百姓一口饭吃,这至少也给百姓一个希望,不至于被逼造反。哀家也听说你和几个宰相都亲口答应过不干涉月儿的改制,金口玉言,怎能说话不算呢?” “母后,你说的这些皇儿何尝不知,只是涉及几乎所有权贵官僚的利益,若想动他们一根毫毛,只怕圣旨连这个宫门都出不了,最后恐怕你我母子也不会有好下场,没有各地大地主的支持,我们李氏江山更是不能持久,隋末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母后也知道反对皇儿的人势力之大,尤其是宗室里的人,一旦被他们抓到把柄,完全可以在太庙里废我另立新帝,母后,儿臣真的也没有办法,只盼小月给我闯的祸小一点。” “唉!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看重这个位子了,照儿,娘知道你的苦,娘不管你,只求你不要伤害弟弟,好吗?” 李豫心中猛然一震,照儿,这是自己早已忘记的名字,他不禁抬头看去,只见母亲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心中不禁一酸,缓缓跪下:“儿答应母亲,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伤害弟弟。” 秦氏不由抚摩儿子的头说道:“照儿,你要记住,将来你遇危险,能救你的,只有你的亲弟弟,从前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你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时李豫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往事,平定李琮、剿灭李系、上元立威,他突然意识到母亲说的话其实是对的,自己确实要给自己和儿子留条后路,就在这一刻李豫遂决定了自己在江南土改中应采取和事的立场。 是夜,派出的侍从回来禀报:“确实有人看见那田太监回了临晋公主府,但临晋公主就是不承认,她还说,臣不敢说!” “她还怎么说,快说!” “她还说皇上偏袒亲弟,欺罔先帝,要到太庙去告皇上!还要亲自来问皇上要回先帝御赐之地。” “胡说八道!” 李豫来回走了几步,这才冷森森地对侍从说道:“你立刻赴江南,告诉吴王,这件事朕管不了,要他自己解决。还有,再替朕带一密旨给他。” 第三十章 较量 半个月后,有人夜闯临晋公主府,将一名田姓的太监割去首级,并悬在公主府的大门前,公主因此受惊,几日后便因惊吓而死,不用说,这自然是李月派顺风的高手所为,临晋公主之死顿时震惊了京城,给许多正在大张旗鼓攻击李月的皇亲贵族们当头一棒,纷纷偃旗息鼓变得缄默起来,李豫在这个问题上一直保持着沉默,只在后面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昆山田庄血案后,军队开始调动,各地加快了授田的步伐,十月底,户籍清理完毕,十一月官府手上的余田基本授完。十二月,官员交田的期限到,有人举报苏州华亭县县令和县丞、县尉集体弄虚作假,虚报个人上缴的田亩达五十顷以骗取补偿,接到举报的监察室立刻派人去核查,核查结果为举报属实。监察室当即回报李月,李月批转士曹事依唐律将其全部革职,并由监察室去抓捕,并派人将逃逸的县尉缉拿归案,县令和县丞、县尉三人被斩,其余涉案官吏一概免职问罪。 同月,监察室查出苏州海盐县县令和县丞勾结早将属于国家的二十顷职分田和公廨田私卖肥己案,县令和县丞斩! 查出杭州盐官县县丞多授家人土地案,县丞革职!土地追回。 查出常州武进县县令私受大户行贿、替十人骗取勋官案,县令斩!并剥夺勋官…… 一连串的血案震惊了金陵府,一个月间各地被杀被革的官吏多达数十人,弃官逃走者也有不少,连李月也为之震惊了,这仅仅是查出来的,应还有隐藏得更深更隐蔽的,并且州官无一人犯事,这并不是说州官就绝对清廉,几十年来的吏治**,江南岂能独善。官员的清理后,产生了大量的职位空缺,也影响了授田的步伐,随着新年的到来,春耕也渐渐来临,根据各地报上来的数据汇总,近九成的无地农民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一点土地,只剩下一些久居山中夷民因难以统计无法授田,到此为止,李月土改的第一步,户户有田算是基本完成了,但这也是土改中最容易的一步,真正的触及到权贵利益的改革除昆山县以外,别的地方尚未正式开始。这时‘到此为止’的论调普遍在江南东道的官场中泛起,为不影响春耕,也由于赎买的资金不足,当然也和李月接到的密旨有关: “朕同意江南的改制,但弟须善用手段。” 金陵府在一月终于暂停了对官员、权贵、大户田产的直接清理,而改为由军队派人丈量土地,核清产权,稍微清醒一点的人都看出来:这决非土改的结束,而是另一场更大风暴的酝酿。也由此,各种幕后的较量才真正的在长安和江南间拉开了序幕。 长安权贵中被剥夺土地的权贵并不是全部都能忍气吞声的,鱼朝恩便是其中之一,鱼朝恩在江南的三处田产已被剥夺走一处了,还剩常州和湖州的另两处,为保护自己的利益,鱼朝恩终于决定出手了,但他的办法和别人不同,并不到李豫面前痛哭一番而得到别处的土地,他自有自己的手段。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便是鱼朝恩的处世原则,其出手的阴险狠辣、用计的高超绝妙、揣测上意的准确细微等等,连当年口蜜腹剑的李林甫也是难以比肩的,这也正是他多年不倒的重要原因。 “老爷,公子回来了。” “啊!快快命他来见我。” 只见鱼令辉风尘仆仆的走进父亲的书房,鱼朝恩急忙摒退左右,鱼令辉连喝了几杯茶后,这才兴奋地对父亲说道:“父亲大人猜得果然不错,那萧隐正是几年前已经死去的萧隐士,我从河南府拿到了一份秘密档案,这萧隐士在河南府被安禄山攻陷后化名萧隐逃亡,后来这个萧隐被俘后竟然投降了安禄山,被授于一县之令,据孩儿探访多人的结果,伪县令萧隐和萧隐士的体徵完全一致,这也正好解释了萧隐士当年为何要诈死埋名的原因。” 鱼朝恩淡淡一笑道:“我早猜到这个萧隐必有问题,故而以国子监祭酒的名义向皇上提出主编《奸臣录》,就是为这个萧隐准备的,只要除去萧隐,就等于断了李月一臂,想必这也是遂了皇上之意,否则他派崔涣去金陵做什么?” “父亲果然高明啊!不动声色便斩敌于千里之外,孩儿受益非浅。” “你知道就好,除去萧隐只是第一步,我的第二步棋还要你亲自去执行,你明日就动身去江南吧!” “孩儿知道了。” 萧隐是在草拟第二次科举考试的提案时得到的消息,在朝廷发布的《奸臣录》中竟然有自己的名字,在第二百一十二条写着:至德二年贼破河南府,河南府参军萧隐士化名萧隐逃遁,后被贼军所执,遂降,授颖南县县令,现在金陵府为职事官。 萧隐呆呆的看着这份还带着油墨香味的《奸臣录》,眼中尽是无尽的悲凉,突然他惨然一笑,一口血喷了出来,仰天倒下。 闻萧隐吐血,李月几乎是跑着去了萧隐的官署,这时萧隐已被抬入内房,尚未苏醒,李月见他面若金纸,气息奄奄,连忙把住他的脉博,这时旁边的医官说道:“殿下,萧大人是气急攻心所致,再加上他长期过度劳累,下官恐怕萧大人不妙。” 李月沉着脸转头问旁边的萧隐下属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不知,当时萧大人正在看京里送来的一份刺举,便突然这样了。” “什么刺举?” 有人把《奸臣录》一册递与李月,李月心中一动,便急速的翻阅起来,果然在第七页上看到了萧隐的名字,李月心中顿时明白了一切。他见这本《奸臣录》十分崭新,显然没有被传阅和勾批过,突然感觉不对,便急忙问道:“此书是从朝廷哪里传来?” “回殿下,是吏部。” “可曾先递士曹事还是直接就是传递给萧大人的?” “批文上是直接给萧大人的。” “不对!按常规是应先由士曹士勾阅,方才传到萧大人处,此事不合常理,必有蹊跷!” 当夜,李月便写信给京城的韩滉,请他帮助查到此份刺举是由何人传来。 萧隐晕倒后,便一直昏迷不醒,眼看他一天天的衰亡,死神已经开始向他招手,李月知道,这是萧隐自己心萌死意,对他来说,死便是唯一的解脱。 在第三天时,李月便亲自去了京城,他要为萧隐辨白伸冤,他一定要将萧隐的名字从《奸臣录》去掉,且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给萧隐带来的不幸。 就在李月赴京为萧隐之事进行交涉的时候,在杭州的盐官、新城、唐山三县爆发了大规模的民众冲突,起因是这样的:杭州刺史李良是江南十五州的刺史中比较支持土改的官员,因而杭州的土地清理工作也走在各州的最前面,大户们纷纷被勒令交出土地,接受赎买,在这种情况下,以世居盐官的一陈姓豪强地主为首的数十名大户结成联盟,集体抵制限田令的实施,他们在上书皇上的同时,纠集上千名家丁,暗地里组成私人武装,大规模的毁坏农作物,强行驱逐得地的流民,为保土地,流民遂与之抗争,但因力量微弱,根本无法抵挡,造成了上百人的死伤。就在李良准备调查该事件之时,杭州州府衙门突然失火,所有的户籍及土地资料全部被焚毁,李良一家也险些死在火中。 消息传来京城的李月那里,李月极为震怒,当即命令张杰率杭州团练一千军前往镇压豪强大户的暴乱,就在他刚刚签署出兵令之时,一份急报从金陵发来:“萧隐去世!” 第三十一章 新任 十天后,李月和李豫达成意向,李月接受新任命的吴王府长史崔焕,李豫则同意在《奸臣录》中删去关于萧隐的章节。紧接着李月便火速赶回金陵,他接到新的急报:钱塘江决堤,冲毁万亩粮田,也阻拦了张杰的平乱战事,引起民乱的私人武装也不知所踪,盐官、新城、唐山三县令皆挂印而逃。与此同时江南各地均出现了类似杭州的民众冲突,各豪强地主和京里的权贵勾结起来,纷纷成立地方武装,并受到地方官的暗中庇护,为稳定局面,上百名官员联合请愿,要求修改限田令。 当心急如焚的李月赶回金陵时,局面已近失控状态,华亭、丹阳两县甚至出现官仓被烧毁、库禀被哄抢的严重局面,并开始有流民放弃土地离开江南的情况发生,在这种情况下,李月当即命所有的地方军队驻防各地重要的机构,如官衙、粮仓、库禀等,同时派蔡明德和吴昊各率五千军赴浙西、浙东控制局面,只要发现私人武装,一概诛杀无论。 但所有的私人武装就象实现串通好似的,就在金陵出兵后,一夜之间便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一摊纷乱的局面。大历元年的新年便在这混乱中悄然度过。 新年后,崔焕接受了李月的任命正式走马上任,替代了萧隐的职位,这位先帝时的宰相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立案要求“废官奴”和“除贱籍”,凡江南十五州所有的官奴皆恢复平民的身份,官府不再拥有奴隶;同时在江南十五州也不再有贱籍的存在,所有的官奴和贱籍都将获得平民身份,按丁户或民户同样给予授田,由此,整个江南十五州有一万多户近八万人因此获得新生。 崔焕所做的第二件事便是要完成萧隐只做到一半的科举考试,长安的省试在去年十月就已结束,而金陵的府试因萧隐去逝一直延迟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二月初,金陵府向全国的举人、贡生发出邀请,金陵府第二次的府试将在三月五日举行,今年考中的士子,将授明经科进士称号,高于去年,这自然也是崔焕的面子,主考官为崔焕,副主考是记室参军事司马谭元凯(李月为防止崔焕专权,将自己的两个心腹谭元凯和石纹分别调任记室参军事司马和谘议参军事司马,同时提拔宣州长史周莳和宣州长史刘原分任法曹事司马和户曹事司马),消息传出后,全国近三万举人、贡生蜂拥至金陵,去年的科举授官轰动了全国,令无数曾经轻视它的士子们为之惋惜、后悔。尽管江南在推行限田令,但求仕心切的士子们依旧不顾一切的赶来,许多士子因江南重策论而在家准备了整整一年多。二月中旬后,金陵的街头皆是士子们的身影。 尽管科举考试进行得如火如荼,但李月却似乎不受影响,他的心思完全放到了土地改革之上,韦黄裳在去年十月提议利用冬季农闲时在江南地区广修道路、疏通河道,以便于物资流通,促进商业的发展,此提议得到李月的欣然同意,命韦黄裳全权负责此事,但由于铺的面太大,也由此造成的严重的负面后果,那便是金陵的财政开支过大,影响的土地的赎买,这却是李月始料不及的,事后段秀实向李月谢罪,正是由于他的安排不当,导致修路资金挤占了土地赎买基金,这时李月方才体会到失去韩滉后的损失,段秀实在理财方面确实要远远逊于韩滉。就在离科举还有十日之时,李月却在金陵城消失了,他和周莳再次来到无锡县,他要亲自看看限田令给普通百姓带来的影响。 赵家村一带因大量安置灾民,此时已升格为乡,李月和周莳身着微服{3}{Z}{中}{文}{网}来,二月的春风似剪刀一般,柳枝上的嫩芽已悄然冒出,碧绿的河水中不时游出一群群小鱼,在河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漪涟,岸上大片大片的麦田已经转成深绿色,看不到一块搁荒的情况,且和几年前李月所见,似乎农田又密集了许多。二人沿着田埂走去,天刚下过雨,不多时两人的脚上已全是泥泞,几十名亲兵远远的跟着,田里劳作的人们不时抬起头来,望着这群奇怪的人。 “老人家,去年秋收如何?”李月向一名正在田间除草的老农问道。 “回官爷的话,去年秋收非常不错,是我这十几年来第一次碰到这么好的收成。” 李月一怔,不解的问道:“老人家怎么知道我是官家人?” 老农笑了笑答道:“我活了六十多岁了,怎么会看不出?你后面的那二十几名随从都带着刀,且行走之间行列整齐,显然是行伍之军人,他们保护的不是官爷会是谁,再说你这个气度,又岂是普通百姓所能比拟。” 李月点点头继续笑着问道:“那这些田都是你的吗?去年秋收中你拿到几成收入?老人家,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官家人就不说实话。” “不敢,我和儿子一起过,算一户半,按标准我应得田四十五亩,县里先给了我十五亩,又准我自己开垦十亩,现在我们共有二十五亩,这些田都是我自己的,这是生来的第一次啊!去年收成中交了一成的田税,还有九成是自己的,又不用交佃租,心中实在是爽快!” 李月听到这里回头问道:“田赋不是定下来只收五分吗?怎么要收一成?” 周莳也微微一怔,他想了想问道:“老人家,你借过官府的种子和耕牛没有?” “借过!借过!所以在那一成里也包括还官府的种子和耕牛了。”他见李月脸色不好,急忙摆手说道:“我能够得五成就心满意足了,何况还是九成,官爷可千万不要责怪县令,换个贪官来,我们就惨了。” 李月点点头对周莳说道:“我记得种子因要扣除些损耗是按六分还;耕牛是按半日五合米的标准租借,平均一亩地需要二升,对吧!” “是的!” “回去后你下个文,要求各地将租借种子和耕牛的标准不仅要张榜公布,还要里正传达到每一户,不能欺百姓老实就简单取整收取,这里面不能留下漏洞。” “是!” 待李月他们走后,那老农立刻跑回了村,他已经听出来了,来人绝不是个普通的小官。 很快,李月随周莳便来到王二的家,远远看去,只见路上的蒿草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十几间屋,现在已经连成了一大片,少说也有两、三百户人家,大多数还是比较简陋,王二家还是在最边上,房屋显然已经稍微修整过,还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一大一小二个妇人正在推动磨盘碾米,周莳一眼便认出那个女孩正是王二的闺女,当年拖着鼻涕的小丫头,已经初长**了。李月又仔细看了看两个人的衣服,虽是粗布,但却是新做不久的,妇人的头上还扎了根丝带。 王二的女儿先看到了李月他们,她立刻便认出了周莳,连忙低声对母亲说了几句,丢下手中的筛子跑出门找父亲去了。李月见那妇人从屋里来回搬凳子,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便笑了笑静静的等在那里。很快王二便随着女儿匆匆的赶了回来,他见到周莳倒头便拜:“小民王二拜见县令大人。” 李月和后面的王元楷都不由笑了起来,李月笑笑说道:“你们周大人已经不是县令了,早升了官。” “是!是!周大人是好官,应该升官。” 周莳连忙对他说道:“王二,这位是我的上司李大人,我们是特地从金陵来的。” “小民拜见李大人。”说完王二连连磕头。 “起来!起来!你总不能一直让我们站在这里吧!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啊!”二位大人请随我进屋。 第三十二章 结盟 就在王二家的小院里,李月第一次接触到了最底层的农民,周莳趁李月和王二交谈的时候进屋看了看,只见墙面刷白了一些,窗上也糊上了厚纸,锅里的野菜变成了粗面馍馍,周莳心里略略一松,从屋内出来,只听见李月正在询问着王二:“除了希望能得到官府的土地契约外,你对限田令还有别的什么建议呢?” “禀大人,小人以为如果一户三到四口人能得到十亩土地和五亩桑麻就已经十分满足了,现在我得到十五亩地真的心满意足,但我听说官家还要没收其他大户的土地继续授给我们,让我们能拿足三十亩地,官府虽然是好心,但作为一个种田的普通农民,我却不希望这样。” 李月心中一怔,急忙问道:“为何?” 王二叹口气说道:“其实得地农民最盼望的就是稳定,倒不在乎土地的多少,如果要强行没收大户的土地继续给农民的话,这些大户必然会反抗,他们当然不敢向官府发难,所以他的下手的对象自然就是我们这些小民,我的一些同乡就是因此被杀被伤,最后只得离开了江南,本来他们已经有了五、六亩,已经不愁生活,正是官府对大户的强行收田导致了冲突,让他们的到手的美梦又破灭了。” “这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大家的想法?” “这不是我一人的想法,我们大伙在田头聊天的时候都这样认为的,大人,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多大的官,但求求你回去给上面说说,我们百姓不仅是想得到土地,更希望能长久的得到土地。” “是啊!大人,求你回去说说吧!”这时围在一旁的数十名农民都齐声应和道。 李月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十分沉重,就在这时,周莳过来低声说道:“里正来了,他是认识殿下的,我已吩咐他不准泄露殿下身份。” 李月扭头看去,门口挤进一人,正是当年在运河边见过的那名里正赵世晨,只见他战战兢兢来到李月面前,还没说话便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人赵里乡里正赵世晨给大人叩头!” “你就是那个私分种子的里正吗?” “小人在那以后再也没有做过了。” “以前的事我就不想追究你了,我今天想听听,作为一个里正,你是怎么看限田令的,我要听实话,你明白吗?” “小人明白,其实小人也是有一些话想说的,不过小人如果说了,请殿,不!请大人恕小人之过。” “我不怪罪你,你就站起来说吧!” “是!小人在这一带做里正已经有快二十年了,对每一家每一户都很熟悉,要说这限田令,确实是好,大人也看到了,这王二家原来是什么光景,现在又是什么光景,一目了然。但如果说不好,就是它太过激了,这一带家里土地超过百亩的有四十多户,其中三十户都是继承的永业田,是祖上留下来的,大伙儿一齐去找县里,可县里却说没办法,上面规定要一刀切,顶多给你点补偿,鼓励大家从商,说得容易,这几辈子的土地主,连苏州府都没去过,能经什么商,好在县太爷心好,到最后的宽限期再说,眼看下个月就是最后宽限期了,大家聚在一起天天唉声叹气,大人,求求您,能不能不要把祖上继承的永业田算在内。” 说到这里,赵世晨跪下连连叩头不止。 在回去的路上,李月铁青着脸,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回到官署后,李月立刻命崔焕来见他。很快,门帘被掀开,崔焕走了进来,带进来了一股寒气,侍从急忙给火盆里添碳,李月挥挥手,命他们全都退下。 “殿下看来脸色不好,是否路上遇了风寒?” “非也,崔大人,科举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回殿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有前一次的经验,这次就顺利很多,策论的题目也确定了,就是《汉晋土地制度得失》。” 李月眼光一挑,锐利的盯着崔焕问道:“这是崔大人的意思吧!” 崔焕淡淡一笑,并不慌乱,走了几步说道:“老臣本来打算科举后再和殿下谈谈土地的事,今天既然殿下问了,就恕老臣直言了。殿下以为老臣站的是哪个立场?” “崔大人是三朝元老,资格为百官之首,任宰相多年,现在居然屈身来做我府上的一名长史,实在让李月汗颜,况且我还曾经杀过崔大人之侄,崔大人却毫不计较,可见心胸之宽。”李月并不直接回答。 “崔众犯军规、崔无伤犯国法,理应受斩,但他们毕竟都是我的子侄辈,说不在乎那是假话,皇上在和我谈的时候,也说不勉强我,如果我不愿来就让裴遵庆大人来,可最后我还是答应了前来,殿下可知为何?” “我确实不知,按理崔大人已经是正二品,却降一秩来做正三品的金陵府长史,我实在不解。” 崔焕背着手有点伤感地说道: “老臣今年已经六十有四,按唐律再过六年就该真的致仕了,可我心里却有点不甘心。我从二十一岁中进士至今已四十三年,这四十三年来谨小慎微,从未出半点差错,论相名我比不上张九龄、姚崇、张悦之善,也比不了李林甫、杨国忠之恶,一生碌碌无所作为。” 说到这里,崔焕转过身来看着李月,眼睛里充满了神彩地说道: “其实我是完全支持殿下的‘限田令’,老有所养、少有所依,乃至食有黍、穿有衣、黄口皆入学、耕者有其田,这样的大同社会一直是我内心的梦想,我曾有幸经历了开元盛世,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民生凋零、国弱民瘠,一年胜过一年,心中的哀痛不是外人所能理解,我也知道问题的结症,可却不能也无力去触动和改变它,慢慢的连我自己也麻木了。可殿下在江南的改革真的象一声春雷,唤醒了我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我几乎每天都在关注殿下的下一步。‘盐铁专卖’、‘限田令’、‘劝商令’都击在了实处,本来是很好的办法,可却造成今天的混乱局面,我以为是殿下和萧大人的策略错了。” 李月闻言猛的一振,他万万没有想到崔焕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由起身问道: “那依崔大人之见,又该如何走这步棋。” “殿下和萧大人的策略错就错在‘急’一字,总想能立竿见影,想把旧的东西通通砸毁,再重新建个新的制度,萧大人当年还是我亲自主考的进士,说起来也算我的半个门生,他的最大弱点就是想法略重于理想化,行事总带有一点书生气,不太注重实际,这和他少年得志有关。我相信各位刺史和县令在殿下面前都是一致同意实行‘限田令’的,可殿下真的知道这就是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吗?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致同意而无异议呢?就算是皇上的圣旨,也会有反对的声音,也会有言官力谏。这么多一致赞同,可见殿下和萧大人都不懂得官场中两手圆滑的学问,他们由于害怕殿下之威,即使心中不满也不敢出言反对,所以‘限田令’他们是照办了,但完全可以避免的一些冲突和矛盾,却没有主动化解,甚至还故意激化,试问有谁把可能的后果都告诉过殿下呢?整天闭门不出的萧大人也不可能知道这些。吏治不到位,就仓促推出重大改制,这是问题的其一。 其次就是没有策略和计划,‘限田令’一出,无论轻重缓急、不管情况各异,统统一刀切、一起办,不懂得分而化之,更不知道要渐进而行,就如同用一根铁棒去猛击大石,自然震得手生疼、还溅起碎石伤及他人,若改成一块一块的处理,用砸、用锉、用凿、用撬,多种手段共用,虽然时间慢点,却最终能顺利的把大石完全敲碎,也没有多少负面效果,‘令之所致,岂不如利之所诱,’不讲策略,急于求成,这便是问题的其二。以上两条就是造成今天局面混乱的主要原因。殿下,土地改革其实我在肃宗即位之初就开始思考了,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这里就是我的一些想法和早就专门替殿下拟好的土地改革的草案,殿下有空请看看。” 崔焕说完取出一本册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楷,递给了李月,同时也伸出了一只诚恳的手,李月心中无比感慨的接过册子,随即也伸出手和这个自己多年的老对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三十三章 新政 大历元年二月,在限田令最后的期限到来之际,金陵府终于推出了限田令修正案: 各户祖传的永业田可保留,已经上缴的,加倍补偿;永业田外若是购入的土地,可再顺延三年期限,得授勋官的,可转成口分田。当前重点是解决籍外田问题,凡拿不出购买契约和无官府承认的地契的土地,则要全部赎买或没收,限各地半年内完成此事,无法做到的,也要上报金陵府。 金陵府成立土地专案署,直属吴王,统管土地改革事宜,由崔焕兼任署正。 在大历二年三月之前,各地官府必须保证各户至少拥有限田令规定一半的土地,若到期后一县内百姓的告状超十件的,则要处罚当地县令。 金陵府各级官员的永业田在唐制的基础上上限可增加三成,但官员必须重新如实申报,一但被监察室查处弄虚作假的,不仅免职,没收全部永业田,还要依律论罪。 土地超过一百亩的需重新进行测量,由土地专案署来执行。 大户主动交出一定土地的大户,不仅在商业税收上优惠,还可以享有终生免劳役、一子可以免兵役等等各种优惠。 修正案细则一同发布。 限田令修正案推出后,江南的紧张局势立刻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几乎所有的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与此同时,第二次科举考试也顺利结束,在上万名考生中录取了六十四名佼佼者,授从七品到从八品不等的官衔,赴各地充作基层官吏。就在江南推出了限田令修正案的时候,江南东道的北面却发生了严重的政局动荡。 四月,海州有海贼犯境,李豫命兖州兵马使董晏集兖、徐两州的兵力共一万余人前去平贼,但海贼却逃回海上,将董晏的兵力拖在了海州,就在这时,魏博节度田承嗣趁机南下,一连占据了兖、徐两州,然后向李豫上书请罪,申言自己绝对忠诚于皇上,只是怕江南的土改波及到徐州,才不得已为之,李豫大恨,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六月,王缙密告李豫,田承嗣在徐州、陈留一带陈兵六万,有向南向西扩张的迹象,要求朝廷立刻采取对策,由于物资、军粮短缺,长安再无力支持重兵布防,在和几位宰相紧急磋商后,李豫下旨加封李月兼淮南道节度使,将吴王府控制区北扩到宿州,并下密旨,准其扩军至六万,以牵制田承嗣。 当即,李月立刻将二万后备役转正,命蔡明德兼任宿州防御使,率军一万黑旗军精锐驻防宿州;命南霁云为濠州防御使,率五千黑旗军驻扎濠州;命吴昊为泗州防御使,率五千铁骑军驻扎泗州,与宿州、濠州互为犄角呼应;又任段秀实为扬州刺史兼扬州大都督,统领二万军,后援宿州、濠州、泗州等地,同时调颜杲卿到金陵为西阁祭酒接段秀实之职。 在一系列紧急布防后,李月再次整顿军制,将全军分为三个营,分别为黑旗军、虎卫军、烈火军,每营各两万人,其中黑旗军包括一万五千步兵和五千铁骑军为北边和西边防御,由蔡明德统一率领;烈火军为中部防御,包括淮南道原有的一万军,共两万步军常驻扬州,由段秀实统领;虎卫军共二万人,包括一万由林衡率领的沿江水军、由王元楷统领驻防金陵的五千步军、还有由张杰率领的五千军驻扎越州,以上军全部向李月负责。同时李月还下令,除北线和西线的军队外,其他军队皆需由兵曹事统一组织进行屯田,以保证军粮能够自给。由于江南东道军力北扩,果然牵制住了田承嗣在徐州的军队,使田承嗣暂时打消了西进的企图,将重兵压到徐州一线,伺机而动。 为培养后备军官,李月采纳荔非元礼的建议,在金陵兴办军学,由荔非元礼负责筹备,三个月后,军学落成,李月命其名为金陵演武堂,由荔非元礼担任学正,凡军中副尉以上的军官都必须到军学受训一年,同时每年和科举一起开武举科,将兵曹事中劝武署的职能转到由军学负责,考中者则为军学的正式学员,学制为三年。 由于火药的军事应用已逐渐在各军中推广,为保持技术领先,李月特地在军学内设置了相应的课程,在各军中也设置了相应的兵种,同时在兵曹事设立火器署,由严明任郎中,专门负责火药及火器的开发和研究,而对于火药、火器的生产则由专门的军匠负责,这些匠户由于身份特殊,都在官府的严密控制之下,区别于其他普通匠户,受火器署的直接控制。 淮南道归李月管辖后,李月并没有立即在那里展开同样的限田令,只是实施了江南东道的其他一些改革,如:盐铁专卖令、户籍令、劝商、劝学、授勋等等,另外将淮南道所有的州县官员都集中到金陵受训以及收集官府目前掌握的田地情况,这些繁杂的工作,李月都丢给了崔焕来全权负责,只是有特殊和重要事宜时才由他来过问。 五月,派去大和和高丽贸易的徐明谦终于回到了浏河港,数百艘大船上载满了金、银、铜等贵重金属以及瓷器、漆器等大量物品。船队的回归顿时轰动了江南,无数人特地赶到江边观看这一盛景,眼看着一箱箱金银从船上被搬下,极大的刺激了大商人们求富的野心,造船业开始在沿海盛行起来,各地官员磨破嘴皮子也没能奏效的劝商令却在看得到的财富面前不攻而破,不仅远洋贸易,内地贸易也被带动起来,无数原本世代农耕的大户纷纷派出年轻子弟组建贸易商行,涉足于工商业。远洋贸易中不仅涉及高丽、新罗、大和等地,还往南至林邑(今越南中部)、真腊(今柬埔寨)、室利佛逝(今印尼的苏门答腊)、堕婆登(今印尼)、狮子国(今斯里兰卡)和骠国(今缅甸)等国,为保护商船不被海盗侵袭,水军特地组织了两支护航舰队,每年二次护送商船远航,费用自然就由商船均摊,同时也引来了各国的贸易商船,三年后,浏河港发展成了可以和广州相比的大型海外贸易中心,在后来南面的明州港也渐渐的发展起来。 八月,朝廷同意江南东道可以铸币,李月当即在苏州建立铸币工场,将江南东道的主要铜产地婺州淳安县的铜锭运来铸币,主要铸造开元通宝,同时也铸造少量的金、银锭。这一举措更加刺激了工商业的发展,半年内在市舶监和浏河巡检司登记的新成立商行就超过千户,随着工商业的兴起,各种人才严重不足的情况开始出现,由于官府对匠户控制的放开,一些有一技之长的工匠或精于帐务的人都成了极为**的人才,各种培训专业人才的学堂也孕育而生。崔焕随即在官学的基础上,创建了百工学,专门招收各地有志于从事专门技术的少年,为官府和各地商家培养专门的高级技术人才。 工商的兴起有力地推动了大户的还田速度,为获得税收优惠,润州、常州、苏州、杭州、越州一带的一些有眼光的大户开始主动向官府交田,到十月时,官府已经拿到了近十万顷的土地,崔焕并没有将这些土地全部追授农民永业田的不足,而是把绝大部份都暂用作金陵府的直辖官田,租给新从全国各地迁来的而暂时拿不到江南东道户籍的农民们耕种,这样一来,金陵府便控制了江南东道的租佃市场,使得主要靠收佃租的豪强地主们不得不降低了佃租水平,金陵府又重新漂亮的赢回了主动权。 十一月秋收后,江南东道的粮船载着五十万斛粮食从扬州出发,在重兵的护卫下,沿着漕运驶往长安,李月开始第一次兑现他的承诺。 第三十四章 商行 润州丹阳县福星酒楼的王掌柜王三思是亲眼目睹了浏河港海船归来时的盛况,开酒楼达三十年的他第一次动了经商的念头,从太仓回去的路上他便一直在盘算此事,他共有两个儿子,几个月前他听从县令的劝告将酒楼交给了长子管理,自己变成了丁户,加上勋官总算报住了一百五十亩的土地,可多出了的三百亩土地还是得交出去,自从限田令修正后,着实令他高兴了几天,不仅又多保住了一百亩祖上留下的的永业田,后来购买的还可以再延三年。 但经商的念头让他开始动摇了原来的打算,回到润州后,他就基本上打定了主意,他打算和两个朋友一起合伙做一次海外贸易,先期每人投入二万贯钱,租两个船仓,购买唐绫后运到大和去换取白银、黄金和其他贵重物品,如果能获利就正式建立商行。自船走后,王三思本人也索性跑到浏河港住下,日日盼望着海船的归来。 这天,王三思照例去了茶楼,这里也集聚了几十名和他同样情况的土财主,大家都从各地来到浏河港等待消息。 “王掌柜,你今天来得早啊!” 王三思扭头一看,见是杭州的茶商钟祁,原籍也是丹阳人,故两人走得最近。王三思拱手回道:“钟先生也不是更早吗?如何,有消息吗?” “还没有呢!船已经走了三个多月了,按理也应该回来了,上次听说是海上风太大,所以在港内避了两个月,故迟了些。海外贸易风险极大,倘若船出了事,我真要一头跳进大海死了,我不比王掌柜,老家还有田产,这次我是把身家性命都投进去了,只望不要出事的好!” 听说船可能会出事,王三思的脸色顿时变的惨白,二万贯钱啊!开酒楼五年才赚得回来,如果靠那些地租的话,可能一辈子也没有二万贯,王三思心里顿时充满了自责和悔恨,这时旁边又围拢了十几个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突然,楼梯响了起来,一名伙计气喘吁吁跑上来嚷道: “来了!来了!船队回来了。” 王三思只觉大脑‘嗡!’的一声,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等他缓过神来,已经不知不觉跑到了大街上,这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朝码头跑去,王三思一跺脚,猛地冲了出去,可能这一生中也从来没有这次跑得这么快过。绕过弯,王三思顿时被惊呆了,只见数百艘巨大的海船正一字排开,缓缓地朝码头驶来。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有临安号!”旁边的钟祁正声嘶竭力的呼喊着。 王三思猛的发现在第五艘船上挂着一面血红色的旗帜,他的腿一软,不由地跌坐在地上,那正是丹阳号的标志。 随着海船顺利的回归,浏河港顿时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这一次是金陵府特地安排的,腾出一部分舱位允许民间租用,同时免费替投资者理货,只收取一点点象征性的佣金。这一次远航给每一个参与投资的人都带来了巨额的利润,王三思本人投入的二万贯本钱给他带来了近十万贯的收入,扣去二成的税和佣金,还有四倍的利润,实在让王三思欢喜愈狂,他当即在浏河港港区沿街买下了三个商铺,决定正式从商,早上的悔恨和懊恼早被丢到九霄云外。 这次一些人的大胆尝试所获得的巨额利润再次轰动了江南东道,无数怀着懊悔心情的人纷纷跑到浏河港打听下一次出海的时间,但浏河巡检司已经挂出通告,允许出资,但利润需五五分成且不管风险,就是如此,还是没有阻拦住人们渴望求富的心态,最后官府腾出的一百个舱位被抢租一空,甚至还有人愿出二千贯的高价请求转让一个舱位。 王三思非常幸运抢到二个舱位,这次他把赚来的八万贯钱全部投入,反正本钱已经回来了,但聪明的他不再购入金银,金银毕竟是稀罕物,赚钱的余地已经不大了,改为大量购入硫磺和上等珍珠,他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金陵府正在江南东道四处探寻硫磺矿,虽不知用途,但硫磺在大和却十分便宜,至于上好的珍珠不仅可以入药,在长安也能卖个好价,他决定这次得手后就改做国内贸易,以浏河港为基地坐收海外货物卖到国内,海上利润虽大,但风险也非常大。 半年后,第二次出航顺利返回,果然由于金银涨价,利润空间已经缩小了一大半多,去掉官府的分成和税金,最后购金银者只有八成的利润。而王三思投入的八万贯钱,仅珍珠一项估计就能给他带来五万贯的利润,而二十万斤硫磺因为不知用途,便先堆在货仓里,不少人对他这个愚蠢的举动嘲笑不已,连王三思自己也开始动摇起来,这二十万斤硫磺可是用了他一万贯的本钱。半个月后,金陵府兵曹事派人来找到他,官府愿意出十万贯的钱来收购这些硫磺,且免税免分成,王三思顿时惊喜交加,当即便同意了。在无数眼红的目光中,王三思离开了浏河港,返回家乡,这一年他用二万贯钱赚了二十万贯的财富,经过官府的刻意宣传,王三思和其他几十名投资者一起成了整个江南东道传奇般的人物。 王三思回到丹阳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三百亩土地全部无偿交给官府,换来三年的免税优惠,随后他在金陵市舶监登记建立了十万贯本钱的‘丹润三思商行’,专门从事舶来品的国内贸易。 在王三思的带动下,丹阳县的土地主们纷纷涉足商业,或开作坊、或建商行,也有财大气粗的开始造海船准备从事海外贸易,年底时,仅丹阳一县就或赎买或收回,收回了一千多顷土地。 随着贸易的兴起,在苏州悄然出现了一家‘江南柜坊’(即早期的银行),很快在江南东道各州府和主要的望县都有了它的分店,同时在长安、洛阳、襄阳、长沙、扬州、成都、相州也建立分店。‘江南柜坊’正是李月命桑明源斥资一百万两白银建立,由王思南做大掌柜,全权负责柜坊的运作,本来李铁苏是很好的人选,但李月答应把他给刘宴,现在李铁苏是盐铁监的首席度支官,同时兼百工学算术科博士。 一般的柜坊操作主要由客户将钱在任何一地存入柜坊,指定取钱地,再约好信物便可到取钱地凭信物取钱,‘江南柜坊’在信物的基础上又制作了一张凭据,一式二份,柜坊的一联留有指印,客户不仅要出示信物,还要对凭据,按上指印一致后方可领钱,凭据遗失必须回存钱地重办。‘江南柜坊’成立后,苏州‘望春商行’也出现在了明处,这是江南最大的一家商行,许多人都知道它有官办的背景,但却只有核心几人知道它其实就是李月的私人产业,吴王内府的开支,甚至金陵勤政院早期的经费来源,都是由它供给的。 就在‘江南柜坊’和‘望春商行’成立的同时,常州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商号‘承运行’,几乎所有赚钱的行业都有涉及,但它的背景却无人知道,只在金陵市舶监的登记中留下长安钱仲投资八十万贯成立的简单信息。但仅一个月,‘承运行’便挤垮其他对手,垄断了整个江南东道的高档瓷器生意,随即在金陵、常州、苏州三地连开三家连锁的‘承运镖局’,以损一赔三的条件专接去往京城、洛阳的大票生意,果然一路下来没有任何麻烦,连官府都不敢有半点刁难,很快便在江南东道打开了局面,让其他长途镖局难以继日,不仅瓷器、镖局,同时茶叶、粮食、绸缎等行业都出现它的强势竞争,几乎所有的人都对这家神秘的‘承运行’的巨大能量产生极大的疑问,它究竟是一家什么背景的商行? 第三十五章 竞争 由于这个商行背景的神秘和处事的嚣张,开始引起了金陵府情报机构—‘顺风’的关注,经过近一年的调查,顺风终于查清了这个商行的背景,原来这个‘承运行’竟是鱼朝恩之子鱼令辉所创办,所有的资本由十几个京城权贵豪门联合出资,这些人的共同点便是都在江南拥有大片的土地,除鱼朝恩外还有陈王李圭、济王李环、信王李瑝、成德王李武俊、太常卿前驸马都尉姜庆初、工部尚书赵国珍、兵部侍郎李涵等皇亲国戚及朝廷重臣。但有一点顺风却没有能够调查出的是:这个‘承运行’不仅仅是一个贸易大商行,暗中还是一个武器中转站和奴隶贩运中心,秘密供给江南豪强以武器和奴隶,所有的暴乱都是由鱼令辉一手在幕后策划、指挥。 自从江南的土地初分后,江南便出现了佃户之荒,无数原本租种大户土地的农民或多或少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土地,再不肯受大户的剥削,纷纷辞去佃工自己过活了,江南骤然出现了佃工荒,于是佃租一降再降,中小户或许只能自认损失,可豪强地主们岂能容忍利益受损,于是贩卖北方青壮农民的奴隶贸易便渐渐在江南东道地下市场上兴起。 时间匆匆地进入了大历二年,就在这一年里,江南的工商业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开始出现了十几个较大的商业巨头,如‘望春商行’、‘承运行’、‘远洋商行’、‘巴蜀商行’、‘洛阳劝业商行’、‘丹润三思商行’、‘浙东联合商行’等等,这些商行不仅从事贸易,还大量开办大型作坊,生产中、高档的商品输往海外和北方、中西部等地,除了‘远洋商行’、‘巴蜀商行’‘三思丹润商行’外,‘望春商行’、‘承运行’、‘洛阳劝业商行’、‘浙东联合商行’都有官府的背景,如‘洛阳劝业商行’是和裴氏家族有关,而‘浙东联合商行’则是杭州刺史李良和湖州刺史李栖筠联合投资兴办。 年初时,金陵府已经修改了交田从商的税收优惠,增加了和资本挂钩的办法,原本交一百亩土地免税一年的优惠存在着巨大的漏洞,比如现在资本已达三十万贯的‘丹润三思商行’就是交了三百亩土地换来三年的的免税,免掉的税额足有十几万贯,存在同样情况的还有资本排第四的‘巴蜀商行’,它名义上是宣州的一个张姓的小地主捐了二百亩地办的,但它背后真正的东主却是个谜,它主要做巴蜀、云南和江南及长安的国内贸易,也同时涉及从陆路走天竺的境外贸易,因此金陵府新规定资本在二千贯以下的商家才能以一百亩地换取一年免税或减税的优惠,而二千贯以上的资本则必须用三百亩到一千亩土地来获取一年的优惠,资本超过五万贯的则取消税收优惠。这里需要说一下的是,商家的登记资本是十分重要的,首先只有登记后才能取得进行商业活动的‘商引’,否则就是非法经营,一但被官府查获,将被面临严厉的处罚,不仅倾家荡产还要入狱甚至杀头,就是外地的商家来江南做一次生意也要取得‘临时商引’;其次登记的资本额也就限制了商家的经营规模,比如登记了五千贯的资本额,如果买卖了一万贯的货,那就是违法,一但被查获,多出来的部分要全部没收,二次被查获则没收全部货物且东家要吃官司,所以要想做大买卖必须登记大资本,当然资本要经官府实验后方可登记,同时资本额也是衡量税额的一个重要基础,比如五万贯的资本只交几十贯的税就是绝对有问题的。为了控制税源,金陵府模仿京城长安,在金陵和各州府及浏河港、和州港内设专市进行贸易,而对市外的小商铺、酒楼、旅店、作坊等不便集中交易的店铺或匠铺则采用固定税额的形式收税,这些在劝商令的细则中都有明确的规定。为此金陵府专门成立了税监,专门负责税收的稽查和度支。 虽然工商业得到长足的发展,但土地改革进展却并不大,这里面主要由主观和客观两方面的原因造成: 从主观上说,金陵府有意放慢了改革的进度,在保证农民基本用田的前提下,扩大了官府控制田,以低地租的方式出租给大量新迁的农民,以控制租赁市场。其次则集中精力重点进行土地测量清查和解决籍外田问题,大历二年夏收时,纳税的田亩已达七十万顷,近十五万顷籍外田以没收或赎买的方式被官府控制,这样江南东道十五州中被金陵府直接控制的土地不算军田已达二十五万顷,另外分给农民的土地达到十万顷,但就是这样,对于江南东道的九十万顷土地来说,还有六成被大户或豪强所控制。 从客观上来讲,工商业的兴盛真正吸引地主投资的还只是少数,因为从本质上江南东道还是属于农业社会,根深蒂固的土地观念已深植人心,江南东道限田令的修正也给了无数地主以喘息之机,慢慢的很多人都误以为限田令已经结束。另一方面,工商巨头的出现也打击了中小地主从商的愿望,他们根本无法在资金、货源、人才上和这些工商巨头进行竞争,各地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破产的中小商人,其中一些破产且又失去土地的中小地主们就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更让人畏惧不前。 但是让限田令进展不大的还有另一个的原因,那便是战争的阴云已慢慢向江南靠近,大历二年,同华节度使周智光杀陕州监军张志斌,联合前虢州刺史庞充一同谋叛,李豫派郭子仪征讨,很快周智光便被其帐下牙将姚怀、李延俊所杀,献首郭子仪,李豫遂封姚怀为感义郡王,李延俊为承化郡王,但这却引起了河北诸侯的不满和动荡,在一场骚乱中,幽州节度使、检校侍中、幽州大都督府长史李怀仙被其部下朱泚所杀,朱泚遂自领幽州节度使,统重兵南下至冀州与田承嗣达成联盟,一直与李怀仙交恶的田承嗣后患得以解除,便再次将注意力转向淮南,六月,田承嗣屯六万重兵于徐州,眼看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李月自领淮南道后,将战略重心转到了备战之上,几乎所有的政事都丢给了崔焕、颜杲卿、韦黄裳三人,李月非常清楚,他和田承嗣迟早必有一战,虽然自己的军队是百战之军,但田承嗣的军队也是精锐之士,尤其得到了史思明最精锐的五万魏州军,在此情况下,只有充分准备者才有获胜的希望,李豫同意他扩兵至六万,但李月军其实已经拥军八万,新募的两万军被命名为“镇北军”由大将王潜率领驻扎在楚州。 十月,李月得报田承嗣命其侄田悦为魏州留守,自己已经到了徐州,李月知道,这是大战即将开始的征兆,他当即命林衡率一万水军绕道沿海北上,攻占守捉(青岛),从侧面占领山东半岛,截断田承嗣的后路。他自己则亲率最善战的五千虎卫军赶赴宿州,命段秀实也北上接应。 宿州的萧县,这里曾是汉初名臣萧何的故里,故名萧县,在县城北面三十里,有一条不算很宽的河,当地人称之为拜相河,传说萧何就是得该河河神的梦托,才结识了刘邦,最终成了汉朝第一相,过了河便是徐州的地界。十月二十九日,蔡明德派副将王西曜埋伏在河边,准备伏击田承嗣从陈留运来的粮船,这时双方的脸面尚未撕破,各自士兵在沿河边巡逻时,还互相开着玩笑,尽管双方都心照不宣,但田承嗣还是吃定李月不敢先动手,授自己予把柄。可他田承嗣却不知道,真正驻守宿州的竟是以奇袭闻名大唐的蔡明德,而不是李月为迷惑他,名义上任命的以稳重而出名的王韶,否则他田承嗣决不敢这样大意。 黄昏时分,满载十万石米的数百条粮船一字拖来,足有近二里长,粮船的前后各有五百军护卫,经过几天的跋涉,粮船已经进了徐州地界,再行两个时辰,便到了最后的目的地,但这些疲惫的护卫军绝没有想到,就在前方三里外,有一支伏兵正静静地等着他们的到来。 第三十六章 两虎 这天刮的是西风,河面上荡起的波浪不时拍打着河岸,太阳已经落山,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深秋的寒意立刻将整个夜色打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王西曜率领五千弓弩手已经等了一日一夜,久经沙场所积累的经验让这支百战之军没有半点懈怠,随着远方一声清脆的哨响意味着粮船已经接近。 “传令下去,准备战斗!” 王西曜一声低喝,传令兵迅速将口令传了下去,又过了半柱香功夫,粮船终于驶进了视野,船上的士兵们经过几日的跋涉早已劳累不堪,眼看将到目的地,纷纷从船舱里走出来透气。 “射!” 随着王西曜一声令下,三千名弓弩手和两千投矛手一齐涌出,朝船上箭、矛齐发,护卫粮船的士兵哪里能逃开这密集如雨的箭矛阵,转眼间运载士兵的二十几条船便被尖矛戳得千疮百孔,一千名士兵无一逃生。王西曜见敌军已死绝,立刻命将数百条船靠岸,除取走大部分外,剩下拿不走的皆泼上火油一把火烧得精光。待巡逻军赶来时,粮船早已被烧穿沉于河底。 十月底,李月军主动出击断了田承嗣的军粮,消息传到徐州,田承嗣顿时暴跳如雷,命大将霍荣国率一万人夜袭萧县,城破后鸡犬不留,以雪此恨! 当霍荣国率军冲进萧县后,县城内早已空无一人,霍荣国立刻知道上了当,喝令回军,在城门口时遭遇到了伏击的唐军,蔡明德早就料到了田承嗣之举,将全县的人都先转移去了宿州,待敌军冲进萧县后蔡明德立刻命令埋伏的士兵围了上去,蔡明德死死地抵住了敌军一波又一波的疯狂冲击,命士兵们将四门用巨木堵住,随即向城内漫天地发射火箭、火药桶和巨石,霍荣国也毫不示弱,命士兵登上城墙向外射箭,此时萧县内已经是火光冲天,巨大的石块和火药桶爆炸将无数房屋和人马皆砸、炸为齑粉。天快明时,苦候援兵不至的霍荣**终于从一段被砸塌的城墙处冲了出来,和蔡明德军展开了肉搏战,在且战且走中逐渐向徐州方向退去,蔡明德见无法全歼敌军,只得喝令收军,这一战,李月军共杀伤敌军七千多人,但自己也付出了一千多人死伤的代价。 硝烟还未散尽,李月和田承嗣几乎是同时派特使向朝廷控告对方谋反,对于这个结果,李豫是心知肚明,一方面派裴遵庆赴徐州给二人调解,另一方面却下密旨给李月无论如何要将田承嗣铲除,并承诺只要除去田承嗣,他将可以继续领淮南道。 尽管朝廷调和,但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既然已经开打,就再无罢手之理,尤其田承嗣吃了大亏,更是恼恨异常,就在裴遵庆前脚刚走,田承嗣便调集八万大军,向宿州猛扑过去,但李月也早有提防,在命令蔡明德偷袭粮船之时,就已经将各路军马共六万人调集到了宿州,虽然李月军兵力稍逊,但他手中却有一张王牌,那便是犀利的火器以及威震天下的黑旗军和铁骑军。 就在大战即将来临之时,徐宿间再次爆发了大规模的难民潮,躲避战乱的十几万难民们象潮水一般向南涌去,江南东道和淮南道的官员们早接到金陵的命令,准备接受难民,这次难民由颜杲卿全权负责,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安置难民的工作就有序了很多,由于准备充分,难民病死饿死的情况极少发生。 十二月,李、田两军终于在宿州城下爆发了一场大战,由于火药的投入使用,双方的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一般而言,在城池的攻防战中,攻城的一方总会略处于劣势,如果城池再修得坚固一些,守方的优势便更加明显,果然,李月军在血战了两天两夜后,逐渐掌握了战场的主动。 在帅帐里,李月接到了飞鸽传信,林衡水军顺利的登陆,现已打到兖州的附近,而且魏州的田悦似乎并没有出兵援助兖州的打算。 “哼!田承嗣打了一辈子的雁,现在反而被雁啄瞎了眼珠,看来这个田悦是想取代他叔叔的位子了。”李月得知魏州的情报后便冷笑着对段秀实说道。 “殿下!我以为皇上或许也给田悦下了密旨。” “你说得没错,这釜底抽薪之计正是我们皇上所擅长的,只不过是用一头狼驱一只虎而已,并无多大区别。” “那这是否就是我们所要等待最后的时机?” “是!既然我得到了消息,田承嗣也应很快知道了,传令各军准备出击,从现在开始不得有任何懈怠,违令者斩!” 夜里,残酷的鏖战在继续着,火光映红了整个夜空,爆炸声、喊杀声此起彼伏,密集的箭矢在空中交织成了一张大网,网下是田承嗣军疯狂的进攻和李月军顽强的守城,负责守城的二万烈火军已损失近四成,守城的主将王潜也被流矢所伤抬了下去,改由段秀实指挥。 此时在田承嗣的大营里,脸色阴沉似水的田承嗣正听着攻城的报告: “禀报大帅!我军的投掷机已经损坏了九成,抵挡不住敌军的火药桶。” “军械官!这是何故?” 军械官战战兢兢的近前答道:“大帅,敌军的火器无论射程、爆炸力都要远胜我们,我们已经投入重力研制,但还没有看到成效,再有半年,属下保证就会研制出新型火药。” “你可是要我再攻打半年等你,来人!拖出去斩了!”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 旁边的刀斧手不由分说,将军械官拖了下去,片刻便将人头献上。 “把他的人头挂出去,天亮前再攻不下宿州,都尉以上军官皆斩!” 田承嗣几乎是和李月同时得到了消息,李月的水军已经绕道北上,攻了他的背后,可恨田悦竟然听之任之,难道他真有二心不成!田承嗣突然想到了老主人安禄山和史思明,他们都是被自己的儿子所杀,想到这里田承嗣出了一身冷汗。他征战多年,知道此时若退,必定会兵败如山倒,唯一胜计便是攻下宿州,在淮南建立新的基地,再缓缓撤回徐州。可眼前的李月,哪里又是那样好战胜的,要不然大唐的江山早就姓安了。 就在田承嗣万分焦急之际,另一个恶耗从背后传来:兖州已失陷,海州的董堰出兵徐州,徐州告急! 田承嗣闻言,呆呆的看了宿州城半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主帅的晕到和后背遭袭的消息迅速传遍了田承嗣军,军中顿时人心惶惶,进攻明显迟钝下来,眼看天快亮,宿州依然坚如磐石,惧于田承嗣的严令,开始有军官临阵脱逃,随即逃兵也开始出现,就在天渐渐放亮时,宿州城突然四门大开,李月军的主力倾巢而出,直向田承嗣的大营杀去,军心已乱的田承嗣各部再无心抵挡,纷纷四散逃命。冲在最前面的便是五千铁骑军,冰冷的刀锋、无情的铁蹄,如一把无比锋利的刀,直插田承嗣的中军,此时田承嗣刚刚被亲信救醒,听到唐军天崩地裂般的喊杀声和己军止不住的溃逃,他知道败局已定,不由长叹一声道:“我纵横半生,死亦足矣!”当即传令各军撤退,能保住多少就算多少了。 大历二年底,李、田二军大战宿州,最终由田承嗣失败而告终,此战田承嗣伤亡三万余人,近四万人投降,最终残兵不足万人逃回徐州,李月军也伤亡超过万人,不久田承嗣在徐州病逝。李豫派人接受了徐、兖二州,封田悦为魏博节度使,对田承嗣之死不作任何评价。 大历三年初,李月将投降的四万田承嗣军全部送往夷州开荒屯田三年,以赎其罪。又封徐明谦为澎湖防御使,率五千水军驻扎夷州,以看管降卒,并保护南下的航线安全,徐明谦为表心志,特将其子徐知节质于金陵,李月命赵绿敏收养于府。 大历三年二月,李月开始在淮南道推行限田令,千万得田的农民无不感恩戴德,家家皆供有李月牌位。宿州战后,各地权贵惧于李月之军威,再加上其手段已无初时那样激烈,指责其限田令的声音渐渐稀疏起来,此时的李月和整个金陵勤政院对前路都充满了无比的信心和勇气。 第三部 经略江南 卷三 春江水暖鸭先知 第三十七章 双溪 前舟已眇眇,欲渡谁相待。秋山起暮钟,楚雨连沧海。 风波离思满,宿昔容鬓改。独鸟下东南,广陵何处在。 这是韦应物暮年游荆楚时所作,诗中壮心已老,充满了对国对家的困惑。但在江南东道的变革里,韦应物无疑是一颗耀眼的明星,在江南东道的第一次府试中,韦应物高中甲第第一名,但他放弃了留金陵的厚禄高位,毅然去了江南东道的最贫瘠的一个县,衢州的双溪县去任县令。双溪县即今天的温州永嘉县,地处山区,交通闭塞、土地贫瘠,这里不仅人口稀少而且居有少数民族—畲民,民风极为彪捍,当地汉人故称之为獠民。 在韦应物之前,双溪县已经三年无县令,传说最后一任县令赴任时,其家人竟置酒为永别,不到半年那县令便弃官而逃了。 韦应物是骑着一匹毛驴进了重山包围中的双溪县,随行的只有一老一少两仆,皆从老家带来,双溪县城是临江的一个低洼处,无城墙护卫,只由三、四条破旧的小街组成,所谓的县衙竟是一座三进的木制建筑组成,由于年久失修,几乎腐朽。若不是数个乡人指认,韦应物是万万不敢相信这就是一个堂堂的官衙。 “爷!看看能不能再给吴王殿下说说,给咱门换个县吧!”随行的老仆嘶哑着声音对韦应物说道。 韦应物笑笑,从毛驴上一跃而下: “不妨!大丈夫当在逆境中方现本色。” ‘吱—嘎嘎嘎!’门缓缓地被推开,上面蔌蔌地掉下一堆灰尘。 “里面有人吗?” 韦应物叫了三声,方才见一名头发半百之人缓缓走出,满嘴酒气的对韦应物说道:“轻点!轻点!这门不结实,说到这他翻翻眼睛问韦应物道: “你是何人?怎么说的是官话?” “前几日可有公函到来?” 那人一怔,立刻在脸上堆满了笑容, “你难道就是新任县令韦大人,我是本县县丞,姓蓝。” “不错!我便是新任县令韦应物,这是我的任命函和官印。”说完取出一纸公函递去,又在行李里翻着官印。 “不用!不用!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谁会来假冒。大人请进!” 韦应物随这蓝县丞在县衙里觅了一圈,才在最后面觅到一间勉强可以容身的房间,说可以容身是因为韦应物在这间房内跺了三脚,除了大量灰尘落下外,并没有听见木头折断的声音。 “县衙内怎不见衙役和其他官吏?” 蓝县丞苦笑一声说道:“适才县衙对面卖肉的,便是本县的县尉兼捕头,还有十几个衙役都各自营生去了,本县可能早被朝廷忘记了,大家都领不到薪水,只得自寻出路。”就在这时,门口有一人在探头探脑,蓝县丞瞥见,脸上顿时堆起比适才更加明媚的笑容,从大堂县令的案桌下取出半只獐子迎了过去,那人付了一把铜钱后,看了韦应物几眼,径直去了,这一场景直看得韦应物等人目瞪口呆。 蓝县丞细细地数了数铜钱,小心贴身收好后,方才对韦应物说道: “我原本是山人,从小在衢州也念过几本书,十几年前衢州刺史见我是乡人,便保我来这里做县丞,想我一个读书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拿,又拿不到薪水,何以为生,只得买了畲民的山货再卖给县里人,赚点酒钱,适才之事,大人可别见怪!”他见韦应物瞟了几眼县令的案桌,接着解释道:“本来这个案板雷捕头也想拿去做卖肉所用的,还是我力保才留了下来。” “非也!非也!不是他力保,而是这个案板实在经不住我一斧子,否则我早就拿走了。” 门口出现一名黑大汉,只穿个对襟,光着膀子,生得狮鼻环眼,威风凛凛,只见他上前抱拳施礼说道:“在下雷万鸣!为本县县尉兼捕头,参见县令大人!” 他适才注意大韦应物已多时,见县丞提起他,方才现身相见。 “两位大人,以前的事都不提了,以后我们要齐心协力,重振双溪县新气象!” “是!”蓝、雷二人见韦应物说得慎重,一起躬身答道。 “还有请雷大人联系一下旧吏,蓝大人安排本县最好的酒楼,我今晚上请大家喝酒。” 蓝、雷二人大喜,他们最怕韦应物要他们掏钱接风,见韦应物如此爽快,嘴上连忙答应不迭。 当晚,在双溪县最大的酒楼‘醉风楼’里,韦应物摆了二桌酒席请近二十名官吏喝他的接风酒。 “各位,我这次奉吴王殿下之命,接手双溪县,不仅给大家带来了从前所拖欠的俸料,还带来了二千贯司笔费,殿下命我一切从权可自行处置,所以以后还要靠大伙儿多多配合!” 喝得正酣的众人听说要还清所拖欠的俸料,还有二千贯钱,一个个乐得嘴都合不拢,甚至有的还禁不住高呼起来! “钱!我一文也不少大家,但是我还带来了一把剑,从前我不管了,从今以后,谁敢贪赃枉法、营私舞弊,就让他的头来试试我剑之利!” 在韦应物安抚与威胁双管施为之下,他便在这二十名官吏心中渐渐坐稳了位子。 “那大人明天有什么打算?”蓝县丞小心翼翼的问道。 “明天大家辰时正到县衙集中,先打扫屋子,下午发饷,还有雷捕头再替我找几个木匠来,这县衙也该修修了。” 第二天,二十几人一齐动手,将县衙打扫一新,又来了几个木匠,把腐朽之处都一一补换。 双溪县城本来就小,他们的举动顿时传遍了县城,几乎全县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下午有几个算是大户的士绅集体前来拜访新任县令韦大人。 “我们双溪县在籍共有二千二百一十户,一万余人口,还有大量畲民生活在山中,不受我大唐管辖……,”韦应物在应付走士绅后,便让蓝县丞给他讲讲县里的情况,听着听着他突然打断了县丞的话头, “你这是什么时候的数据?” “回大人,是天宝六年!” “天宝六年?离现在已经有十六年了,这种陈年老帐,你还念它做甚!你是乡人,就凭经验说说吧!” 蓝县丞有点尴尬的放下手中的簿子道:“以前的县令都不问这些,所以也没统计过,据属下看来,人口和天宝六年比变化并不大,甚至还有减少,我们双溪县土地稀少贫瘠,人均不到五亩,但水源却丰富,如果一些山地得到开垦的话,粮食可以自给。” “那县中读过书的人可多?” “县里只有一个举人,那便是属下我,大户人家还有十几名童生,其余皆为白丁了,私塾只有一个,就在旁边不远处,是‘醉风楼’的掌柜所办,本来是教授本族子弟,现在也有几个外姓的学生在读,属下无事的时候也常去代授一下课程。” 韦应物点点头道:“刚才有几个士绅要替我接风,我不去不好,去了更不好,就麻烦你替我跑一趟吧!” 蓝县丞一怔,暗暗佩服韦应物会做人,这双溪县虽然各阶层间的矛盾不象中原那样尖锐,但百姓的眼睛却是雪亮的,若是一到任就往士绅中间一坐,以后的令可就不那么灵了,从前几任县令都是没有把握好这个,才慢慢干不下去的,可若是不去,也会得罪这些士绅,今后麻烦不断。 “可是我去给他们说什么呢?” “你就说,我韦应物不想做贪官,也不想做清官,我只想做点实事,把‘江南最穷县’的这个帽子早日拿掉。” 蓝县丞答应一声便出去办事了,突然这时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韦应物的老仆急忙跑进来说道: “老爷!外面有人在喊冤!” 第三十七章 审案 待韦应物穿好八品官服在大堂上坐定之时,雷万鸣已经将喊冤的人带了进来,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面容枯槁、衣裳褴褛,这由于是韦应物上任后的第一个案子,他过于关注喊冤之人,顾而没有注意到衙役们的脸上都对那老妇现出不屑的神色。 老妇跪在地上,头上举着一张已经发黄破碎的状纸,韦应物命人接过几近朽烂的状纸,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下面落款时间为天宝八年,心中不由‘突’了一下,这十几年前的老案可怎么审理? 韦应物匆匆看罢,内容很简单,老妇人夫家姓顾,状告本县盐店张家第三子张三郎在天宝八年杀死自己丈夫和儿子,其余便没有了,由于状纸年久,有几处已模糊不清,韦应物正要细问时,只见蓝县丞给自己使了个眼色,韦应物便起身随他去了后堂,蓝县丞遂低声对韦应物说道:“韦大人,这疯婆子年年来告状,没有县令的时候也长跪一、二天,全县人皆知,大人不必太理会。” “他状纸上所言可是真?蓝县丞可知详情?” “此事全县略上点年纪的人皆知道,十几年前这个疯婆子的媳妇和盐店的张三郎私通,被疯婆子的丈夫和儿子捉奸在床,她媳妇当夜就上吊自尽了,张三郎听说后便率人来闹事,在冲突中疯婆子的丈夫和儿子都被打死,当时很多人都在场,事后县令也做了笔录,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为何?” “一方面两人都有责任,张三郎认为疯婆子的媳妇是被打死的,后来尸检确实有被打的痕迹,而且在冲突中也是疯婆子的丈夫和儿子先动的,当时很乱,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韦应物冷笑了一声,对他说道:“恐怕其中没那么简单,蓝县丞是没有尽言吧!” 蓝县丞闻言淡淡说道:“韦大人,前两任县令连听都没有听,直接就将这疯婆子赶出衙门,她确实是疯了,常年住在一个桥洞里,和野狗抢食,今年还好,前几年一年四季都**着身子。前任县令一看便将她赶出去了,大人又何必和这样的疯子计较呢?” “那最初为何不结案,蓝县丞,你别以为我是这么好唬弄的,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但根本的原因你还是没说。快说!其中到底有什么名堂?” 蓝县丞见韦应物要发怒,只得长叹一声说道:“大人,我们心中都有数,你和前面那几任都不一样,你一分不少的补足了大伙儿的薪水,还主动请大家吃饭,大伙儿都不想你有什么事,希望你能做得长久一点,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也包括我。” 韦应物见他这样说,吓了一跳:“这个案子有这么严重吗?你若是为我好,更要说清楚!” 蓝县丞见韦应物一定要知道,只得咬咬牙说道:“其实这个案子说简单也简单,口供笔录都在,证人有一百多人,当事人也画押认了帐,但不了了之的原因却是这张家的后台太硬,以前的县令得罪不起,只得算了。” “什么后台?” “张家有一女嫁给信王李瑝为妾,据说十分得宠,当时事发后,刺史大人点名要将此案化小,所以当时的县令便命张家赔了这老妇人几个钱了事。” “那这个老妇人可画了押?” “若是画了押就没事了,那个老妇人不要钱,只要张三郎给他丈夫、儿子偿命,后来这个钱也没有给,事情就这么拖下来了。” 韦应物走了几步,想了想,对蓝县丞说道:“你替我做两件事,一是要查到张家那个女儿的名字;二是找个地方把这个疯婆子安置一下,给她洗梳干净,费用就从司笔费里出。” “是!属下明白。” 一个月后,韦应物得到了消息,张家之女早生了一子,现在已是李瑝的侧妃了,信王府内几乎都是她说了算,而张三郎也已经不在双溪,搬到衢州经商去了,张家在双溪县只剩下一幢老宅和一个由下人打理的小盐店。在这一个月里,韦应物的足迹遍及了整个双溪县的乡村,通过大量的实地调查,他开始对双溪县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当京里的朋友把韦应物所需的情况发来的时候,他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方案,在管于不管间他毅然选择了前者,这便是他韦应物的原则:法无贵贱尊卑,任何事不能不了了之,即使不公也必须有定论.调查张家的背景只是想知道此案的背景和可能的阻力,首先韦应物发公函到衢州,要求把涉案张三郎引渡回双溪县,同是他已做好另一个准备,若衢州不理,则直接上书金陵监察室,由监察室出面问责,或许是时间长久,衢州方面并没有什么阻挠便很快将张三郎解送回了双溪县。 这时,秋收已过,张三郎的再审案便成了忙完农事人们所谈论的焦点,三天后,双溪县县令正式开审张三郎杀人一案,由于老妇人神智不正,故没有成为原告,直接由县里审理。 “大人,我去顾家滋事是真,但却没有想过要杀他们,当时所拿之物都是棍棒,相反他们顾家父子所拿的却是长刀,我的随从也被砍伤,到后来已经不仅仅是两家人斗殴那样简单,本来只有十几个人的阵势竟演变成一百多人的群殴,他顾家父子明显是被金属器具砍死的,可我们当时只带了棍棒,这些很多人都可以作证,所以当时我在口供上画了押,也是基于这种情况。大人,虽然事隔多年,我还是想重申,当时我绝没有想过要杀顾家父子,只是忿不过他们逼死二娘,才想教训他们一下,一切请大人明鉴。” 从卷宗上看,张三郎所说的话完全符合,更重要是顾家父子的尸首在十年前的一次洪水中被冲走了,想再验尸骨都不可能,一切只能从证人和当时的记录中来断案。 “传地保!” 很快地保便被带了上来,十几年过去,这地保也已成了垂老之人,被他儿子搀扶来过堂。 “大人,我父亲已经想不起过去的事了,不过小人当时也在场,愿意替我父亲陈述。”地保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地保跪下禀报道。 “你说!” “当时我和父亲正在家中吃早饭,突然听说张家和顾家打起来了,我便和父亲一起赶去现场。我还记得当时人很乱,至少有上百人,也分不清楚谁是哪一边的,只见顾家的儿子象发疯似的拿着猎刀乱砍,他的父亲已不见踪影,后来见他拿刀跳进一个屋子里去砍人,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顾家的儿子就是死在那个屋子里,他父亲是怎么死的,我并未看见。” 韦应物一边看着卷宗一边听地保的儿子述说,和他父亲当时的证言也大致相同,可韦应物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被写进卷宗,可他又一时说不清楚是什么,接下来又招了不少证人问话,所说也大致不差,当天的审案便是在对往事的陈述中度过。 夜里,正当韦应物在考虑白天的案情时,突然门敲了几下,韦应物打开门,见是县尉兼捕头雷万鸣站在门外。 “雷捕头有事请进来说!” 雷万鸣进来后便开诚布公的说道:“大人,我深夜来访就是要告诉大人一些白天案子的事,白天人多嘴杂,我不好说。” “好!雷县尉请直说!” “当年是我去给顾家父子收的尸,顾家父子是被砍死在屋内的,而且正是被他们自己的猎刀砍死的,我去的时候,两把猎刀还插在他们的身体上,从伤痕来看,他们每人都至少被砍了上百刀,而且刀痕深浅不一,角度也不同,可见是被很多人砍过。所以属下知道,杀死顾家父子的,绝对不止一人。” 第三十七章 意外 韦应物闻言,突然知道了自己白天疑惑的所在,那就是明明只有十几人的斗殴为何最后演变成百人的群殴,卷宗上却没有说。 雷万鸣象是知道韦应物心思似的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问题就出在顾家那个媳妇的身上,她长得颇有姿色,在这一带很有名气,而顾家父子是猎户,经常去深山打猎,一去就是几个月或半年,那媳妇熬不住,和周围的很多人都有一腿,顾家父子也听到一些传闻,所以经常在深夜打她,她的哭声是让很多人都对顾家父子恨之入骨。” “不对!若经常打骂,那媳妇怎会突然自杀?”韦应物突然听出了里面的蹊跷。 “那是因为这次顾家媳妇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而顾家父子刚刚外出打猎大半年才回来,大人真以为那顾家媳妇是自杀的吗?不是,顾家父子杀死她再造成上吊的假象,后来验尸时,肚中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他们杀死的不仅是一个女子,还包括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凡和那媳妇有一腿的人都可能是那孩子的父亲,这便是顾家父子的死因。大人或许会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不瞒大人,我也是其中之一,不过我没有去杀顾家父子,当时我就在这里,和当时的县令说事,可笑那张三郎什么都不知情,还以为那媳妇肚中的孩子只能是他的。” 韦应物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过他也有些奇怪,不由问道: “既然这张三郎并不是杀人的主犯,为何县令还要掩盖此事,不了了之,让后人生疑。” “大人,这就是我夜访大人的真正原因,因为当时县令在调查此案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他们张家的地窖里竟然藏有上万石来历不明的盐,盐袋上都印有‘信’字,大人明白了吗?” “私盐!” 韦应物突然恍然大悟,为什么堂堂的信王李瑝要插手这么一个小案子了,而现在却任由他把人犯带回,原来这双溪县竟是信王李瑝贩卖私盐的一个据点,他是怕私盐败露才掩盖此案的。 正在韦应物沉吟之时,雷万鸣继续说道:“双溪县看似平静,其实不然,大人若想打开局面,还是得从张家入手。” “为何?” “大人可知双溪县现在的米价?” “我家人去买时,二百文一斗。” “哼!那是他们认识大人的家人,一般人买米价为五百、麦黍价三百八十、豆价二百,这双溪县的盐、粮都是张家控制,独此一家,别人是不准经营的。而且双溪县的三百顷上田中,有两百顷是他们张家的产业,另外张家还有三百顷中下田,全县几乎有一半的农民都是他家的佃户。” “那现在张家还在走私盐吗?” “自盐铁令推出后,那张家便收敛了许多,现在还做不做不知道,但他们张家老宅临河,前几天还有人曾在夜间见过有船只往来。”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要先解决张三郎之事,雷捕头你替我找二十名身家清白与案无涉的人后天到县衙来旁听,记住找的时候富人、穷人都要一些。” 他见雷万鸣一脸茫然,便笑笑解释道:“这是我上任的第一案,马虎不得!” 雷万鸣若有所悟,匆匆告辞去了,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扭头说道: “大人,蓝县丞是好人,他隐瞒事情也是迫不得已,大人莫要怪他。” 韦应物不由想起蓝县丞清点那几十枚铜板的细心,点点头答道:“这个我省得!” 第三天,韦应物开堂再审,他先命衙役把当年参与斗殴的人都统统拘来,走不动的,就由其子来代,而雷万鸣果然找来二十名乡人,张高李胖皆是平常装束,韦应物便对他们说道:“各位乡人,这个案子想必你们也知,时间太久无法用证据证人来定案,只能从情理来判,等会儿我判决后,若是赞成我的判罚,就在纸箱里投入你们手中红色的丸子,若是不服,则投进白色的丸子,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投,投的时候皆在那块布后操作,无人知道你们投的是什么,你们看这样可好?” “大人这个法子好,我等同意!” “好!开始判案。”韦应物坐上位,一拍惊堂木对张三郎说道: “据本官调查,此案虽证据已失,无法定罪,但有些事情却可以靠人证来判定,张三郎,所有的人都可以证明顾家的房屋是你手下人所毁坏,你可认帐?” “大人,这个小民认。” “好!再其次顾家父子的死虽没有证据是你或你手下人所杀,但那天导致顾家父子死的斗殴却是由你先挑起,你也画押承认过,现在本官再问你一次,你认帐吗?” “大人,当年我所画押所承认的事情,现在依然承认,别的与我无干!” “别的也不需要你来担,有这两条,本官就对此案下判决: 一、张三郎率人毁坏顾家房屋,先要其恢复原状。 二、顾家父子之死导致顾家遗孀生活无落,判张三郎奉养其后半生或支付钱二千贯。 三、当年参加斗殴之人皆罚钱一贯,已过世者免。 以上前二条,张三郎你可服否?” “大人,第一条我答应,第二条我愿选择后者。” “好!现在就由你们二十名乡人投票,若是白色居多,本官就推倒重审。” 蓝县丞在一旁听了,暗暗佩服韦应物的高明,当年的县令其实也是这么判的,只是那老妇人不服,不肯画押定案,众人也以为县令吃了好处,现如今老妇人已疯,最重要的是乡人服气才行,所以选二十名乡人参判,无形中就把决定权和责任都推给了乡人,让人再难说韦应物不公了。 很快,二十人投票,十八颗红丸,一颗白丸,还有一人未投,通过了韦应物的判决。韦应物当即写下判决书,由他自己、蓝县丞、张三郎和二十名乡人在上面按下手印画押,此案终于告以段落,以后由县里雇一人专门照料顾家遗孀饮食起居,费用张三郎的赔款里支给,将来若不够,再由县里补贴。 随后韦应物找来张三郎和他商量粮铺一事,张三郎却态度冷淡,推说此事由他父亲和大哥做主,自己不管便回了衢州,望着他的背影,韦应物连连冷笑不已。 退堂后,韦应物赶回内室,他要向李月汇报此事(李月给了韦应物专奏之权,可直接上书),还有一些想法需要得到李月的支持。韦应物刚走到门口,他的那名书童就急匆匆赶来报告: “老爷,昨日老爷所救的少年不见了。” 原来,昨日韦应物去粮铺核实雷万鸣的话,正好看见一少年来店里卖所猎的皮毛,那少年约十六、七岁,畲民打扮,韦应物见他手中的皮毛是一上好的火狐皮,毛色纯正通身无一丝瑕疵,这样的上好毛皮在京城最少要值千金以上,可粮店的掌却只给他五百文便要打发他走,一旁的韦应物实在看不下去,便对少年说他愿意出两百贯买这张狐皮,少年脸色大变,恨恨地瞪那掌柜一眼,夺过狐皮便跑。后来在县衙附近,韦应物发现了受伤倒地的少年,狐皮也不见所踪,他便将少年救回县衙,细心照料,那少年醒后无论韦应物怎样问他,都一言不发,不料今天竟跑掉了。 “他的伤已无大碍,随他去吧!” 说完韦应物就回到房内,提笔给李月上书,他把事情的原委详详细细叙述了一遍,还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李月接信后当即同意,转批给盐铁监和户曹事,十天后由县衙在县中开了一间粮铺,皆按官价供应各种粮食。又过了一月,张家贩卖私盐事发,盐铁监从衢州和双溪县共查出私盐两万石,李月当即下令将张家满门抄斩!所有家产充公,张家在双溪的田产、家宅自然归了县里,户曹事还将抄出的部分钱款拨还给双溪县。此事过后,韦应物在民众的威望大涨,接下来韦应物连出重拳,双溪县的气象顿时为之一新。 第三十八章 鸿门 张家满门被斩之事,在双溪县的大户中引起了一阵恐慌,但接下去却没有什么动静了,韦县令这段时间除了忙于春耕、考籍、办学,其他的就是重建了一所县衙,当威风凛凛的石狮往新县衙门口一摆,双溪县的县衙终于又重新恢复了堂皇的官气。 七月的一天,一张请柬将双溪县的十几个大户都请上了‘醉风楼’,署名为双溪县县令韦应物。当大户们依约来到酒楼时,‘醉风楼’前早已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将‘醉风楼’戒严,有大户认出,这些士兵就是当初搜查张家的那些士兵,都不是本县子弟,众人心中不由打起鼓来,这哪里是宴请,分明就是摆‘鸿门宴’。 “各位乡绅,上次公务繁忙没有能参加诸位的接风酒,今天特地置酒赔罪。”说完韦应物举起酒杯,笑吟吟地看着十几名当地名士,他特地从盐铁监借来五十名士兵,就是要在今天达到他的目的。 “大人善断顾家之案,百姓信服,又铲掉张家恶霸,还我双溪县朗朗乾坤,我等皆敬佩之极。” 韦应物闻言看去,见正是‘醉风楼’的东家,姓王,祖上曾在越州做过官,在双溪县除了张家就是他有点影响了,上次替韦应物接风,便是他牵的头,韦应物暗暗忖道,看来今天的事就得从他入手了。 “王掌柜过奖了,为一地方官虽不敢想流芳千古,但总得为当地百姓做点实事,今天把大伙儿请来,一方面是答谢上次所邀,另一方面便是想和大伙儿商量一下‘限田令’之事。”韦应物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目的,众人一下子皆人人脸色大变,果然是宴无好宴。 王掌柜见韦应物直盯着自己,不由心中发慌,懊恼刚才自己不该多嘴,正在他心里自怨自艾的时候,耳中却一字不漏的把县令接下来的话听了个全: “我已经得到了全县的所有土地资料,我县山多地少,现耕地有一千二百顷,其中上田三百顷、中、下田九百顷,张家被抄后,五百顷已经归了官方,还有七百顷,据我所知,这里面有四百顷左右是在各位的手上,限田令的内容我上个月已在县里各处张贴,想必大家也已经知道了,按需要授田的二千户来算,也要六百顷,若再加上一千户左右的畲民,那就要九百顷,还要考虑到将来的移民,得留一部分储备田,所以就算减成一户二十亩授田,也需要五百顷来授田,如果再扣掉部分手中有田的农户,到最后我还是有二百顷的缺口,所以这两百顷就得从各位的手中拿出了。如何?你们谁先表态?” “王掌柜!”韦应物见众人皆低头不语,便直接点了他的名。 “啊!大人,适才大人的话我都听见了,限田令我也看过了,其实就是重新分配土地,但小人心中却有个疑问,现在依然是大唐的江山,高祖和太宗所授的永业田难道就不做数了吗?在下虽不敢和官府对抗,但万事也离不开一个‘理’字。诸位说对不对!” “就是!就是!祖宗留下的永业田岂能说拿走就拿走。”众人不禁议论纷纷起来。 韦应物微微一笑,这些早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走了几步,来到王掌柜的身后说道: “王掌柜!我刚才也说了,只要从诸位手上拿走二百顷,而不是全部,若是真按限田令来办,你们这十五人恐怕最多只有四百五十亩,我说得可对,你们中谁是勋官,没有吧!我考虑给你们留二百顷已经是想到把你们都上报申请勋官了,这是最大限。你们的永业田我不动,你们将来可能拿到勋官的田我也给你们留着,其余的,对不起!都必须交出,有田契的用赎买,没有田契的一概没收。而且你们不要弄什么花样,我韦应物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你们的底细我都清楚,象王掌柜你,永业田十五顷留下,其余三十顷都得交出,而陈掌柜,你的永业田在官府的记录是三顷,另外十顷你得全部交出。” 韦应物取出一本册子,将十五人一一点名,无一漏下,直听得众人面如死灰,最后韦应物说道: “你们交出的田,拿到勋官后,我再补还你们,今天请大伙儿来就是要定下此事,若无疑意,请在此处签字,说完命雷万鸣取出一纸契约,上面有每个人的土地分配明细,雷万鸣不理座上娘舅的眼色,把契约摊开后便退回韦应物的身后。 韦应物已不再言语,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大家,他在给众人一个考虑的时间,约过了一刻钟,仿佛就象过了十年一般,王掌柜终于开口说道: “大人,非我等不想交,只是交了地我们如何谋生?我有一酒楼,尚可糊口,象雷三官交了地不就成了一平民吗?虽说有补偿,但最多只抵三年的田租,以后呢?我们的儿孙呢?” “咄!王掌柜,你不要得寸进尺,在双溪县我已经顶着风险给你们留永业田,就是不想大家闹得太僵,你看限田令上可是要全部收回的,在别的县根本就不可能,我想你们大家都很清楚,如果再得理不让,那就休怪我按律办事,把所有的田统统收回。还有,别以为张家被抄你们就干净,你们所做的那些违法之事本官全部调查得一清二楚,如果不识相,那就一起清算。” 说完一声令下:“来人!把他们全部押回县衙!” 五十名士兵顿时杀气腾腾冲上楼来,吓得其中几个人都摊倒在地上,王掌柜站起来连连作揖道: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们愿交,我们愿交!” 韦应物最后一句话击中了他们的要害,这双溪县土地贫瘠,靠田租能挣几个钱,再加上吏治松弛,这些大户谁没干过违法的勾当,想到张家不分良贱满门被抄斩,这足以让他们不寒而栗。 等众人哆嗦着手一一签字画押后,韦应物微微一笑,让士兵们都下去,拍拍手让人端酒上菜,等大伙的心稍微平静一下后韦应物才说道: “自古以来乡绅都是社会稳定的中坚,只靠小民是不可能的,我韦应物也是读书人,知道人伦五常、知道礼义仁孝,所以以后还得需要大家鼎立相助,自然能给大家争取的利益我会尽力而为,前几日收到授勋令,我就想做两件事情,一是办学、二是收孤,我打算在县里和各乡办二十所免费学堂,期初费用由县里来出,以后的后续费用一部分官府出,一部分就由想获勋的人来承担。另外再在县里办两座孤养院,一所养老、一所收幼,专为那些无依无靠的老人和孤儿所立。以上两事不勉强各位,赞助的人我自然向州里申请授勋,需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们双溪县贫瘠,授勋的条件要比那些望县稍宽容些,各位若有兴趣,可找蓝县丞联系。” 众人被韦应物的一手硬一手软的手段皆收拾得服服帖帖,纷纷表示要支持县令的善事,为乡人尽点力,酒过三巡后,韦应物说出了他的最后一个打算: “各位,大家心里可能有个疑问,为何不在山地上开荒,就多一些田,其实我有一个打算,我们双溪县贫瘠,分了田只解决了肚子问题,可要真富起来,还是得从商,用我们的特产去换些钱来,现在江南鼓励从商,但我想若家家都做,一则规模小,争不过外面的大贾,二则互相竞争容易造成两败皆伤。所以我打算以官府的名义成立一个‘双溪商行’,专门卖我双溪的特产,比如我双溪雁荡山的紫笋茶,就闻名于长安,号称天下四大名茶,为茶中极品,可惜历代官府不知利用,白白被临安县抢去了招牌,我就想利用山地多种茶叶,由‘双溪商行’来经营,官民皆得利,如果各位有兴趣,都可投入一股,共同发展如何?” 一席话说得众人怦然心动,县里开茶铺的于掌柜站起来问道:“那我等若投钱,是否可以得到茶地的权属?” “非也,茶地不属于双溪商行,是官府直属,各位的好处,在于出售茶叶的利润,所以也不需要多投,‘双溪商行’一万贯的本钱中,七千贯官府出,三千贯可分给各位,共三十份,一份一百贯认价。每人最多二份,若有人不要,那剩下的则由抽签决定。” 第三十九章 畲民 紫笋茶之厚利,众人皆知,所以在争论半天后,三十份名额顺利分出,大家这才尽兴而去,全然忘记了最初时交田的恐惧,第二天众人纷纷来县衙办理交田和投资手续。 这时于掌柜对韦应物说道:“我知道紫笋茶的销售基本是宣州的‘巴蜀商行’所垄断,去年‘巴蜀商行’就派人来和小人联系过,要不要小人去一趟宣州,把我们的打算和他们谈谈。” 韦应物闻言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把货卖给‘巴蜀商行’,那样虽然不愁销路,但利润也太薄,对我双溪县的发展不利,不过他们能给个好价的话,谈谈倒也无妨,就麻烦于掌柜跑一趟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韦应物命蓝县丞开始着手办学之事,韦应物深刻地认识到,双溪县的贫瘠根本原因是由于其教育太落后,民智未开所致,偶有读过书的人都离乡不返,所以只有广兴教育方才是改变双溪县落后的治本之举。韦应物下令全县凡五岁以上十四岁以下孩童和少年皆要入学。所有学费皆免,食宿由官府负担,全县最大的学堂就由张家的老宅改成,可容纳五百学童一起读书,先生则由县里从各州请来的举人担任,所耗的钱财全是韦应物用所接收的张家家产和以后双溪商行的利润支付,正是此举对将来的双溪县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畲民即今天畲族的先民,唐时称畲或南蛮,主要分布在浙江南部及福建一带,皆依山而居,玄宗时官府曾将大批畲民迁出山区,成为大唐民户,但依然有部分畲民还住在山中,双溪县的畲民就是其中之一,在双溪县共有畲民约一千户,分布在九个山寨之中,每寨几十户到上百户不等,其中最大的一个山寨叫依云寨,住有畲民约三百户,本来韦应物准备在迟些时候再考虑解决畲民的外迁,不过九月分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不得不提前面对这个问题。 这天韦应物和往常一样,准备下乡授田,突然有一名衙役赶来报告:“大人!不好了,畲人下山抢牛了。” 韦应物吃了一惊,急忙率人赶到了事发现场,这里已经聚集了几百人,大家群情激动,皆纷纷嚷着要上山要牛。 “县令大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百姓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里正连忙上前向韦应物禀报详情:“今天清晨,几户农民将所借的十几头牛准备还给官府,走在半路时,突然冲出一群畲民将牛抢了去,以前从未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可伤到人没有?” “没有伤到人,平时畲民和大家相处倒也正常,畲民常下山用猎物和农家交换盐和粮食,这次发生这种事情,我估计是山中断粮了。” “你说得不错,我也认为可能是山中出现了粮食危机,里正你去把百姓都劝回家,此事就由我来解决。” 待百姓都散后,韦应物对雷万鸣说道: “你替我准备三百石粮食和五石盐,我要亲自上山寨。” “大人,我和你一起上山吧!我身上也有畲人的血统,算得上是半个畲人。” 韦应物一行在历经了三个时辰的艰难跋涉后终于抵达了位于山南麓的依云寨,一路上他们发现了牛的蹄印,最后没入了依云寨中。 “嗖!”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一支响箭从寨中射出,直钉在韦应物他们面前,韦应物手一止,停下了运粮队,雷万鸣上前用畲民土话喊了几嗓子后,寨中慢慢开始有了动静。很快寨门被打开,涌出一百多畲民战士,为首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打扮朴素,但韦应物还是从他的气度中判断出他应该就是畲民的首领。 “大人,他就是双溪县畲民的头领盘固。”雷万鸣在韦应物身后悄悄的介绍道。 韦应物点点头,他突然发现在盘固的身后,站着一个男孩,正是他曾经救过的那个少年,少年也认出了他,正用复杂的眼光看着韦应物,韦应物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希望。 雷万鸣上前用土语给盘固介绍了韦应物和此行的目的,这时旁边的少年向盘固低语了几句,盘固警戒的目光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韦大人不辞辛劳亲自来给我们送盐和粮食,草民十分感谢!”这盘固竟然用十分熟练的官话说道,他一转身大声说道:“不是敌人,是客人!”寨中顿时鼓乐声大作,显然这盘固做了两手准备。 在载歌载舞中,依云寨敞开大门,欢迎贵客的来临,盘固请韦应物上坐,随即端来热腾腾的牛肉招待,盘固有点尴尬的说道:“在大人来之前,已经杀掉一头牛,其余我们都将送还,不瞒大人,寨中已断粮多日,这两年能打到的猎物已经越来越少。” 韦应物微微一笑说道:“我来双溪县已经快一年了,现在才来拜访盘寨主,实在是失职,这次我送来一些粮食和盐,希望能解寨中燃眉之急。” 盘固感动的说道:“我们早已耳闻韦大人是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前段时间还救过我的儿子,现在又送粮来解救畲民,我们实在感激不尽。”说完退后两步,竟给韦应物跪了下来。 “盘寨主请起!”韦应物连忙将盘固扶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盘寨主的官话竟然这么流利?” “哦!我这是少年时在福州学的,那时官府将我们从山上迁下来,还送我们去学堂读书,就是那时学的官话。” “那盘寨主为何现在却来了双溪县?”言外之意就是你既然那时已经下山,怎么现在又回到山上。 盘固淡淡一笑说道:“我们畲民内部起了矛盾,我的祖父就带领我们这一支迁到了双溪县。” 韦应物想了想便郑重地说道:“如果我想让你们再下山为民,盘寨主可愿意?” 盘固迟疑了一下对韦应物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要和其他八寨中的长老商量一下,韦大人可住一晚,明日再答复你,你看可好?” “那好,我就等你们的答复。”韦应物随即派两人和畲民一起先将牛送了回去,自己就住在了山上, 一夜无话,第二天盘固一大早就来见韦应物。 “韦大人,我们都同意下山,条件是希望能和汉民一样对待,也就是同样给予我们授田。” “这个没问题,你们的田我早就准备好了,予每户二十亩,另外我再拨一千亩茶田给你们,作为畲民的公共财产,我还专门为畲民办了四所学堂,希望你们的孩子也能入学。” 盘固闻言大喜:“我这就随大人一起下山,到县里办理相关手续。” 一个月后,畲民都陆陆续续迁下山来,韦应物将畲民编成二个乡,任盘固做里正,从此所有双溪县的畲民都正式入了双溪县的户籍。 过了几天,于掌柜从宣州返回,还带了两名‘巴蜀商行’的要人,韦应物便将畲民的事交给雷万鸣去处理,将‘巴蜀商行’的人请进了县衙,‘巴蜀商行’一共来了两人,一名中年胖子,另一人低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约六十余岁。 双方坐定后,于掌柜指着中年胖子给韦应物介绍道:“大人,这位便是‘巴蜀商行’的大掌柜,张大官人。” “哦!原来是‘巴蜀商行’的大掌柜,真是失礼了!”韦应物听说‘巴蜀商行’的大掌柜亲至,心中动了一下,看来紫笋茶的利润要比想象的丰厚得多。 “哪里!在下张求财,我听说韦大人想要大力开发紫笋茶的产量,所以一方面想来商量一下合作事宜,另一方面也想提个建议。” “张大官人请直言。” “不知大人可知道紫笋茶的市价,在京城现在是一斤茶叶十两银子,那是因为紫笋茶不仅为茶中极品,更重要是产量极少,一年不过一万多斤,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如果双溪县要大量生产,我看紫笋茶的市价肯定会立即爆跌。” “张大官人的意思是要我们不要生产此茶吗?”韦应物冷冷的问道。 “那倒不是,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想商量一下,如果双溪县每年供应给我们五千斤上好的茶叶,我们保证每年给双溪县二万两白银,而不是钱,韦大人看如何?” “五千斤茶叶,那不过是二千亩茶园的产量,我双溪县可种植茶园上万亩,那剩下的八千亩怎么办?” 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的神秘人突然开口说道:“你们可以用别的名字销售,如果愿意,我们也可以包销,不过一斤上好的干茶只给八百文,这样如何?” “阁下是何人?说的话可能做主?” “我忘记给大人介绍了,这位是我们‘巴蜀商行’的真正大东主,他自然能做主。”张求财急忙替韦应物介绍道。 “哼!阁下既然有心谈判,却遮遮掩掩不以诚相见,要我如何信得过阁下的话?” “罢了!十年过去了,也总不能这样隐藏一辈子吧!”说完,他徐徐地取下斗笠,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来。 韦应物见了大吃一惊,不禁脱口而出:“是你!你、你还没有死?” 第四十章 故人 话说韦应物见到‘巴蜀商行’大东主的真正面目时,不禁大吃一惊,他分明认得,这个人竟是十年前征伐阿布思叛乱中阵亡的前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 “韦大人认识我?” “我在天宝十二年时做过羽林军的三卫郎,大人拜将出征阿布思之时,就是我给大人献上的剑。” “原来竟是故人,想不到我鲜于仲通诈死埋名十年,竟在这么偏僻的小县被人认出,真是天意啊!韦大人可是想告发我?” 韦应物摇摇头道:“大唐乱了这么多年,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说起来我当年也是因李琮之乱而做了逃兵,鲜于大人没有死,我心里只感到欣慰,何谈告发?只是吴王殿下可知道此事?” “他不知,说虽然他也是当事者之一,不过鲜于仲通已死,我现在是何剑南,韦然会将双溪商行的资本都慢慢卖给他们,茶园我将交给金陵府。总之,我不会留给下任一点空子。” “好!好!好一个有远见的实干官,韦大人的前途绝对不可限量,如此下去,大唐的相位指日可待,我阅人无数,绝不虚言。”果然在三十年后,时任苏州刺史的韦应物被封为尚书左射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但早已经厌倦了朝廷黑暗的韦应物不满宦官专权,辞官回乡,畅游天下名山去了,这是后话。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两年,经过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双溪县在这短短的两年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全县的人口增加到四千户,往日清冷的大街也开始变得每日里熙熙攘攘,随处可见汉民和畲民融合相处的情景,最让人心动的是那一张张充满幸福和自信的笑脸。 韦应物这两年来除娶亲时回了长安一次以外再也没有离开过双溪县,千头万绪的琐事让他一天也没有能够歇息下来,随着双溪县的发展数据汇成的一份份报表发往金陵,这个江南东道最穷的县开始引起金陵勤政院的关注,金陵府长史崔焕亲自来双溪县调研,充分肯定了韦应物的成绩,韦应物也连续三年获得了士曹事一最四善的上上之考。 大历三年二月,在双溪县呆了近四年的韦应物调为江宁县令,双溪县令由大历二年府试第三名的长安人元全柔接任,韦应物遂将三万亩茶园全部上缴金陵府,历年所积官钱共三十万贯悉数封存一文不取,闻韦应物走,双溪县几乎是倾城出动,哀哭遍野,韦应物亦含泪和乡亲一一惜别。 韦应物携家眷一路北上,但目见之处皆郁郁葱葱,河面垂柳已悄然吐芽,水里的一群群鸭子悠闲的游着,偶而可见三、五农人在地里忙碌着活计,正是一幅江南春天的田园风景图。 十天后韦应物抵达金陵,旧时的好友张去疾、杜崇闻信出城来迎接,另一好友畅当任明州司马而不在金陵,此时的张去疾已升为法曹事复议署主簿(正职为郎中,副职为主簿),享正六品衔授朝议郎阶。而杜崇在监察室中也任执事一职,为从六品衔,两人皆高于韦应物的正七品县令。 第二日,韦应物赴士曹事和监察室办理离任手续,依江南东道的监察律令,县令以上官员离任必须接受监察室的财产审查和士曹事的民心审查,分别报西阁祭酒、长史、吴王三读通过后方才算正式结束,这期间需要近半年时间,当然,接受审查的官员并不需要在金陵等待,韦应物在十日后便正式赴江宁上任去了。 江南东道和淮南道在崔焕、颜杲卿等一批务实官员的大力辅佐下,两道的经济开始进入了良性发展,工商税收在第二年便超过了盐税,年底两道的税收已经突破二百万贯,极大的缓解了财政状况,在士曹事司马袁覆履的建议下,李月在大历二年十月给江南东道和淮南道所有的官吏皆加了薪料,这样和朝廷及其他地方相比,同样的职务,江南东道和淮南道官员的薪料竟高出三倍,如果考虑职分田和公廨田的因素,两道的官吏收入也要比其他地方高出五成,这样便使李月以‘高薪养廉’初衷的第一步得以实现。同样,有了充足的资金保证,江南道路修建、河道疏通的进程也大大加快,这一巨大的建设计划也慢慢被延伸到了淮南道,反过来,道路、河道的兴建和疏通也大大促进了工商业的发展,到大历三年初,江南、淮南登记的商户已经突破了一万家,但工商巨头的出现却严重冲击了中小商家的生存,鉴于这种情况,金陵府在大历三年新年后,颁布律令不再允许资本额在十万贯以上的商行在州府以下地区直接开店进行货物零售业,鼓励其经营其他行业,实现多元化发展。 大历二年,金陵府举行第三次府试,共在三万多考生中录取一百五十人,连续三年的招考,为江南东道和淮南道的官吏补充了大量的新鲜血液,李月遂撤换了四十五县年纪偏大的县令,全部用新人担当,一改地方令下不行的被动局面。 自从崔焕上任后,李月便开始慢慢掌握了土改的主动权,这两年来清理了大量的籍外田,也摸清了江南东道各豪强地主的底细。同时李月也接受了崔焕租赋不同价的思想,于大历三年在江南东道推行了分租令,其主要的意思就是不仅按田地的等级划分田赋,同时也要考虑土地的拥有情况、家庭负担情况区别对待,这样一共便将田赋分为四等七十二级。 一、第一等为基本田赋,此为金陵府每年公布的标准,如大历二年是上田二升、中田一升三合、下田一升。 二、第二等是加成田赋,即在基本田赋的基础上加成,如每户超过三十亩的部分加二成、超过五十亩的部分加三成、超过一百亩的部分加五成等等。 三、第三等是减成田赋,如遇灾年减三成到全免不等、家中有服役军人减五成、有三个十四岁以下子女要养的减三成,有四个以上十四岁以下子女要养的减五到八成、妻子有残疾不能劳动的减五成等等。 四、第四等是免田赋,也就是对一些特殊情况给予全免优待,比如官田佃户免租赋,孤老无子女供养的免租赋,寡妇且有子女要供养的全免、家中男丁有残疾不能劳动的全免等等。 从这四种情况一共分出七十二种类别,所以称为四等七十二级,由各户提出申请,里正做保后,由县令批准,而免税的需刺史批准,最后全部减免的都要汇总报金陵土地专案署备案。 工商业的兴起也使得金陵府对田赋的依赖逐渐减少,田赋税率已减到最低的每亩一升(唐朝亩产量约为一石,一石等于一百升),除大历元年浙东七州遭遇洪水减产外,以后的年份年年大熟,大历二年底金陵的米价已经跌到每斗一百文,但与此同时关中由于再遭旱灾,长安的米价却涨到了一千二百文每斗,朝廷紧急向各地求援,为防止大户囤积投机,金陵府遂将粮食收购暂时列入限制民间贸易的目录,一石以上的必须由官府统一收购,官府以每斗一百五十文的价格在各县统一设立收购点,民间一石以下的个人小额买卖则不予限制。为争取更大的自主权,大历三年初,李月派粮船运送八十万斛至长安,长安的米价顿时跌到八百文每斗,摆在眼前的现实利益使得李豫和一班重臣对江南的各种越轨行为缄默起来,再加上李月帮助朝廷解决了田承嗣这个心腹大患,从大历三年开始朝廷便不再明着反对李月的改革了。 经过数年的改革和平定田承嗣之乱,北方的威胁已灭,江南东道土地改革攻坚的时机已经来临,大历三年三月李月不理睬朝廷要他裁军的旨意,除烈火军由段秀实率领驻防淮南道外,李月命黑旗军和虎卫军分布江南东道十五州,命蔡明德为浙东防御使率黑旗军布防越、明、台、婺、衢、歙、处等七州;而虎卫军由自己亲领,布防浙西的润、常、苏、湖、宣、信、和、杭等八州,其中命张杰率三千军驻杭州、南霁云率三千军驻苏州这些曾产生严重暴乱的地方。大历三年五月,限田令的第二步,也是最困难的一步,强行收回豪强权贵的粮田的行动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四十一章 策划 为便于对抗金陵府,鱼朝恩便给其子鱼令徽谋了山南西道盐铁转运使一职,但其一年中倒有大半年在常州坐镇,指挥‘承运行’的运作。 这天他从金陵府的内线接到消息,李月开始在各地布兵,鱼令徽立刻意识到金陵府将有大的动作,极可能是针对他们在江南的田产。鱼令徽立刻通知各地豪强地主及京中的权贵,准备组织壮丁再次与官府对抗,鱼令徽知道这次的情况已经和以前不同,为最大减小损失,他决心孤注一掷,用一次血腥的屠杀来警告金陵的李月,再和父亲商量后,最后决定地点就选在苏州长洲县,那里一方面是外来移民集中的地方,同时那里也有济王李环受封或霸占的近五千顷土地,鱼令徽却得到了其父一个更深远的考虑,那便是‘承运行’所带了的商利已远远超出了当初的意料,本来只是做掩护的商行却变成了一个赚大钱的工具,令各投资者们都开始有了贰心,济王李环是第三大股东,共投钱二十万贯,高额利润让他动摇了与金陵府对抗的初衷,他现在是最积极主张放弃田产换取税收优惠的推动者,在他的带动下,太常卿前驸马都尉姜庆初、兵部侍郎李涵都决定放弃田产,转而经商,大不了用赎买的钱再在别处买点田来补偿罢了,实在不必和李月对抗而自蒙损失。 鱼朝恩眼看联盟要解散,心中不由大恨,他利用江南的限田令组成了这个联盟,更主要是在为其政治上的考虑,否则他那江南的一点土地何必这样大费干戈。自从鱼令徽的‘紫袍事件’后,鱼朝恩明显感觉到了当今皇帝李豫对自己的不满,只是忌讳他手握禁军大权,不敢轻举妄动,在宦海沉浮多年鱼朝恩开始意识到了李豫对自己的威胁,为了保住长久利益,唯一的办法便是废李豫、立新帝,当年他准备造成李豫与李系两败俱伤,再立钱昭仪之子定王李侗为帝,但却被李月的杀出坏了计划。鱼朝恩并没有放弃,为这个目标他已准备多年,朝中已经逐渐形成了一股反对李豫的势力,主要就以宗室为主,当年李月以血腥镇压宗室的负面效果慢慢显示出来,鱼朝恩建立反李月联盟—‘承运行’的根本目的就是想拉住济王李环和信王李瑝这两个老资格的王爷,在最关键时为己所用,但鱼朝恩深知,李豫之心机和李月的军力都是令人恐惧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他决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他派鱼令徽坐镇江南,就是要成为对付李月最重要的一环:在江南民间建立自己的武装,拖住李月的兵力。昨日鱼朝恩接到宫中密报:尚书左射仆蒋涣前日进宫与皇上商量李月裁军事宜。但到现在命江南裁军的旨意还没有下发,可见李豫心中有了想法,对付割据的军阀或许是一个考虑,但鱼朝恩认为江南李月军的存在,威胁最大的却是自己的神策军。又联想到前日李环的暧昧态度,鱼朝恩思量再三,决定必须要有所动作了,想到这,他立刻吩咐下人道:“准备车驾,去成德王府!” 沉沉的夜幕笼罩着长安,三辆轻便的马车从永昌坊成德王府驶出,车中坐的正是鱼朝恩,刚才他已和成德王李武俊商定,由李武俊派人在长洲县制造血案,嫁祸给李环,使李环无路可走,最后只能和自己合作。成德王李武俊送走了鱼朝恩后,立刻派心腹家丁火速赶往太仓的田庄,命在那里主事的三子李延组织壮丁准备行事。就在大街上恢复平静后,成德王府的院墙边突然闪过一条黑影,迅速向大明宫方向奔去,很快便消失在厚重的夜幕之中。 一个时辰后,大明宫延英殿的一间密室内,大唐皇朝的当今天子李豫正背着手听一名武官打扮的人的汇报: “皇上,臣的一名手下刚刚向我报告,鱼朝恩在成德王府内和李武俊密谈两个时辰后离去。” 李豫猛的转过身来,阴森森地问道:“可知谈话的内容?” “禀皇上,鱼朝恩和李武俊皆用水在案上写字交谈,正因为这样诡异,我的属下才觉得事情蹊跷,赶来向我汇报,我属下事后仔细查看他们留下的水迹,依稀可辨出太仓、洲几个字,刚才臣查过李武俊的资料,他在太仓有良田三千顷。” 李豫想了想,若有所悟,便笑着拍拍这个人的肩膀道:“朕知道了,辛苦你了,要好好奖励你的那个属下,这个情报十分重要。” “是!为臣告退!” 那名武官悄悄退下,走在门口处时,火烛一闪,映出了这名武官的面容,这竟是一张极熟悉的脸,如果李月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人竟然是铁剑观的风字辈第三高手、风云道长。 原来李豫在即位后没多久,就派人将终南山铁剑观的观主青阳真人召进宫来,热衷权势的青阳真人当即向李豫表示效忠,并派风云和几名高手做了李豫的贴身侍卫,李豫在上元血案后便秘密组织了一个特务组织—探密监,由改名为郑风云的风云道长负责,探密监和肃宗留下的察事厅子不同,察事厅子是负责监视百官言行,现由宦官刘清潭掌控,朝野皆知;而探密监则是负责监视宗室的平时言行,极为隐秘,直接向李豫负责,连太子也不知道,探密监一共约二百多人,或男或女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平时以种种身份掩护隐藏在各宗室的府内,定期向单线联系的上司汇报,若有特殊事情则必须立刻汇报,比如这次鱼朝恩和李武俊的密谈。 待郑风云走后,李豫不禁冷冷一笑,他早就知道鱼朝恩派其子筹建‘承运行’之事,也知道江南的暴动和‘承运行’有关,他由此也明白了鱼朝恩就是幕后反他的主要策划者之一,要不是忌惮鱼朝恩手握神策军,牵一发而动全身,李豫早就杀掉他了,岂能容他到现在。也正是忌惮鱼朝恩,李豫在表面上同意蒋涣要求江南裁军的奏折之同时,也同时下密旨给李月,让他暂时不要裁军,其意直接针对长安的神策军。 “传朕的旨意,召元载来见朕!” 李豫回到御书房后便立刻下旨召见了宰相元载。 十日后,金陵勤政院,一名大臣匆匆跨上台阶,径直走进了吴王办公府。 “殿下,有何时找我?” 正在布置收田计划的崔焕突然接到李月的紧急召见,匆匆赶过来。 “崔大人,派往太仓和长洲收田的人走了没有?” “今上午刚走。” “立刻派快马把他们叫回来!你先去安排,回头我告诉你原因。” 崔焕不知何意,他见李月说得郑重,便急忙去安排人叫回派往太仓和长洲收田的官员,然后又回来等待李月的答复,李月遂递给他一纸密函道: “这是宰相元载刚刚派人送来的,崔大人看看吧!” 崔焕急忙打开,只见上面只写着寥寥数语: “最近长洲、太仓将有事端发生,京中衰人恐不利于殿下,慎重!” 崔焕皱着眉思索了一下道:“元载这里所指的京中之衰人,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鱼朝恩,他俩素来不和,元载就曾上书皇上说鱼朝恩衰而不竭,不堪大用,至于太仓、长洲应该是指李武俊和李环,他们俩是太仓、长洲的最大地主,而且李武俊和李环又同是‘承运行’的股东,而‘承运行’是鱼朝恩之子鱼令徽所控制,由此可以判断出元载所指的事端就应该发生在李武俊或李环的田庄,和鱼朝恩有关。哦!我明白了,哼!这个‘承运行’可真不简单啊!” “崔大人说得不错,这是一场好戏,我正愁找不到人开刀,正好他就送上门了,不过问题不应是出在李环的身上,他上个月已经向我表示要交田,应该是太仓。” “殿下,我倒还有一层更深的想法,这个元载和殿下素无瓜葛,这次突然来信,恐怕没那么简单,一定是皇上教授的,皇上的手段我早已领教,恐怕皇上也开始在忧心鱼朝恩了,这个天赐良机,我们决不能错过。” 李月亦冷冷一笑,自言自语的说道: “鱼大人,这件事就让我们好好的较量一番吧!” 第四十二章 镇压 李延是李武俊的第三子,长得孔武有力,因为是庶出,便被派到太仓来管理田庄,李武俊在太仓县的田庄共有三千顷之多,其中三百顷为君授,其余皆是其几十年来慢慢强占贱买得来,整个田庄有奴婢一千余人,佃户二千户,几乎占了太仓县人口的三成,在田庄内李延的话便是律令,俨然一个独立王国,为抗拒限田令,李延秘密从各地募集了五百亡命之徒充作田庄私军,日夜操练,和华亭、昆山、长洲的三县的豪强地主私人武装互为呼应。自从上次焚毁太仓官仓后,李延的私军便一直藏在田庄内隐匿不出,这天他突然接到父亲的指示,要求他近期在长洲县做一次大的血案,并嫁祸给李环,虽然不知道父亲的用意,但苏州府最近驻扎了二千官兵,让他的行动不得不有所收敛。思量再三后,李延决定在十天后的五月初动手,这时正是麦熟的时候,一般农民都会歇在地里。 这天夜里天刚刚黑下,空中彤云密布,看不见月光和星辰,正是夜间行事的大好良机,一支约五百人的队伍驾着十艘大船从李武俊田庄后面的码头悄悄划出,直向芦苇深处驶去,李延坐在最前面的一艘船上,他身着一身都尉的戎装,手中横握一杆大铁枪,足有八十余斤重。江南一带水网稠密,湖泊星罗棋布,大大小小的河流穿插其中,时已到初夏,湖河中长满了芦苇和蒿草,船行在其中,很难被人发觉,以前的几次行动,李延率领的私军都是从水中从容逃走的。但这次李延却没有料到,他们刚刚一出田庄便被南霁云派出的斥候死死的盯住了,在斥候发出消息后,十里外的一支千人骑兵便悄悄的尾随跟来,马蹄皆包着厚实的麻布,行走间听不见战马的动静,二个时辰后,李延率领的五百私军穿过梁丰县,在一路射杀了十几名发现他们行踪的农民后便来到了长洲县境内,他们的目标锁定在李环田庄附近的沙浜村,这个村的二百户农民原本都是李环的佃户,后来得授田后纷纷脱离了李环的田庄,曾经与李环的家丁发生过冲突,屠杀他们是最容易让人怀疑到李环的头上。五百人悄悄上了岸,直向村中摸去,开始有犬发现动静并大声吠叫起来。 此时就在数百米外的一片树林里,南霁云率领一千骑兵已经知道敌人的企图,另一支监视李环的千人骑兵在方子明的率领下也赶来和他汇合。 “将军,杀不杀!” 南霁云心中此时十分矛盾,他知道如果等敌军屠村后再行动,所带来的效果更好,但他却无法坐视敌人的残暴行为,这便是军中诸将对南霁云的评价,无论对敌对民都过于妇人之仁。 “传令各军,准备出击!” “将军,殿下可是命令我们事发后再出击啊!”旁边的副将方子明急忙上来阻拦道。 南霁云低声厉喝道:“殿下并不知道敌人要屠村,一切后果由我来承当,我自会去给殿下解释,这里我是主将,你敢不听令吗?” “末将不敢!” 又过了片刻,南霁云见对方所有人都上了岸,便低声命令道: “方将军,你领五百人断敌人的后路,记住,尽量捉活的!”然后,南霁云大喝一声道: “弟兄们,跟我杀!” 两千铁骑军从林中杀出,如一片奔腾的黑色洪流**而出,眨眼间便从李延的马头冲过,将目瞪口呆的五百私军与沙浜村分割开来。 李延大吃一惊,连忙回头喊道: “不好,有埋伏!大家快撤!” 说完不顾他人,掉转马头便抢先向大船跑去。 南霁云远远瞥见敌人主将欲逃,便张弓搭箭,只听一声弓弦响,一支狼牙箭射穿了李延的肩窝,李延来不及叫一声便摔下马来。 这时唐军的两千铁骑已将敌人团团围住,人喊马嘶,数千把冷冰冰的长槊直指五百私军,由于东家受重伤,这支靠钱和利益来维系的私人武装顿时土崩瓦解,虽然平时皆为地方霸主,但在闻名天下的铁骑军强大气势面前,这帮人早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扔掉兵器伏地求饶。 “把他们全部带走!” 南霁云一声令下,两千骑兵如一阵风似掠过,地上再无一人或一件兵器,待村中人跑出来看时,战场早已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被践踏得一地的乱草和十艘静静停泊在河边的大船。 三天后,苏州城内举行公审大会,以李延募私军欲造反为由,将李延和五百私军全部当众斩首,所斩人头分挂到各地城门示众,并发布命令:所有大户凡有二十人以上武装者,皆同此例,这一事件震惊了江南东道,各地豪强人人自危,不少大户开始遣散私军,十天后,长洲县济王李环的田庄带头开始交田,紧接着梁丰县驸马都尉姜庆初的田庄和华亭县兵部侍郎李涵的田庄也开始交田,各地豪强惧于李月军威也纷纷前往官府办理交田的前道手续。 五月十日,随着最后交田的期限来临,在金陵府的统一安排下,大批收田官吏奔赴各地,一户一户的抄田造册,每到一地,先是军队包围田庄,拆除田庄建筑,驱赶所有人员,有顽抗者当场格杀,在田庄内搜出百件以上兵器者,田庄主事一概抓捕,紧接着收田官吏查收地契,找不到地契的则新造地契,编入清册内。在收田的同时,也解放所有奴隶,由官府当场发给入籍证明。 五月十二日,收海盐县延王李玢的粮田千顷,当场处死十人。 五月十五日,收无锡县义王李玼的粮田一千五百顷,搜出刀、剑千把。 五月十六日,收湖州、常州鱼朝恩的粮田共一千顷。 五月二十日,收衢州信王李瑝的三处田产共一千五百顷,当场处死二十人。 五月二十日,收太仓县三十大户粮田共八百顷,搜出刀五百把,处死三人。 五月二十一日,收丹阳县皇姨弟薛华粮田千顷,搜出刀千把,处死十五人 五月二十五日,收金坛县前宰相张镐田五百顷。 五月二十五日,收武进、嘉兴、盐官、临安、新城等二百余大户良田共计九千余顷。 五月二十八日,收青阳县尚书左丞杨绾田四百顷。 ………… 大历三年五月,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收田风暴席卷了整个江南大地,经过多年的准备、调查和发动民众以及这次调动军队协助,整个收田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异常顺利,在一个半月的时间内,江南东道共收田四十万顷,补授农民田五万顷。到八月底时被金陵府直接控制的官田已达六十万顷、各种果园、茶园、桑麻田三十万顷。 随着大量被驱逐的田庄管事、太监返回京城,整个皇城内象炸了窝一般,群情激昂,纷纷上朝向李豫告状,但李豫早有准备,一一列举各人违法霸田、蓄奴、募兵的事实,令上告人哑口无言,李豫又定宗室李瑝、李岵及皇亲薛华擅杀之罪,赐其自尽,各宗室权贵只得含恨而止。 江南的土改如春风沐雨,传遍了神州大地,尽管各地官府阻挠,但渴望土地、渴望粮食的百姓们依然成群结队向江南涌去,仅大历四年一年间,从各地迁往江南、淮南的百姓就达一百一十万户,使江南东道、淮南道的人口一举突破了二百五十万户,所迁来的百姓皆租种官田,每年交一成半的佃租,且免掉了田赋,只要种满八年,皆可入籍授田,此时李月方才深刻理解到崔焕坚持要由官府控制大部分粮田的重要性,否则,他将无法应对大量涌入的移民潮。 大历四年三月,夷州由降卒所开垦的五万顷稻田大熟,扣除其锄、斧、钢镰、种子及人畜食用、绢布支出等成本,共得余粮三百万斛,李月当即赦免四万降卒,以人均五十亩地授之,并准其家人搬来成户,在所得余粮中,一百万斛均拨给个人,一时间欢声如雷,人人感激称颂不已。 大历四年四月,徐明谦运送二百万斛米至浏河港,金陵府用其中的一百万斛以工代赈安排移民广修路桥。又将另外一百万斛全部运往长安,作为朝廷不干涉其将在淮南道进行土改的交换条件。 第四十三章 子嗣 “夫君在想什么呢?” 赵绿敏把一杯‘剡溪茗’轻轻放在李月的桌上,见李月望着窗外出神,不禁轻声问道。 李月转过身来,抬手拢了拢妻子的发端,微笑着反问道: “晨儿呢?怎么不见他跟你来?” “他去读书去了,这两天读《汉书》,他颇有兴趣,睡觉时还拿着书不肯放下。” “这个小子自以为读了几本书就可以藐视天下,整天和我辩论限田令的得失,他小小年纪,懂得什么?” 赵绿敏嫣然一笑,饶有兴趣的问道: “晨儿才七岁,先生却说他的见识已经超过二十岁,堪称神童,可惜他从不和我谈这些,夫君不妨给我说说,晨儿都说些什么?” “他与我辩论说为什么对权贵的收田要推到几年后才进行,当初刚到江南之时完全就可以采用雷霆手段,否则也不会白白牺牲了萧隐大人。” “萧大人是他的第一任先生,他自然念念不忘,不过夫君,我也不明白当时你为什么不直接收田,却要拖到今天。” 李月笑了笑,拉妻子坐下,缓缓的说道: “我当时也曾想过一鼓作气而为,但后来崔大人来后我才明白,如果我当时强行做了,江南东道一地或许会独善,但天下可能就要因此大乱。你可知道这次缴获了足足有三万件兵器,而且上面均刻有编号,可见这三万把兵器都有主人,就算他们不堪一击,也得击中目标才行,但当时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连张杰都差点被水淹得全军覆没,一旦军队被拖住,百姓伤亡惨重不说,更重要是我怎么来对付外来的入侵,张知节在洛阳、田承嗣在魏州、还有李怀仙等都已集结兵力,跃跃欲试,他们哪里是想来江南,不过是想趁机起事罢了,若皇上碍于情面不管,势必激起宗室权贵的强烈不满,在鱼朝恩掌握禁军的情况下,废帝极有可能。若皇上真的被废,引发诸王争位,倘若新帝名不正,那大唐江山就可能由此分裂,这样一来,我李月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一旦江南沦陷,还有什么限田可言。不过晨儿才七岁,能和我辩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可今天夫君怎么就做到了?” “事易时移,时机已经成熟,一方面我已经把江南的土地状况完全掌握,尤其是那些大户权贵的情况,如有多少地、有多少私军、他们的背景等等情况都一清二楚,更重要是发动了民众,让他们的反抗不得人心。所以在短短的一个半月内就完全解决,不留一点隐患,兵力再迅速集结,可谓三年隐忍,一朝爆发,从这个角度上也可以说收田的行动三年前就开始了,我真是越来越佩服崔大人,手段老辣、百无一疏。” “夫君得崔大人为辅,是江南百姓之幸,妾身不宜多问政事,只是刚才夫君临窗所思,可是为王储之事?” “是!崔大人劝我早定世子,以服百官,我这几天就是在想此事?” “难道晨儿不适合做世子吗?” 赵绿敏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他了解丈夫,言出必行,很少这样犹豫不决的,这说明儿子李晨并不符合丈夫的要求。 果然李月叹了一口气,看着妻子说道: “晨儿是我的独子,按理我别无选择,但我实在不放心他,从不利的一面讲,他的一些想法非常可怕,现在虽是孩童,但我觉得有些想法已经开始在他头脑中定型,倘若有一天他主持大局,迟早会毁了整个江南的改革。” “晨儿有什么想法让夫君如此担心呢?” “前日我和他讨论汉哀帝改元和王莽限田之事,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意见极其相左,汉哀帝改元和王莽限田都是当时朝廷限田令的一个延续,西汉末年土地兼并严重、民不聊生,汉哀帝不得已推行限田令,但因其才能有限和用人不当而使限田令成一纸空文,到了王莽时,也继续推行限田,但他采取的“托古改制”诚然是其夺权的一个手段,按在实际进行限田时,也竟然采用了此法,他过分迷恋儒家经学,企图用儒家经学重建一个理想世界,却无视汉朝遗留下来的十分严峻地社会问题,不肯面对现实,为了摆脱困境,他改革的着眼点不是向前看,而是向后看,改革的一切理论根据就是一部儒家经典《周礼》,企图劝说豪强权贵放弃土地私有、恢复井田制,又劝权贵们行周礼,自觉放弃土地和奴隶,这无疑痴人说梦。但晨儿竟然认为当时的出发点是对的,应该遵从儒家的学说来改革,只是手段错了,用的经典也错了,并说我用武力夺田不符儒家‘仁恕’的礼制,你说这让我如何不担心,小小年纪就这样被儒家思想所影响,我担心将来他领江南东道,迟早要走回老路去。” 赵绿敏这才明白丈夫所指,不由劝道: “晨儿年纪还小,世子这件事等他长大点再说吧!” 李月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 “从小可见大,他和太子十分相似,都注重传统和道德,当然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个统治者必备的品德,我思量了几日,从好的一面考虑晨儿长大后也不会傻,他应该知道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虽然开拓不足,但守成应该不差,我只要把各种制度定好,他若为政,江南也坏不到那里去,倒是若定了徐儿,则会造成军方的不满,成为江南将来动荡之源,军方已明确表态,支持晨儿为世子。至于徐儿,我自有其他安排。” 听到此话,赵绿敏才微微放下心来,但李月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又把心悬了起来。 “按唐制,晨儿十二岁时必须到长安去读书,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吴王世子之论,在李月一句:“李晨幼小,言之尚早。”的定论中结束了悬念,吴王已明白告诉大家,世子非李晨莫属,只是年纪不到罢了。 时间匆匆,转眼到了大历六年,土地改革已渐渐进入尾声,金陵府在江南东道及淮南道共校田计上田六十五万顷、中田四十万顷,下田二十万顷,共授民户三十万顷,籍外田已基本消灭,由此每年得粮数百万斛,向京城送粮每年皆为一百万斛,江南在全国的经济龙头地位已经确立。这几年,江南也发生了一些重大的人事变动,大历五年夏秋间,颜杲卿、袁覆履、王潜先后病逝;谭元凯因病退居幕后,为李月幕僚;而监察令白志贞和扬州刺史段秀实被调回长安,白志贞被封为司农寺卿,段秀实授爵张掖郡王,封四镇节度使,总揽西北军政以防吐蕃。 李月遂调蔡明德为淮南防御使,调谘议参军事司马石纹为扬州刺史,调常州长史刘原为谘议参军事司马,升户曹事司马周莳为西阁祭酒,升监察室判官杜崇为监察令,升法曹事复议署主簿张去疾为兵曹事司马, 升户曹事仓禀署主簿蔡问之为浏河巡检使,升户曹事劝农署主簿陆羽为户曹事司马,升明州司马畅当为法曹事司马。由此,第一次府试的甲第前十名皆被委以重用,而当时的第一名韦应物却只由江宁县县令升为常州司马,有人为韦应物抱不平,但李月却淡淡一笑置之。 在军队方面李月也进行了一些调整,烈火军因蔡明德调淮南,故由他统领负责镇守淮南;升南霁云为虎卫军统领,镇守越州;成立太仓军,即水军,分驻浏河港、明州港、夷州港,暂时由林衡统一率领;张杰负责民团的训练、调度。最后江南东道的精锐黑旗军则由李月亲自控制驻扎金陵,其中包括一万铁骑军和一万步兵,由被封为吴王府左右监卫大将军的王元楷和李即墨率领,王元楷统领铁骑军、李即墨统领步兵。除此之外,金陵还有一千特殊的士兵充作宪兵,那便是金陵演武堂的学生军,可别小看这一千学生军,全是由各军中挑选出来的优秀军官及武举组成,十分精锐。就在江南各项事业逐渐走入正轨之时,顺风的一次意外情报,再一次把李月卷进了一场政变阴谋的旋涡。 第四十四章 神策 神策军最早为卫伯玉部,几经变化,后观军使鱼朝恩授命在泾原练兵时正式归鱼朝恩统领,此后鱼朝恩一直不放军权,李豫即位后,嫌原羽林军战力低下,便调神策军入京,从此神策军便正式成为禁军。鱼朝恩几经宦海沉浮,在诛程振元中立下大功,又以其低微的处事风格再次被李豫所欣赏,封其大唐的最高勋爵: 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大历二年,太后染恙,鱼朝恩献出通化门外所赐庄宅修造章敬寺为太后祈福,耗资巨大,太后随之病愈,李豫大悦,遂改太后尊号为‘章敬’。但从此以后鱼朝恩本性开始慢慢显露,不仅 强横骄狂,而且生活穷奢极欲、压榨百姓,并不断欺凌宰臣、无视皇帝,最后连李豫也忍无可忍,终于在大历五年的的寒食节上,李豫动了杀鱼朝恩的念头。 三月的寒食节,按例皇上要宴请大臣,鱼朝恩坐在左首第一位,百官纷纷向皇上敬酒以示感激,轮到禁中大将刘希暹、王驾鹤敬酒时,二人并不理会皇帝,而是径直向鱼朝恩跪拜献酒道:“一切蒙公所赐!”鱼朝恩笑而纳之。百官则皆闻之变色,惟独李豫神色不变、谈笑自若,但心中却起了杀机。 大历五年十月,鱼朝恩查出家中宠姬竟是皇帝密探,心中大恐,遂开始与同党谋划废帝,不料事机不密,一心腹同党周皓向宰相元载告发鱼朝恩欲反,元载遂告之李豫,李豫立刻调凤翔节度使李抱玉入京,充羽林军左右大将军,招募士兵重建羽林军。大历六年二月,李豫得密报,鱼朝恩在宗室中串联欲立定王李侗为帝,且已暗调扶风、天兴二郡的神策军入京,李豫大急,以抵御回纥为名,发八百里加急封荥阳张知节为凤翔节度使,封乌崇恩为陇右节度使,各率军五万穿过关中前去驻守凤翔、西凉。 金陵,三思居内,大厅里一片喧哗热闹声,大历六年的新年刚过,但人们已经和平常一样投入营生,这还得益于江南的商业兴盛,人们已渐渐改变了从商为耻的观念,三思商行的大东主王三思因在大历四年缴商税五万贯刚被授了从六品骁骑尉勋官,王三思在欢喜之下,在金陵赈粥三日以示谢恩,成为金陵的美谈。 今天的三思酒楼一楼和二楼大厅已被江南商行中排名第九的‘华亭周氏商行’大东家周仲所包下,以新年会的名义,遍请所有客户以联络感情。就在众人推杯换盏的嬉闹中,酒楼的大门外进来了三个人,为首是一名年轻的富家公子,身穿考究的湖绸长袍,腰挎长剑,手执一把折扇,后面的二人孔武有力,显然是保镖从人,此人姓李名仇,宗室子弟,是‘承运行’新任的四当家,也是‘承运行’在金陵的总代表,他也收到了请柬,在门口和周仲寒暄几句后,便被人引进贵宾席,李仇见周围皆是肥头贯耳之辈,不由鄙视地一笑,换了个靠窗的清净座位,他见对面坐着一名中年文士,气质儒雅,不禁心生好感,便点头笑笑问道: “看先生不似商贾中人,怎么也混迹于鱼目之中?” 那人深深看了李仇一眼,淡淡说道:“如今江南商家的地位已大增,有时甚至超过我等读书人,我还有什么好清高的,在下姓蒋,周掌柜公子的西席,公子贵姓?” “在下长安李仇,先生适才说的是,若在长安,商人哪能这样嚣张,皇上一纸诏书就能让他们清家荡产,我还听说缴税也居然能被授勋,真是前所未闻。” “李公子的话只说对一半,固然金陵对商人是纵容了些,但长安有时也太苛刻,我听说鱼大人在北军中设了私狱,专门抓巨商大贾来拷问盘剥,惹得众商家人心惶惶,再加上商税一涨再涨,百贯之物最后仅能有一贯之利,所以商人皆不敢呆在京城为商,乃至长安东市店铺的月租一降再降,现在已经是三百文一间,还是乏人问津,比起金陵西市的千贯一月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先生足不出户便知千里外之事,让人佩服,但适才先生的一席话,放在京中可是要吃官司的啊!” “我知道,只是这里是金陵而并非长安,随便你怎么说,只要不污蔑皇上、太后、吴王及吴王妃,没人会来管你,说来公子可能不信,我原来也是长安人,三年前曾在一首诗中误将‘弦坏’写成‘玄坏’便被投进大狱呆了一年才放出,落下了腰疾,还不时被监视,所以我也心灰意懒,来到金陵了此残生,这里的气氛宽容,我便应聘进周家做了西席,可又时时不敢回去看望家人,但毕竟叶落要归根,什么时候长安才能象金陵一样呢?” 李仇见这个蒋先生初次见面便以心事相告,不禁印象大好,他见其不住的唉声叹气,便再也忍不住低声说道:“我告诉先生一个天大的秘密,先生切不可外传。” 说完看了看左右,近前附耳说道:“就在这两个月,朝廷就要变天了。” 蒋先生听罢,脸色大变问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这等机密之事?” 李仇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说我姓李,又是长安人,先生尽管去猜吧!刚才所言千真万确,只是事关重大,先生切不可外传。” 蒋先生笑着点点头,只在李仇不注意间,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冷笑。 这场酒宴一直吃得天黑方才结束,蒋先生早已借口不胜酒力离席回家了,李仇一直喝得两眼发赤方才告辞,他住在金陵的‘承运客栈’,包了个独院,从三思酒楼出来后,李仇又去青楼厮混了半个时辰,这才尽兴而归,但李仇却不知道,就在他刚刚离开三思酒楼便被人盯上了。快到‘承运客栈’时,突然中黑暗中射出几支短弩,他的两个从人哼了一声便中箭倒下,几个黑影冲上来,一掌劈晕李仇便把他连同两个从人一起装进麻袋,消失在夜幕之中。 当李仇被水泼醒时,只见自己被赤身绑在一根铁柱上,四周烈火熊熊,里面插满了烧红的刑具,四周站着十几个蒙面赤身大汉,在正前方摆着一张屏风,后面坐有一人。李仇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胆敢把我抓来!” “我们知道你是义王李玼的第七子,现是‘承运行’的四当家,可对?” “既然知道我是宗室,就赶快把我放了,否则你们将有大祸临头!” “李仇,你在京城是个花花公子,做了不少恶事,这个我们不管你,把你抓来,只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你在酒楼中所说,朝廷就要变天之事!” 李仇顿时脸色大变,刚才的那个蒋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那个姓蒋的所告,他是何人?” “刚才和你在酒楼说话之人即不姓蒋,也不是什么周仲的西席,这个你就别问了,只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便是,否则……。” “否则怎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你也不要管,你且看看墙上挂的是什么?” 李仇抬头一看,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四周墙上竟然赫赫挂着十几张完整的人皮,面目表情栩栩入生,皆为极痛苦之色。 “你们想、想做什么?”李仇不禁害怕起来。 “这墙上一共有十七张人皮,三教九流都有,惟独缺一张宗室的人皮,你来得不是正好吗?说!什么朝廷要变天。” “适才在酒楼只是戏言,长安皆流传朝廷要变天,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知详情。” 屏风后面之人冷冷的举了个手势,几名大汉便上前拿着尖刀欲剥李仇的面皮。 “啊!不要!不要!我说!我说!”李仇几乎要吓得大小便失禁。 那人手一挥,几名大汉退了下去。 “这就对了,其实只要你说实话,一个时辰后你就可以躺在自己的床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管你在金陵如何花天酒地都没人管你,也没人会出卖你,但如果你说了假话或是报告了鱼朝恩,我告诉你,不出十天你的人皮就会挂在这左面的墙上。你可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原来你们也知道此事和鱼朝恩有关,那我也不必再隐瞒什么了,就直说了吧!大约在五天前,我去常州找鱼公子就是鱼朝恩大人之子鱼令辉,商量把‘承运行’总部搬到金陵之事,但鱼公子急着要回长安,显得心不在焉,不住地翻看桌上一封用镇纸压着信函,我当时就感觉到那信函里一定写着什么大事要发生,否则怎么连搬总部这么重大的事都让我自己决定,也是巧,就在我正要告辞之际,鱼公子府上突然走水,他便急忙出去察看,桌上的信函也忘了带走,房内只剩下我一人,我实在忍不住便偷看了那信函,信函是他父亲鱼朝恩写来的,很简单,只有几句话,说什么‘换龙应天’行动提前到二月进行,催他赶紧回去,我联想到京中的传言便大致猜到**分,我刚站好,鱼公子便冲了回来,一把便将密函撕得粉碎,并追问我看了没有,我自然否认,后来鱼公子警告我几句后当夜便赶回了长安,事情原委就是这样的。” “‘换龙应天‘计划提前到二月的什么时候?” “信函上没说,我不知道。” “好!拿去给他按下指印,替他穿好衣服并喝下‘忘忧酒,后就可以送他回去了。” 几名大汉上前松了李仇的右手并在口供上按下指印,然后强灌下他一杯酒,不多时,李仇便沉沉睡去,等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凌晨,在自己的床上,衣服如常,李仇觉得仿佛是做了一个恶梦,但他知道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当夜他便离开金陵返回了常州。 就在李仇按下指印的半个时辰后,这份口供便摆在了李月的桌上。 “殿下,本来税监的人去调查周仲逃税一案,却无意中得到这个消息,便立刻通知了我们,经审讯,和我们在长安得到的情报基本吻合。”顺风统领卢焕向李月汇报道。 李月赞许地对卢焕说道:“这件事你们办得非常好,以后要盯住李仇,不准他向鱼朝恩报告。” “是!属下明白!” 李月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把王圆放在你身边果然不错,看来你已经完全合格了。” 卢焕行了个军礼,神色不变的离去。 待卢焕走后,李月深思了一会儿,便令侍从道:“速去请崔大人来见我。” 大历六年一月中,李月在一千军校生中精选了五百人,然后密令王元楷、李即墨二人各领军五千镇守金陵,又命大将路嗣恭率一万黑旗军扮做押粮军,再派数十名顺风高手先行,自己则亲率五百人混在送粮的队伍中向长安进发。 第四十五章 捕蝉 长安,这几年由于关中气候变冷,导致天灾连年,长安也被拖累得疲惫不堪,虽然有江南年年的巨额粮食援助,但大历六年的长安再也无发呈现开元盛世的盛况。‘安史之乱’已经过去了多年,原本满怀希望的人民也被日益黯淡的光景磨平了**,偶然只有江南变革的消息传来时,人们的眼睛才突然一亮,原来在大唐还有那么一抹绚烂的光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曾经希望李月称帝的无数百姓在渐渐绝望后,突然又被市井中的流言再次引发了变革的奢望,京城外有大批军队从凤翔开来,朝廷气氛诡异,恐怕是要变天了。 与流言一起的便是鱼朝恩和李豫两人几乎同步进行的紧锣密鼓的部署,鱼朝恩早在一个月前便以身体染恙辞去了国子监祭酒一职,一直呆在家中养病,李豫数次派人去探望,皆没有见到鱼朝恩,后来又派人去刺杀,却得报鱼朝恩已根本不在其府上,去向不明。 鱼朝恩确实不在府内,此时这位大唐的观军容使现在全身戎装,正在城外的神策军大营内部署着最后的计划。 “刘将军,张知节军和乌崇恩军的情况如何?” “禀大帅,张知节军和乌崇恩军现皆被王大人阻在潼关,王大人命他们绕道去凤翔,现在僵持在那里。” “好!只要张知节他们进不来,这关中岂不是我的天下。”鱼朝恩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时鱼令辉匆匆赶来报告: “父亲,宗室中已经有十八位亲王签名,不过他们不同意废帝,说李豫虽然纵容其弟动摇国本,但自身并未失德,只答应同意让他自行退位。” “这帮窝囊费,都害怕担责任,也好!就逼李豫自行退位,省得以后史书乱写。” 鱼令辉突然他想到一事,急忙禀报道: “父亲,我在途中听到一个消息,不知可是真?” “什么消息?” “说江南的粮船十天前已经到了陕州,这可有大碍?” 鱼朝恩淡淡一笑道:“按时间江南的粮船是每年的这个时候过来,这次押粮官是去年的副使路嗣恭,他本是个镖师,在大历元年的武举中中了第一名,前年才从江南演武堂出来,去年升为中郎将,当了押粮副使,要想看李月的布兵,只要从他任将就可知道,他是不可能将黑旗军、铁骑军交给这么一个非心腹的年青将领的,但若是派蔡明德、南霁云等为将我们可就要留心了。” “但如果李月混在军中呢?” “你担心得没错,以李月之狡诈,确实有这个可能,但还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李豫给李月下的密旨,出了宫就到了我的手里,而且最近江南也没有什么大的军事调动,所以我并不担心。” “原来父亲早已抢到先手,果然是面面俱到啊!” 鱼朝恩得意的一笑道: “成大事者应胆大心细方可为,一招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这次兵变,政治上的影响我也考虑过,成事之后,我便做个魏武王吧!”(魏武王即指曹操,鱼朝恩的意思是让其子效曹丕篡位) “父亲!” 鱼朝恩一笑,拍了拍鱼令辉的肩膀道: “锦绣江山唯能者居之,你以后要多读历史、多学政治,不可再象从前那样胡闹!” “是!” “好了!一切都已就绪,但还是需再慎重一些,这个李月是我唯一所忌惮之人,你年幼不能服军,我就派周皓助你,你们率三万神策军驻扎乐游原,防止东来之军,皇甫温率三万军控制长安,我和刘希暹则率领三千甲士进宫逼李豫退位,时间定在明日申时,口令就是‘换龙应天’!” 与此同时,大明宫延英殿内,李豫父子也在紧急商量着对策。 “父皇,从你给皇叔下旨至今已经快一个月,可皇叔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儿臣倒不担心皇叔不发兵,却担心那道旨意出了问题。”李适忧心忡忡地对父皇说道。 “不会,你不了解你皇叔,他眼线广布,怎会不知京中之事,就算那道密旨出了问题他也会赶来,他是担心明着出兵反而引起鱼朝恩的警觉,逼他提前出手,朕知道,迎春一定早有布置了,如果父皇没料错的话,应该就是送粮之军,他是父皇的亲弟,父皇懂他的心机。” “父皇,儿臣今天方才明白,原来宦官掌军也并非十全之计,父皇这么恩宠于他,他却不知回报,真是罪大恶极。” “皇儿此言倒不尽然,难道安禄山、史思明、李希烈、田承嗣之流都是宦官,一般而言,内侍因有生理缺陷,有野心者虽多,但都成不了大事,动摇不了国本,若善加利用,倒是对付外臣的一张好牌。那鱼朝恩之所以异类,是因为其领兵太久,在先帝时就是观军容使,父皇让他做国子监祭酒就是想慢慢削弱其在军中的影响,可叹那些大臣不懂朕的用心,说父皇不懂用人,真是腐儒之见!” “父皇深谋远虑,可眼下之计张知节被阻潼关、皇叔消息不明,眼看鱼朝恩即将动手,这、这可当如何是好?” 李豫看出儿子的焦虑,便笑笑安慰道: “痴儿不必多虑,父皇这一年多难道是白忙的吗?谁说现在张知节被阻潼关,谁说迎春消息不明。放心!父皇早有安排,鱼朝恩若败,必是因其内部不靖所致。” 李识这才若有所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看来父皇早就在鱼朝恩身边敲下了桩子。 这一夜,长安城充满了大战来临前的诡异和变数。 第二日是休朝的日子,午后,长安城各城门涌入大批神策军,径直控制了整个长安城,并在城内实行戒严,不准百姓上街。未时三刻,明德门突然出现了一支神策军甲士,约三千人,人人手执长槊,列队沿着朱雀大街向皇城疾驶,鱼朝恩身披重铠,骑着赤兔马行进在队伍的中央,此时朱雀门已被神策军控制,李抱玉则率领三千羽林军扼守宫城。 皇城内此时一片萧瑟,早有人挨家挨户打过招呼:‘天将变,诸公当自保!’所以街上不见半个人影,鱼朝恩一路行来,心中踌躇满志,仿佛已将李家的江山收入了囊中,正得意间,突然队伍停下了脚步,鱼朝恩一怔,有军士来报:丞相裴冕拦路。 鱼朝恩催马上前,只见裴冕孤身一人,提着剑拦住了去路,他一见鱼朝恩,便厉声怒骂道: “阉贼!你要谋反吗?” “裴丞相此言诧异,想我鱼朝恩也是三朝元老,何言造反!” “那你带兵入宫何意?难道还是朝圣不成?” “非也!我鱼朝恩受先帝大恩,自当图报,今上非先帝亲出,天下皆知,乃杀越王而自立,名不正、言不顺,越王虽死,但先帝仍有稠、侹、僙、佋、侗诸子在上,何以轮到假子,现十八家亲王商议今上应退位让贤,以国之乾坤托付于朝恩,朝恩敢不相从,顾而挺身而出,劝今上顺大流、识时务,以保富贵!裴丞相当街拦路,难道也想与大势相逆吗?” “啊呸!目无君父的乱臣贼子,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当诛十族也不以赎其罪。” 鱼朝恩见他骂得恶毒,不由大怒: “来人!把此僚给我拖走!” 这时从旁边冲上来十几名军士就将裴冕叉倒在地,大队继续前进。 裴冕努力爬起来朝大明宫方向跪下悲声喊道: “皇上,臣老迈无力杀贼,只能以死来谢皇上的隆恩了!” 说完伏剑自尽而亡。 ======================================= 广告:本人的第二部小说《晚宋》正式开始发表,幻剑首发,起点转载,起点书号110104。 欢迎大家多多点击,多多投票。 简介: 宋蒙联合灭金是南宋王朝所犯下的最大战略错误,如果宋蒙当时谈判失败,历史之路又该如何走?本书就假设了一个偶然的因素导致了宋蒙联合灭金的谈判失败后,历史从此改变的故事。本书主人翁李思业是唐朝一支没落宗室的后裔,城破后十四岁的他被掳到金国成为奴隶,几经波折,他重获自由身后回到故国的都城临安,并渐成商贾。一个偶然的发现,他毒杀了前来谈判联合灭金的蒙古副使导致谈判失败,历史从此走错,李思业本人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改变。本书描述一个少年从奴隶到开国皇帝的传奇故事。本书为架空历史小说,请勿和史实对号入座。 第四十六章 黄雀 “放箭!”随着李抱玉的一声令下,承天门城楼上顿时万箭齐发,向逼近的神策军射去。 已临承天门下的神策军措手不及,被射倒一大片,鱼朝恩见状,不由怒喝道: “刀盾手前列!弓箭手还击!重甲兵准备撞门巨木!” 鱼朝恩连续下令,数百名刀盾手列队上前,挽巨盾挡住箭雨的袭击,掩护重步兵的冲击,同时神策军纷纷放箭回击羽林军。 “杀啊!”二千名重甲兵扛着梯子、撞木猛攻承天门。 “咚!咚!”巨大而沉闷的撞击声传出数里之外,大明宫内一片混乱,宫女和太监四处躲藏,早将宫中的种种规矩扔到脑后,含元殿内太后和众人面面相觑,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鱼朝恩这么快就出手了,突来的变化让李豫措手不及。 “太后,儿臣得到张知节飞鸽传书,他现在已经到了奉天,只要能坚持到晚上,我们就有救了。”李豫连忙出言安慰太后,太后闻言精神一振,立刻下令道: “传孤家旨意,有杀死鱼朝恩者,赏钱百万,封郡王衔!” 此时的承天门下已是陈尸累累、血流成河,羽林军在击退神策军的三次进攻后,再也抵挡不住,大门也眼看就要撞开。李抱玉见事急,只得下令道:“退守玄武门!” “咚!”大门终于被撞开,神策军如潮水般的涌入,羽林军边打边退,很快便退到玄武门后,再次组织起抵抗工事。 “杀!给我上!” 神策军副统领刘希暹见军纪已开始不稳,有军士趁机在宫中抢劫,不由大怒,连杀数人后喝令士兵进攻玄武门。进攻玄武门的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数十亩大小的玄武门广场上尸骸满地,鱼朝恩刚得到消息,王驾鹤已经背叛自己,在昨日放唐军入了潼关,鱼朝恩恼怒异常,遂改变了逼李豫退位的想法,无论生死都要推翻李豫,他已无路可走。 李抱玉指挥着羽林军拼死抗击着神策军的进攻,此时他已经损兵过半,进攻的三千神策军也已减员三成以上,双方数千人就在这狭窄的玄武门处用血与肉书写着大唐的历史。 “皇上来了!” 在鏖战了近两个时辰后,大唐天子李豫在数百名侍卫的簇拥下终于出现在玄武门的城楼上。 “万岁!万岁!” 唐军顿时士气高涨,连呼万岁。 “李将军!你传令给鱼朝恩,朕有话要对他说!” “微臣遵命!” 李抱玉上前大声呼喊几声,神策军的攻势慢慢趋缓下来,鱼朝恩在数百骑骑兵的护卫下出现在玄武门的前面。 “鱼朝恩!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造反!”李豫见了鱼朝恩便厉声喝问道。 鱼朝恩知道此时若造反罪名坐实,军心必乱,他急忙从袖中取出一书,大声说道: “臣是奉先帝遗旨,若有十五位以上的宗室亲王认为陛下治国无方,便可在太庙废之。” “胡说!先帝何曾有遗旨给你,分明是你假造以乱人心,侍卫何在!给朕杀了这不臣之人。” 李豫话音刚落,三名隐藏在身后的大内高手便从城楼上飞跃而下,挺剑直取鱼朝恩,正是风云等人,但还未触及鱼朝恩,只见鱼朝恩身后也闪出数人,径直迎了上去,鱼朝恩掉头便消失在重兵护卫之中。 随着鱼朝恩的后退,喊杀声再起,无数箭向空中的风云等三人射去,很快其中二人中箭落地而亡,风云只得返回城楼,李抱玉见状连忙对李豫说道: “此地危险,请皇上回宫暂避!” “不!朕要亲眼看看鱼朝恩是怎么死的!” 就在这时,进攻的神策军突然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只见刘希暹在马上擒着一人,正是太子李适,鱼朝恩跟在后面,脸上充满了得意的笑容。 “皇上!你若答应退位,我就放了太子,否则太子必将死在玄武门之下!”鱼朝恩跃马上前大声喊道。 事出突然,城楼上的唐军皆停止了放箭,呆呆地看着这一场景。 “父皇,不要管我,放箭射死这阉贼。” “哈!哈!哈!”鱼朝恩一阵狂笑,用剑指着李适的脸说道: “你别做梦了,整个长安都被我控制了,我只是不想流血太多,才好言劝你们父子识时务,自动退位,若不识相,看我怎么杀死你!” “住手!鱼朝恩,你如此逼迫朕,就不怕天遣吗?刘希暹将军,你若杀死鱼朝恩,朕就让你取代鱼朝恩的位子,赏钱一千万,封高密郡王。” “这!”刘希暹一下子就迷糊了,手一松,太子顿时摔落到地上。 鱼朝恩大怒,举剑指着刘希暹怒斥道: “你敢背叛我吗?” 刘希暹顿时清醒过来,不禁汗流浃背,他连声说道: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那好!你杀了太子,以明心志!” 刘希暹缓缓地抽出剑来,猛的一咬牙,举剑便向太子头上砍去。这时所有人的眼睛都闭上了,李豫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死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嗖!”地一声,一支铁箭洞穿了刘希暹的胸膛,将刘希暹活活钉死在地上。 这突来之箭引发了一阵大乱,鱼朝恩呆呆地看着铁箭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猛然抬头向来箭处望去,只见在百步外的一座宫殿最高处立着一人,金盔黑甲,目光如电,只见他手挽黑龙弓、腰佩心魔剑,威风凛凛仿佛天神一般,他正是威震天下、被大唐军人视为军神的大将军李月。 “是大将军!大将军来了!”羽林军顿时欢声如雷,士气大震。而神策军则纷纷后退,一个个脸上明显露出恐惧的神色,鱼朝恩面若死灰,手竟微微颤抖起来,远处的朱雀门处突然传来喊杀人,一名军士跌跌撞撞跑来报告道: “大帅,不知何处来了一军,只有数百人,但锐不可挡,我军抵敌不住,朱雀门即将失守!” 不等鱼朝恩说话,他身旁的几名高手侍卫一齐挺剑向地上的李适杀去,只听弓弦响处,那几人皆被铁箭射死,就在这同一时刻,从李月脚下的宫殿处抢出数条黑影,身形极快,瞬息间便疾驰而至,为首之人抱起李适便向后跃去。 “快!快拦住他们!”鱼朝恩见士兵皆在发愣,不由大急喊到,士兵们这才如梦方醒,纷纷举长槊向这几人刺去,风云已经认出,为首之人正是师弟风叶,他从城楼上跃下,抬手间便砍翻数人。 “师弟!我来护你!” 风叶闻言一怔,随即大喜,在众人的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将李适救到了安全之处。 这时只见李月长笑一声,朗声说道: “皇上!臣弟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李豫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喃喃地说道:“好!好!我知道你就一定会来的。” 李月纵身从宫殿上跃下,冷冷的对鱼朝恩说道: “杀你污了我的手,你自尽吧!” 鱼朝恩气极反笑:“你来又有何用?整个长安已被我掌握,你若杀死我,神策军再无人控制,这屠城之祸,难道你不担心吗?” “看来你还在痴心梦想,你报信的人已经来了!且听听他说什么吧!” 李月话音刚落,一匹快马果然远远冲过来禀报道: “大帅!周皓杀死公子,已和张知节合兵一处。” 这时又一匹快马奔至: “大帅不好了!皇甫温已向宰相元载投降,宫外已再无我军。” 鱼朝恩大叫一声,几乎从马上坠下,这时承天门已破,李月的手下掩杀过来,所过之处,神策军一击即溃,或降或死皆再无战意,不多时只剩下数百人护卫着走投无路的鱼朝恩。 鱼朝恩长叹一声,看着李豫说道:“我还是小看你了。”说完自刎而亡。 鱼朝恩既死,手下人皆丢下兵器束手就擒,自此大历六年的一场叛乱就此终结,鱼朝恩满门抄斩,所有参与谋反之人皆诛绝,十八位亲王被剥夺王爵贬为庶民,定王李侗暴病而亡。裴冕被追为云州大都督、忠义侯,用其子升为太仆寺卿。 这场未遂政变也给江南带来了深远的影响,首先是李豫的权力终于稳固,不再对李月有任何限制,放手让江淮实行土地改革和税制改革,同时为了缓解阶级矛盾,李豫也派员在全国各地调查情况,为在全国范围内的改革进行准备。其次朝廷在皇上的直接授意下将岭南北部的泉州、汀州、温州等十几州皆划给江南东道管辖,大大扩张了金陵府的势力范围。 =================================================广告:本人的第二部小说《晚宋》正式开始发表,幻剑首发,起点转载,起点书号110104。 欢迎大家多多点击,多多投票。 简介: 宋蒙联合灭金是南宋王朝所犯下的最大战略错误,如果宋蒙当时谈判失败,历史之路又该如何走?本书就假设了一个偶然的因素导致了宋蒙联合灭金的谈判失败后,历史从此改变的故事。本书主人翁李思业是唐朝一支没落宗室的后裔,城破后十四岁的他被掳到金国成为奴隶,几经波折,他重获自由身后回到故国的都城临安,并渐成商贾。一个偶然的发现,他毒杀了前来谈判联合灭金的蒙古副使导致谈判失败,历史从此走错,李思业本人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改变。本书描述一个少年从奴隶到开国皇帝的传奇故事。本书为架空历史小说,请勿和史实对号入座。 第三部 经略江南 卷四 游人只合江南老 第四十七章 扶桑 本人的第二部小说《晚宋》正式开始发表。起点书号110104。 欢迎大家多多点击,多多投票。 简介: 宋蒙联合灭金是南宋王朝所犯下的最大战略错误,如果宋蒙当时谈判失败,历史之路又该如何走?本书就假设了一个偶然的因素导致了宋蒙联合灭金的谈判失败后,历史从此改变的故事。本书主人翁李思业是唐朝一支没落宗室的后裔,城破后十四岁的他被掳到金国成为奴隶,几经波折,他重获自由身后回到故国的都城临安,并渐成商贾。一个偶然的发现,他毒杀了扮作使者前来谈判的蒙古大汗窝阔台,历史从此走错,李思业本人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改变。本书描述一个少年从奴隶到开国皇帝的传奇故事。本书为架空历史小说,请勿和史实对号入座。 =========================================== 经过数年的建设,大历六年时,金陵府的水军已扩至三万人,拥有楼船、艨艟、斗舰、走舸、游艇和海鹘一千五百余艘,所用水手二万余人。李月遂将水军一分为三,命林衡为浏河经略使,统北部水军共战船四百余艘驻扎浏河、明州;又命徐明谦为长乐经略使,统南部水军共三百余艘驻扎泉州、流求;剩下战船则划给兵曹事内河航运署,主要负责内河的安全。 与水军同步发展的是民间的商船,海外贸易的兴起极大的刺激了追求高额利润的商人们,海外商队的发展如三级跳,拥有船只从大历元年的三十余艘到大历三年的三百余艘再到大历六年的三千余艘,海船远至天竺、大食,所雇海员超过五万余人,而相关贸易产业也养活着数十万人之多,在诸多的贸易海外贸易国中,以去日本(以前称大和国,现在改称日本)和新罗的船队最为庞大,自从淮南道划给金陵府后,扬州的贸易地位再次得到加强,几乎所有去日本和新罗的船队都从扬州始发,原来浏河港的功能已慢慢转变成军港。 大历六年在日本是光仁天皇即位的第二年,这位六十二岁的天皇即位后,联合拥立他的藤原家族开始清除称德天皇时佛教干政的情况,在成功后却发现藤原家族已牢牢控制了朝政,日本竟出现了两个权力中心,即天皇和藤原家族,为消除藤原家族的影响,光仁天皇欲立母系并非来自藤原家族的山部亲王为皇太子, 藤原百川以山部亲王母亲是低贱的百济宫女为由坚决反对山部亲王为皇太子,不得已,光仁天皇只得立同样出身藤原家族的井上皇后之子他户亲王为皇太子,为保护山部亲王,光仁天皇竟将其献给索男无度的井上皇后为面首,使得藤原百川欲杀山部亲王的阴谋破产。 大历六年八月,来自大唐的商船队再次抵达日本难波港,上千艘商船在一百余艘大唐水师战舰的护卫下,出现在数里外的海面上。 “当!当!当!”巨大的铜钟被敲响,港内顿时乱成一团,人们纷纷奔走相告,一齐向码头涌去。在难波港,除了数千名能直接进港交易的大商贩外,在港外还有数万名中小商贩们苦候着唐货的运出,在离码头最近的地方盖有数百间巨大的屋子,这里便是江南各大商行在日本的常驻代理行及仓库。 ‘望春商行’的代理行和仓库在这个建筑群的最东面,占地一百多亩,由三间大仓库和十几间小屋组成,‘望春商行’派驻日本的总代表叫吴文,是原‘太湖帮’帮主吴渊儿子,今年刚满二十岁,却已经在日本呆了两年,算得上大半个日本通,所谓原‘太湖帮’,是因为在大历元年,‘太湖帮’已经并入了‘望春商行’不复存在,太湖帮全面负责‘望春商行’所有货物的国内及海外运输,帮主吴渊现在已经是‘望春商行’的二掌柜,和‘太湖帮’一样,其他几个大的运输帮派也纷纷加盟大商行,如‘淮帮’就并入了‘丹润三思商行’等等。 今天吴文正和十几个日本大商人讨论清仓的事情,突然听到船到的钟声响起,狂喜之下的吴文便和其他人一起从屋里奔了出来,码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吴文只见远方遮天蔽日的船帆一眼望不到头,他的从人远远地便看见了最前面的船帆上印有‘望春商行’九头蛇的标志,连忙高叫着指给吴文看,看到自己的船队到来,吴文和他的从人都不禁大声欢呼起来。 就在万人景仰大唐船队的同时,在难波港的一个高地处却有一群心态完全不同的人在静静地看着大唐船队的入港,为首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面白无须,身穿一袭考究的长袍,他正是日本最具权力的家族,藤原家族的掌门人藤原百川,身后是两名大臣分别是少纳言吉备真备和大伴古麻吕。 “你们俩看到这个场景有何感想?”藤原百川回头向二人问道。 “禀左大臣阁下,唐货输我国由来已久,但一直对我国的影响不大,不过从唐朝的大历元年开始,唐货来日的数量猛增,据属下调查,新增的唐货主要来自唐朝江南一带,和那里的吴王推行限田兴商有关,如此大规模的唐货涌来,造成我国严重入超,白银大量流出,各地制造业凋敝,还有唐钱的大量涌入,我国百姓已渐渐放弃了本国货币,转而使用开元通宝,长此以往,我国的经济早晚会被唐朝所左右。” 藤原百川点了点头,示意古麻吕说得对,这是一旁的吉备真备也忍不住说道:“左大臣阁下,属下以为经济若崩溃倒是其次了。” 一言即出,震惊了所有的人,还有什么比经济崩溃更严重的呢?藤原百川似乎明白吉备真备的意思,淡淡一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日本至圣德太子开始就向当时的隋朝派遣隋使,至今已二百年,学习先进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却不能学习过头而失去自己的文化,再看看现在,我国无论政治、文化、经济,从天皇乃至平民百姓的生活,无不被唐朝所同化,不是我危言耸听,再如此一百年,我日本就不再是一个国家,而是唐朝的一个道而已,因为我日本的立国之本都已经丢失。” 藤原百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吉备君说的正是我所担心的,前两天我向天皇陛下建议暂停派遣‘遣唐使’,但天皇陛下却不能理解,坚持要再派新的‘遣唐使’,还斥责我别有用心,他不能理解啊!吉备君,创立我日本文字的事事关国家兴亡,你要抓紧。” “是!” “还有古麻吕君,我让你派人潜进江南一事可有进展?” “回大人话,我已派了三批人潜到江南各地,其中有一人武功高绝,极有智谋,做事也十分利落,可惜就是杀戮之心重了一点。” “只要他能达到目标,无所谓手段,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各位,我日本自立并非一年二载所能办到,但‘千里之行,始于于足下’我们就从发动贵族抵制唐货开始做起吧!只要有一人做到,就会带动另一人,一年不行就十年,总有一天,我们的百姓都会醒悟的。” 说完藤原百川凝望着远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自言自语地说道:“新罗,何时归来?” 就在藤原百川在难波港决心抵制唐货的十天后,在日本的首都奈良,光仁天皇正在对一批即将随大唐商船一起赴唐的‘遣唐使’们进行最后的告诫: “各位即将代表我日本赴大唐研修,在唐期间对大唐文化一定要怀着谦和卑躬之心,这样才能学到真正的东西,带回日本为我国所用,对上邦的态度也要恭敬有加,切不可妄自高傲,影响两国的关系。切记!切记!” 日本宝龟二年,唐朝大历六年,日本的新一批遣唐使跟随唐朝的贸易商船赴唐朝学习,与此同时在日本国内的一些有识之士发起抵制唐货运动,但遭到了光仁天皇的严厉批评同时也不被贪图华美唐货的贵族和普通百姓所接受,宝龟二年年底时抵制唐货运动便陷入了低潮。手握重权的藤原百川见无法从内部打开局面,便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大海的另一端。 第四十八章 摩尼 本人的第二部小说《晚宋》正式开始发表。起点书号110104。 欢迎大家一如往的支持多多点击,多多投票。 这部小说本人觉得应在各方面都要强过《李唐传奇》 简介: 宋蒙联合灭金是南宋王朝所犯下的最大战略错误,如果宋蒙当时谈判失败,历史之路又该如何走?本书就假设了一个偶然的因素导致了宋蒙联合灭金的谈判失败后,历史从此改变的故事。本书主人翁李思业是唐朝一支没落宗室的后裔,城破后十四岁的他被掳到金国成为奴隶,几经波折,他重获自由身后回到故国的都城临安,并渐成商贾。一个偶然的发现,他毒杀了扮作使者前来谈判的蒙古大汗窝阔台,历史从此走错,李思业本人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改变。本书描述一个少年从奴隶到开国皇帝的传奇故事。本书为架空历史小说,请勿和史实对号入座。 =============================================== 摩尼教是三世纪在巴比伦兴起的世界性宗教,又称牟尼教或明教,主要吸收犹太教-基督教等教义而形成自己的信仰,传播到东方来以后,又染上了一些佛教的轮回色彩,告诉信徒要信奉光明之神,远离黑暗和邪恶,以求来生获得幸福,摩尼教强烈主张众生平等,因此被不少统治阶级以其教义中描述神话故事为借口判为异端邪说,后来被波斯接受立为国教,但波斯被大食所灭后,摩尼教因其起源于犹太教而被伊斯兰教视为仇敌进行了残酷的迫害,摩尼教徒们也被迫分散到世界各地。唐高宗时,摩尼教徒随波斯商人来到中国的福建、浙江一带传教,被胸怀宽广的唐朝所接纳,但在开元二十年之时,有浙东地方官告发摩尼教徒蛊惑山民藐视大唐律法而被唐玄宗所禁绝。摩尼教遂向西发展,被回纥登利可汗所接受,逐渐成为回纥的国教。唐、回两国谈判之时,准许摩尼教重回大唐传教便是条件之一(参看第三部),大历三年,摩尼教重返大唐。 大历六年十月,宣州宁国县山洪爆发,全县被淹,县令也死于洪水之中,全家死绝的就有五百余户,洪水过后阻断了宁国县与外界的联系,直到半月后,方才被商人发现告之宣州府,宣州刺史立刻派人到宁国县了解情况,方才得知宁国县已经是瘟疫流行,全县人口已经死亡过半。宣州当即发八百里加急向金陵求救, 李月得报立即命令军队开赴宁国县救援,将未死之人全部**宁国县,建立难民营异地安置,但军中也开始有人染疫,三日即死,无人敢再进宁国县掩埋尸体。就在这时一支约百人刚随‘巴蜀商行从长安来到宣州的摩尼教徒挺身而出,自愿到宁国县掩埋尸体,二十天后,这群仅剩三十三人的摩尼教徒终于从宁国县走了出来,艰难地完成了掩埋尸体的任务。 宣州刺史江上清亲自上书,向李月汇报了这支摩尼教徒的巨大功绩,十二月,李月在金陵府勤政院接见了这批从死神手中逃出来的摩尼教徒。 “大将军别来无恙否?” 摩尼教徒刚刚走进西阁大殿,一名年老的摩尼教徒便站出来向李月问候。 李月一怔,他立刻认出这名老者竟是当年在回纥见过的国师睿息,他大吃一惊,连忙过来施礼道: “国师亲到江南,李月无礼!” “大将军,不,应该是吴王殿下,我已经不是回纥的国师了,国师之位我让给了总教派来的副教主,我现在是负责在大唐传教,当年我就说过,或许我们有缘在江南再见,果然是这样啊!” “大师不顾年迈,率领教徒舍身救我百姓,李月十分感激,来!各位请坐。” 随后李月命功曹事官员去接待其他摩尼教徒,自己和崔焕则专门接见了睿息。 “吴王殿下,我是在前年来到长安的,皇上十分信守当年的承诺,并不干涉我们的传教活动,去年我们已经在长安建立了寺院,教徒也发展到了二千多人,主要以下层民众为主。我想殿下也知道,摩尼教初来大唐之时,便是在东南一带传教,到开元二十年时已颇有百姓基础,这次我来江南就是想请殿下答应我重新恢复在江南一地的传教。” 李月听了睿息的话,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既然皇上答应你们在我朝传教,从原则上我并不反对,但有很多地方需要我们双方达成共识。” 睿息早就知道李月必然要提条件,他便微微一笑,等待对方的要求,这时李月看了看崔焕,崔焕知其意,便笑着说道:“首先是传教的地方,刚开始时暂时不要在浙西一带传教,你们可去越州、福州、泉州一带可好?” “这个没问题,我们的基础本来就是那一带。” “其次希望你们尽量在百越等少数民族中传教,劝服他们下山入籍成为普通百姓。” “这也是我们教义的宗旨,在光明之神下,众生平等。” “好!最后一条是你们必须遵守大唐的律法,不得触犯大唐的刑律,更不得煽动百姓与官府为敌,当年殿下在台州就处死了一名自称是摩尼教神婆的女巫,望你们以后自重。” 睿息微微一笑答道:“此事我也有所听闻,我们摩尼教并无神婆的说法,更不会为己敛财,这一定是人借摩尼教之名蛊惑我的信徒,这就更需要真正的摩尼教徒去宣扬我们为善的教义,免得被不法之人所趁,况且我早闻江南一带百姓富足、官吏清廉,乃大唐百姓所向往之理想之地,我在大唐多年知道普通百姓小富即安,若如此,再有人鼓动百姓也不会跟随造反,崔大人何必多虑?” “大师说得好,自古只有官逼民反,哪有百姓吃饱饭还造反之理,我同意大师在江南传教。” “多谢吴王殿下和崔大人,我还有一个请求,我想在泉州和明州各建一座大云光明寺,不知能否答应?” 不待李月说话,崔焕便抢先说道:“此事大师可向功曹事祠庙署申请,按章审批。” 睿息点点头,他摸出两枚戒指递给李月道: “这戒指是用我波斯国玺的碎片所做,非金非玉,一枚名王者之戒,一枚曰霸者之戒,王者之戒上镶有血钻,而霸者之戒上镶的是黑钻,这两颗钻石也是来自波斯国王的权杖,我闻殿下膝下有二子,现将这两枚戒指权作见面之礼献上,请殿下笑纳。” “如此珍贵的礼物,李月替犬子谢过大师了。” 第二天,睿息便向祠庙署递交建寺申请,按金陵政制,新教建庙属甲等公务,需经吴王审批后方可执行。 金陵府在经萧隐、崔焕两任长史后逐渐形成了一套完善的政务制度,比如将日常公务的重要性分为甲、乙、丙、丁、戊五等,戊级公务由从事直接审批即可,如本钱在五百贯以下的店铺开张等;丁级公务则需要主薄批准;以此类推丙级公务就需要一署之长司马来审批;到了最高一等的甲级公务,如平乱、赈灾、颁令等则需要吴王的签字方可施行;在分级的基础上又按所属分为白麻和黄麻二类,白麻类公务用白麻纸记录必须报金陵府审批;而黄麻类公务则直接由地方审批即可,一般用黄色麻纸记录,但也必须送金陵府备案。这套制度在后来被李月用金字刻在铁碑之上,立在了勤政院的广场中央。 话说睿息向祠庙署递交建寺申请后,时间已临近新年,就在新年的前一天,睿息接到官府通知,建寺申请已经批下来了,让他到祠庙署领取批文,批文上说根据规定新教初建寺只能建一处,所以祠庙署只批准在明州建寺,三年后方可申请在泉州增置,睿息虽然有点遗憾但他对勤政院的效率却深感震惊,他去年在长安申请增置一处大云光明寺时,足足等了大半年,到今年的六月方才批下来,而金陵却只用了二十天便完成了所有的审批手续,这不由让睿息感到了前途的光明。 新年一过,睿息便率领教徒奔赴明州建寺,睿息当年便是东南一带的摩尼教主,如今教主的归来让无数信仰者欢欣若狂,睿息本人还未到明州,闻讯从各地赶来的信徒奔出明州城数十里外前来迎接,一件睿息,狂热的教徒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高高将睿息抬起,睿息当即向信徒们表示要建寺的心愿,在场的数万信徒当场清囊而出,共捐钱数万贯,一个月后,睿息共收到各地信徒捐款计十五万贯,粮食二十余万石。三个月后,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在明州建成,供奉光明之神也就是摩尼教的创始者摩尼的法像,各地赶来登记的教徒超过了十万人。 第四十九章 新星第四十九章 在金陵勤政院的官职结构中,长史一职相当于实权宰相,而东西阁祭酒则等同于尚书,但在长史之下又设置了记室参军事、录事参军事和谘议参军事三职,其中记室参军事掌管上递文书、纳谏、校审;录事参军事掌管下发文书、理令、司印;谘议参军事则掌管草拟律令、条规、刑法、徒隶、授勋等。这三个机构都是权力极重的机构,一般政务在上报长史之前都要先经这三个机构预审,在制度逐渐完善以后,很多公文长史也只是形式上的签批,实际的审核都交给了这三个机构。谘议参军事虽然排在最后,但它的重要性却超过了前二者,因为它掌握着具体的立法权和刑律解释权,大历四年,李月欲赦免三思商行大东家王三思之子酒后伤人之罪,却被当时的谘议参军事司马石纹以论律不可赦而顶了回去,最后判流放夷州十年,当李月好容易在授勋令中找到一条授从六品以上勋官者可免家人一次非死之罪时,但又被石纹以王三思当年缴税只有三万而不足五万贯只能授从七品勋官再一次将李月的授勋顶了回去,最后王三思只得提前收购‘淮帮’以凑足了五万贯的税款,才得到从六品的勋官,将其子从夷州接了回来。 这件事轰动了江淮两道的官场,一方面为制度的铁面无私而喝彩,但另一方面大多数人却是暗暗羡慕谘议参军事的权力。 第二年扬州刺史段秀实调回长安,谘议参军事司马石纹被调为扬州刺史,由常州长史刘原接任谘议参军事司马,一年后崔焕却认为刘原风骨不够不宜任此职,强烈要求罢免刘原,但李月因私心作祟便将刘原调迁为楚州刺史,此后两个月谘议参军事司马一直空缺,此时崔焕已年老,任命新的谘议参军事司马一职便成为江淮官场关注的焦点。 杭州刺史李栖筠也是李氏宗室,他前年刚从湖州刺史任上调来,原来的杭州刺史李良则调到常州为刺史,但因为共同投资‘浙东联合商行’的缘故,李良和李栖筠走得特别近,并结成了亲家,说起来李栖筠在官场已经历练了几十年,深知为官之道在于圆滑和揣摩上意。限田令刚推出之际,他本人是第一个交田的,但收田却一直保持在中位,既不出风头,也不拖后腿,同时一次又一次的组织官吏学习限田令,显得雷声大但雨点却小,从未真正收过权贵的一块田,倒是在中小地主地主身上做文章,搞得轰轰烈烈,到了李月击败田承嗣后,他立刻看清了形式,又是第一个向金陵府呈交了在湖州所有权贵的田产详细清册,甚至包括鱼朝恩的田产,所以得到好评被升为上州杭州刺史。 李栖筠共有二子一女,长子前年中了进士,在洛阳都下任县令,次子也是举人,但因屡试不中便被其父派去做了‘浙东联合商行’的监事,负责代他打理生意,女儿则嫁给了李良的长子。这天李栖筠正在书房内思考官场之事,突然管家跑来报告:“女婿和女儿来了。” 李栖筠一怔,他的这个女婿现在在金陵府法曹事下的复议署当主薄,现在公务应十分繁忙才对,怎么会有时间陪女儿回娘家,他立刻便意识到,其中一定有缘故,他便让管家直接把女婿带到书房来。 “小婿给岳父大人请安!”李克己向岳父李栖筠跪下行大礼道。 “贤婿快快请起!家翁身体可好?” “前月的上元夜就和父亲一起过,他酒量依旧很好,还让我多谢岳父送的厚礼。” 李栖筠淡淡一笑便直奔主题问道:“贤婿此来,必是你父亲有话要告诉我吧!” “父亲就告诉我在岳父大人面前不必饶弯子,岳父大人果然厉害。” “说吧!是什么事?” 李克己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李栖筠。 李栖筠看后点点头道:“原来是此事,贤婿,恕我直言,你资历尚浅当不了谘议参军事司马一职,要知道这可是中州刺史方才有的资格啊!何况又是这个要害部门。”说完眼睛直视李克己,目光似乎在说,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李克己却不慌不忙的说道:“小婿当然有自知之明,不敢去想那高位,家父的意思是想请岳父大人向吴王上书,联合推荐畅大人做谘议参军事司马一职,他是法曹事司马,正合此位。” 李栖筠微微一笑道:“畅当做了谘议参军事司马,为回报你父亲和我,自然会推荐你来做这个法曹事司马,这可是你父亲的主意?” “这是我本人的想法,后征得父亲同意的。” “哦!这是你的想法?看来贤婿确实不简单啊!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和你父亲真的老了。” 李栖筠不由有些感慨,他看了看李克己,不知为什么,心中却微微有了一丝不快,他到今天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女婿的心机竟是这样深,他不由得有点替女儿担心起来。 “你坐下,给我说说你对这事的看法?”李栖筠尽量掩饰自己的不快,拉女婿坐了下来。 李克己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们金陵府内的官员更比外面要关注这个谘议参军事司马的归属,按惯例上应由六曹事中的司马升半级提任,虽然上一任刘大人是直接从常州长史提拔,但大家都知道刘大人的妻子与吴王有一定的渊源,所以破格提升他大家并不奇怪,只是这个刘大人的人品连我都不齿,还有传闻他手上不干净,所以只做了一年便被调走,这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这个职位已经空了两个月,从种种迹象分析,大家都认为这个职位非三个人莫属。” “哪三个人?”这下连李栖筠也有了兴趣。 “这三个人可以称作江淮官场上的三颗政治新星,将来前途绝不可限量,一个便是法曹事司马畅当,其父畅璀现在已是左相,位高权重,他本人也在历年的官评中得到上上之选,更重要是法曹事与谘议参军事本属同一脉,他的可能性最大;再一个是兵曹事司马张去疾,他父张巡是吴王旧交,大哥张亚夫又是兵部侍郎,本人也十分干练精明,深得吴王的器重,去年的忘年会上,吴王第一个表扬的就是他;最后一个就是监察令杜崇,他是宰相杜鸿渐的独子,我们公认他大智若愚,常常出人意料,更关键是他深得崔大人的赏识,崔大人就曾经说过他低调隐忍、做事稳健,最适合做谘议参军事司马。其实除了这三人,像浏河巡检使蔡问之和户曹事司马陆羽也都不错,不过蔡问之出身贫寒而陆羽则耗太多的精力去著他的《茶经》,所以我们就把他二人排除在外了。” 李栖筠听完半天都没有说话,他不得不承认女婿的论述十分精辟,看得透彻,他其实也想过按吴王重视年青一代的作风,或许应该是这三人中的一人,但李栖筠却想得更深了一层,崔焕明显年事已高,恐怕再做不了几年,他去后这个长史之位由谁来接任恐怕就是这个谘议参军事职位二个月不决的真正原因,去年皇上已经答应下一任长史由吴王自定,本来最有希望的颜杲卿已死,韦黄裳又一直不被李月所喜,而西阁祭酒周莳明显资历不够,其他几人能力又有欠缺,所以他李栖筠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新任谘议参军事司马一定就是金陵府长史的过渡,就是李月为崔焕之后所定的继任者,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李栖筠也非常非常想知道答案。 就在李栖筠和女婿李克己讨论谘议参军事司马新人的十天后,金陵勤政院内,吴王李月和崔焕终于商定了谘议参军事司马最后的人选。 “殿下,在各地刺史推荐的这三人中我主张杜崇任谘议参军事司马,一方面他的年纪已过而立之年,做事比张去疾和畅当要更加稳健,从他当监察令后,挖出了隐藏极深的贵溪县县令马堰,并由此用十分老到的手段扳倒了信州刺史李道明,使得江南吏治得到彻底改观这一点来看,此子绝对是堪用的大才,所以微臣大力推荐杜崇任谘议参军事司马。” 李月并不回答,他背着手走了几步望着窗外说道:“崔大人可知我意?” 崔焕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想再做十年,但我已经七十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不能改变上天所安排的自然规律,我知道殿下之意,所以我推荐杜崇就是想让他接替我继续维护江南的繁荣。” 李月却淡淡地笑了笑对崔焕说道: “我知道崔大人心意,杜崇是个称职的监察令,他是我将来要用的西阁祭酒,不用再做谘议参军事司马。其实这个人我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定好了,我让他去最贫瘠的县锻炼,提升别人却偏偏让他再去偏远之地做司马,别人都以为我是对韦大人有成见而牵累了他,可他却毫无怨言,兢兢业业的做好每一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他,崔大人,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崔焕恍然大悟,“殿下,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李月欣然一笑,提笔在案上写下了三个字:韦应物。 大历七年二月,一度让江淮官场猜测了很久的谘议参军事司马一职终于有了结果,并不是人们所想的那样由畅当、杜崇或张去疾中的一人担任,而是提升了由名不见经传的明州司马韦应物来任此职,一时间江淮官场大哗,这个韦应物何许人也?有人记得他曾是当年金陵府试的甲第第一名,后来就不知所踪,韦应物在双溪县默默无闻的数年里几乎被人们所遗忘,现在他突然冒了出来,顿时引发了无数猜测,最多的一个版本便是韦应物是韦黄裳之侄,是借了韦黄裳之光才得此高位,但很快这个说法便不攻而破。 大历七年三月,一场大火吞噬了位于华亭县的江南造船工场,整个工场几乎被烧成白地,一百五十名工匠和二百名士兵被烧死。事发后,李月当即罢免了东阁祭酒韦黄裳,但真正主管这个工场的金陵骑曹事中却无一人受牵连,于是人们终于明白了李月是借此趁机向韦黄裳发难,长久以来二人不和的说法终于由此被证实,试想那韦应物又怎么可能沾他叔父的光得到如此重要的职位呢? 韦黄裳去职后,李豫遂将其调回长安任命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于是准宰相了。这时有心人才终于明白了李月与韦黄裳不和的真正原因,韦黄裳竟然就是李豫安插在江南最大的亲信,这么多年来朝廷对江南情况的掌握一直极为精准,干预也非常有效,很多人都隐隐猜到在江南的高官中一定有朝廷的耳目,不料这个人竟是资历仅次于崔焕的韦黄裳。韦黄裳的去职造成了东阁祭酒的空缺再一次引发了人们的猜测,不过只过了三天答案便出来了:骑曹事司马贾贲代理东阁祭酒。 贾贲的任命是在一个极为重要的会议上作出的,这是韦黄裳去职后李月召开的一次重要军政会议,贾贲的任命只是一个附带的决定,真正的会议内容却是那场烧毁了整个江南造船工场的火灾,这场火灾沉重的打击了金陵府的造船业,最起码要延缓造船业五年的发展,但仅仅是一个造船业受损也不会引起李月如此重视,从而举行金陵开府以来的第三次军政首脑会议,真正让李月震惊的是顺风的一份秘密报告,报告中指出,所有的工匠和士兵都是被割喉而死,一刀致命,凶人没有百人以上的规模是不可能办到这一点,存放在造船场中被重兵把守的造船资料副本也出现异常,民用船只的副本散落一地,留下被烧毁的遗迹,但军用舰船的资料却不知去向。李月立刻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一个新的敌对势力出现了。 ============================== 写到这里,本书已渐渐到了尾声,感谢各位随我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后面大约还有十章左右,我可能会停笔一段时间了。因为要停笔一段时间写《晚宋》,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要给读者朋友们把后面的情节交代清楚,以示尊重。 其实这本书我本人并不是很满意,这是我的第一次写作,起篇不好,铺得又太大,却又把握不住,典型的贪多嚼不烂,所以起点不推荐,我也不停写埋怨,全当是一种练笔。现在我的写作重心已渐渐转到《晚宋》上来,可以说它是我写《李唐》近百万字后,用积累的经验和教训的涅盘重生。 从某种意义上《晚宋》应该是《李唐》的续集,但它的故事情节和《李唐》却毫无关系。 说它是续集,一方面因为《晚宋》的主人翁李思业其实就是李月的养子李徐的后裔,这便是我在《李唐》中给李月安排一个养子的主要目的(当然还有另一个目的,我后面会说到)。李徐和李思业两人间的关系我并不直说,但读过《李唐》的读者就会知道在“摩尼”一章中摩尼教的睿息曾给李月两枚戒指,一个是镶有血钻的王者之戒,一个是镶有黑钻的霸者之戒,戒体是用波斯国玺的碎片所制,后来李月就将霸者之戒给了崇文的李晨,将王者之戒给了尚武的李徐,这枚王者之戒就是李思业家的祖传之宝,一直是李思业的母亲所收藏,后来被蒙古大汗窝阔台得到,这就是李思业毒死窝阔台的动机,给母亲和姐姐报仇。 说《晚宋》是《李唐》续集的另一个原因,其实就是我写《李唐》最大的一个遗憾,那就是李月不能称帝。李月要称帝其实很容易,但我的感情上却接受不了,我是一个极传统之人,我不想小说中主人翁的夺帝是发生在中华民族的盛世之中,所以我就考虑让他的后代来了结我的这个遗憾,要从蒙古人和女真人中把汉人的江山抢夺回来。所以《晚宋》也成了我感情上的一个延续,同时也要把唐朝时不可能发生的一些事情如资本主义萌芽等等,放到《晚宋》中去完成。 有读者说摩尼教是邪教,其实我并不以为,摩尼教在中东地区被统治者定为邪教,一方面它的本体是伊斯兰教的死敌犹太教,另一方面他宣扬的众生平等不符合统治阶级的利益。但李月却需要这种众生平等的思想,所以要利用它向人民宣扬一种平等、自由的思想。 在《李唐》的后一章,大历十二年,唐日两国因贸易危机最终爆发了战争,李月带着李徐亲去征讨日本,这一方面也是他想让自己的儿子李晨有治国的经验,一去就是两年,日本也发生了内乱,光仁天皇被藤原百川杀死,光仁天皇的儿子山部亲王借唐兵铲除了藤原,最终和唐朝签定了自由贸易协议和战争赔偿协议。等李月回金陵时才知道江南在前一年已经发生过一次重大的瘟疫,使人口锐减四成,他的两个侧妃都在救助儿童中染病先后去世,大哥李豫也驾崩,李适即位,史称德宗。随着官商对民间资本的打压,一个重大的政治问题慢慢浮出水面,那便是此时的江南还是处于一个人治的体制下,一切的改革都是靠李月的威信在维持,一旦李月不在,江南迟早会走回老路,而李晨却是一个传统君权的维护者,再换李徐已经不可能,李晨已经站稳了脚跟。 于是李月就想建立一种新的体制,把权力交给人民,打碎原来的君权体制,但是君权思想已深入人心,传统的儒家、佛教等等都是这种君权思想的维护者,李月和韦应物发起复古运动,企图否定两汉以来形成的新儒家思想,恢复真正的孔孟学说,但遭到了官僚阶级和所有读书人的强烈抵制,他的儿子李晨就是新儒家思想最坚定的维护者,父子俩思想上的矛盾开始不可调和,这时几乎所有的官僚甚至普通百姓都支持李晨,反对废除君权制,这让李月看到了任重道远,他终于意识到没有数百年的时间是不可能改变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于是他决定要播下一颗思想种子,于是就利用了摩尼教的思想,让它在百姓中去宣扬平等和自由,他相信总有一天,人民会推动国家朝他理想的方向走去。 德宗以后,李月慢慢开始厌倦了政治,逐渐把权力移交给了李晨,而让李徐和南霁云在台湾掌管水军,自己退到幕后,这时长乐的飞升让他感到一种明悟,他开始重新修道,十年后,赵绿敏之死让他了结了最后一个心结,微笑着追随妻子而去。 李月走后,李晨开始排斥老臣,重用心腹,把长史韦应物贬为苏州刺史,用刘原为长史。不久蔡明德、荔非元礼先后病势,李晨就用心腹路嗣恭尽夺军权,同时长安李适的眼睛也开始东顾江南的富庶。数年后,长安爆发泾原兵变,李适向江南求救,李晨派大将路嗣恭率军十万进京平叛,但平叛后路嗣恭竟投靠了朝廷不再回来。 这时魏博的田悦趁机发难,兵锋直指扬州,李晨急向弟李徐求救,李徐率八万水军北上打败了田悦,但李晨却听信刘原谗言,在李徐凯旋之时将他毒死,同时杀其全家,李徐幼子逃亡襄阳,这便是《晚宋》主人翁李思业的先祖。李晨欲夺其水军,但刘原却又把事情告诉南霁云,南霁云在得知李晨自残手足真相时不禁悲愤交加,一怒之下率水军投靠了朝廷。 这时德宗李适乘机发难,李晨被迫交出吴王实权,李适遂杀刘原收买江南人心,同时派李晨外公宰相韩晃任江南东道节度使,李晨在悔恨交加中病死,李适感李月之恩重用李晨之子李绅,三十年后李绅也成为唐朝宰相,又过了数十年,唐朝灭亡,江南军阀并起,大乱,隐居江南的李绅之子全家被杀,惟其幼孙李被徐明谦的曾孙吴国宰相徐温念在祖先的旧交所救(这就是我写徐明谦的伏笔),改名徐知诰,徐温死后,徐知诰执掌吴政,受封为齐王,吴天祚三年(937年),废吴帝自立,改元升元,国号大齐,升元三年恢复本名李,重改国号为唐,史称南唐。 我希望《李唐》的老朋友们如龙军风、狼武士、河北石家庄、快乐的和平鸽、我是一棵秋天的树、风。缘、**、颍州大侠等等,恕我不能一一列举,希望你们能接着看《晚宋》一书,在那里我们一起创造一个新的世界,感谢你们的相伴。 高月 年4月12日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